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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词语狂欢的理性分析和科学指导
——评林伦伦教授的新词语研究与《新词语漫话》系列著作

2016-03-15於贤德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词语教授语言

於贤德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广东广州 510420)

对词语狂欢的理性分析和科学指导
——评林伦伦教授的新词语研究与《新词语漫话》系列著作

於贤德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广东广州510420)

通过对林伦伦教授7种《新词语漫话》年度系列著作的阅读,发现:林伦伦教授坚持运用社会语言学综合研究的方法,充分调动各种知识积累对新词语进行理性分析;采取“能入能出”的态度对待研究对象,既能深入下去,在“接地气”的过程中对新词语的来源进行追根溯源,对词义变化进行条分缕析;又能从中跳脱出来,以高屋建瓴的科学态度加以批评与引导;在理论分析中坚持深入浅出,把深奥的理论尽量化为浅显的道理;其行文流畅,言语表达幽默生动,具有很强的学术性、知识性和可读性。

林伦伦;新词语研究;网络词语;词语狂欢

互联网对当代信息传播造成了强烈的冲击,正在迅速普及的智能手机以其轻巧灵便、快速高清的优势后来居上,以横空出世的震撼力开创了信息交流和人际交往的新方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正在兴起的“全民皆微”的热潮,不但改变了社会舆情运作的传统模式,还由于人民大众的普遍参与,在词语的运用和生产上掀起了狂欢的热潮,很多新的词语此起彼伏,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在新词语的滚滚激流奔腾向前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复杂现象,这是摆在全社会(特别是语言学家)面前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现实课题。林伦伦教授多年来一直关注这一问题,已经出版了一系列研究新词语的著作,他对于新词语的看法和研究成果,值得我们关注并加以讨论。

一、用超越简单否定的学术态度去对待网络词语

日新月异的科技成就所创造的神话般的传播格局,进一步证实了加拿大学者马歇尔·麦克卢汉提出的“媒介即是信息”[1]的理论,新的信息技术对传播产生颠覆性的冲击,让那些原本不可能在传统媒体上报道新闻、发表观点的芸芸众生,现在都能随时随地地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所闻所见,通过照片、视频与言语传送到社会上,这就是现如今大热的所谓“自媒体”时代。“微信”的问世,使亿万智能手机的持有者每天都在进行着海量的传播,为各种新词语的问世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人人皆能创造新词和传播新词,使当下中国的语言生活呈现出热点频发、争议不断的热闹景象。

面对新词语的狂欢,社会上尤其是语言学界当然会做出各种反应,许多语言学家出于捍卫祖国语言纯洁性的崇高动机,对于那些不能入流的新词语往往持否定的态度。新词语由于信息门槛的降低,确实有一些不符合构词法则,并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粗鄙卑俗,导致声讨者因为带有很强的情绪色彩,批评的调子也就显得格外的激烈:有人认为新词语破坏了汉语的美感,在年轻人中间,典雅优美的词语已经被粗制滥造的流行语所取代,后果不堪设想;有人看到,原来在特定方言区流行的词语,现在几乎一夜之间就传遍大江南北,一时成为各色人等的口头禅,规范化的普通话遭到了极大的冲击;还有人对网络词语堂而皇之地进入传统媒体(甚至主流媒体)而感到痛心疾首,决心对这种不应登上大雅之堂的新词语和流行语加以坚决讨伐。总而言之,对于新词语的流行,虽然说不上呈现出“一边倒”的否定趋势,但“糟得很”的否定看法似乎占据了上风。

就在这几乎众口一词的讨伐声中,著名语言学家林伦伦教授却超越了情感的激动,而是用冷静平和的求实态度对待这一现象,用科学态度对它进行认真的理性的分析研究。作为一个语言学家,如果对于社会上出现的语言生活的新情况、新问题,只是作一些情绪化的反应和简单的表态,那显然是不够的,真正需要的是对这一现象的认真关注和深入分析,只有面对现实才能解决问题。林伦伦教授的这一态度应该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从其研究工作和成果可以看到,他对于新词语采取了超越简单否定的态度,这是一种十分理性而又科学的学术态度。

