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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反驳

2016-03-16强,桑

关键词:维特根斯坦

徐 强,桑 田

(1.武汉大学 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430572; 维多利亚大学 哲学系,加拿大 维多利亚市;2.电子科技大学 中山学院外国语学院,广东 中山 510000)



再论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反驳

徐强1,桑 田2

(1.武汉大学 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430572; 维多利亚大学 哲学系,加拿大 维多利亚市;2.电子科技大学 中山学院外国语学院,广东 中山 510000)

摘要:奥古斯丁的语言思想有三点:语言是用来交流思想和传递信息;人们是通过“实指定义”来学会语词意义;语言与心灵的关系预设了“言语-思想同构论”。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批判“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主要目的不仅在于批判以奥古斯丁为代表的传统语言观念,同时也批判了他早期在《逻辑哲学论》中的“逻辑图像论”。首先,语词的意义在于其在具体语境中的使用,具体的使用指具体的语言游戏;其次,“实指定义”不是对语词意义的解释而是描述;第三,语词的意义并没有统一标准而只有“家族相似性”;最后,通过对“奥斯古斯丁语言图像”的系统反驳,维特根斯坦完成了他从《逻辑哲学论》到《哲学研究》中哲学方法和视角的转变:即从“划界”到“描述”;从理想语言到对日常语言的关注。

关键词:奥古斯丁语言图像;实指定义;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

路德维西·维特根斯坦自1929年重返剑桥就开始对他在《逻辑哲学论》中的思想进行激烈批判。而这整个批判工作发生在《哲学研究》开头部分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分析和反驳。*本文将“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简称为APL;在引用《哲学研究》的时候,中文版是参照韩林合2015年(商务印书馆)的译本,英文版是参照G.E. Anscombe等人的第四版英文译文,除了特殊说明之外本文所引用的内容均是指《哲学研究》中第一部分的内容。笔者已经从《哲学研究》中第1节到38节的相关文本对本主题进行了初步分析。*徐强、桑田:《论维特根斯坦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反驳》,《安徽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2015年第4期,第13-18页。在本文中笔者将继续此工作,并将焦点集中在第39节到第88节,最后对整个工作进行总结。

一、维特根斯坦对 “奥古斯丁图像” 的反驳

我主要集中于文本,并借助于Garth Hallett*Hallett, G., A Companion to Wittgenstein’s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77。以及Gordon Baker和Peter Hacker*Baker, G. P. & P. M. S. Hacker., Wittgenstein: Understanding and Meaning, Volume 1 of an Analytical Commentary on the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Oxford: Blackwell, 1980.等人的分析。维特根斯坦在这些评论中主要做了四个方面的工作:(1)对不同种类语词意义的探讨,包括专名的意义,以及意义与语境之间的关系以及命名问题。有关这些问题的讨论集中在《哲学研究》第39节到第64节。*Baker, G. P. & P. M. S. Hacker., Wittgenstein: Understanding and Meaning,pp.7.(2)有关意义的标准以及我们用来表达某个语词的意义的“样本”与逻辑“简单物”之间的对比。这部分的探讨主要集中在第40到第64节。*Baker, G. P. & P. M. S. Hacker., Wittgenstein: Understanding and Meaning,pp.8.(3)有关不同语词之间意义的界限问题。维特根斯坦主要关注的是语词是否具有非常精确的意义以及不同语词之间的意义是否具有明确界限。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有关语言游戏的边界问题。这一部分的讨论主要集中在第65节到第78节。(4)最后,维特根斯坦又转向对专名的相关讨论,而对专名的讨论主要目的是为了探讨是否存在命题的一般形式。而命题的一般形式也就是是否具有普遍规则的问题。这一部分的讨论主要集中在第79节到第88节。

