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智

一碗浓鸡汤，该如何喝好？
——《垫底辣妹》评价

夏智

鸡汤到处都有，犹如中央台电视剧中插播的广告，有时，你不得不喝。但世人皆知鸡汤有点毒。怎么办？不急，鸡汤虽然有毒，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怎样才能“排毒养颜”？关键在于喝法。

鲁迅先生说，我们不必被“送来”的东西吓怕了。既然是鸡汤，总还是有点益处的，咱们不妨先把有益的部分占有。

显然，我的意思就是说，《垫底辣妹》就是一份还有点益处的鸡汤。咱们还是先喝出点鸡汤的益处来，依我看，至少有三点现实的益处。

一、喝出“梦想”的激情

如果沙耶加的梦想是庆应大学的话，那么每一位高三学习狗的梦想便是他心中理想的大学。心中怀揣着的梦想是如此迷人，但是，追逐梦想又是怎样的一番路途艰辛。多少人午夜梦回，醒来只有冰冷的试卷陪伴。在高三这段时光里，青春没有足球没有足够的睡眠更没有爱情，只有不断的月考和一次次的排名。我想，这部鸡汤励志片之所以可以得到豆瓣高分，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人曾有着类似的酸甜苦辣。他们给这部片子高分，不仅仅是对沙耶加的赞赏肯定，更是一种对青春的回忆和祭奠。

想想辣妹从真正的零基础走向高考成功的彼岸，对比自个儿兴许还能在月考中倒腾个几十分，便沸腾了一腔热血，似乎彼岸花已经盛开。咱哥们不上庆应大学，去北清复旦浙大厦大怎么样？哎呀，这份激动，给了我们观看电影时产生的满满的泪和正能量。一刹那，月考的失败都可以化为前进的动力之源。也许，这一碗鸡汤又可以维持那么一段高三时间了。就像坪台老师的信上所说，你奋斗的样子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这一碗浓浓的鸡汤的确给了我们在苦逼的高三生活中奋起的勇气，或许这多一点的坚持，就可以改变一位高三学习狗的人生。

我想起属于自己的那个早晨，天空的云朵其实并不阴沉，但就是说不出的沉重，我看见了平时很严厉的班主任，本想轻轻地说几句然后请个假回去与家人大吵一阵。但是，刚张开口，还没有说到三句话，真的没到三句，我一个帅得掉渣的七尺男儿，就对着班主任哇哇大哭起来。你知道吗？我真的不能抑制心里的憋屈。可怜我的中年大叔男班主任，身边并没有习惯带餐巾纸，我在激动之余，分明看到了班主任盯着我鼻翼上垂下的好长的晶莹剔透的鼻涕而手足无措。现在想来，虽然只余会心的微笑，可是当初，我满脸都是货真价实的泪啊。你说，看到沙耶加站在天台上任风吹乱秀发时，我能不伤感万千吗？还好，我的班主任虽然没有给我玩竖立鸡蛋的桥段，但是他老人家一样给了我信心。确实，我最终考了那一年咱们小县城的第一名。也算是小小地圆了一个“梦想”！

为了梦想，我觉得，喝下这一碗鸡汤，好过瘾！

二、喝出“敬业”的热情

坪田老师的容貌虽然不出众，但是他的敬业却无与伦比。用辣妹的话来说就是“为了别人的未来拼命努力的人”。这让我一下子感觉到了一种人格魅力的热度。我想，能站在别人（学生）的立场上教书的教师，没有人比他更好的了！是啊，为了别人的未来而拼命努力，这不就是一位敬业老师的最形象最准确的概括吗？咱们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最有意义的莫过于此了。这不关乎政府部门颁发的荣誉证书，的确是众多教师的心声。每每职业倦怠来袭之时，让我们重整教书育人劲头的不是上级领导的责骂式的会议精神，而恰恰是教室里一张张稚嫩如花的青春面庞带给我们的这一份良心的责任感。为了这些孩子，我们普通教师，虽然不如坪田老师那么神奇有魔力，但是一定会坚守自己的职业底线。

为了这样一份责任，坪田老师可真是拼了。而且他的拼命努力是看得见的，连喜欢辣妹的黄发小青年森玲司也看见了。他曾经在小山坡上对辣妹说过一段话 “为了让我敞开心扉，他（坪田老师）也跟我讨论游戏。关于游戏的事情也认真地学习，对其他学生也如此，动漫啊，偶像之类的话题也有在好好地准备。大概每天晚上都没有睡觉地在努力着吧”。后来，在辣妹深夜回归奇迹补习社时，辣妹呼应了前面的剧情，她对吃惊的坪田老师说：“果然老师也没有睡，在努力呢！”当然，辣妹也顺便点出了坪田老师的另一面的真实：“是为了活下去才钻研学问吗？”但在我看来，这不仅没有损坏坪田老师敬业的形象，反而增添了坪田老师形象的真实性。

