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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 “花门诗”小议

2016-02-24吴华峰

杜甫研究学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岑参杜甫意象

吴华峰

杜甫 “花门诗”小议

吴华峰

杜甫喜欢在诗歌中使用 “花门”这一意象。“花门”意象源自于唐代 “花门山”与“花门山堡”这两个历史地理概念,在杜甫之前,有过出塞及西北生活经验的岑参最早将 “花门”作为诗歌意象运用在创作中,即指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杜甫受到岑参的启发,继而创造性的在诗歌中以 “花门”代指回纥。此后 “花门”逐渐演化为一个民族的代称,并成为后世文史领域内约定俗成的语言习惯。

杜甫 花门 回纥

胡仔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六引严有翼《艺苑雌黄》云:

杜陵诗多言花门。《喜闻官军临贼》诗“花门腾绝漠,柘羯度临洮”。又云 “花门小箭好,此物弃沙场”。又 《即事》诗 “闻道花门破,和亲事却非”。又 《遣愤》诗“闻道花门将,论功未尽归”。又有 《留花门》一篇云 “花门既须留,原野转萧瑟”。指回鹘为花门,注家不言其义。予以 《唐地理志》考之,甘州山丹县北渡张掖河,西北行出合黎山峡口,傍河东壖屈曲东北行千里有宁寇军,军东北有居延海,又西北三百里有花门山堡,又东北千里至回鹘牙帐,故谓回鹘为花门也①。

指出杜甫诗中喜用 “花门”意象,说明至少在南宋时期,杜诗的这一特点就已经引起论者的注意。然而,杜甫诗歌 “花门”意象使用的缘起,以 “花门”作为 “回鹘”指代的原由,及其 “花门诗”的影响,却很少有人关注,值得进一步探讨。

一、“花门”意象使用的初始权

无独有偶,吴曾 《能改斋漫录》“事实门”中也专辟 “花门”一则,除了记载杜甫外,还指出岑参、杨巨源也都使用过 “花门”意象:

杜子美好言花门。按 《唐志》甘州有花门山堡,东北千里至回鹘衙帐,故有《留花门》诗一首。又云 “花门剺面请雪耻”。又云 “闻道花门将,论功未肯归”。又云 “闻道花门破,和亲事却非”。杨巨源亦有 《送太和公主和番》诗云 “北路古来难,年光独忍寒。朔风侵鬓起,边月向眉残。芦井寻沙到,花门度碛看。熏风一万里,来处是长安”。亦言花门也。又杜 《复愁》诗云 “花门小箭好,此物弃沙场”。岑参 《送封常清西征序》曰 “天宝中匈奴回纥寇边,踰花门”。②

胡仔与吴曾两著所载尚不完全,今存唐诗中共计10首涉及 “花门”。其中杜甫有 《哀王孙》《喜闻官军已临贼寇二十韵》《留花门》《即事》《遣愤》《复愁十二首》之七6首,岑参有 《与独孤渐道别长句,兼呈严八侍御》《送张献心充副使归河西杂句》《田使君美人如莲花北鋋歌》3首③,杨巨源 《送太和公主和蕃》1首。《能改斋漫录》中还提及岑参的 《送封常清西征序》,该序最早见载于 《乐府诗集》,一名 《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序》:“天宝中匈奴回纥寇边,踰花门,略金山,烟尘相连,侵轶海滨。天子于是授钺常清出师征之。及破播仙,奏捷献凯。参乃作凯歌云。”郭茂倩按语云:“《唐书·封常清传》曰‘开元末达奚背叛,自黑山北向西趣碎叶,其后常清破贼有功,天宝六年又从髙仙芝破小勃律’,不言播仙,疑史之阙文也。”④而据 《资治通鉴》所载,自玄宗天宝三载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建牙乌德鞬山以来,至 “安史之乱”爆发,回纥与唐朝基本保持友好的往来,并未有大规模入侵之举。