(一)对于新词语井喷式的产出与流行,要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加以观察和理解,简单的否定和声讨并不能真正有助于保卫祖国语言的纯洁性。哲学家黑格尔曾说过这样的名言:“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2]也就是说,任何事物的出现都有一定的内在依据,都不会无缘无故地从地底下冒出来。新词语的大量涌现,是在以互联网和电子计算机、智能手机为代表的高新科技支撑下,人民群众普遍掌握了发表个人言论的话语权,因而能够较为自由地参与信息传播活动,并且能够便捷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就是作为人的本质力量重要组成部分的话语权的重要意义。马克思曾经指出:“对象如何对他说来成为他的对象,这取决于对象的性质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本质力量的性质;因为正是这种关系的规定性形成一种特殊的、现实的肯定方式。眼睛对对象的感觉不同于耳朵,眼睛的对象不同于耳朵的对象。每一种本质力量的独特性,恰好就是这种本质力量的独特本质。”[3]通俗地说,人长着一张嘴就是要说话,只有能够说出自己的意见,这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而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地域、不同教育程度、不同经济水平的个体,在自由地表达他们的意见的时候,不但在言说的内容上会有区别,而且在表达的方式上也会有各自的特点。网络新词语的涌现就是在这样一个社会背景中形成的,因此,只加以简单的否定应该是不够科学的。

(二)人类社会的语言生活应该是一条宽广而又湍急的大河。一条大河既有带着漩涡滚滚向前的激流,也有因为河床地形的特殊构造而形成的缓缓流动的潜流,甚至还可以在某些河湾中出现跟主流呈相反方向的回流,正是不同的流速和形态,才有了大河气象万千的雄姿。语言的河流同样是由各种不同的机理、品格、色彩等言语要素构成的,不但没有绝对的纯,而且恰恰是需要一种丰富多元的构成,才体现了社会生活的多姿多彩,才使言语能够承担起表达人类无限复杂生动的思想和行为的使命。其实,瑞士语言学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提出的共时语言学与历时语言学的观点,对于理解网络背景下词语生产的特点是很有帮助的。索绪尔认为,共时语言学就是研究语言在某个特定时期表现出来的构成特点及其内在联系;历时语言学就是研究语言在整个历史长河中的变化,也就是不同时代的语言的异同。这就是说,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横断面,语言系统是由多个各具特色的子系统组合而成的,那些经过大浪淘沙进入经典范畴的词语系统,正是由更多的粗糙、俚俗、随意甚至带有一些错误的新词语升华而成的。这些由普通百姓创造的流行语虽然不是那么的合理、规范与高雅,但那种带有草根色彩的词语又确实是语言走向合理、规范和高雅的前奏曲。同时,新词语在流行的过程中还表现出历时性特点:参与到信息传播活动中来或喜欢标新立异、或未能登堂入室的人们,不管是刻意还是随意使用一些人们从未见过的词语,引起喜欢追求新奇的年轻人的群起效仿,这个词语就在很短时间走红,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里得到很多人的追捧而流行起来,当然也会在过一段时间之后慢慢淡出语言交流的主旋律,乃至最终被人们遗忘。新词语的流行同样呈现出这样的时尚曲线,一条突兀而起而又骤然而下的抛物线,它们大多昙花一现,真正能够进入规范语言范畴的只是极少数。这样的动态变化就是历时语言学所关注的问题,也是深入把握新词语应该掌握的基本理念。

(三)对于新词语的流行还有一点值得指出的是:维护语言的规范性和纯洁性,不能以牺牲普通民众在现实生活中语言使用过程的生动性、简便性和创造性为前提。也就是说,普通百姓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时时处处按照语法规范来运用语言,日常生活中的言语交流大量地发生在面对面的口头情景之中,这就使词语的运用没有咬文嚼字的必要。网络特别是像“微信”这样的新媒体问世之后,交际的虚拟性进一步增加了言语运用的随意性、宽松性,于是人们就不会过多地去关注词语使用的准确与优美,而是更多地看重信息传播的速度和生动。对于言语运用中存在的多元化的现实,应该加以辩证的对待。也就是说,广大草根阶层在词语使用中虽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无论是从信息传播的民主性还是从语言发展的人民性来看,都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以往根本无法使用语言文字发表意见的人,现在能够成为信息传播的主体,这本身就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四)值得指出的是,蜂拥而来的新词语在人们的语言生活中占据了超越以往的大舞台的时候,新词语被批评者所诟病的问题当中,确实有些带有逆反心理的年轻人,偏偏要和各种各样的规则、规范、规矩对着干,故意在语言的运用中出错,以显示他们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叛逆精神,而这样的做法却能够博得不少同龄人的同情和效法,使一些错讹、鄙俗的语词在网络空间泛滥开来,甚至因为闯进传统媒体的领地而引起人们的惊恐。对于这种带有一定挑衅意味的语言行为,林伦伦教授采取的是包容、引导的态度,他意识到年轻人调皮捣蛋的语言行为,虽然会对语言的纯洁性和规范性带来一定的损害,但这种负面影响是很有限的,往往只是过眼烟云,因而不可能对博大精深的词语系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林伦伦学习周恩来总理1971年接待美国乒乓球队回答队员科恩关于嬉皮士的提问时的做法,以宽宏大量的胸怀和向前看的积极态度看待年轻人在语言上的逆反行为。当年周总理的主要意思是:青年人是社会里面最积极最活跃的分子,他们总是在寻找真理,他们做各种各样的实验,通过实验,他们会得出自己的结论。林伦伦也认为应该允许年轻人的实验,要相信他们社会经历的不断增加,最终总是会走到正确运用语言的道路上来。