对于第一部分的问题,维特根斯坦主要关注语词的实际意义和语境之间的关联和命名过程。“实指定义”的核心过程就是命名。奥古斯丁认为命名是某种心理过程。命名好像某种叫做“洗礼”的宗教仪式。而这种传统的命名过程好比点石成金、神笔马良一般的寓言故事:当我们写下某个语词,而与其相对应的承受者就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假定了语词对应物的存在。维特根斯坦首先要反驳的就是这一点,他严厉批判了命名所预设的心理过程。命名过程是公开的,并不存在某种神秘的过程。那么怎样才能获得语词的意义呢?维特根斯坦在第43节中给出了他的看法:“对于‘意义’这个词的利用的诸情形中的一个大类来说——即使并非对于其利用的所有情形来说——人们可以以这样的方式解释这个词:一个语词的意义就是其在语言中的用法。人们有时通过指向其承受者的方式来解释一个名称的意义。”*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韩林合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39页。维特根斯坦在这一节中所表达的思想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对他的语言哲学思想的概括。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词的意义在于其在语言中的使用。如果某个语词在语言游戏中没有用处,这表明它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维特根斯坦认为这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成立,但是在某些特殊场合,语词的意义还是靠承受者来实现。这些微小方面必须要注意。因为对于专名而言,它们是可以通过实指来实现它们的意义,维特根斯坦认为实指定义的适用范围非常狭隘。

维特根斯坦在第43节中表达了两个观点:语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具体用法;语词的意义又是通过实指来建立。而到底维特根斯坦在这里是想强调哪个观点呢?研究者们对于这一小节的理解和阐释存在着争论和分歧。这些研究者有赞同维特根斯坦的第一种观点的,包括Hacker(1975)*Hacker, P.M.S., “Wittgenstein on ostensive definition”, Inquiry ,1975,18(3), pp.267-287.、Binkley(1971) 和Pitcher(1964)*Binkley, T., “On Reading Investigations §43”, Philosophy and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 1971: 31(3), pp. 429-432.;有赞同第二种观点的,例如Gustafson(1967)*Pitcher G., The Philosophy of Wittgenstein, Englewood Cliffs:Prentice Hall, 1964.、Black(1974)*Gustafson D.,“On Pitcher's Account of Investigations §43”,philosophy and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1967:28(2),pp.252-258.、 Lugg(2002)*Lugg, A., Wittgenstein’s Investigations 1-133, London: Routledge, 2000.以及Cheung(2014)*Cheung., “Meaning, Use and Ostensive Definitions in Wittgenstein’s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2014:37(4), pp. 350-362.。上述两派学者们的观点从他们自己的视角出发都可信。因为维特根斯坦在PI的序言中已经表明他的思维的跳跃性,甚至有的时候出现了相反观点。维特根斯坦认为这样的思维方式是自然的,也是他所推崇的。但是从文本分析的角度考察,维特根斯坦显然在《哲学研究》的前88节大部分都是在探讨实指定义。在第43节前面和后面的文本也是有关实指定义的思考。因此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赞同第二种观点。维特根斯坦在第43节中主要表达的是有关语言的意义就是使用的特殊情况,我们可以在某些特殊场合说语词的意义是靠承受者来实现的。第43节属于总结并且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语词的意义在于其在语言中的使用是非常笼统的观点。维特根斯坦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从不同的侧面来阐述他的观点。首先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词的意义与语境密切相关。语词用在不同的语境中就会呈现出不同意义,而在相同语境中不同语词也会有相同意义。而维特根斯坦所谓的语境主要就是指不同语言游戏。要考察语词的不同意义就要将目光转向语言游戏。当然维特根斯坦并不是一味考察语言游戏,他将语言游戏与许多其它在实际生活中发生的游戏相比较,例如下象棋。语言游戏同样是比较宽泛的概念。

第二个方面主要涉及对两个问题的讨论:(1)我们是否对同一个语词的意义有共同的统一的标准?如果有,那么这个标准又是什么呢?(2)“样本”与“简单物”之间的区别。如果说语词的意义在于其在语言游戏中的运用,那么是否可以宣称语词的不同意义在于其在不同语言游戏中的使用呢?维特根斯坦认为首先要考察“相同”和“不同”概念。只有理解了这一概念才能理解问题,从而清楚地知道我们的目的。维特根斯坦列举了有关一米标准长度的概念。有关一米的标准长度指的是被放在巴黎的标准尺,这把尺子代表了一米的概念,而这个长度则是我们的某种约定。对于语词的意义的标准而言没有严格的正确性标准。如果要寻找某个语词的意义,要从它所运用的具体语句中寻找。孤立询问语词的意义是没有意义的。可以说某个人正确地使用了某个语词,而所要表达的意思是说他合乎语法地使用了某个语词。这里存在着对某个语词的正确与错误的使用,标准在于是否符合语法。这样我们的视野从寻求某个语词的意义转到了关注某个语词的具体的使用中,而从具体的使用中开始关注语词的使用所代表的语法。

