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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校本《史记》修订工作所用北宋景祐监本考述

2016-03-16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21期
关键词:仁寿傅斯年刻本

王 永 吉

(1.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南京210023;2.江苏第二师范学院,南京210013)



【《史记》文献与传播研究】

点校本《史记》修订工作所用北宋景祐监本考述

王 永 吉1,2

(1.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南京210023;2.江苏第二师范学院,南京210013)

傅增湘旧藏北宋景祐监本《史记》一部,今藏台湾中研院史语所傅斯年图书馆。关于此本的出身,有北宋淳化本、北宋景祐覆刊监本、景祐重修淳化本、政和补刊景祐监本、南宋补刊北宋本、两宋之交福州刊本等论断。《史记》修订工作中为求方便,遵从现收藏单位的著录,亦称作“景祐本”。此本有十五卷以南宋黄善夫本、元大德九路本配补。1955年台湾二十五史编刊馆编印仁寿本二十五史,《史记》即影印景祐本,但将十五卷配补本换为中央图书馆所藏南宋重刊北宋监本,即景祐本的覆刻本,因此仁寿本《史记》的校勘价值更高。《史记》修订工作所用景祐本实即仁寿本。

《史记》;修订本;宋本;景祐本;仁寿本

中华书局点校本《史记》修订工作共使用通校本五种:北宋景祐监本、南宋绍兴本、南宋黄善夫本、明末汲古阁《索隐》本、清武英殿本。诸本之中,北宋景祐本时代最早,有很高的版本校勘价值。但关于此本的来历出身学界还未有定论,此本的配补情况亦有值得考证之处。台湾二十五史编刊馆编印的仁寿本《史记》以景祐本为底本,但改换了配补卷。一般读者对于景祐本和仁寿本的区别以及校勘价值或有不明。这里对《史记》修订工作所涉及的景祐本相关问题作一概述。

一、景祐本刊刻时地的考证

景祐本《史记》为傅增湘旧藏,“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归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488。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云“1946年由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购入”[2]111,年代有误。1960年史语所图书馆易名傅斯年图书馆,即为此本今藏单位。

傅斯年图书馆对于景祐本《史记》的著录信息可通过网络登录该馆珍藏善本图籍书目资料库查得,兹录于下:

书名:史记 一百三十卷

版本:北宋景祐(1034—1038)监本补配南宋黄善夫本及元饶州路儒学本

附注:每半叶十行,十九字;注文双行二十五六七字不等;左右双栏,版心白口,单鱼尾,中缝中题史本纪几,下署刻工姓名

共存百十五卷,阙本纪五、六,世家十八至二十五,都十卷,以元饶路学本配补;又阙列传四十一至四十五,都五卷,以南宋黄善夫本配补,配补卷中有钞配叶

卷首有民国九年(1920)曹元忠手题跋,定为宋政和补刊宋景祐监本;首册末有民国三十(辛巳)年(1941)郭蛰云手题记;第二册末有沈曾植手题跋

双鉴楼,沅叔审定,臧园秘籍孤本,江安傅增湘沅叔珍藏,朱印子儋诸印记[3]

景祐本《史记》刊刻时地的考证颇费周折,迄无定论。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为“北宋刊递修本”[4]159,而《双鉴楼善本书目》著录为“北宋淳化刊本”[5]27。沈曾植跋语定为“淳化监本屡经刊正后之印本,即世所称景祐本”[6]。曹元忠跋语认为此本乃“北宋景祐监本至政和补刊者”[7]。

傅斯年根据刻工及避讳考订,认为:“地则江南,时则北宋初雕,南宋补板,求之更深则仆病未能也。”[1]493劳榦亦认为:“此本刊于北宋,南宋初年补版。”[8]502但傅、劳二氏皆否认此本为北宋监本,傅斯年云“北宋监本之说,则绝无其事也”[1]488,“盖北宋监本随女真滔天之祸而俱亡也”[1]488。劳榦认为:“应为江南州郡因景祐《史》《汉》最为善本,因依监本原刊又在江南覆刻,故得流传至南宋尚存。”[8]500“此书纵非北宋监本,亦是北宋官家力量所刻之书。今监本虽不可踪迹,得此亦略可以当之矣。”[8]501赵万里认为此本为北宋景祐覆刊监本,“盖即出淳化本也”[9]168。

对景祐刊本之说持不同意见的是日本学者尾崎康,他根据刻工与字体刀法考证,“所谓景祐刊本三史实际并非景祐刻本”[10]23,“把它们看作北宋末南宋初即两宋之交的刊本是比较妥当的”[10]20,“虽然福州刊本可能性较大,但难以作出结论,最为稳妥的说法仍是《版刻图录》的‘疑杭州或福州’”[10]22。

张玉春综合诸家之研究,认为此本“是景祐年间对淳化版校正后的重印本”[2]114,“为淳化本的补刻本,保留了淳化本的原始形态,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的《史记》刻本之一”[2]117。