正是由于采取了超越简单否定的学术态度,才使林伦伦教授在新词语的研究上坚持不懈地辛勤耕耘,从而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

二、在新的广度和深度上理清了新词语的来龙去脉

林伦伦教授在新词语、流行语的研究上已经积二十年之功,以领衔主编并于2000年出版的《现代汉语新词语词典,1978—2000》为起点,此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2003年出版《流行语漫谈》,2012年出版《新词语漫话》,随后每年一本,到这本《新词语漫话:2015》,已经有7本新词语研究著作问世。《现代汉语新词语词典,1978—2000》获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流行语漫谈》则被评为“新中国成立60年来广东百种优秀社科理论普及读物”,该书的部分内容还分别被《书摘》《中外书摘》《畅销书摘》《视野》《中国社会报》与《青年文摘》等报刊摘录转载,而被《新华网》《半月谈网》等门户网站摘录转载的就更加多了。此外,林伦伦教授还在《羊城晚报》《语文月刊》和《汕头广播电视周报》《汕头特区晚报》开设“新词语札记”专栏,并在参加广东省组织的青年干部赴国外访学的紧张忙碌之中,抽出时间把讨论新词语的专栏开到澳大利亚悉尼的《华人日报》上去。至于为省内外、境内外的高校师生、社会大众开设的《网络新词语与流行文化》的讲座,更是以新词语的流行为切入点,阐释当今信息传播飞速发展对于社会心理的影响,分析各种新奇怪异的时尚对语言生活的具体作用,引导人们正确看待各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社会现象,由于既能在学术理论上高瞻远瞩,又能准确把握听众的接受要求,特别是年轻人求新求异的心理特征,他从广东省的“岭南大讲堂”到广州市的“羊城大讲堂”,一直讲到今年4月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主办的“语言文化大讲堂”,场场听众爆满,受到了十分热烈的欢迎。

正是在这样越挖越深的钻研中,林伦伦教授对于当今汉语流行语、新词语的把握和理解不断达到新的广度和深度,所关注的新词语和流行语在时间维度上可以说贯串了改革开放全过程,持续跟踪当今词语发展变化的新情况、新趋势及新问题,运用打持久战的方法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年又一年地在新词语研究的崎岖山路上攀登,翻过一道道坡,越过一座座岭,不断登上新的高峰。从研究资料搜集的广度来看,虽然他把重点放在广州地区的报刊上,相关的语言材料大多数来自《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信息时报》《新快报》《潮州日报》与《汕头特区晚报》等,但京沪大报如《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每日电讯》《参考消息》《检察日报》《环球时报》《新京报》《中国社会科学报》《中国消费者报》《市场报》《北京青年报》《新民晚报》等也都被他纳入研究的视野,还有一些在广州不太容易见到的报纸,像《西安晚报》《甘肃日报》《海峡时报》《华西都市报》《现代金报(宁波)》等等,他也都有所涉猎,甚至台港澳的报刊也都成为他搜集资料的对象,而一些重要的门户网站如《新华网》《中新网》《网易》《新浪网》《深圳新闻网》等等也受到他的青睐。

