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立英



金盏菊 暗香蛰伏的人生

文/杨立英

作者单位/山东省利津县中心医院

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把沉积已久的燥热打压了下去，清晨的空气中透出一丝惬意的清凉。她伸展了下疲惫的腰身，突然像记起了什么，猛然间爬起把脸颊伸向身边的小女孩，在额头停顿的一瞬，她脸上流露出一种欣喜，随即又将自己重重地扔回到枕头里。

女儿终于退烧了。

今天她值副班。自从调到创伤科，不间断地加班加点，把女儿一人撇在家中早成家常便饭。昨天女儿又感冒了，晚上女儿用哀求的口吻与她商量：“妈妈明天在家陪我行吗？我不想一个人在家。”望着一滴一滴流入女儿血管的药液，如同自己血管里流淌出的血液，让她一阵痉挛搬的疼痛，她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只是饱饱糊糊地答应明天一定会早些回家。

护理工作有永远忙不完的琐碎，难得有一次准时下班。接班的护士是小娜，一个青葱一样水嫩的女孩，刚上岗不久，床头交完班后她仍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上几句，才匆忙脱下护士服欲离去。一阵噪杂裹挟着车轱辘的声响涌进了病区：从建筑工地摔下的民工，多处骨折，B超怀疑肝脏破裂。送诊的大夫急匆匆交代。护士小娜抓起血压计便跟着跑进了病房，动作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病房传来一阵尖利的喊叫，她的心像被猛地揪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病房奔去。走近门口时她又收住了脚步，眼前浮现出女儿红柿子搬的脸蛋，耳边仿佛传来她噙满泪水的声音：“妈妈，我又发烧了！”就在女儿的声音回荡耳际之时，小娜充满惊慌与焦急的喊声袭来：“哎呀，你别乱动乱抓啊！”她无法再犹豫，转身又奔回护士站，把手中的包往更衣室一扔，拽起一件护士服向病房跑去。

她麻利地为病床上的男子吸氧，固定好脱落的针头。他的血管因失血过多已很难穿刺。她在一边熟练地指挥着小娜：调快输液滴速、测试血压血氧饱和度、采集静脉血、通知心电图室，慌乱的小娜动作开始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她剪去缠裹在男子身上沾满血和泥水的衣裤，他的右腿上有多处皮肤裂口，血流不止，伤口内混合着泥水和砂子。此时她早已将生病的女儿忘到了千里之外。只见她迅速地接过小娜递过来的镊子、消毒棉、纱布，熟练地为男子清洗污染的伤口。当清理到身下时，烦躁的男子突然止住了喊叫，一股奇臭味扑面而来，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失血疼痛使男子再次不停地烦躁起来：“救我！快救我！我快憋死了！”这类病人往往有种频临死亡的难受，精神的折磨和肉体的痛苦同时摧残着他们的意志，许多伤者在双重打击下去了另一个世界，甚至没来得及止血和救治。此时多一点的躁动和分秒的流逝都预示着病人向死神又迈近了一步。她紧紧握住男子湿冷的手，安慰道：“别紧张，你会没事的，大夫正在请工友们为你签字，等血压稍微稳定就立刻为你做手术，现在已给你用上了最好的药。”她看到男子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自己，眼皮一闭两滴泪水顺着煞白的面颊滚落了下来。

当她把平车上的男子交给手术室护士时，她用力握了下男子的手，向他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随即手术室的大门咣当一声把她隔在了门外。她抬头望一眼手术指示灯闪烁的红光，一双沾满血迹的手用力握在了自己的胸前，紧张僵硬的表情里流露出一种对未知的茫然。

日子按部就班地行进着，她期盼那个被他救护过的民工，那个她亲自送进手术室的民工，能像以前一样站在脚手架上，将美丽的小城装扮得一点一点钻入云间，变得越来越壮观。

视病人如亲人 摄影/谢 庆 江苏淮安楚州人民医院

院子里的树，慢慢地由绿色变成了金黄，她期待这个季节，不仅因为秋的收获，于省城进修一年的老公就要回来了。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更衣室，她喜爱这身洁白的护士服，有羽毛搬的轻盈和天使一样的圣洁。每次穿上它面对镜子整整燕尾帽拽拽衣领，送给自己一个淡淡的微笑，带上一种自豪和骄傲，开始一天的忙碌。

“请问你是杨护士吗？”声音夹带着浓浓的外地口音。他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捧着的一束金盏菊，一张年轻干净的脸，洋溢着阳光搬的笑容。

她知道她们医院的墙角也生长着这样一种花，每年的秋天金黄色的小花瓣，开得灿灿烂烂，默默无声，朴素无华。

她，就是我。

那一年，我35岁，是一名普通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