陈铁民、侯忠义先生认为 “西征与破播仙发生的地域,相去甚远,史书中也没有说天宝时回纥曾入寇安西、北庭。且据史书所载,回纥与大唐是长期和好的。又序文内容,亦颇多费解之处。如常清乃岑参上司,岑诗皆尊称之为 ‘封大夫’或 ‘封公’,未尝直呼其名。另今存岑集各本,《轮台歌》或 《走马川行》题下俱无此序。故序文是否出自岑参之手,值得怀疑”⑤。廖立先生也指出此文破绽:“《送……序》按唐人惯例,皆作于送行之始,不作于返回之后。‘及破播仙,奏捷献凯,参乃作凯歌云’,绝非序中语。序文应止于 ‘出师征之’,其下乃叙凯歌之由来,当为郭茂倩所加,并非序文中语。……岑参为封常清部属,序中直白 ‘授钺常清’,不合当时礼仪,诗中皆言大夫,并不直呼其名。故此亦非序文原句。……天宝中回纥尽有突厥故地,而序中所言地名多在其境内。……序中所言花门本为回纥牙帐所在,金山又在其领地内,回纥不应自己 ‘寇’自己。”⑥他还进一步作出推断:“南宋时此 《序》尚存,惟文已有讹误。盖天宝中回纥未曾寇边,且花门、金山均在回纥境内也。”⑦因此,此文很可能系后人托名伪作,即使是出自岑参之手,也已经因篡改而面目全非,不能作为研究的立论依据。

单就诗歌而言,上述三位诗人,杨巨源活动年代略晚姑且不论。岑参与杜甫同时而关系密切。那么,究竟是谁最先使用了 “花门”意象呢?通过两人诗歌的创作年代排比,可以解决这个疑问。

杜甫六首诗歌的编年基本已无异议:《哀王孙》与 《喜闻官军已临贼寇二十韵》至德二载(757)作,《留花门》作于乾元元年秋 (757),《即事》作于乾元二年秋,《遣愤》永泰二年(765)作,《复愁十二首》大历二年 (767)作。岑参的 《与独孤渐道别长句,兼呈严八侍御》,李嘉言 《岑诗系年》认为乃 “至德元载即天宝十五载诗”⑧。陈铁民,侯忠义 《岑参集校注》、廖立 《岑嘉州诗笺注》、刘开扬 《岑参诗集编年笺注》均系于天宝十五载春。《送张献心充副使归河西杂句》一诗,陈著系于乾元二年,廖著认为创作年代不详,“诗中所言似非战乱之年,或在安史乱前也”⑨。刘开扬认为 “必至德二载十月岑参随肃宗还长安后,而作于岁末也”⑩。《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歌》编年情况略显复杂,李嘉言、刘开扬均认为作于天宝十载。高文、王刘纯 《高适岑参选集》认为系居北庭期间做⑪,即天宝十二载六月至至德二载春末。陈著认为此诗系 “往返于西域途中所作”⑫。

就有明确系年的诗作来看,岑参无疑是唐诗“花门”意象使用的开创者。岑参分别在天宝八载至十载、天宝十三载至至德二载,有两次出塞的经历。有论者提出 “天宝十载春天,诗人岑参从安西节度使幕府,来到武威盘桓了一段时间,诗人不辞跋涉之苦亲自察看了远在居延海北的花门山堡”⑬。唐代凉州城据花门山堡千里之遥,岑参亲历花门山堡之说并无根据。但耳濡目染的边塞闻见,极有可能激发岑参将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概念作为意象剪裁入诗作。例如 《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歌》诗下自注谓“此曲本出北同城”。同城即同城守捉,天宝二载改为宁寇军。宁寇军正位于赴花门山堡的道路上,可见岑诗中使用 “花门”意象并非心血来潮,而具有一定的必然性。

作为生活在同一时代彼此又有交往的诗人,杜甫诗歌中 “花门”意象的使用,很可能是受到岑参的启发。杜甫与岑参之间有两次有证可据的见面,一次是天宝十一载,杜甫本年为待制集贤院,与岑参、高适、薛據、储光羲同登慈恩寺塔,留下 《同诸公登慈恩寺塔》。次年他又与岑参兄弟同游美陂,双方均有诗作传世。另一次是在至德二载,岑参自北庭还至凤翔,杜甫时为左拾遗,上 《为补遗荐岑参状》推荐岑参为右补阙,两人尝同朝为官数月,相互之间亦有 《寄左省杜拾遗》与 《奉答岑参补阙见赠》诗歌赠答。廖立先生认为岑参与杜甫交往最早可能始于开元二十三年 (735):“天宝十一、二载间二人交谊之笃显非新知而为故友。……杜甫开元二十二年自吴越还乡,本年于洛阳举进士不第,居仁风里姑母家。……此数年间二人同在洛阳求仕,或以父祖辈相知而有交游也。”⑭长期的往来都成为他们之间创作相互影响的契机。