坪田老师的敬业绝不只是一时热血，而是实实在在地去改变。他改变了普通意义上学校的教学方式，真正做到了因材施教，改变了包括辣妹在内的一批学生。每一次辣妹疑惑时，坪田老师都能顺手从后面的书架上搬出一本或一叠相应的书来，这该是在课后下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工！连该国最擅长的漫画都给搬出来了。你说这是不是拼到家了！还有他对森玲司的魔鬼式的诱惑也真是煞费苦心啊。或许，森玲司的老爸听了该全身发冷吧。

作为对比坪田老师的典范，安田显教授无疑是反面的。他的刻板和无情大概是导演故意用来衬托坪田的，抑或是导演故意用来讽刺现实的。不管怎么说，安田显教授最后还是裸奔了。当四个如花学生妹摆好剪刀手的姿势突然往侧面一跳，安田显老师面容一如既往的严肃刻板，可是他的裸奔却一下子彰显了他内心深处同样的敬业！他一样让我们肃然起敬！

三、喝出“宽容”的深情

怎么说呢，这部影片其实也是给家长看的吧，我是这样想的。

沙耶加的母亲勤劳柔弱却又不失坚强，该是最让人感动的一个形象。尤其是她身上的“宽容”要素，最值得家长深思。如果一定要给教育提点批评意见的话，我觉得，我们的教育坏就坏在我们大多数家长的疯狂。正是这样，我们才应该多学习沙耶加母亲身上的“宽容”精神。沙耶加母亲的身影是忙碌的，但她的眉目最温柔。即使学校要将沙耶加开除，她对女儿也从未有过丝毫不信任，她从未想过放弃过她的孩子，只希望她的孩子永远自信快乐。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找到女儿的优点，甚至是在任何情况下为女儿的所作所为找出合理借口。沙耶加的趴睡，在这位母亲看来，那也是“只能这样做的”“只能在学校睡觉了”,她对女儿的宽容无以复加。但这是一位母亲对孩子最深情的告白，也是孩子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对比我们自己，或许，在生活上的安排，咱们不逊色于沙耶加的母亲。我们也会为了让孩子专心致志学习而操碎了心。为了让孩子全身心备战高考，我们也会辞了工作全陪，我们也会支付昂贵的补习费用。在这方面，我们也可以宽容到极点。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学习上。我们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只要你搞好学习，其他的都好说！”这多可怕！我们常讲孩子的学习压力大。我以为，这最主要的压力正在于此。在这样的方面，对比沙耶加的母亲，逊色的就不是一点点了。差别在哪里？是爱的浓度不一样吗？不是！我们每一位家长都深爱自己的子女。其实，差别不在爱的多少而在于对孩子的学习成绩的不宽容！沙耶加母亲对女儿的成绩是宽容的，当然，她也非常希望沙耶加的成绩好起来，但她首先要沙耶加的快乐自信，而不是将沙耶加的快乐自信建立在学习成绩之上。这与我们恰恰完全相反。

与我们一样“可恶”的是沙耶加的父亲。沙耶加父亲手里的棍棒和对弟弟梦想的强加与我们是如此惊人的相似。沙耶加的弟弟心里恨死棒球了，他每次棒球比赛前都会犯哮喘病，因为他害怕自己表现不好会被父亲打。最终，弟弟崩溃了，父亲却“没有脸面去他的学校了”。也许沙耶加父亲的角色就是为了用来对比沙耶加母亲的。也许父亲的角色才更是现实真正的镜像。不过，或许是导演的故意为之。影片的结尾，沙耶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了父亲的肩头，笑得很甜。严厉的父亲终于慢慢地像母亲一样宽容有爱了。

是的，从沙耶加的父母身上，我们要明白：咱们都是牵着蜗牛散步的家长，只有宽容，才能享受这份美好！

四、有“毒”的浓鸡汤

但是，鸡汤毕竟还是鸡汤。喝完鸡汤后再配一丸“排毒养颜胶囊”必不可少。面对鸡汤，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我们要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好吧，我们就“放出眼光”来试试。

我为什么说这部影片是一部有毒的浓鸡汤？它为什么有毒？毒在哪里？该怎么分辨它的毒性呢？

（一）情节的简单化乃砒霜

煲鸡汤的高手们为了将鸡汤熬浓，特别强调情节的冲突，罔顾情节的真实性，情节尽量简单。尤其是将情节的发展过程简单化而不断地强调结果的美好，使读者在“好人有好报”“有付出就有回报”的童话中涕泗交流，然后忘却现实的烦恼，从而在浓浓的鸡汤味中麻醉了灵魂误会了现实。