有关“样本”与“简单物”的对比源于维特根斯坦所列举的不同事例。在第48节中维特根斯坦列举了语词与颜色之间的关系。而维特根斯坦在这里所列举的事例是根植于第46节中苏格拉底在对话录中所表达的观点。“(在《泰安泰德篇》中)苏格拉底说:‘因为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么我从一些人那里听到如下说法:对于可以说我们和所有其它事物所借以复合而成的那些原初元素来说,不存在任何解释……但是,对于凭借自身而存在的东西……人们必须不借助于任何其它的规则来命名。但是,因此我们便不可能以一种解释的方式来谈论任何一个原初元素:因为对于这些东西来说,只存在单纯的命名;它的确仅仅具有它的名称。但是,正如由这些原初元素复合而成的东西自身是一个编织起来的构成物一样,它们的名称在这样的编织中也成为解释性的言语;因为后者的本质便是诸名称的编织。罗素和‘个体’和我的‘对象’(《逻辑哲学论》)也都是这样的原初元素。”*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第42页。维特根斯坦所谓的“原始要素”主要就是指原始不可分的简单物。这些原始要素是构成其它复合物的基本要素。就像苏格拉底所言我们只能加以命名,不能做任何规定。罗素在他的“逻辑原子主义”思想中,列举了像“这”和“那”就是所谓的原始要素。而在《逻辑哲学论》中维特根斯坦认为:“命题有一个而且只有一个完全的分析。”*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贺绍甲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34页。这个完全分析的最终结果就是名称:“名称不可用定义继来做任何进一步的分析:名称是一种初始记号。”*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第35页。维特根斯坦认为名称是初始符号,只能被命名而不能做任何规定。

基于苏格拉底有关“原始要素”的想法,维特根斯坦在第48节中列举了一个颜色多面体。在这个例子中不同颜色和不同字母相组合排列。不同语句由不同字母组合相排列,而相应的颜色也有不同的组合。初始符号被视为带有颜色的四方形,但是这些四方形表示简单物吗?维特根斯坦持否定的观点:“但是,我不知道,现在我是否应当说,我们的命题所描写的那个图形是由四个元素构成的,还是由九个元素构成的!那么,那个命题是由四个字母构成的还是由九个字母构成的?——其元素是什么:诸如字母类型或诸字母?我们说其元素是哪一个。这点难道不是无所谓的吗?只要我们在特定的情形下避免了误解!”*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第46页。我们对于原初简单物的设定是为了满足特定目的,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对这些设定加以更改和变换,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要素以及要素的不同组合。只要能够使观念清晰并且避免误解,对简单物可以有自己不同的解释。紧接着在第49节中他重申了有关命名和描述之间的关系。命名只是在对我们所要进行的语言游戏进行初始设定,它还不是语言游戏中的某个步骤。命名是对描述所做的准备。

“样本”和“简单物”之间的区别主要表现在它们的背景。“样本”是对日常语言而言,它与某个语词的一般代表物相关。例如当问“什么是书”时候,我们拿出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呈现在提问者面前,我们说这红色封面的书就是提问着所要意指的对象。语词的意义是一个内涵集合,而我们拿出的具体的事物则是这个集合中的一个外延的例示。这里这个例示与样本的功能相似。样本只是语词的外延中的某个例示。“简单物”是相对于“复合物”而言。而这主要是从逻辑原子主义的角度来思考的。逻辑原子主义的思想主要体现在《逻辑哲学论》中。“简单物”是一种逻辑预设而不具有现实的意义。“样本”是从日常语言角度而言,而“简单物”是从逻辑角度而言。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并不关注具体的“简单物”,而是关注于由这些“简单物”所构成的“复合物”。而这里的“符合物”是指某个个体事物,而这个个体事物是由不同的“部分”构成的。当问扫帚在哪里的时候我们不是在问扫帚的头——组成扫帚的材料在哪里,我们是对扫帚这个整体发问。在语言中所要表达的意思是由不同语词按照语法构成的语句来显示的,而语句所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单个语词所要表达的意思。在第60节中维特根斯坦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探讨。维特根斯坦从“简单物”的思考到“样本”的思考也体现了他的哲学的转变,而这一转变是与他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批判分不开的。因为“样本”从某个角度而言就是语词意义的承受者。而有关语词意义的承受者和语词之间的关联就是靠实指定义建立的。维特根斯坦是在日常语言的框架下来批判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这与它在《逻辑哲学论》中的逻辑原子主义的立场是截然不同的。这里体现着维特根斯坦的视角转变与他的哲学思考的紧密联系。