在《史记》修订本的《修订前言》和《修订凡例》中,我们遵从现馆藏单位傅斯年图书馆的著录,为此本定题为“北宋景祐监本《史记集解》一百三十卷(有配补)”[11]10。当然,我们也注意到相关研究,因此特别说明“近人研究或以为此本为北宋刻南宋初递修本,为求方便,仍以‘景祐本’称之”[11]10。因为有日本杏雨书屋本的存在,同时为求逻辑严密,我们也没有使用“最早……之一”的表述,而是称“此本为现存北宋时期最重要的《史记》刻本”[11]10。

二、傅斯年图书馆藏景祐本原卷及配补情况

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卷三著录此本,云:“史记集解一百三十卷,北宋刊递修本,半叶十行,每行十九字,注双行二十五六七字不等,白口,左右双阑。”[4]159对此本来历,云:“余丁巳(1917)岁得于文奎堂书坊。微闻书出山右故家。”[4]160此本有配补,傅氏《经眼录》云:“配南宋黄善夫刊本五卷,为列传四十一至四十五。”[4]160“配元大德本九卷,为本纪五、六、世家十八至二十、二十二至二十五。”[4]160

傅增湘《双鉴楼善本书目》卷二亦录此本,云:“史记集解一百三十卷,北宋淳化刊本,十行十九字,注双行,二十五六七字不等,白口,双阑,版心上记字数,下记人名。配南宋黄善夫刊本五卷,十行十八字,注双行二十三字列传四十一至四十五下,黑口,双阑。配元九路刊本九卷,十行二十二字,注双行同本纪五六,世家十八至二十,又二十二至二十五。朱子儋藏印,曹元忠、沈曾植长跋。”[5]27

傅氏二目关于此本配补情况与今傅斯年图书馆所录不同。傅增湘谓此本配黄善夫本五卷,配元九路刊本九卷,计配补十四卷。傅斯年图书馆著录此本存一百一十五卷,十五卷以他本配补。所不合者在卷五十一《荆燕世家》第二十一是否配补。

今检傅斯年图书馆所藏景祐本《荆燕世家》卷首有一粘签,云:“此卷原以嘉靖南监重刻本配入,嗣收得宋牧仲所藏百衲本,此卷正为元刻,因拆出归之此帙中。盖九路刊《史记》传世极稀,较宋刻尤为罕觏也。丙子(1936)二月藏园老人记。”*傅增湘的《〈荆燕世家〉跋》,参见台湾傅斯年图书馆藏景佑本。

《藏园群书题记》卷二有“题百衲本史记”一文,记载购得宋荦(牧仲)百衲本《史记》经过甚详,云:“壬申(1932)之夏,文友主人魏经腴言,津门某君以官事系累,急举藏书求售,中有百衲本《史记》,余未敢深信。及异日邮致,则旧装十有七册,赫然出于四本之外,为前人所未见,得之喜可知也。”[12]68此题识末记所作年月为“甲戌(1934)八月二十一日”[12]69。又《藏园群书经眼录》亦著此本,末记“辛未(1931)三月初十、董廉之送阅,以一千四百元收之”[4]176。两处所记年月有差,当以《题记》所言“壬申之夏”为可信。

据此可知,1917年傅增湘初得之景祐本《史记》,《荆燕世家》一卷以明南监本配补,亦非原刻。1932年购得宋荦百衲本《史记》,中有元大德九路本《荆燕世家》,遂将明南监本配补之卷抽出,而以九路本配入。如此世家第十八至二十五共八卷皆用元大德九路本配补,略为整饬。加之本纪二卷,傅藏景祐本最终计有十卷以元大德九路本配补。傅氏《藏园群书经眼录》《双鉴楼善本书目》二目述配补不言《荆燕世家》,并非景祐本不缺此卷,而傅氏又未明言此本所存景祐本原刻卷数,遂生后人疑。《双鉴楼善本书目》刊于民国十八年己巳(1929),彼时傅氏尚未收得元九路本《荆燕世家》。《藏园群书经眼录》乃傅熹年据傅增湘三十余年所积手稿编成,藏园老人晚年于此未加订补,而傅熹年盖亦未见景祐本,又不暇考证,故仍其旧。因此傅氏二目所记配补情况与傅斯年图书馆藏本有出入。然曹元忠1920年手题跋语于卷首,明言此本存一百十五卷,十卷以元饶州路儒学本补之,五卷以黄善夫本补之,当是疏于翻检,彼时傅增湘所得元大德本只有九卷。1948年傅斯年又为此本作跋,而云“存百十六卷,缺者十四卷,以宋元他本补之”[1]488,傅斯年亲见此本而有此误,盖误解傅氏书录而又翻检有失。

景祐本原本一百一十五卷中,又分原刻与补刻,但区别明显。劳榦云:“新旧之版相距时间甚远,其分别可以一望而知,两相比较,无所遁形。”[8]498原刻部分,亦间有修补剜改,补刻部分又有先后之分,傅斯年将原刻与补版情况分为七类,至为精细。