杜甫在诗中不止一次的赞誉岑参 “岑生多新诗”(《九日寄岑参》)⑮、“斗酒新诗终自疏”、“谢朓每篇堪讽咏”(《寄岑嘉州》)⑯、“高岑殊缓步,沈鲍得同行。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岑二十七长史参三十韵》)⑰,并期待 “故人得佳句,独赠白头翁”(《奉答岑参补阙见赠》)⑱。可见他对岑参诗作的熟悉与推许。岑参诗中所反映出来的特殊题材,比如西域与北方边塞风光,自然属于杜甫眼中的 “新诗”而被给予特别的关注。日本学者铃木修次认为:“如果说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那么岑参就是浪漫主义诗人。岑参歌咏边塞的诗特别多,因为这类题材,人们每每对它冠以具有风骨的好评价。边塞风光景物在一般人眼中是一片荒凉,但在具有浪漫气质的岑参眼中却是多姿多彩的。杜甫缺乏对边塞的亲身体验,但他从与岑参的交往中,从岑参的诗中,多多少少可以了解到一些关于边塞的东西。”⑲尤其是至德二载两人见面时,岑参刚刚归自北庭并有相关的“花门”诗作问世,杜甫受之影响,继而在己作中大量使用 “花门”这一语汇也是不难理解的。

二、由史入文:“花门”意象的来源与双重意指

胡仔与吴曾都意识到诗歌 “花门”意象直接源自于现实地理概念。的确,追溯 “花门”意象的来历,不能忽视其作为唐代历史地理概念的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上文探讨岑参诗作,对这两个史地概念已有涉及。唐宋时期诸传世史料当中有关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地理位置的记载仅有 《元和郡县图志》与 《新唐书·地理志》中二则:

(甘州)东南至上都二千五百里,东南至东都三千三百六十里,东至凉州五百里,东北至花门山一千四百五十里,南至大雪山二百三十里西至肃州四百里。……管县二,张掖,删丹⑳。

张掖,上。有祁连山、合黎山,北九百里有盐池,西有巩驿。删丹,中下。北渡张掖河,西北行出合黎山峡口,傍河东壖屈曲东北行千里,有宁寇军,故同城守捉也,天宝二载为军。军东北有居延海,又北三百里有花门山堡,又东北千里至回鹘衙帐㉑。

《元和志》最早记载了花门山的位置,由《新唐志》可知唐人依山建筑戍堡,因山名号为“花门山堡”。但是 《元和志》与 《新唐志》中的记载却互有抵牾。岑仲勉先生曾谓:“按 《元和志》四○谓居延海在张掖县东北一百六十里,由上文推之,固属大误,但谓甘州 ‘东北至花门山一千四百五十里,’数固与 《新唐志》略符,沈垚氏 《元和志补图》绘花门山堡于居延海南,亦属不合。”㉒严耕望先生也指出,《元和志》谓花门山在甘州东北一千四百五十里。《新唐志》谓花门山堡在居延海北三百里。而居延海在甘州东北一千六七百里。“则 《元和志》所记花门山当在居延海南约三百里,与 《新志》方位不同”。他认为 《新唐志》所载是正确的:“按 《新志》此段记程,由南而北,次第分明,且云 ‘又东北千里至回纥牙帐。’检视今图 (笔者按:严氏使用之 《民国地图集》),居延海北至西库伦正当为一千三百里,故此记录应极正确,若堡在海南三百里,则北去西库伦当踰一千五百里,非只千里矣,故从 《新志》为正。”㉓