维特根斯坦将语词意义与语词实际运用相联系起来,而他的主要精力则集中在了对语言游戏概念的探讨中。语词的意义在于其在语言游戏中的使用,那么语词之间的意义是否有明确的边界呢?维特根斯坦通过对不同的语言游戏进行描述和考察来尝试给出答案。“请考察一下比如我们称为‘游戏’的诸过程。我指的是棋类游戏,纸牌游戏,球类游戏,战争游戏等等。什么是所有这些游戏所共同具有的东西?——请不要说:‘某种东西必定为它们所共同具有,否则它们就不叫作“游戏”了’——而是查看一下是否有某种东西为它们都共同具有……现在,这种考察的结果是这样的:我们看到一张由彼此交叠和交叉的相似性构成的复杂的网络。大的方面和小的方面的相似性。”*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第58-59页。不同语言游戏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它们之间的界限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在很多时候一个游戏的边界往往是另外一个游戏的起点。维特根斯坦把这些不同的游戏看做是一个重叠交叉的复杂网络。

既然语言游戏没有明确的界限,它们的主要共同点在哪里呢?“我不能以比通过使用‘家族相似性’,这个词的方式更好的方式来刻画这些相似性;因为存在于一个家族的诸成员之间的那些不同的相似性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交叠和交叉在一起的:身材,面部特征,眼睛的颜色,步态,气质等等,等等。——而且我将说:诸‘游戏’构成了一个家族。”*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第59页。“家族相似性”的概念主要是为了概括不同语言游戏之间的关联和语言游戏本身的特点。维特根斯坦想要表达的观点就是不同语言游戏之间的共性大于其殊性。但是我们很难具体地找到不同语词的意义之间的具体区别,就像不能具体地对不同的游戏之间划界一样。在这里维特根斯坦不是在从事划界工作,而是在描述。从“划界”到“描述”的转变也体现了维特根斯坦对他在《逻辑哲学论》中的思想的反思。

从第 79节到第88节维特根斯坦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实指定义”的其它方面。在这一部分中,维特根斯坦主要对专名进行了探讨。在第79节中维特根斯坦对“摩西并不存在”这个句子进行了分析:“摩西”作为专名,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而且有关摩西的描述在不同时代也与不同的事实相联系。正是由于这点,通常认为的,“摩西”是个专名,它的意义是固定的,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众多有关摩西的描述中,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摩西这个专名并没有固定的意义。而这个结论却与我们假设的专名有固定的指称相矛盾。“而且,人们可以这样来表达这点:我在使用名称‘N’,但是它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意义。(不过,这点并没有对其使用造成任何损害,正如一张桌子以四条腿而不是三条腿做支撑点这点,没有对桌子的使用造成损害一样——尽管有时桌子因此而摇晃。)”*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第68页。我们的目的是使用某个专名,虽然专名没有固定的意义,但是每个人都对这个专名有各自的理解,从而从各自理解的角度来使用那个专名。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可说我们是正确地使用了这个专名,尽管在这个使用过程中有关这个专名的理解有许多偏差,但是整个语言游戏还是顺利地进行下去了。语词的意义的确在某些时候具有一定的浮动,但是只要它们不影响我们整个语言游戏的进行,这些是可以忍受的。“科学定义的摇摆:今天被当做与现象A的经验相伴随的东西明天将被用来定义‘A’。”*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第68页。

