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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孟紫芝形象看《镜花缘》的女性意识

2016-03-04黄芮

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镜花缘女性意识人物形象

黄芮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723000)



从孟紫芝形象看《镜花缘》的女性意识

黄芮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723000)

摘要:《镜花缘》是李汝珍呕心沥血创作出的一部以女性为主角,关乎女性问题的小说,书中叙述了由“百花贬谪为百女和复唐灭周的两重因缘关系”[1]2构成的奇幻故事,塑造了千姿百态的女性形象,构筑出一个全新的女性世界。作者大胆赞扬女性的才华,否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传统思想,对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角色重新定位,反映出作者较为进步的女性意识。其中作为“笑靥花”谪世的孟紫芝以自己独特的性格特点,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闪耀着女性解放意识的光辉。

关键词:《镜花缘》;孟紫芝;人物形象;女性意识

清代中期的《镜花缘》是一部展现新女性解放意识的长篇小说。胡适在《<镜花缘>的引论》中指出它“是一部讨论妇女问题的小说”[2]137。全书以秀才唐敖游历海外的奇闻异事和其女唐闺臣等百位才女的人生故事为蓝本,否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伦理思想,承认并赞扬了女性的才华,赋予女子入仕的权利,勾画出了女性社会的雏形。作者塑造出“金玉其质”且“冰雪为心”[3]120的百位才女就是为了提倡女性自主和男女平等,正是全面解放女性思想的体现,是先进意识的张扬。正如袁行霈所说:“《镜花缘》表现出了对妇女地位、境遇的关注、思考。作者针对现实世界的‘男尊女卑’……她们也能做到,这是以表彰才女的方式,表现出男女平等的思想”[4]338。

在千姿百态的女性形象中,“百花仙子”谪世的唐闺臣贯穿小说的始终,是无可争议的女主角;而“笑靥花”化身的孟紫芝同样也是作者精心塑造的“线头”人物,甚至在小说的下半部分成为叙事的中心。作者赋予紫芝独特的性格与形象,对小说情节的发展和作者女性意识的传达起到了重大作用,可以说该角色的重要性也是作者进步女性意识的一大体现。

一、《镜花缘》中孟紫芝的形象特征

李汝珍在《镜花缘》中塑造了一群姿态万千的才女群象,创造了一个突破传统的全新女性世界。孟紫芝是作者精心塑造的一位新女性形象,她最早出现在小说第四十八回《睹碑记默喻仙机观图章微明妙旨》。在这一回里作者借小蓬莱镜花岭水月村泣红亭的白玉碑,记载着百位花仙贬谪凡尘的情况,也预示了百位才女的前世今生。其中对紫芝的记录是:“司笑靥花仙子第二十六名才女‘个中人’孟紫芝”[5]228。正是前世的“笑靥仙子”与今生的“个中人”这两种特性的完美融合,注定了紫芝的与众不同,不似一般才女的性情与才艺,她特立独行于百位才女之间,体现出作者赋予她的“人”的本质。

在第六十四回《赌石砚舅甥逗趣猜灯谜姊妹陶情》中,紫芝正式出场亮相。书中并未对紫芝多加描述,只介绍她本是礼部侍郎孟谟的女儿,家中排行老七,甚至连她的容貌也只是简单的用“个个都是饱读诗书,娇艳异常”[5]306一笔带过,给予读者足够的空间去想象她的美貌。作者希望能用更多的笔墨来描写她的才华,表现她的性情,塑造她的形象,赋予她“人”的本质,而不是美貌的附属品。书中说道,孟家八女因不能赴试做客其舅的卞府,当众姊妹客套的与舅舅寒暄问安时,紫芝直截了当地对舅舅说:“我们好一向不来,今日过来,舅舅该说怎样想念甥女的话才是,怎么刚见面,就把人家心病说出哩!”[5]307如此不合礼数的话风,使得读者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此后紫芝开始频繁出现,尤其是从六十九回《百花大聚宗伯府众美初临晚芳园》开始,到九十三回《百花仙即景露禅机众才女尽欢结酒令》,她成为不可或缺的角色,在小说的下半部分风头颇劲,隐约盖过唐闺臣成为了主角。然而,这个独特鲜明的紫芝在小说的最后几回却没有只言片语,她突兀地消失了,其结局也无从得知,这无疑是作品中的一大遗憾。

小说第六十五回众女齐聚卞府闲聊时,作者就借才女董花钿之口,对紫芝的性格特点做了基本的定位,她说:“紫芝妹妹嘴虽利害,好在心口如一,直截了当,倒是一个极爽快的”[5]310。“淘气”一词,道出了紫芝的纯真天性,爱笑爱闹;嘴巴“利害”,写出了她的才思敏捷、伶牙俐齿;“极爽快”,则表现出她的性格爽朗,真诚直率。这正是紫芝与众不同的性格特质。

