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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红楼梦》中诗词歌赋对人物塑造的作用

2016-03-16林春惠

关键词:诗词歌赋人物塑造红楼梦

林春惠

(南昌大学 人文学院中文系,江西 南昌 330031)



论《红楼梦》中诗词歌赋对人物塑造的作用

林春惠

(南昌大学 人文学院中文系,江西 南昌330031)

〔摘要〕在《红楼梦》前八十回中,作者代拟小说人物的诗歌创作,根据不同人物的特点量体裁衣,凸显个性;同时,借助诗歌的言志缘情作用,揭示主要人物的情感、心理,展现本真。而作者又以叙述者身份所写的诗词,从他者的角度对人物或赞或讽,揭示性情与命运,使人物形象塑造更加丰满。作者正是借用诗词直接或间接地塑造人物,增强了小说艺术魅力。

〔关键词〕《红楼梦》;诗词歌赋;人物塑造

周雷先生曾对《红楼梦》诗词做过粗略的分类统计,包括一般狭义的诗词曲赋及其他的各种韵文体裁总计225篇,其中约有130篇是用于“塑造典型形象,隐喻人物命运”。①不少学者对此已有相关研究,本文拟在前人基础上,依据前八十回出现的诗词,分析其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对小说人物塑造的作用,为行文方便,以“诗词”代指各种韵文题材的作品。

一 代拟诗词,展现个性与本真

(一)文备众体,凸显个性

《红楼梦》历来被公认为中国古典小说“文备众体”的典范,既有狭义的诗、词、曲、辞赋,又含歌谣、谚、赞、诔、灯谜、酒令等,按其性质可分代拟人物之作和叙述者身份所写两类。“文备众体”的诗词恰好可以满足塑造不同社会地位、文化修养的人物的需要,尤其是作者的代拟之作。如用以“雅”著称的诗歌来体现大观园里富有才情的贾宝玉和众姐妹们的几次诗社、联句活动,用以“俗”为特点的酒令、灯谜等来描写上如贾母、薛姨妈等贵族、下至妓女云儿、村妇刘姥姥等人的作乐消遣方式,或高雅,或诙谐,展示了小说丰富多彩的人物群像。

小说人物众多,为使人物性格鲜明突出,作者吸收不同文体之长,利用诗词这一艺术手段补充叙述性文字在体现人物的思想品性的不足。作者善于将不同人物集中在酒宴、诗社中吟咏同一事物,以组诗的形式展示个人的诗词修养,间接表现人物个性与多重性。如第二十八回酒宴上的 “女儿令”:贾宝玉的“红豆曲”艺术上连续十句“滴不尽”、“开不完”、“睡不稳”等写出女儿的相思愁怨,这是他混迹脂粉堆的体悟;妓女云儿的行令则切合身份,虽有情色暗示,也反映了妓女的悲哀;而呆霸王薛蟠的“哼哼韵”则是他“急的眼睛铃铛一般”断断续续憋出来的,“乌龟”、“大马猴”等下流语句,结尾“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没头没脑,无任何诗词修养。②从“女儿令”可看出:同为贵族子弟,贾宝玉是体贴女儿的温柔公子哥,薛蟠则是蛮横粗鄙的流氓样;同是秽语,妓女云儿令中隐晦,所谓的“喜”和“悲”也是强颜欢笑,而呆霸王令中直白,毫不掩饰他的低俗,不怕众人嘲笑,这是他出身皇商、富贵子弟底气十足的表现。

《红楼梦》小说中诗词最多的还是大观园题咏应和的组诗,作者将人物集中到一起写诗,不仅是情节发展的需要,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展现人物性格,通过诗词的不同立意造词和风格情调来表现各自的精神面貌,对人物性格的描写起到细致入微的作用。如十七、十八回大观园奉命题咏中,“二木头”姑娘迎春《旷性怡情》中首句“园成景备特精奇”就套用元妃“天上人间诸景备”,“奉命羞题额旷怡”则表现出一种受宠若惊,这与她从小没娘又缺乏父爱的身份有关,第三句“谁信世间有此境”仍亦是变换了元妃的“天上人间”一句,最后一句“游来宁不畅神思”也是颂