存在着公共意义上的“实指定义”和“私人实指定义”。前者是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开头部分的主要思考对象。“私人实指定义”引入了维特根斯坦对私人语言的哲学思考。C. H. Whiteley认为“公共实指定义”和“私人实指定义”都蕴含着矛盾:“公共实指定义”会导致行为主义的矛盾,而“私人实指定义”会导致现象主义的矛盾。*Whiteley C.H., “Meaning and Ostensive Definition”, Mind,1956:(65), pp. 333.从第81节开始维特根斯坦将目光集中在了有关语言游戏的规则。在什么情况下说我们是在遵循规则呢?不同规则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呢?必须要遵循规则吗?而有关这些问题的讨论有牵涉到了其他多方面的讨论。维特根斯坦有关遵守规则的讨论成为了他在《哲学研究》中的另一大主题。他同样也基于对实指定义的思考延伸出有关遵守规则的矛盾和私有语言的矛盾。

二、维特根斯坦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批判运思脉络梳理

维特根斯坦“评论式”的写作方式是《哲学研究》的一大特色,而且他的哲学思想“有时很长一串评论都是关于相同的对象的,有时,它们却从一个领域迅速地跳转到另一个领域”*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序言》。。维特根斯坦认为他的这种写作方式是最为适合他的思维方式的。诚然这种方式对于维特根斯坦本人的哲学研究而言是非常有效的,但是对于研究维特根斯坦的学者而言,如何把握住他对某个问题的哲学观点的理解和阐释却变得异常困难。因为他对于某个问题的思考并不是连续性的而是与其它问题交织在一起进行考察。维特根斯坦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考察尤为如此。在前面88节的文本中维特根斯坦的焦点和运思就有了几次比较明显的转变。维特根斯坦在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批评的发展过程中,他的主线是对“实指定义”的批判。对于“实指定义”的批判的主要论点就是语言游戏。语言游戏的多样性是语词的使用的多样性的基础,而语词的使用的多样性也就造成了语词的意义的多样性。语词意义的多样性和“实指定义”中的语词与所指之间的一一对应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语言游戏的多样性的基础是人类实际生活形式的多样性。

维特根斯坦的另一个思维链条就是反心理主义,而这种“语言-思想同构论”则是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另一重要内容。维特根斯坦认为当我们把语言与实际的使用或者说把语言与实际的语言游戏的具体背景相脱离后就会容易导致心理主义。心理主义假定了每个语词在心中都有某个对应物或者说都有某个“心理图像”。而维特根斯坦反对语言的心理主义的主要论点也散落在了对语言具体使用的语言游戏的众多论述中。维特根斯坦基于语词的使用是语词的意义这一根本点出发来对心理主义进行批判。从另一角度来看心理主义源于我们在对事物进行命名的过程。维特根斯坦批判了命名过程是神秘的观点,他认为命名过程和实指定义的功能一样只是对语词的将来使用的准备,这个过程还没有进入语言游戏之中。

维特根斯坦对于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反驳的焦点集中在“实指定义”。Hacker指出了9个论点:对终极分析的论点;对形而上学基础的论点;对于必然存在物的论点;简单物的不可描述性;借助于意义来命名,命名的过程中涉及到了某种心理动作或过程的存在;实指定义对于意义具有决断性,而这个观点的根源来自于逻辑原子主义;实指定义是不会具有模糊性的,“实指定义将解释带入终点,而且还消除了明显的歧义”;对于心理主义的假定;一个实指定义就是一个命题。*Hacker, P.M.S., “Wittgenstein on ostensive definition”. Inquiry ,1975:18(3), pp.268-272.Hacker的系统性解读为我们更好地理解维特根斯坦的思想提供了重要的参考线索。但是Hacker也存在着不足。首先Hacker并没有涉及到有关奥古斯丁本人的著作和他有关语言的其他哲学思想,例如奥古斯丁对语法的考察;其次Hacker认为实指定义是一个命题,我们无法理解他这样说的原因是什么。基于对《哲学研究》开篇部分的原文的理解,维特根斯坦并没有涉及到实指定义与命题之间的关联。维特根斯坦主要考察的是在实指定义的过程中所发生的事情,包括说话者的手势、动作、发声以及听话者的理解过程等。从这个角度来考察说实指定义是一个命题是不恰当的。