紫芝扮演着“开心果”的角色。笑是她的本性,口才出众的她更是自诩为“三花脸”,“我只怕传到戏上,把我派作三花脸,变了小丑儿,那才讨人嫌哩”[5]340,以一个类似丑角的形象嬉笑戏骂,插科打诨,打趣别人来活跃气氛,推进故事情节的发展。百女聚宴时,她穿梭于众位才女之间,引导她们展现着各自的才华和性情,正是有了她的引导与搅和,百女们的各种聚会才会如此轻松欢乐,充满趣味,同时她伶牙俐齿和活泼可人的性格,独特的性情才学也伴随着“开心果”的角色展现了出来。

紫芝是作者塑造的新才女形象。她饱读诗书、涉猎宽泛,既有传统才女的广博学识,更有着她们所没有的市井绝活。例如:讲笑话、讲牌经、编谜语、说书、唱曲、行酒令等。在百女聚会上,紫芝的话语大部分都带着她自己的特色,表现出她独特的性格。像“马扁儿”“昔酉儿”这等拆字;如第七十二回五美抚瑶琴后,紫芝突然冒出来的“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这等俗语;像第七十三回紫芝观马吊大讲“鲫鱼背”牌经;如第八十回、八十一回里百美猜灯谜,紫芝编灯谜;还有她几乎每一回都讲的各式各样的笑话……特别是讲笑话的本事,可以说在百女中堪称第一,她的笑话讥人于无形、逗趣无穷,再加上她妙语连珠、嬉笑怒骂的极好口才,总能给百女们带来欢声笑语,让百女敬佩不已,是当之无愧的“笑靥花”。恰如第九十回《乘酒意醉诵凄凉句警芳心惊闻惨淡词》中唐闺臣对紫芝的评价“他是座中趣人,与众不同”[5]444。

紫芝是百女中难得的“真”人。她心直口快、毫无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表里如一;她厌恶假道学,讨厌口是心非。在第六十五回里众姊妹在文杏阁相互吹捧,难以忍受的紫芝说道:“我劝诸位姐姐暂把酸文收一收……我可不会说谎……谁知你们见了面,只说这些口是心非道学话,岂不闷上加闷么!”[5]311,个性爽朗的她毫不客气地指出姊妹们的假道学,不在乎姊妹们是否会生气。在她眼中人与人的交往贵在真诚相待,要以自己的本来性情面对他人,做人要以本真为旨,而不是加上一层又一层的面纱,看似亲近友善实则疏离虚假。另外她做事十分真诚,敢说敢做,往往为人所不敢为。如第七十六回,史幽探等四位才女玩状元筹不欢而散时,遇到紫芝,闲聊两句,紫芝就近乎刻薄的奚落了史幽探,说道:“六红盖五红,就如她的文章比你高,这个状元应该她得。要像这样就不高兴,设或把后十名弄到前面,又将如何呢?”[5]370,说出了唐闺臣的委屈,道出了别人不敢说的心声,也将她的直率,敢说敢为表露无疑。

二、《镜花缘》中孟紫芝对女性意识的体现

《镜花缘》中的“笑靥花”孟紫芝,不但具有自己独特的性格、鲜活的新形象,更有着非常独特而重要的作用,她是作者进步女性意识的外在体现。何谓女性意识?它是相对男性意识而言,指文学作者从女性独特的审美视角,来看待和审视女性的社会生活及其内心世界,表现出作家的自我意识和情感。李汝珍从性别视角出发,在《镜花缘》中塑造了千姿百态的才女群象,颠覆了男性社会对女性的传统定义,赋予她们“人”的本质,肯定了女性的社会价值,提倡男女平等,展现出他对于女性问题的新思考。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小说的“线头”人物

小说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往往是通过某一特定人物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这便是“线头”人物。“一部长篇小说的主角大多在出场时性格并不太明显,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形象亦趋丰满”[6]88。在《镜花缘》中孟紫芝就是作者为故事情节的发展而特别设计的重要“线头”人物。虽然她的自我表现相对较少,但作者借她的行为和言语把不同的人物、事件流畅地串联起来,使小说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同时也自然而然地反映出作者自身的进步女性观。

从第六十五回开始,孟紫芝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故事中。她倚着自己心直口快、才思敏捷的性子活跃在众多的才女中,推动着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不断发展。尤其是从第六十九回至第九十三回,孟紫芝成为绝对的主角。作者描写了才女们多次不同的聚会,充分展露了她们的才华与性情,并且借“线头”人物孟紫芝的“串”,全景式地展现出才女们精彩纷呈的游艺场面,作者的“才识”便自然地流露出来。如小说第七十三回写道,聪慧活泼的紫芝对各位姐妹的才情、性格都记得非常熟悉,于是宝云便提议说:“紫芝妹妹记性又好,走路又灵便,今日众姊妹或在这里,或在那里,唯恐照应不周,未免慢客,务必拜托妹妹替我挨着时常看看……”[5]354。就这样紫芝就扮演起了“串”的角色,她游走在百女聚会中各式各样的游戏之间,介绍并展示着各种才艺,点评着各色人物形象,达到了作者“炫学”的目的。