回纥原居于色楞格河流域,天宝三载(744),回纥与葛逻禄同攻突厥悉密颉跌伊施可汗,取得胜利并占领突厥故地。首领骨力裴罗“自立为骨咄毗伽阙可汗,遣使言状,上册拜裴罗为怀仁可汗。”“立牙帐于乌德鞬山”㉔,建立起回纥政权,与唐朝政府关系紧密,往来频繁。严耕望 《唐代交通图考》篇五十 《唐通回纥三道》中,“河上军城西北取高阙、泉道”与“弱水居延海北出花门堡道”两部分均论及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位置,考证最为详实。“泉道”即著名的参天可汗道,是唐通回纥的主道,此道自泉始又分为东西二道,西道经达旦泊至回纥牙帐,并在 “花门山”之地与“居延花门堡道”相合。兹将严著中相关内容分条引述如下:

花门山堡,在居延海北三百里,为唐与回纥国界,约在今诺颜博格多山脉 (Noyen Bogdo)西端南侧之鄂博图庙 (Obotomiao,E101°25′·N43°)地区。……盖河套西北、居延以北之唐回境上,有阿尔泰山脉之余脉自西徂东,为自然国界,今名戈壁阿尔泰山、诺颜博格多山、古尔班察汗山,唐世花门山者殆指此条山脉。居延北出路中之花门山堡乃据山之西南麓为守,去海三百里,不害山脉东段仍有花门之名也㉕。

花门山堡当在今鄂博图庙地区,其南去索果湖正约三百华里,盖唐人据山脉南口为守御也㉖。

居延海北之花门堡为唐回国界,亦唐之最北堡戍处。约在戈壁阿尔泰南之诺颜博格多山脉中㉗。

尽管史料严重匮乏,目前也尚未发现出土文物与地面遗址的考古实证,但严耕望先生的结论还是较为合理的澄清了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的地望所在。(图1)㉘

图1

综合 《元和郡县图志》、《新唐书·地理志》与严氏考证,可以明确:“花门山”乃山脉之名,系唐朝与回纥自然国界。“花门山堡”是位于花门山南麓唐朝境内的一处要塞,扼守着“弱水居延海北出花门堡道”的山脉隘口。花门山堡设置时间不详。另据 《唐会要》载,位于“花门山堡道”上的宁寇军为旧同城守捉,“天宝二年五月五日遂置焉”㉙,故 “花门山堡”大概也在天宝年间设置,或与宁寇军约略同时而稍晚。当回纥建牙乌德鞬山后,就成为唐代防备回纥南下的边防哨卡。

在诗歌创作蔚为大观的唐代,“花门山”与“花门山堡”这两个纯粹的历史地理概念,很快成为诗人创作的现实借鉴,被岑参与杜甫先后运用到诗歌中。唐诗中的 “花门”意象,除却已经排除在外的 “花门楼”之外,其意指可以分为两大系统。第一,乃用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作为历史地理概念的本意。第二,作为回纥民族指代的全新内涵。

岑参诗歌全用 “花门山”与 “花门山堡”的本意。《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歌》:“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刘开扬先生认为此处 “花门山乃虚写,非在花门山下作也”㉚,但无疑诗中意象系指 “花门山”。《送张献心充副使归河西杂句》“云中昨夜使星动,西门驿楼出相送。玉瓶素蚁腊酒香,金鞭白马紫游缰。花门南,燕支北,张掖城头云正黑,送君一去天外忆”句中,以“花门”与 “燕支”对举,“燕支”又作焉支,山名。《元和郡县图志》:“焉支山,一名删丹山,故以名县。山在县南五十里,东西一百余里,南北二十里。水草茂美,与祁连山同。”㉛故此诗 “花门”亦为花门山。