圣得平平。相反,探春“自忖亦难与薛林争衡,只得勉强随众塞责而已”,即便如此,同是庶出小姐,她的《万象争辉》直书大观园楼阁的轩昂壮丽,“奉命何惭学浅微”一句更显魄力,和迎春的“羞题”形成反差对比,展现其精明、脾气爽直的一面。

没有了奉命题诗的约束,众人在自己成立的诗社里咏棠赋菊(三十七、三十八回),更为灵活地展现各人不同的才气和秉性。探春《咏白海棠》“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一句正是她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的写照,虽为庶出,但胸襟坦荡,不卑不亢,性格中又有逞强的一面;在《咏菊花·簪菊》又以菊花类比,塑造了高人雅士的形象,诗中“短鬓”“葛巾”等字更是以男人自况,“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正表明我行我素的清高态度,体现了探春的才清志高,精明干练不亚于男人。宝钗是传统社会里典型的大家闺秀,《咏白海棠》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正是自身端庄持重的淑女身份的体现;“淡极始知花更艳”表明她对自己内在和外在的美都充满了矜持和自信。③在《咏菊花·画菊》又再次表现出她的稳重敦厚,首句“诗馀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谦称自己游戏之诗比不得作画,但后三联却紧扣“画菊”,先述画法,再言所画之菊“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灵动的神采,末以画菊似东篱之菊的逼真结尾,宝钗的“菊”实际“画”得很内行,却不轻易展现自己的才情,这是为人处世的谦恭态度。可见,在《咏白海棠》《《咏菊花》两组组诗里,从探春和宝钗的诗所呈现的不同风格看出两人不同的性格。

如前所述,借助诗词可了解到不同人物在同一阶段所表现的不同性格特征,而同一人物不同阶段下的环境、心理状态的不同表现亦能透过诗词展现出来。也就是说,在人物塑造方面,诗词成为一种反映人物变化的艺术手段,辅助情节发展的需要,记录人物随着时间发展变化,对人物的多重性起到重要作用。

贾宝玉是小说人物里着墨最多的重要人物之一,离经叛道,蔑视功名利禄,但他文思快,有才情,在大观园试才题对额里表现出众,受到贾政的赞许,后应贾政之命所作的《姽婳词》更显出他的才华横溢,一句“不系明珠系宝刀”转承前文闺阁娇怯之形的描绘,末以“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的诘问表示对林四娘的赞许,也反映宝玉一贯的“重女轻男”的思想。宝玉在众男子面前诗才显露,把一般清客等都比了下去,但在大观园里的诗社表现却是平平的,既是压尾又是被罚,却乐在其中,或许是有意收敛以衬托姐妹们的才气,《访菊》《种菊》里悠然自得的情态,《咏螃蟹》“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的饮酒吃蟹的惬意,艺术特点上不及新巧,内涵上也只是表现富贵闲人的情趣。

面对不同的人,宝玉的表现不同;而在不同的环境下,宝玉的诗词所呈现的状态也是不同的。宝玉初住大观园,作四首四季即事诗(第二十三回),通过春夏秋冬之夜极力渲染大观园内的富贵生活,表达对现状的惬意之情,只是普通的摹景抒情之作。然而大观园里的生活纵然繁华丰厚,也屡有无常之事,历经秦钟夭逝、遭父惨打、金钏投井,尤其晴雯之死带来的震撼,使宝玉凄楚嗟叹,杜撰出一篇悲壮华丽的长赋《芙蓉女儿诔》,借屈原的《离骚》中诸多美好事物来热情颂赞耿直倔强、不卑不亢的晴雯,为她被害致死鸣不平,又想象晴雯是被天帝召去担任花神,浪漫又华丽,艺术上运用叙事、抒情、议论,句式整齐,对偶和谐,尤其是“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的缠绵凄恻,与初时的四季即事诗单纯抒怀富贵惬意不同,一乐一悲,反映小说人物的性格变化。