通过这样富有广度的探寻与挖掘,林伦伦教授从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历史进程对于人们语言生活的重大影响着手,去探讨词语狂欢的时代基础与社会心理,从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广泛使用,去梳理蕴涵在其中的信息革命日新月异发展对于社会语言生活的强烈影响,从新词语既有大胆打破清规戒律的勇气,又存在着某种藐视规则肆意闯荡的鲁莽,去认真分析当下这一语言现象的复杂性,并努力揭示隐藏在纷纭复杂的现象下面的本质特征,为当代语言学理论的新建树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这就是林伦伦教授的研究工作之所以能够得到社会各界和语言学界普遍认同的内在原因。

当然,作为一个学养深厚、术有专攻的资深语言学家,林伦伦教授在新词语研究中作出的学术贡献,更多地表现在研究的深度上,也就是从社会语言生活的现实出发,在掌握大量的语言材料尤其是词语发展具体过程和热点问题的基础上,运用语言学、文化学、社会学、新闻学、传播学、心理学和历史学等各方面的科学知识和理论储备,结合丰富的社会实践经验,对新词语在流行过程中对于人民大众的语言生活带来的相关问题做了大量释疑解惑、扶正祛邪的工作,努力通过理论的分析帮助社会各界人士更好地了解新词语的构建、涵义、使用、意味及其社会影响,在积极普及语言学及其它人文社会科学知识的过程中,提高全社会的文化知识水平,不但充分显示了专业人士对于相关学术理论的深邃把握,而且还展示了一位具有高度责任感的社会科学家对于普及科学知识的极端重视。

林伦伦教授出版的新词语、流行语系列著作,在新的广度和深度上理清了新词语的来龙去脉,其学术追求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在科学研究中,寻根探源常常是一项基础性的工作,因为只有把研究对象的来龙去脉尽可能全面、深刻地展示出来,把它最初的萌发、接着的演化、继续的跃升到最终的成形的关键记录下来并加以解释、评点,这样的工作才能够帮助人们较为全面地了解事物的发生、发展的重要环节及其在不同的时间所呈现出来的基本面貌,并且为进一步深入把握这一事物的本质特征创造条件。所谓新词语,就是说它们在过去的言语系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第一次接触的词语。由于人类对于新颖的东西往往会产生特殊的注意,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人们总是对那些具有新奇性的事物表现出强烈而又持久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是个体对于前所未见的新鲜事物产生的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究冲动,以及对这一新事物带来的不同于以往的外来刺激的重视,于是围绕着这一事物的新奇性产生了提出问题、动手操作的欲望。

对于刚刚登上社会语言生活舞台的新词语来说,它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中诞生的,这样的新词语用来表达哪些生活现实较为合适,这样的新词语会对使用它的人带来何种影响,人们在哪些场合使用这样的词语更为合适,这些都是语言学家必须回答的问题。林伦伦教授在新词语的研究中,在弄清楚它们的来龙去脉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他往往对每一新词语进行正本清源的探索,从源头上弄清楚它们的来历,把它们归纳为这样几种情况:

首先,较为常见的是网络词语被人们用到一般的信息交流中。像从英语的selfie翻译过来的“自拍”,最早出现在澳大利亚一个互联网论坛上,是指上传自己拍摄的照片,后来随着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普及而“成为了主流媒体也同样使用的一个流行语”[4]59;又如今天用得很多的“萌萌哒”,曾被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和《咬文嚼字》杂志分别评为“2014年十大网络用语”和“2014年十大流行语”,根据新浪网对2014年微博网络流行语使用频率的统计,“‘萌萌哒'更是以5298万次提及量称霸网络流行语,被称为网络‘萌霸'”。[5]81

其次是本来只用来表示某一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社会事件的词语,由于这一事件在社会上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于是人们就把这一词语的某个词素用到具有同类性质的事件上,并由此组成相类似的新词。如尼克松时代的“水门事件”之后,人们把那些“用来表示有负面影响的大事件”[6]13都称为“某某门”,什么“艳照门”“拉链门”“学历门”“哈欠门”,不一而足。

再次是原本用来表述某种社会现象的词语,如果这一表达方式由于各种原因引起人们的兴趣,这一词语也就得到更为普遍的使用。如当今很常见的“土豪”一词,早就摒弃了革命时期所表述的阶级属性,而是用来指代“有钱有势,但低俗得很、土得掉渣的富人”[4]4,但在使用过程中早先含有的嘲讽意味逐渐淡化,并且还具备了强大的构词功能,出现了“土豪金”“土豪诗”“土豪会”“土豪年”等等。