《与独孤渐道别长句,兼呈严八侍御》“军中置酒夜挝鼓,锦筵红烛月未午。花门将军善胡歌,叶河蕃王能汉语。知尔园林压渭滨,夫人堂上泣罗裙”句,陈铁民注云:“据 《新唐书·地理志》载,居延海 (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北境)‘又北三百里有花门山堡’。其地本唐置,天宝时为回纥所据。杜甫 《留花门》,以花门称回纥,此以花门借指西域少数民族。”㉜廖立释云:“唐人称回纥为花门。杜甫 ‘花门既须留,原野转萧条。’岑诗有 《戏问花门酒家翁》。此花门将军当为回纥族人而供职于北庭者。”㉝两说均有误。如前所述,现存史籍中并未载花门天宝间“花门山堡”为回纥所据,陈著的依据乃源自岑参 《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序》这篇真伪莫辨的佚文,廖著所云 “唐人称回纥为花门”也没有史实依据。将 “花门将军”释为西域少数民族将领或回纥族人也有不确。魏明安认为此句是夸赞“汉族将领能和兄弟民族酋长欢聚一堂,感情融洽”㉞。所见较为合理。“叶河七十里有叶河守捉”㉟,归北庭节度使管辖。廖著谓 “其地天宝年间无藩王”。“唐时此河上下为石国及昭武九姓各国。天宝十二载封常清征大勃律及命杨和再征石国,大胜而回,故各国有王在北庭也”㊱。“花门将军”与 “叶河藩王”、“善胡歌”与“能汉语”均构成反对,“花门将军”应当是指在 “花门山堡”或者 “宁寇军”等西北地区驻扎的汉族将领。

在岑参之后,杨巨源 《送太和公主和蕃》诗 “芦井寻沙到,花门度碛看”句中的 “花门”也指山脉而言㊲。唐穆宗长庆元年 (821),太和公主入嫁回鹘崇德可汗。《旧唐书》载其本事:“长庆二年闰十月。……公主至自回纥,皆云初公主去回纥牙帐,尚可信宿。可汗遣数百骑来,请与公主先从他道去,胡证曰不可,虏使曰,前咸安公主来时,去花门数百里。”㊳《册府元龟》所述更加详细:“胡证为金吾大将军,穆宗长庆二年送太和公主入蕃,去回鹘牙帐尚可汗。信宿,可汗遣数百骑来请与公主先从他道去,证曰不可,虏使曰前咸安主来时去花门数百里即先去,今何独拒我,证曰,我奉天子诏送公主以授可汗,今未见可汗岂宜先往,虏使乃止。”㊴据严耕望考证,太和公主所取 “此道即唐代初年回纥款降时上请太宗所置六十六驿之参天可汗道”㊵。他还再一次强调:“太和公主出嫁回纥,乃取道泉,非取居延道。……知泉道上果亦有花门地名。然此泉通回纥衙帐道上之花门,绝不可能即是居延海北三百里之花门山堡。唯一可解释者,海北三百里者只是一堡,而花门山则泛指此迤东一带唐回国界之山脉,当时皆名花门山,泉道亦逾越此条山脉之东段,故其道中亦有花门之名也。”㊶

诗歌中以 “花门”代指回纥者,全为杜甫诗作。自宋人阐释开始,已经成为古今诸家的共识。《哀王孙》“窃闻天子已传位,圣德北服南单于。花门剺面请雪耻,慎勿出口他人狙”句,王洙注云 “时回纥助顺”㊷。《留花门》“花门天骄子,饱肉气勇决。高秋马肥健,挟矢射汉月。……花门既须留,原野转萧瑟”句,赵次公注云:“花门,即回纥之别名也。”㊸黄鹤谓:“《唐志》中有花门山堡,又东北千里至回纥卫帐,故以名之。”㊹浦起龙注:“此当是乾元元年秋,宁国出塞后,回纥复遣骑入助,仍屯沙苑。公忧其绎骚无几,乃作是诗。”㊺《喜闻官军已临贼寇二十韵》“花门腾绝漠,拓羯渡临洮。此辈感恩至,羸俘何足操”句,赵次公注曰:“时用朔方、安西、回纥、南蛮、大食之兵。今言花门,回纥是也。”㊻《遣愤》“闻道花门将,论功未尽归。自从收帝里,谁复总戎机”句,黄鹤注:“诗云 ‘闻道花门将,论功未尽归。’当时永泰元年,子仪与回纥再盟,药葛罗帅众吐蕃,子仪使白光远帅精骑与之俱,杀吐蕃于灵台西原万计,又破之于泾州。于是回纥胡禄督等二百余人入见。前后赠赉缯帛十万匹,府藏空竭,税百官俸以给之。此所以为可愤也。”㊼《复愁十二首》其七 “贞观铜牙弩,开元锦兽张。花门小箭好,此物弃沙场”句,朱鹤龄注云 “史:收东京时,郭子仪战不利,回纥于尘埃中发十余矢,贼惊顾曰:‘回纥至矣!’遂溃。‘花门小箭好’,此一证也。安史之乱皆藉回纥兵收复,中国劲弩反失其长技,公所以叹之”㊽。