三、二十五史编刊馆影印景祐本及其配补

1955年台湾二十五史编刊馆影印景祐本《史记》,以入仁寿本二十五史。然景祐本《史记》是《集解》单注本,而傅斯年图书馆藏本用三家注本(黄善夫本)和二家注本(元大德九路本)配补,行款大异,殊为不类,因此仁寿本影印时另寻他本配补。据仁寿本《史记》第130卷末蒋谷孙跋语及龙良栋《景祐本史记校勘记》凡例,仁寿本以台湾“中央图书馆所藏南宋重刊北宋监本补入”,此本行款与景祐本相同,存126卷,阙第113~116卷。据张玉春研究,中央图书馆藏“南宋重刊北宋监本”实即景祐本的覆刻本,刊刻时代不晚于北宋末、南宋前期。[2]118-119

关于仁寿本的配补情况,张玉春说:“仁寿本二十五史影印时,改用行格与此本相同的明刊十行十九字本代替。”[2]111今按此说有误。仁寿本的配补情况,蒋谷孙跋语及龙良栋《景祐本史记校勘记》凡例有明确说明,不存在以明刻本配补的问题。

四、修订工作所用之本实为仁寿本

如前所述,仁寿本《史记》主体部分是景祐本原本一百一十五卷,景祐本配补的十五卷,仁寿本改换为景祐本的南宋覆刻本。南宋覆刻本在字体上“与景祐本亦极为相似,几乎难以区分”[2]119,张玉春根据避讳与刻工方才区别南宋覆刻本与景祐本原刻。因此,仁寿本在校勘价值上要高于傅斯年图书馆所藏景祐本。蒋谷孙在仁寿本《史记》跋语中说“世间乙部必以此为弟一善本”[12],并非虚夸。因此,《史记》修订工作即以仁寿本作为最主要的《集解》单注本的通校本。我们在校勘记中通称“景祐本”,但《修订前言》中对此本特别作了说明,注明是“二十五史编刊馆影印台北傅斯年图书馆藏本”[11]10,也即仁寿本,如此处理读者当不致混淆。

如前所述,仁寿本《史记》用景祐本的南宋覆刻本配补了十五卷,而一百一十五卷景祐本原本亦有原刻与补刻之分,但我们认为,这都属于同一版本系统。而我们的校勘记不以校勘景祐本为目的,因此,也就没有如龙良栋《景祐本史记校勘记》那样区别原刻与南宋覆刻。在校勘记中,我们统称“景祐本”,这应当没有问题。

[1] 傅斯年.北宋刊南宋补刊十行本史记集解跋[J].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48,(18):488-493.

[2]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3] 傅斯年图书馆珍藏善本图籍书目资料库[DB/OL].[2016-09-10].http://140.109.138.5/ttscgi/ttsweb?@3:324478796:3:3:1@@982962813.

[4] 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3.

[5] 傅增湘.双鉴楼善本书目[M].台北:广文书局,1969.

[6] 沈增植.北宋景祐监本史记跋[M]//《影印北宋景祐监本史记》卷首.台北:二十五史编刊馆,1955.

[7] 曹元忠.北宋景祐监本史记跋[M]//《影印北宋景祐监本史记》卷首.台北:二十五史编刊馆,1955.

[8] 劳榦.北宋刊南宋补刊十行本史记集解后跋[J].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48,(18):497-502.

[9] 赵万里.两宋诸史监本存佚考[J].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外编第一种(上册),1933:167-173.

[10] 尾崎康.以正史为中心的宋元版本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11] 点校本《史记》修订组.修订前言[M]//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2014.

[12] 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13] 蒋谷孙.北宋景祐监本史记跋[M]//《影印北宋景祐监本史记》卷末.台北:二十五史编刊馆,1955.

【责任编辑 朱正平】

Research on the Jingyou Edition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 Adopted for Historical Records’ Revision

WANG Yong-ji1, 2

(1.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3, China;2. Jiangsu Second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13, China)

An official edition of Historical Records published in the Jingyou period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once collected by Fu Zengxiang, is now in the Fu Si’nian Library of History and Language Institute of Taiwan’s Academia Sinica. For convenience of revising, it’s called “the Jingyou edition” according to the record of Fu Sinian Library. About the origin of it, there exists different opinions, from the edition in the Chunhua period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or from reprinted Jingyou edition, or the modified Chunhua edition in Jingyou period, or the supplementary Jingyou edition in the Zhenghe period, or the supplementary Historical Records Variorum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or the edition published in Fujian during the turn of the two Song dynasties. The Jingyou edition has 15 volumes, supplemented by the Huang Shanfu’s edition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and the Jiulu’s edition of the Dade period in Yuan dynasty. When Taiwan’s Twenty-five History editorial Hall published the Twenty-Five Histories of Renshou edition, it adopted the photocopied Historical Records of Jingyou edition, but replaced the supplement which was mentioned before to the reprinted official edition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a reprint of the Jingyou edition, which is collected in National Central Library. Thus the Renshou edition is of more emendatory value. In fact, the Jingyou edition selected in revising Historical Records is the Renshou edition.

Historical Records; revised edition; editions published in Song dynasty; Jingyou edition; Renshou edition

K207

A

1009-5128(2016)21-0073-03

2016-09-16

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指导项目:清金陵书局本《史记》研究(2012JD870003)

王永吉(1980—),男,江苏东海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史部文献整理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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