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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颜色词反义关系的判定及原则

2016-03-08罗香锋

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反义反义词本义

罗香锋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再论颜色词反义关系的判定及原则

罗香锋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反义词作为词汇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诸多学者对此进行了细致的研究,但关于颜色词的反义问题却颇有争议。文章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词的本义、语境及词义的联想意义造成颜色词反义关系三个方面进行了论证。通过对颜色词反义关系的探讨,总结并补充判断反义词的依据。

反义词;判定标准;颜色词

反义词作为词义类聚中比较重要的一种意义关系,在词汇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关于反义词的判定依据,诸多学者已有很多比较细致的论述,但关于颜色词的反义问题,各家颇有争议。

一、以往学界对颜色词反义关系的探讨

符淮青将反义词定义为:“意义相反的词,包括矛盾关系(肯定一方必否定另一方,否定一方必肯定另一方的关系)和反对关系(肯定一方必否定另一方,但否定一方不能肯定另一方的关系)。”他认为“黑”和“白”是具有反对关系的反义词,即是黑必不能是白,但不黑不能肯定就是白的反义关系,并且他把“蓝、红、黄”作为二者的中间项。事实上,无论是“黑”还是“白”或者其他颜色词,他们仅仅是表示不同的颜色而已,并不存在相反的意义关系,这是混淆了“不同”和“相反”的概念。

黄伯荣、廖序东的《现代汉语》指出,“红”和“绿”从构词方面属于反义词。因为在“绿肥红瘦”“红男绿女”等词中,二者作为构成反义关系的构词成分存在,所以“红”和“绿”是反义词。然而单独列出时,并不是反义词。因为在构词中,这些表示颜色的词在意义上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单纯指颜色。

刘叔新《汉语描写词汇学》提出五点判断反义词的依据,应该算是十分详尽地总结了现代汉语反义词的情况:(一)不同词语之间必须在语义上相反;(二)除语义相反外,必须互为存在前提;(三)不同词语的理性意义只在某个方面上相反,其他方面须彼此一致;(四)必须能共同出现在某种语体、某种风格中;(五)两词确立反义关系必须词性相同,如果是固定语也要同相反的单位在语法功能上一致。形容词只能与形容词组成反义词,名词只能与名词组成反义词。

以上五点基本上为我们确定反义词提供了明确的方法,对颜色词的反义现象也作了分析,如“红/绿”这组词,刘叔新认为“红”和“绿”不符合上述依据第一项的条件,不是反义词。他认为二者并没有相反的意义成分,但彼此的意义互为对立面而对照映衬。我们认为这本身就存在矛盾,既然彼此的意义存在对立,为何就不是相反的?还有“红/蓝”这组词,刘叔新认为,“二者主要理性语义成分有两个相反的(分别为暖色、冷色的典型代表;在应用于铅笔、墨水等作用上截然对立),意义上又并不互为前提”,即不符合上述依据第二项的条件。

我们同意刘叔新先生的观点,认为“红/绿”“红/蓝”不能归为反义词,但不同意其对此所做的分析,上述几条依据不足以说明颜色词的反义问题。所以,颜色词能否归为反义词仍然需要作进一步研究,反义词的判定依据也需要进一步补充完善。

二、颜色词反义关系的判定

除了判定反义词的标准外,颜色词反义关系的判定还需要补充几个原则。

(一)结合词的本义进行判定

判定一组词语是否属于反义词,除了刘叔新先生提出的几点依据外,还应该注意一点,那就是要关注词语的本义。从形式上看,一旦判定为反义词,就会以如图所示的形式陈列:

上——下左——右前——后

大——小强——弱出——入

在反义词词典中也是这样单独列出,然后再依次解释的。同样,如果表示颜色的词语是反义词,那么就应当陈列为:

红——绿红——蓝黑——白

红——白黄——白红——黑

当这些颜色词孤立陈列时,只能表示其本义,即各自表示的颜色,各种颜色互不相同,但并不具有相反对立的意义关系,所以不是反义词。这里我们要明确“不同”与“对立相反”并不是一个概念,“不同”不一定是“相反”,而“相反”一定是“不同”。这并不难理解却很容易被忽视。“红”和“绿”是不同的两种颜色,但是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反义关系。无论是“红”与“绿”,还是“红”与“蓝”等颜色词,当其单列或者单独使用的时候都不存在反义关系,除了都属于颜色这一类词语外,甚至没有相关联的意义关系。“红”就是红色,而“绿”就是由蓝色和黄色调配出的另一种颜色。在一些情况中,这些颜色词具有了反义关系,但存在反义关系的并不是他们的本义。黄廖本认为从构词角度可以认为是反义词,是不完全正确的,因为在构成像“绿肥红瘦”这类词时,“绿”和“红”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意思了。“绿肥红瘦”是指绿叶茂盛,花渐凋谢,指暮春时节。“绿”指绿叶,“红”指的是花朵。同样还有“纷红骇绿”,“红”和“绿”表示花朵和绿叶。“红男绿女”指古代男人做官,礼服的裤子就是大红的,代表地位和身份;而女人要青衣黛眉,美丽了才有价值。“红”指代的是衣服或者身份,“绿”也是。“红”和“蓝”在表示冷暖色的典型时,红色是暖色调的典型,而蓝色是冷色调的典型,此时二者是反义的关系。“数白论黄”比喻计较金钱。“白”指银子,“黄”指金子。“黄童白叟”指黄发儿童,白发老人,泛指老人与孩子。“黄”指代儿童,“白”指代老人。“红”和“白”只有在表示喜事和丧事的时候是反义关系。比较常见的还有“红”和“黑”,在“一颗红心向祖国”和“这伙强盗心都黑了”中,“红”表示正义,“黑”表示邪恶,就具有反义关系。

很多学者认为,其他颜色词可能不是反义词,而“黑”和“白”从颜色词语本义来说可以作为反义词,因为黑色和白色是对比十分强烈的两种颜色,其反义词关系明确。如果这个观点成立,即可以从颜色的对比调和程度来划分词语,那么极为容易调和的一些颜色词是不是就可以归为同义词一类?如红色和橙色、白色和浅灰色、紫色和蓝色等可以调和,就可以归为同义词一类吗?这显然是不对的。所以,颜色词是不具备语义相反或者语义相同这个条件的。二者本义并不具有相反对立的关系,构成其反义关系的是其引申义或者比喻义。如“黑白分明”比喻是非界限很清楚。“黑”指的是错误,“白”表示正确。同样还有“黑白颠倒”“指黑道白”。这些颜色词在特殊条件下能够具有反义关系,但意义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表示颜色本义。所以,颜色词不能归为反义词。

(二)结合语境进行判定

关于这一问题,各家之所以持有不同的观点,根本原因是忽视了语境对词义的影响。反义词有“语言反义词”和“言语反义词”之分,“语言反义词”指“脱离上下文皆可成立的反义词”,“言语反义词”指“在一定的上下文中或一定的条件下,所用的词表示了现实生活中非此即彼的对立,或两极性的对照所形成的反义词”。在研究颜色词语是否属于反义词或者在什么情况下属于反义词时,必须要结合具体的语境来分析。山西省朔州方言常说:“我今天参加了一个红事宴,可排场了,新娘子好漂亮呢!”有时候,一些老人吓唬家里的小孩时就会说:“那边正在办白事宴,你晚上少出去晃。”在这两句话中“红”和“白”是作为对立面存在的。即使二者可能在某种情况下具有反义关系,也不能说“红/白”是一组反义词,其他颜色词也是如此。例如“红军/白军”这组词,“红”“白”之间存在反义关系,因为在这一对立情况下,“红军”指维护无产阶级的军队,而“白军”指维护资产阶级的军队。如果不了解历史那就很难正确理解这组词语的对立性。所以,表述颜色词具有反义关系时,必须补充其限制条件再加以说明。如“绿肥红瘦”,正确的表述应该是在“绿肥红瘦”这个词中,“红”和“绿”作为反义词出现,而不能由这个情况就判定二者构成一组反义词。