《垫底辣妹》的故事再简单不过了。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一个垫底辣妹在一年中逆袭成功考上名校的故事。所有的观众在走入电影院之前其实就知道了结果，但是依然心甘情愿地掏钱买票，其实不是为了看看人家是怎么逆袭的而是想在辣妹成功逆袭时代入自己从而感动自己一把，电影结束后生活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毫不耽搁。于是，熬制鸡汤时就只需要不断强调辣妹是如何“垫底”。辣妹越是垫底，结果的逆转就越强烈，观众的眼泪就越多。多看几遍电影，我们可以发现，导演选择的情节中都在有意无意地强调辣妹是如何垫底的：高二时的辣妹其实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水平；基本的岛国地图只能用圆圈替代；第一次测验是标准的零分；辣妹高二之前在学校里所有的时间要么在一个人孤独地发呆要么就是穿着超短裙戴着假睫毛与一群辣妹泡澡K歌闯江湖。天哪，辣妹在高二之前居然什么都没学会。但是，辣妹的转变却比闪电来得更快更猛烈。几乎不用任何铺垫，辣妹在坪田老师几句任谁都知道是搞笑的鼓励下就转变为一名勤奋好学乖巧的好学生。辣妹不再匆匆忙忙去赶场而是在布满读书笔记的房间里刻苦攻读。辣妹仅仅为了看坪田老师的旧时照片就花大力气将过去的单词统统背完。森玲司也是为了一个搞笑的向父亲报复的理由就坚守在补习社。我宁愿相信森玲司是为了来补习社多看看辣妹也不愿意被人当做傻瓜一样相信森玲司被老师的魔法所控制。不敢想象，一个热爱游戏，追求即时奖励的愤青式年轻人能够如此长久地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苦苦奋斗。更不敢想象，一个有着近十年不动脑筋没有任何基础的辣妹可以在短短一年内逆袭名校成功。谁不知道，人的大脑的开发不是一天两天就进化得了的。难道辣妹沙耶加是个例外？也许，一个以前是学霸现在是辣妹的屌丝逆袭的情节设置会更合理些。事实上，生活中不乏屌丝逆袭，但绝不是如此不可思议！

是故，决不能因为“从真实故事改编而来”的噱头就看不清他作为鸡汤有毒的本质。

（二）人物的妖魔化系断肠草

我们读过假托凡人为妖魔的神魔小说，比如《西游》《水浒》，此乃不得已而为之。但没有读过假托妖魔为凡人的凡人小说，因为我们相信，人无论如何修炼都成不了妖。但今天有此奇文，这就是鸡汤。

《垫底辣妹》的全家福成员不多，但对比鲜明，呈现了最极端的浓浓的鸡汤味对比。

辣妹与好学生，坪田老师与安田显教授，沙耶加的父亲与母亲，无一不是一件事物的两个极端。一组是好与坏的对比，一组是古板与魔力的对比，一组是刚与柔的对比。对比是为了突出，但如果是违反真实的对比，不仅不能突出反而更见虚无。一个彻底的辣妹在最后的学习关键期逆袭名校成功，而世上那么多信奉“勤奋的汗水可以浇灌成功之花”的好学生却不能如愿考上一个普通的二本。一个补习社的年青教师用漫画教会一个零基础的学生考上名校，而可以直升大学的重点高中教师却不能维持必要的课堂纪律。一个动辄拳打脚踢的父亲逼坏了一个男孩，而一个只知道纵容的母亲却可以造就一位庆应女大学生。天知道这是不是导演故意为之，还是把我们观众当傻瓜？

人事的复杂，人性的多元早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在电影《垫底辣妹》中，我们不仅看不到主人公辣妹从“辣”到“不辣”变化的过程，也看不出其他人物的丰富性和发展性。唯一性格有点变化的沙耶加父亲在片尾温情脉脉地回头看趴在背上已经长大的辣妹，这不仅不能有助于塑造人物的性格复杂性反而更添浓浓的鸡汤风味！

（三）主题的愚昧化则是鹤顶红

我们都知道，要想你的教众信奉你的传说，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你的教众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口中的才是真理。教会人思考绝不是维护权威的好办法。世上的鸡汤之毒莫过于此。

随便数上一数，《垫底辣妹》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理论：

坪田老师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沙耶加母亲说“开心就好”；

辣妹和他的准男友说，他们要向坪田老师学习，做一个“为了别人而拼命努力的人”；

……

事实果真如此？肯定不是！

作为一个高中老师，我听到坪田老师的这句话时，我的冷汗像瀑布一样冲湿了全身，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恐惧。试问，谁能做到这神一样的标准？也许，将时空无限放大，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被“教好”，但是，你改变得了时空吗？你一个坪田老师教出了一个辣妹沙耶加，你还不是一样让森玲司落榜。

而顶着圣母玛利亚光环的沙耶加母亲温柔的脸上写满了对辣妹的无比的纵容溺爱。沙耶加一边唱歌泡吧一边学习，学抽烟，穿超短裙，这样的“开心”，试问，天下有几个妈妈敢这么继续。这种无原则的爱是不加思考盲目的爱。难道我们该推广这样的家庭教育？自由没有错，但世上本没有绝对的自由！

至于要做一个 “为了别人而拼命努力的人”。试问，自己呢？这算不算社会主流的一种故意的设定？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其实只是奴隶而已！

事实上，无论鸡汤多浓多香，只要静下心来推理一番，就不难分辨出鸡汤里埋藏的毒药。而鸡汤最常见的错误就在于逻辑推理上的绝对化。

（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学军中学）

编辑：舍予

责任编辑：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