《即事》“闻道花门破,和亲事却非。人怜汉公主,生得渡河归。”黄鹤注云 “诗曰:‘人怜汉公主,生得渡河归。’谓宁国公主乾元二年八月丙辰自回纥归。当是其年作”㊾。《旧唐书·回纥传》载 “乾元元年八月,回纥使王子骨啜特勤及宰相帝德等骁将三千人助国讨逆。……乾元二年,回纥骨啜特勤等率众从郭子仪与九节度使于相州城下战,不利。三月壬子,回纥骨啜特勤及宰相帝德等十五人自相州奔于西京。”㊿据此,诗中 “花门”仍指回纥,惟严耕望先生认为此处为地名(51),似有不妥。

岑参诗歌首次以 “花门”入诗,但是杜甫诗中使用 “花门”意象更加频繁。故白居易《与元九书》中提及杜甫 “新开安、石壕、潼关吏、芦子关、花门之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52)。专门以 “花门之章”代指杜甫诗而不言岑参。特别是杜甫继岑参之后,创造性的以 “花门”指代回纥民族。然而如上所述,在杜甫之后,终唐一代,竟然没有人在诗文创作中再次发扬杜甫诗歌的这一用例。直到宋代,杜甫其人其诗的地位开始揄扬,出现 “千家注杜”的盛况,诸家对前代典籍钩沉索隐以寻找杜诗语汇的来历出处。经宋人发明,才明确了杜诗“花门”乃是回纥的代称。通过宋人的阐释,杜诗 “花门”的意指开始广泛流传,从而使得“花门”意象在自唐而后的文史领域之内,产生着比它初始历史地理内涵更加广泛深远的影响力。

三、杜甫 “花门诗”的接受与影响

杜甫创造性地将 “花门”作为回纥民族的代指,不仅丰富了这一语汇的内涵,也使得“花门”作为 “回纥”代指的用法在唐代以后被广为接受,他的 “花门诗”在后世文史两个领域内都产生重大的影响。

文学方面。从宋代开始,诗文中就出现学习杜甫 “花门”语汇意指的现象。如楼钥 《答杜仲高旃书》:“盖花门,即回鹘也。”(53)魏了翁 《李参政生日》“剺面花门未果驯,夏人兵马薄熙秦。谁将鞭策驱时运,十数年间日日新。”(54)直接点化 《哀王孙》中的句子,将西夏比作回纥。高斯得 《劫桑叹》:“昔闻花门乱,倒麦折桑枝。”(55)影射安史乱后回纥留驻中原,扰乱民生之事。金代元好问所作 《恒州刺史马君神道碑》,称 “君讳庆祥,字瑞宁,姓马氏,以小字习里吉斯行。出于花门贵种。宣政之季,与种人居临洮之狄道,盖已莫知所从来矣”(56)。马氏本西域雍古部人,元好问称之 “花门贵种”,仍乃借用杜甫之意。元代杨维桢亦作 《花门引》:“大唐宇宙非金瓯,黄头奚儿蟆作虬。……快哉健鹘随手招,渡河万匹疾如猋。白羽若月筋簳骄,弯弓仰天落胡旄。”(57)所咏亦回纥助唐平安史之乱事。