(三)根据理性意义和联想意义进行判定

毋庸置疑,颜色词语具有理性意义和联想意义。英国语言学家利奇将词义分为理性意义、主题意义及联想意义。联想意义又包括内涵意义、社会意义、情感意义、反映意义、搭配意义。“如果说理性意义是语言在表达某一客观事物、某一思想概念时所获得的意义,即我们通常所说的指称意义,那么联想意义则是人们在使用语言时联想到的现实生活中的经验,表达人们使用语言时情感上的反应,并从广义上显示出特定语言集团的社会文化特征,因此有的语言学家称之为社会文化意义 (social-cultural meaning)”。颜色词语的理性意义就是其代表的客观实在的颜色,需要分析的主要是其联想意义。根据利奇的观点,任何词语一旦产生就会运用于社会生活,必然受到社会文化的影响,从而带有特定的社会色彩,颜色词语也不例外。以最为常见的“红、白、黑”颜色为例加以说明。

“红”作为一种暖色调给人一种鲜明、热烈的感觉。《说文·系部》中说:“红,帛赤白色。”上古时表示粉红色、桃红色,不是正色。《论语·乡党》曰:“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衣。”中古时,“红”指大红色,后来逐渐成为中国人最崇尚的颜色,代表着喜庆、正义。说媒的人称为“红娘”,结婚时点的是“红烛”,给的是“红包”,用的都是红色的东西,红色的“囍”字剪纸,红色的盖头,等等。古时候红色还有辟邪的用意,古代宫殿和庙宇的墙壁都是红的,官吏、官邸的服饰、坐具多以大红为主,即所谓“朱门”“朱衣”“朱轩”;戏曲中根据所画脸谱的颜色区别好坏人,红色代表着忠诚、耿直的性格。《说唱脸谱》唱道:“红脸的关公战长沙,……,白脸的曹操……”关公是忠义之士的典型代表。在政治上,红色还表示革命,如“红军”“红心”“红小兵”“红色政权”“红色娘子军”“红色根据地”等等。

“白”是会意字,从“丿”从“日”。“丿”意为“不”,“日”表示太阳,联合起来表示“日出到日落之间的天色”,即白颜色。从汉代到唐代,普通老百姓穿白色衣服,即“素服”。没有功名的人称“白丁”“白身”,所住之处被称为“白屋”。与红色相反,白色给人一种纯洁、淡雅、高雅的感觉,如“清白、洁白无瑕、白衣天使、清白”。“白”字还有“正义、光明”的意思,如屈原《九歌·怀沙》“变白以黑兮,倒上为下”,屈原用黑白不分来形容他所处的政治环境是非不明。在政治概念上,“白”又代表反动,如“白区”“白匪”“白军”“白色恐怖”等。中国传统观念中,白色也是死亡和凶兆的象征,这与中国古代五方、五行、五色观念有关。古人认为,西方属金,具白色,西方又属秋。秋天是枯黄死亡的季节,古代处决犯人一般在秋天,因而代表“秋”的西方白色也是不吉利的颜色。《礼记·郊特牲》云:“素服,以送终也。”亲人死亡,家属都要穿白衣服以示哀悼。汉语里“白”又往往含有“徒然、轻视、无价值、奸诈”等贬义,如“白搭”“白费”“白送”“白眼”“吃白饭”“一穷二白”“白痴”“白脸”。