(二)言志缘情,流露本真

林黛玉、薛宝钗是作者极力塑造的女性形象,二人的身世遭遇不同,从她们的诗词亦可窥测其真实的内心世界。

林黛玉是一位富有诗人气质的女子,她的诗词是最多的,也是最富个性的。《咏白海棠》中她以白海棠自比,“碾冰为土玉为盆”表明她的冰清玉洁;《咏菊花·问菊》里“孤标傲世皆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道出自己的高洁姿态。父母双亡、寄居外家的身世,造就了她异于常人的敏感细腻,见落花,听秋雨,看花色,都能使其伤怀。美好春日,黛玉却用一首《葬花吟》(第二十七回)倾吐自己满怀的愁绪和无可名状的悲愤,由春天想到自己青春易逝,由落花想到自己体弱命薄,一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更令宝玉不觉悲恸到怀里的落花都撒了一地。秋分时节,黛玉身体不适,夜听雨打窗棂,一首《代别离·秋窗风雨夕》(第四十五回)以“离人”自居,十五个“秋”着力渲染了秋天的肃杀,“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更现悲苦之情。又逢初春,黛玉再次以花自怜作了《桃花行》(第七十回),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流露出浓郁的感伤情怀。多愁是黛玉,敢爱亦是黛玉。当宝玉私送旧帕表情,黛玉则大胆借诗诉情,三首题帕诗(第三十四回)紧紧围绕“泪”字,“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表达了对宝玉深挚的感情。在《五美吟》(第六十四回)中对“逐浪花”的西施、“饮剑”的虞姬、“薄命”的王昭君、“一例抛”的绿珠以及“女丈夫”红拂女五位有才色的女子表达钦羡之情,亦暗含了自己不愿像绿珠、西施等人皆因男子薄命,期寄于红拂女般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

若说诗中的黛玉是清高、多愁又率性的才女,与素日持重端庄不同,诗中的薛宝钗则是缠绵又洒脱的少女。在《咏菊花·忆菊》)紧扣“忆”字,用“闷思”“断肠”写出忆菊的怅然,对空篱旧圃只能魂牵梦里,最后为菊消瘦,盼重阳再见,整首诗流露着少女的愁思情怀。在《咏蟹》“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一句锋芒犀利,直爽不拘,用蟹之横行嘲讽那些飞扬跋扈、横行霸道的世人,以“空黑黄”抨击道貌岸然却心术不正之流;在《临江仙·咏絮》(第七十回)托柳絮明志,努力不“随逝水”“委芳尘”,甚至有“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大志和气魄。从文字性叙述上,我们只知她在众人面前是“罕言寡语、安分随时”的,很难看到她少女的情怀、豪女的气魄,正是透过诗词折射出宝钗多面的性格,展现出她的真实性情。事实上,她对待世事皆洞明,性格里也有洒脱的一面,只不过“藏愚、守拙”使得她不轻易开口,时刻隐藏自己的情感,深沉理智,为人处事依循封建礼教,维护其大家闺秀的贤良形象。小说借用诗歌的言志缘情作用揭示了人物内心的真实想法,使得人物塑造更加丰满。

二 叙述之作,揭示性情与命运

(一)他者角度,直观印象

《红楼梦》除了作者代拟人物所作的诗词占很大比重,另外以叙述者身份所写的诗词数量也不少,用诗词代替古典小说传统的叙述性语言来描写人物的外形特点,从他者的角度对人物形象的赞美及嘲讽,抑或烘托环境反衬人物的性情,利用谶语给人物命运埋下伏笔等等。作者借用诗词直接或间接地塑造人物,使得人物具有真实性和多样性的审美效果。