还有一种情况是,方言词语冲出原来的版图,扩张成普通话中富有独特韵味的新词语而流行起来。例如“有一个北方方言的口语词进入了影视和娱乐界,一不小心成为了流行语,它就是‘虐'”[5]130,在2013年下半年开始成为一个热词,即使是传统媒体,在叙述各种心理和精神受到折磨时,也喜欢用这个“虐”字来表述;又如“波”字,在流行语中,已经不再只是表示波浪的意思了,“广州、香港等地粤语把看球赛叫做‘看波',但‘波'又喻指女性的乳房”[7]203。

对于新词语的产生,林伦伦教授还总结了其他几种方式:有的是文艺作品的接受者对作品中那些很感兴趣的词汇的活学活用,像从张抗抗的小说中发轫的“作”与“作女”、从蔡明的小品中传播开来的“毒舌”,都是属于这一类。还有就是把借用过来的外来语的词素跟汉语词素结合起来构成的新词,如源自VIP的“大V”“V神”,从SHOW音译而来的“作秀”、“首秀”、“走秀”及“时装秀”、“真人秀”,等等。最后还有一类是从党和政府的方针政策、标语口号直接进入社会语言生活的新词语,如“中国梦”、“正能量”、“同城化”、“三公消费”等等。正是通过这样分门别类的梳理,林伦伦教授对新词语的来龙去脉作了科学的概括,这样就使人们在接受和使用中既获得了更多的语言和社会知识,又为正确使用这些新词语提供了理论的指导。

三、条分缕析,助力提高全社会理解与使用新词语的水平

新词语由于具有一定新鲜感,在使用过程中能够使语言表达增加一些生动性和趣味性,所以能够受到社会的欢迎。但也正是由于它的“新”,人们除了要充分了解它的来源之外,对于这类词语所包含的意义及情感色彩等方面的理解,同样关系到其能否在正确的运用中获得社会的普遍认同,以便增加它的生命力,创造条件跟上时代发展的节奏。因此,林伦伦教授还对新词语的释义做了大量的工作,同时也指出了某些新词语本身存在的不合理和使用不当的问题,为新词语的健康发展做了大量的引导工作。

对于词汇学的研究来说,释义是一项重要的内容,因为正确理解词汇的涵义,就是正确使用这一词汇的基础。眼花缭乱的新词语,由于还没有进入规范的层次,所以不同的使用者在运用的过程中对于词义的把握往往还表现出一定的随意性,这对于语言学家的释义就会带来更大的困难。尽管如此,林伦伦教授还是通过对搜集到的资料的细心剔抉,深入辨析,把实际的语言生活中合理运用的词义尽量加以发掘,让新词语的表达功能得到充分的展示。

例如“吃货”一词,看起来一目了然,但经过仔细分析,真的还有好几层意思蕴含在其中。在这一词条中,林伦伦教授首先指出:“‘吃货'的意思再简单直白不过了:就是‘贪吃的货色',这是自称者对自己的一种调侃。”接着进一步指出,要当个“吃货”其实也不是很容易的,于是开列出当一个“吃货”的五项条件:“第一就是‘好食'(喜欢吃),第二就是‘会食'(能吃),第三是‘识食'(懂得怎么吃),第四是‘有变食'(吃得起),第五是‘会食会呾'(吃了还能把感受和体会说或者写出来、乐于与吃友共享美食):五行齐备,缺一不可。”[7]34为了让大家对“吃货”这个词语有更为准确的把握,在释义的基础上,林伦伦教授还把它跟“食客”和“美食家”两个近义词放在一起,通过词义的辨析,更深刻地揭示了它在词义上的特性:“‘吃货'跟‘食客'也不同。‘食客'也者,‘有美食招之即来之客'也,往白了说,是蹭饭吃的人。”“‘吃货'跟‘美食家'也有一段距离。‘吃货'满世界都有,‘美食家'不常有。”[7]35经过这样的条分缕析,“吃货”这个新词语的含义就显得更为清晰明瞭了,而这样的分析,有助于提高社会正确使用新词语的能力,从而为促进新词语的健康流行、维护祖国语言的纯洁性做出了切实的贡献。