公元840年,回鹘为黠戛斯攻灭而举部西迁,“诸部溃,其相馺职及庞特勤十五部奔葛逻禄,残部入吐蕃、安西”(58)。逐渐与西域当地土著民族融合,形成今维吾尔族,清代称为回部或回回。有清一代,自乾隆间平定西域之后,诗人们都以 “花门”代指维吾尔族,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用法。乾隆皇帝本人就有 《御制花门行》之作。其它如 “花门瓜作饭,屯地马能耕”(《土鲁番》)(59)、“甘瓜别种碧团圞,错作花门小笠看”(《乌鲁木齐杂诗·物产》其六)(60)、“酒泉郡与凉州牧,何似花门醉百觞”(《葡萄酒》)(61)、“榆塞昔曾严鼓角,花门今尚业桑麻”(《惠宁城》)(62)、“浃岁锋车回十城,花门剺面马前迎”(《乙巳子月六日,伊吾旅次被命回京以四五品京堂用,纪恩述怀》)(63)、“红桑酒熟蒲桃暖,万里花门尽晏眠”(《南城凯歌十首》)(64),例证不胜枚举。

史地学方面。也是从清代开始,“花门”正式进入到史志著作当中。祁韵士 《皇朝藩部要略》介绍西域回部时,即以 “花门”代之:“回部不详其世系。大部二,约哈密回部,曰吐鲁番回部。二部错居西域,以天方为祖国,或城郭处,或逐水草徙,称花门种。相传祖玛哈麻教,以事天为本。”(65)《新疆图志》“吐鲁番回部”中则对维吾尔族的民族演进做了简单的辨析:“吐鲁番本高昌国,宋为甘州回鹘,辽为阿萨兰回鹘,皆回纥之遗种,而非天方西来之回也。……然回部实传衍于派罕,而非尽留种于花门也。”(66)其中 “花门”用法也是秉承杜诗而来。

杜诗 “花门”意指也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受杜诗诗史地位的干扰,许多想当然的历史事件随之被杜撰出来,一直延误至今,反过来又影响到人们对 “花门”语汇的理解。如 《分门集注杜诗》中 《哀王孙》诗师曰:“南单于即回纥也。花门乃回纥地名,甫有题花门诗,回纥以花门自号。”(67)结合上文对史地概念 “花门”的分析,可知唐代并没有出现过回纥自称花门的现象。《分门集注杜诗》中的说法缺乏史源学依据。但是宋人注本的错误认识,却流播甚广。甚至影响到前引廖立、陈铁民等先生对岑参诗歌的注解。

这种误解的例证多不胜举。如乾隆 《甘州通志》中专辟 “留花门山堡”条:“《新唐志》宁寇军北三百里有花门山堡,又东北千里至回鹘牙帐。”(68)乃将杜甫 《留花门》诗与 “花门山堡”混为一谈。《甘州府志》中延续了此内容,但在其后附有高元振 《花门考》的辨析:“以去回鹘帐不远也。曰 ‘留’者,以彼蟠据沙苑之间,恐为中国害耳。乃 《镇志》云:‘有留花门’,联上字误矣。杜诗末云:‘花门既须留’,其语甚明也。夫志,亦史也,乃事或传疑,而杜第诗耳,乃诗堪传信。前人论工部为诗史,洵不爽哉。”(69)以杜诗证籍载之误。《辞海》“花门”条释义为 “山名。在居延海北三百里。唐初在该处设立堡垒,以抵御北方外族。天宝时为回纥占领。后因以 ‘花门’为回纥的代称。”并举杜甫《哀王孙》中的诗句为例。释义依据也是岑参的佚文与宋人杜诗注解,且将历史地理的 “花门”与文学 “花门”完全混淆了。

今人孟楠撰有 《回纥别称 “花门”考》一文,从文史结合的角度对 “花门”作为回纥代称的缘由详加考论。文中称:“花门山堡乃是唐初为抵御北方诸族而设置的,天宝时为回纥所占,故以花门为回纥人之代称。”(70)又云 “约在天宝年间及其后,回鹘势力逐渐强盛,占据了突厥故地,其南境已达花门山及居延海以北戈壁。因此,‘花门’就成了回鹘人的代称而广为流传,乃至于回鹘人亦以 ‘花门’自号,唐代诗人称回鹘为 ‘花门’,均见于天宝年间及其后的作品,从侧面也证明了这点,质言之,‘花门’一词作为回鹘的代称,只能是在天宝年间以后”(71)。“再根据诗中描写的花门山的情况,也可推论出至少在天宝八年时,花门山地区已属回鹘领地”(72)。明乎史籍中对 “花门”概念的记载,以及由史入诗后 “花门”意象的传承流变,这些说法也值得商榷。