《红楼梦》中典型人物的出场,作者总会不吝笔墨描绘。如王熙凤,作者用叙述性语言详细描摹了她的穿着装束和音容外貌,华丽与富贵形象被渲染得具体生动。但对于林黛玉,作者则是透过贾宝玉的眼光用赞文来描绘:“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种中国传统文学的虚笔写意手法,遗貌取神,留给人们诸多诗意想象。我们知道王熙凤是“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而黛玉“似蹙非蹙的罥烟眉”“似泣非泣含露目”究竟是何模样却无法具体想象,却能使每一位读者心目中有自己的林妹妹,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同样,王熙凤“身量苗条,体格风骚”能被我们想象,林妹妹弱不禁风的娇态美于读者亦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贾宝玉所言,这是一个“神仙似的妹妹”,赞文作用不在于刻画具体容貌,而是点化神韵,使得多愁善感、体弱多病的林妹妹有一种镜花水月虚幻之态,与众不同之美,反而更令人印象深刻。

对另一位主角贾宝玉的出场,作者除了大力铺张他的装束和神采,还写了词以知其所谓的底细,《西江月》(第三回)“草莽”“愚顽”“偏僻”“乖张”“无望”“无能”“不肖”等将宝玉批得一无是处。但结合后文即可知道,该词字面上是对宝玉的嘲讽和否定,实质上却是赞扬。照当时社会的伦理道德标准,宝玉确如词中所言“无能第一”“不肖无双”,可以今天的眼光看,这是真性情的体现。如前文的分析,宝玉性情聪颖,有才情,却为人谦和,懂得尊重女性,他不假矫饰地表现自己的天性,在满腹经学、精通实务之流的人眼里必然受到传统正统思想和教条的约束。

因此,小说作者以叙述者身份所拟的诗词不仅能够进一步加深读者除了叙述性文字对人物音容外貌等方面描绘的印象,也能从他者的角度更全面了解人物在小说中的评价,显得更为真实和客观,与小说人物所吟咏的言志缘情的诗词所表现的主观思想情感互相映衬,使得人物塑造更为丰满。

(二)烘托环境,反衬性情

烘托渲染是诗词常见的一种表现手法,《红楼梦》里叙述性的诗词亦有所体现,借以反衬人物的性情。如第二十六回里,林黛玉到怡红院被拒之门外后在花荫下悲切地哭泣,作者插入联语来渲染气氛,反衬黛玉的柔弱敏感。“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不仅把“花”“鸟”拟人化,见黛玉哭泣,花为之神魂颠倒,默默伤感;鸟也从梦中惊起,弄得痴痴呆呆,写它们也富有同情心,且将它们也描画得像弱女子黛玉一样可怜可爱。④

小说第十七、十八回中宝玉应元妃之命给潇湘馆、蘅芜苑和怡红院三处题诗,就已暗示了主要人物的性情。《有凤来仪》即潇湘馆,以清幽多竹为特点,“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用“凤”除了有颂圣之意,也借凤是孤高不凡的仙鸟来暗喻后来居所的主人——林黛玉。另外,竹子在中国传统诗歌意象中又象征着高尚气节,正同黛玉的性格特点相配。同时,林黛玉后来号“潇湘妃子”又与“湘妃竹”的典故吻合,隐喻她的善哭。⑤《蘅芷清芬》则是“冷美人”薛宝钗的蘅芜苑,“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只有香草而无鲜花,正与宝钗不爱花儿粉儿的喜好一致,“软衬三春草,柔拖一缕香”也恰似宝钗容貌丰美、温柔和善的写照,“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又反映出宝钗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性格。《怡红快绿》即宝玉的怡红院,“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以海棠、芭蕉喻大观园里的众多姐妹和丫鬟们,暗示了宝玉素来与她们亲昵,喜欢在女儿堆里混的性情。