在对新词语进行释义的过程中,林伦伦教授还十分重视对于科学知识的介绍,在阐释词语的含义的同时,尽量充分地交代这一词汇所包涵的科学知识,这样做既有助于人们对词语的把握,又能为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素质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在“老年痴呆症·阿尔茨海默症”这一词条中,首先从世界精神卫生日和央视播出的“我的父亲母亲”系列节目切入,详细介绍了这种老年病除了通俗的名称“老年痴呆症”之外,还有以医学界第一次记载并研究这种病症的德国阿罗伊斯·阿尔茨海默医生的名字命名的学名“阿尔茨海默症”;接着介绍了这种病对老年人的巨大威胁,以及罹患这种疾病所带来的不堪境遇;还对阿尔茨海默医生经过4年时间的深入研究,发现了由脑神经纤维缠结、淀粉样斑块及活性神经胶质细胞在大脑中的出现导致老年人产生渐进性记忆障碍、认知功能障碍、人格改变及语言障碍等神经精神症状进行了介绍;最后针对中央电视台发起的对“老年痴呆症”征集更有爱心的名称的活动,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不少人认为,‘老年痴呆症'的名字太直白,对患者不够尊重。但其实,也不必要太在意……民间已经存在的名称就让它存在吧,学术上、书面上要叫‘阿尔茨海默症'也就叫吧……大名学术化、规范化,能登大雅之堂;小名儿通俗易懂、简单直白:为什么非得几个选一呢?”[7]55通过这样的解释,不但把“老年痴呆症”的症状、病因、病理向读者做了简明扼要的交代,普及了相关的医学知识,并且提出了一病多名的合理性,在充分肯定央视关注这一疾病的公益节目的人文情怀的同时,也明确否定了所谓征集新的疾病名称的做法。这样,在阐释词义的过程中,作者就从新词语解读的浅层次向知识传授的更高层次升华,使词义解释显得更加充实、更能满足社会的需要。

对于词汇的文化内涵的重视,又是林伦伦教授在对新词语进行释义时的一大特色。林伦伦教授几十年来一直在方言与文化研究领域辛勤耕耘,“我学术研究的主要领域是地方方言与文化”[8],而且建树颇丰、成就斐然。于是,深厚的文化积淀就常常自然而然地在对新词语进行释义时流露出来,成为这一研究的又一亮点。如在谈到“留守族”这个词语时,作者先从寒暑假留在学校不回家跟亲人团聚的“校园留守族”说起,分析了青年学生为了就业、为了考研而留在学校拼搏的艰辛。接着又谈及作为壮劳力的男女农民进城打工,把年老体衰的父母和尚未成人的孩子留在老家,形成了一老一少两类留守族;并且运用统计数字分析了造成这种特殊现象的社会原因,深情地描述了他们生活中的艰难和精神上的失落。并且追溯了因为丈夫、妻子或儿女出国,而留在国内的亲人成为另一种“留守族”的情形。但对这个词语的阐释并没有到此打住,作者又联想到自己的家乡——著名的侨乡粤东潮汕地区,从清朝到民国时期,大量的男性青壮年漂洋过海到外国讨生活,留在家里的妻儿老小理所当然地成为早期的“留守族”了。这样的“留守族”盼望亲人归来就像望穿秋水的“望夫石”,作者对他们的生活艰难和精神痛苦倾注了深刻的同情,用饱含深情的笔墨描述了“过番客”的家人的生活情景:

潮汕俗语云:“惨过等出外翁”,意思就是“没有什么比留守在家、等待出国谋生的丈夫回来更悲惨的事情了”。潮汕歌谣也曾经记录了这些“留守族”字字血、声声泪的嘱咐:“一溪目汁一船人,一条浴布去过番;钱银知寄人知返,勿忘父母共妻房!”[6]205-206

这样的释义不但把词条的意思交代得十分明白,而且把它上升到文化的高度,读者不但能够了解“留守族”这一新词语的具体内涵,而且还能把握它的历史轨迹,就能对“留守族”有更全面的了解,对家里主要劳力外出谋生之后的老弱妇孺的辛酸有了更多的同情,这就是林伦伦教授运用文化阐释所传递给读者的精神能量。