小篆写法的“黑”,上面是古“囱”字,下面是“炎”字,表示焚烧出浓烟,常常象征刚直、坚毅、严正。《说文》云:“黑,火所熏之色也。”在戏曲中,张飞、包拯、尉迟恭都是黑脸,他们都是铁面无私的典型。原始社会,由于生活经验限制,人们对黑暗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恐惧,这使得“黑”具有一种令人厌恶的意义。在历史发展中,“黑”还意味着“反动”,如“黑帮”“黑五类”“黑夫妻”“黑干将”“黑爪牙”“黑后台”等。在现代汉语里也是常见的,如“黑话”“黑市”“黑心”“黑名单”“背黑锅”“黑社会”“黑户”“黑幕”“黑店”“黑钱”,等等。

根据上面的分析,这些颜色词单纯表示颜色时,并不具有意义上的对立或相反。红、黑、白之间不反映客观事物本身的矛盾对立,也不构成所谓的反义关系。但在其联想意义的某些方面就会形成对立相反的情况。如“红”和“白”,在政治方面,“红军”和“白军”就是对立的;人们习惯上把“红”看为喜事,把“白”看为丧事,这种情况下“红”与“白”就形成反义关系,如“红白喜事”;在人们对自然的认知上,“黑夜”与“白天”就形成对比;在古代人们的认知中,阳光是红色的,黑色是没有光亮的。因而,他们崇拜太阳,进而崇尚太阳的颜色——红色,他们恐惧黑暗,进而憎恶黑暗的形式——黑色。这完全符合原始思维的特征。

三、对反义词判定的思考

通过对颜色词反义关系的研究及判定依据的补充,可以作为其他词语反义关系判定的依据。如“以卵击石”原指拿蛋去碰石头,比喻不评估自己的力量,自取灭亡。从其本义而言,“卵”和“石”并不具有反义关系,在这个词语中就具有了反义关系,这是语境所致。又如“羊入虎口”指羊处于老虎的威胁下,或进入了老虎的领地。比喻弱者陷入险恶的境地,面临被残害的处境。单纯从本义出发只是两种动物,并不具有反义关系,而在这里具有了反义关系是由于二者的联想意义具有反义关系,即“羊”指的是弱势者,“虎”指的是强者。文学作品中常常利用语境对词义的影响,把原本不具有反义关系的词语作为反义词引用,如程光锐的《雷声万里》中说:“不作风前的杨柳,要做岩上的青松。”“杨柳”和“青松”本义并无反义关系,但是在这一情境中却用来比喻“懦弱的人”和“坚强的人”,成为言语反义词,也是受语境的影响。现代汉语反义词丰富多彩,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所以我们必须加以规范,以方便中小学的语文教学。

综上所述,“红、绿、蓝、白、黑、黄”等词虽然都属于颜色这个范畴,但就其本身而言并不存在相反或者对立的意义关系,所以不是反义词。分析一组词语是否属于反义词,必须从其本义判断。在具体运用中由于语境的不同或者修辞的运用等,一些本来没有反义关系的词语却对立存在,此时需要我们结合其具体表示的意义并结合语境进行分析。现代汉语词汇丰富多彩,并不是只有表示颜色的词语才会出现上述两种情况,像“以卵击石”“羊入虎口”等词中的“卵”和“石”、“羊”和“虎”也属于这种情况。再如鲁迅《野草》中,“我终于还不知道分别铜和银,还不知道分别布和绸……”其中“铜”和“银”、“布”和“绸”也是这种情况。可见,不仅仅是颜色词,其他词语也存在这种情况,从本义而言,不具有反义关系的词都不能归为反义词。

[1]符淮青.现代汉语词汇[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2]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3]刘叔新.汉语描写词汇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4]顾嘉祖,陆升.语言与文化[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4.

[5]吴丽君,崔瑛.论颜色词及文化联想意义[J].承德民族师专学报,1999,(10).

[6]刘群.颜色词红黑白的联想意义及其反义关系[J].襄樊学院学报,2003,(4).

[7]邢福义.文化语言学[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

H032

A

1671-2862(2016)03-0081-03

2016-04-15

罗香锋,女,山西朔州人,辽宁大学文学院教师,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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