小说对于环境的烘托除了以上列举的诗词题咏类之外,还有提到人物居室内的联语。第五回里写到宝玉随秦可卿来到她的卧房内,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气,壁上一副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反映的气息、色调与卧室内陈设互相映照,正突出了卧室的香艳温馨,吻合了青春少妇的生活情趣。而在书中第四十回里写到贾母带着刘姥姥等人来到探春房内,见到墙上一副对联:“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反映了文人士大夫鄙弃功名利禄,追求超然的精神世界,正反映了她豪爽洒脱近于男子的性格。因此,小说人物的性情如何可以从诗词所反映的环境、烘托的氛围中反衬出来,间接了解人物的思想特点。

(三)期待视野,暗示命运

《红楼梦》有一部分的诗词借谶语造成悬念,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在一定程度上引起读者对小说人物的命运形成期待视野。小说诗词中有关人物命运的隐喻性色彩比较浓厚的地方主要集中在第五回贾宝玉游太虚幻境看到的《金陵十二钗》的图册判词以及听到的《红楼梦曲》,这类似真似幻的词曲一一交待了书中主要人物的命运。

如又副册预示晴雯的判词:“霁月难逢,彩云易散”隐喻名字的同时又点明薄命夭寿的悲剧命运;“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则点出晴雯的社会地位低下但心志高远,她相貌美丽,心灵手巧,虽为奴婢,却从不自轻自贱、趋炎附势,而是爱憎分明,心直口快,性格刚烈,宁折不弯,如三十七回里王夫人赏了秋纹两件衣裳,晴雯道:“要是我,我就不要。若是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子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他,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晴雯是作者着力刻画的丫鬟之一,极具个性,但她最后的结局悲惨,令人心酸。小说的其他判词也为整部作品的人物形象奠定了基本的格调,如“子系中山狼”“一载赴黄粱”暗示了迎春的婚姻悲剧;“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则是隐喻惜春最后的出路。

除了第五回集中出现的判词和曲子,小说中也有其他零散的诗词有很强的人物命运的暗示性。例如,六十三回出现的花签酒令里,林黛玉抽得的是“莫怨东风当自嗟”,该句出自宋代欧阳修的《明妃曲·再和王介甫》,隐去了原诗的前一句“红颜胜人多薄命”,暗示了林黛玉可能是薄命的结局;⑥七十回里探春作的《南柯子·咏絮》“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结合第五回的判词以及二十二回的风筝灯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离别”,可猜测探春的命运犹如断线的风筝,纵是她精明比男儿,也将远嫁他乡,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些暗示性的诗词为小说人物的命运增添了几分伤感,使其获得了艺术的张力,进一步发挥了诗词在人物塑造的作用,使人物更具神秘意味,使读者对人物的命运更为期待。

结 语

《红楼梦》人物众多,作者吸收不同文体之长,将诗词与叙述性文字互为补充,塑造许多典型的文学形象。一方面,读者可以从作者为小说人物代拟的大量诗词中直接看出个人不同的聪明才气,体会他们的思想感情,也能折射不同情境下人物微妙的心理状态,展示出人物最本质最真实的性格,使得人物具有个性化和多样化的审美效果。另一方面,透过作者作为叙述者所作的诗词,全面了解人物在小说中的评价,利用诗词营造意境反衬人物的性情,追溯人物的命运,使得人物更有艺术的张力,增强人物的魅力。可见,诗词歌赋对于《红楼梦》在人物塑造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对理解众多人物形象的丰富内涵有着深远意义。

注释:

①②③⑤刘耕路:《红楼诗梦》,三联书店,2010.9版,第4、197-200、108、103页

④⑥蔡义江:《红楼梦诗词曲赋鉴赏》,中华书局,2004修订重排版,第192页

(责任编辑:胡光波)

[收稿日期]2015—12—04

[作者简介]林春惠,女,南昌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10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4733(2016)04- 0007- 04

doi:10.3969/j.issn.1009-4733.2016.0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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