林伦伦教授在对新词语的分析中,还很重视对于这类新词语的正确使用提出合理的建议,这样做不但能够使言语表达跟上当今火红的年代,而且有助于年轻人的语言生活在激情飞扬的同时,尽量能够在符合语法规范的层次上进行创新,使新词语的精华部分能够顺理成章地成为注入到现代汉语词汇海洋的新鲜水流,同时也能够为维护祖国语言的纯洁性、规范性作出应有的贡献。例如对于“萌”这一热词,他从词性的多元化着手,指出“‘萌'是名词,也是形容词”,然后在列举了“萌”作为名词和形容词的实际使用的例子之后,又作了进一步的补充,“‘萌'也能用作动词”。[7]22这样的理性分析,就能使广大读者对这个词语的词性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对于新词语在正确的使用中有可能登堂入室,在约定俗成中为更广大的人们所接受,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又如对于新词语实际存在的粗鲁低俗的问题,林伦伦教授不是回避问题,而是采取积极面对、主动引导的态度,运用辩证的方法科学分析问题的症结。他指出:“网络上正在讨论‘低俗'的网络词语该不该用的问题,关键是关于‘低俗'的界定,有些人把粗俗当有趣,把低俗当时髦,所以粗鄙的词语大行其道。窃以为,虽然流行文化的特点之一就是通俗化,但‘通俗'不同于‘低俗'和‘粗俗'。后者带有‘下流鄙俗'的味道,整天什么‘屌'呀‘逼'呀地挂在网上……正如专栏作家鄢烈山在博客中所说的:‘……污染了汉语,污染了网络。'所以,对‘逼(B)'系列词,我看还是少用(说)甚至不用为好。”[5]117这样的科学引导,既合情合理,又语重心长,对于提升新词语的文化意蕴和审美情趣,应该是会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的。

总之,林伦伦教授在新词语和流行语的研究上几十年如一日,下了很多苦功夫,他在研究方法上同样有自己的独特追求,如坚持综合研究,充分调动各种知识积累对新词语进行理性分析;采取“能入能出”的态度对待研究对象,既能深入下去,在“接地气”的过程中准确细致地把握新词语的特点,又能从中跳脱出来,高屋建瓴地加以批评与引导;在理论分析中坚持深入浅出,表达幽默生动,把深奥的理论尽量化为浅显的道理。但这些都不是这篇文章所能全面归纳和准确概括的,尤其是笔者虽然在早年从事过同义词辨析研究,但后来一直在做文艺学、美学和传播学的教学工作,作为一个门外汉,对于林伦伦教授在研究中付出的辛苦和感受到的酸甜苦辣,很难有真切的体验,按照个人的拙见,语言学是人文科学中最具科学性的学科,无论是田野调查还是例句的搜寻,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心血,这些又是我们从事理论研究的人所不具备的。清代著名诗人郑板桥曾经说过:“隔靴搔痒颂何益,入木三分骂无妨。”本文很可能只能停留在前一句话的水平上,那就只好请林伦伦教授和各位专家及广大读者多多批评指正了。

[1][加]马歇尔·麦克卢汉.麦克卢汉如是说[M].何道宽,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4.

[2][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11.

[3]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刘丕坤,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82.

[4]林伦伦.新词语漫话2013[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4.

[5]林伦伦.新词语漫话2014[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5.

[6]林伦伦.新词语漫话[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2.

[7]林伦伦.新词语漫话2012[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3.

[8]林伦伦.前言[M]//林伦伦.新词语漫话2013.广州:花城出版社,2014:4.

A Rational Analysis and Scientific Guidance to Linguistic Carnival——A Comment on Lin Lun-lun's New Word Research and His Series writings “Random Talks Of New Words”

YU Xian-de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Guangzhou,Guangdong,510420)

Having read Professor Lin Lun-lun's seven annual series writings“Random Talks Of New Words”,some results are found:Professor Lin keeps applying the comprehensive research method of sociolinguistics to the studies,giving a rational analysis to the new words by bringing the accumulation of all knowledge into full play.Lin handles the study objects in an all-round way.On the one hand he traces into the origins of some new words in an in-depth,down-to-earth manner,giving detailed,specific analysis.On the other hand he gets out of these and sweeps down irresistibly from a commanding height with a scientific attitude,giving critical views and constructive guidance.He tries with efforts to turn the profound theory into plain truths. His works flow smoothly,displaying a delightful and humorous tone of vivid language,with academic-intellectual orientation and readability.

Lin Lunlun;new words research;Internet words;Linguistic Carnival

H 136

A

1007-6883(2016)04-0060-07

责任编辑黄部兵

2016-04-03

於贤德(1950-),男,浙江宁波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二级教授,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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