肖世群

我们兄妹三人都参加了工作，操劳大半辈子的父母，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悠闲中的父亲，在楼房顶层的凉台上种起了花草。

母亲也不甘寂寞，买来好几个大花盆，种上葱、蒜、生姜、辣椒、紫苏等。从那以后，我家基本上就没买过这些调味蔬菜。按母亲的话说：“我是架好锅子再去扯葱、蒜，方便着呢。”

有天夜晚，一个邻居阿姨来到我家，说：“我们老家来亲戚了，烧鱼的时候发现没有生姜，能不能借些？”

“烧鱼不放姜怎么行啊？”母亲很慷慨地答应下来。她不但从“菜地”里挖了些生姜，还顺手采摘了葱、蒜、辣椒、紫苏，送给邻家阿姨。看到自家种的菜解了邻居的燃眉之急，母亲有种莫大的成就感。她有些得意地对父亲说：“你看，我种菜可比你种那些无用的花草好吧？实用、实惠，还能解人急呢。”

母亲在花盆里种菜得到邻居的肯定后，受到极大的鼓舞。她一鼓作气，买了二十多个花盆，并把家里废弃的澡盆、脸盆以及只要能盛土保水的器具全用上。即使这样，母亲还觉得不够，居然把父亲种的花草给扯掉，“征用”父亲的花盆来种菜。父亲气得直跺脚，好几天没有理睬母亲。她也不以为然，说：“不吃我种的菜，才算是真好汉、真英雄。”

父亲除了摇头叹气，就只剩下无可奈何。前些年有部热播的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当从中看到石光荣把他妻子的花卉扯掉改种菜的情节时，我倍感真实和亲切。只是在我家，在我们兄妹眼里，强势的是母亲，父亲从来就没有犟赢过母亲。这次他照样败下阵来，并成为母亲种菜的得力助手，经常帮助母亲培土、施肥、浇水。

父亲的退休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晨送三个孙子上学，上午和以前的同事们玩牌、下棋、散步、聊聊天，下午接孙子们回家，再帮着母亲挑水、浇菜。

十月份有个小阳春，母亲照常种大蒜。几天后，大蒜出苗了。大清早，母亲对父亲说：“今天你送完孙子后去割些草来。这么毒辣的太阳，没有杂草覆盖，蒜苗会被晒死的。”

父亲背着竹筐，拿着镰刀，到家对面的山坡上去割草。78岁的父亲年老眼花，一脚踏空，从几米高的坡上栽下来，不省人事。被送到医院抢救，检查后被诊断为脑出血，病情危急。

经医院全力抢救和治疗，父亲的病情才得到有效的控制。

恢复清醒的父亲，趁母亲出去的间隙，把我们几个子女叫到跟前，低声说：“千万不要再提起我摔倒的原因。你们的妈妈已经很内疚了，她身体不好，有心脏病，就别再让她受刺激了。”

父亲在医院里一躺就是二十多天，母亲一直坚持自己陪护、照顾父亲，不允许儿女接替她。

母亲的理由是：“你们的爸爸这辈子身体一直很好，难得住一次院，我也难得有机会伺候他一次，你们就别跟我抢了。”她嘴巴上没有承认自己在父亲摔伤这件事上的过错，脸上却写满自责。

父亲出院后，母亲买了好些花盆，用商量的语气对父亲说：“现在小菜价格跌得贱，这菜种起来没意思。干脆，菜就不种了，改种花吧？”

“还是种菜吧。”“还是种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