(二)作者女性观念的代言人

对于作品中塑造的百名才女,作者的态度褒贬不一。从孟紫芝的身上,作者进步的女性观得到了张扬,可以说她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作者的代言人。

封建社会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原则,女子出嫁前囚于闺房,出嫁后困于后院,谨遵“三从四德”,成为男子的附属品、生儿育女的工具。她们不能欣赏广阔的世界,只能在男性社会的夹缝中挣扎、湮没。但在《镜花缘》中作者大胆否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主张女性要人格独立、人性解放,他笔下的百美都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她们有自尊、有性格、有理想,她们已经能够把自己看做是“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没有自我的男性的附属品。

孟紫芝是作者大力褒扬的“新才女”形象,作者通过她的言行、性情来表现自己的主观意识。她表现出来的女子要以“人”的状态而活,不要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要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勇敢地做自己要做的事,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这些都是作者进步女性观的体现。在塑造孟紫芝的形象时,作者摆脱了传统大家闺秀形象的束缚,赋予了她更多新女性的性格特点,使这一形象鲜活而奇特,体现出极强的女性解放意识。她的独特形象是对传统大家闺秀的突破,才华横溢、伶牙俐齿是作者塑造的众多才女的共同点,她不同于其他姊妹的性格则表现的更明显:她心直口快、敢说敢做、有自己的主见。她不仅懂得“雅士文学”,还知道“世俗文学”,讲笑话、说书唱曲等一系列的才艺是她以女人的感官来感受生活所得到的,嬉笑怒骂、欢声笑语的日子是一个人最基本、最简单的生活,女人该为自己而活!在《镜花缘》后半部分,紫芝特立独行的性情是最具吸引力的亮点,是当时女性解放意识的张扬,其形象是对讲究“三从四德”的传统大家闺秀形象的大胆突破,她推动着武则天开女试,众才女参试的故事情节继续发展,“同《镜花缘》前半部分的女儿国互相呼应,构成了全书女性意识的两条线索”[7]28。

总而言之,李汝珍在《镜花缘》中塑造了古代文学史上世所罕见的才女群像,构建了一个多姿多彩的全新女性世界,他大胆赞扬女性的才华,否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传统思想,对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角色重新定位。这不仅彰显出他进步的女性意识,也是他对封建时代女性问题的思考和探索,其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正如张蕊青之言:“《镜花缘》中的女子,已不是传统小说中爱情主角或男性社会的附属品,她们有自身独具的存在价值,是社会活动的积极参与者……李汝珍关于妇女解放的思想已经达到了他所处时代的最高水平。”[8]106

孟紫芝作为《镜花缘》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她是作者着力塑造的“新才女”代表,具有独具一格的性格特征,其形象摆脱了传统才女模式的桎梏,闪耀着作者女性解放意识的光辉。她也是“线头”人物和作者女性观的代言人,她以“开心果”的角色推动着小说情节的发展,并通过与众不同的性格魅力传达出了作者所要表现的进步女性意识。

参考文献:

[1]姜莉.《镜花缘》人物叙事刍议[J].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社科学报),2011(4):24.

[2]胡适.《镜花缘》引论[C]//胡适文存二集:卷四.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137.

[3]罗尚荣,朱菲菲.镜花水月女儿国——论《镜花缘》进步的女性观[J].华东交通大学学报,2009(2):120.

[4]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四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5]李汝珍.镜花缘[M].北京:中华书局,2013.

[6]戴媛媛.从唐小山看《镜花缘》中的女性观[J].边疆经济与文化(文化论坛),2009(1):88.

[7]胡书涯.诙谐机智任豁达栩栩如生俏佳人——论《镜花缘》中孟紫芝的人物塑造[J].群文天地,2011(2):28.

[8]张蕊青.乾嘉扬州学派与镜花缘[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5):106.

(责任编辑:董应龙)

The Study on Female Consciousness of Jinghuayuan from Meng Zizhi Image

HUANG Rui
(School of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hanxiUniversity ofTechnology,Hanzhong, Shanxi 723000,China )

Abstract:Jinghuyuanis a novel written by Li Ruzhen. He worked hard to create a fiction on women and that made women as the leading role. The novel described many fantasy stories mainly including the dual causal relationships that hundreds of flower goddesses were relegated as common women who had to live in the ecular world and the thought of restoring Tang Dynasty and overthrowing Zhou Dynasty, shaped a variety of female images and built a whole new women's world. The author boldly praised women's talent, denied the traditional feudal thoughts that innocence was the virtue for women and redefined the role of women in social life. All these things mentioned above reflect the comparatively progressive female consciousness of the author. Meng Zizhi, relegated as "happy flower goddess", has her unique characteristics. She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lot in the novel and shines with the brilliance of the consciousness of women's liberation.

Key words:Jinghuyuan; Meng Zizhi; character image; female consciousness

作者简介:黄芮(1990─),女,陕西城固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叙事文学。

基金项目:陕西理工学院研究生2015年校级创新基金项目(SLGYCX1505)。

收稿日期:2015-12-28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1883(2016)01-0100-03

doi:10.16104/j.issn.1673-1883.2016.0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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