三、总论

维特根斯坦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进行了系统性的考察和批判。他在《蓝皮书于褐皮书》中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初步的考察,后来他在《哲学研究》的前88节中集中地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思考。虽然表面上维特根斯坦把奥古斯丁的语言观点作为他开始哲学研究的靶子和起点,但是,维特根斯坦的批判还有其他重要的缘由。维特根斯坦主要反驳了三种相关的哲学观点。以奥古斯丁为代表的传统语言观念,包括亚里士多德,他们的主要观点就是实指定义;以《逻辑哲学论》为代表的逻辑原子主义,包括罗素的逻辑原子主义的观点;“语言-思想的同构论”,包括斯多葛学派的观点,他们的主要观点就是语词具有某种心理上的对应物。前面两点都是他曾在《逻辑哲学论》中所持有的观点,而对奥古斯丁的反驳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对他的早期哲学观点的反思和批判。

针对实指定义所包含的种种困难和局限,维特根斯坦提出了要在语词的具体使用的场景中来理解语词的意义。“语词的意义就是其在语言中的具体使用”的口号是误导性的,它将维特根斯坦的思想过于简单化。“实指定义”在最初的语言教学中是具有重要性的,但是随着语言游戏的复杂性的增加,它的用处就越来越受限。语言的具体使用就是指不同的语言游戏。而不同的语言游戏的顺利进行包含着说话者之间的理解和协作,还包括语言的句法。游戏有规则,语言也有语法。不同的语言游戏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至多具有家族相似性。

维特根斯坦在反驳“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整个过程中并没有提出某个明确的理论,他只是提供某个看待问题的新的视角。维特根斯坦从1929年重返剑桥开始,他的哲学就具有与《逻辑哲学论》时期鲜明的对比,而这种特点就反映在他对奥古斯丁语言图像的反驳的过程中。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所体现的哲学研究具有几个特点和转变:他对奥古斯丁的语言图像的考察显示了他从理想语言到日常语言的转变。而这一转变的主要原因就是他逐渐地认识到了《逻辑哲学论》中的哲学思想存在着许多问题;对于日常语言的思考,维特根斯坦强调要从最初学习语言的时刻开始考察工作。维特根斯坦对日常语言的考察是始于最初学习语言的时候,而这种语言也可以被叫做原初语言;维特根斯坦开始关注具体的语言使用的场景,而从这些场景中可以得出许多重要的哲学洞见。《逻辑哲学论》所描绘的世界是完美无摩擦的世界,在那里一切都是遵循逻辑的规则。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的目的是消除摩擦力,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他恰好走在光滑的冰面上,由于没有摩擦力他寸步难行。而在《哲学研究》中对日常语言的关注则是代表他重回地面开始新的哲学探索。

(责任编辑:李莉)

A Reinterpretation of Wittgenstein’s Critique of“Augustinian Picture of Language” inPhilosophicalInvestigations

XU Qiang1, SANG Tian2

(1.SchoolofPhilosophy,WuhanUniversity,Wuhan430572,China;DepartmentofPhilosophy,UniversityofVictoria,Victoria,B.C.,V8P2S2,Canada; 2.SchoolofForeignLanguages,ZhongShanBranch,UniversityofElectronscsandTechnology,Zhongshan510000,China)

Abstract:Augustine’s view on the essence of language has three points:(1) the use of language to express thought and exchange information;(2) the acquisition of language meanings through “ostensive definition”; and (3) the assertion of “speech-thought isomorphism” between language and mind. Wittgenstein’s critique of “Augustinian Picture of Language” is not only to refute the traditional view on the essence of language but also to systematically repudiate the “picture theory” in his Tractatus. Firstly, the meaning of a word is its use in language. The specific usage means the corresponding language game; Secondly, “ostensive definition” is not the explanation of a word’s meaning but its description; Thirdly, there is no clear boundary between various language games and no universal criterion in a word’s meaning but family resemblance; Lastly, through systematic refutation, Wittgenstein has transformed his approach and focus of philosophizing from Tractatus toThe Investigations, namely, not only a change from the view of “demarcation” to “description” but also a shift from ideal language to ordinary language.

Key words:“Augustinian Picture of Language”; “ostensive definition”; Wittgenstein; language games

中图分类号:B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10(2016)-03-0094-06

作者简介:徐强(1985-),男,四川彭山人,武汉大学哲学学院讲师,武汉大学、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联合培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语言哲学;桑田(1986-),男,广东中山人,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澳门城市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5-10-06

基金项目: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公派研究生项目(留金发[2014〗 3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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