综上所述,本文结合唐代相关诗作及史料,对杜甫 “花门诗”的产生,“花门”意象的内涵以及 “花门诗”的影响与意义加以考察,得出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在诗歌史中,岑参首次将 “花门”意象引入创作,继而杜甫在诗中大量使用 “花门”语汇。通过对 “花门”这一意象的梳理,以小见大的反映出岑参、杜甫这两位著名诗人创作间的相互影响与交流。杜甫诗歌在唐代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注意其 “花门诗”的人并不多。自宋代始,杜甫其人其诗被奉为典范,他的“花门诗”也随之被给予特别地关注。

第二,“花门”首先是一个历史地理学的概念,它先于诗歌 “花门”意象而存在,并为诗歌意象提供了现实借鉴。唐宋时期官私历史文献和话语体系当中,从未出现过以 “花门”指代回纥的语言习惯,回纥也从未以 “花门”作为自称,杜甫在诗歌中创造性的以 “花门”指代回纥,从中可以领略到杜诗语言艺术的丰富性与独创性。历史上由地名演化为族名的例证不乏其例,如 《后汉书》:“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别依鲜卑山,故国号焉。”(73)由于杜甫诗歌的巨大影响力,唐以后人们一般将 “花门”作为回纥民族的代称,并成为历史和文学表达中一种约定俗成的 “熟语”而被普遍认可。

第三,史地学范畴内的 “花门山”、“花门山堡”与成为艺术真实的 “花门”意象未可混为一谈。宋代以来,针对杜诗中 “花门”的注解就出现许多杜撰的 “史实”,后世读杜诗者,也大都习于旧注中对 “花门”的解释,鲜有人追问 “花门”如何由一个历史地理语汇进入到诗歌语境当中,复又由文学意象变为民族称号的过程,从而造成对 “花门”概念的混淆及某些误解的陈陈相因,这都应当加以纠正。

注释:

①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39页。

②吴曾:《能改斋漫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49页。

③按,岑参:《戏问花门酒家翁》有 “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有 “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均涉及 “花门”语汇。廖立 《岑嘉州诗笺注》认为 《凉》诗作于天宝九载,诗中 “花门”谓 “回纥”,中华书局,2004年,第790页。陈铁民、侯忠义 《岑参集校注》认为《戏》诗天宝十载作于武威,“花门”即 “《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诗中的 ‘花门楼’,为凉州客舍之名。”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16页。《凉》诗“天宝十三载赴北庭途经武威时所作。”“花门楼”当为凉州客舍之名。第173-174页。刘开扬 《岑参诗集编年笺注》中引柴剑虹 《岑参边塞诗系年补订》云 “花门山在凉州西五百里,故诗中 ‘花门口’只是以花门山命名的凉州某一城门名。”又谓 “按参后有 《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诗曰:‘花门楼前见秋草。’此诗题之花门及诗中之花门口当指花门楼下道口,花门疑为凉州西北城楼,城门向甘州张掖、删丹而开者。”巴蜀书社1995年版,第197页。从诗句本意来看,“花门”当为客舍名,本文从陈铁民、侯忠义之说。因不涉及史地学概念,故二诗不在论述范围内,详正文。

④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二十,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302-303页。

⑤⑫㉜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84页、第184页、第212页。

⑥⑨㊱廖立:《岑嘉州诗笺注》,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326-327页、第362页、第351页。

⑦ 《岑嘉州诗笺注》,第830页。按廖立 “花门本为回纥牙帐所在”、花门在回纥境内之说不确,详下文所论。

⑧李嘉言:《岑诗系年》,《文学遗产增刊》三辑,作家出版社1956年版,第133页。

⑩㉚刘开扬:《岑参诗集编年笺注》,第403页、第199页。

⑪高文、王刘纯:《高适岑参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276页。

⑬㉞魏明安:《从花门山堡说起——读 〈岑嘉州诗〉札记之一》,《固原师专学报》1982年第2期,第1页、第9页。

⑭廖立:《岑参年谱》,《岑嘉州诗笺注》,第875页。

⑮⑯⑰⑱仇兆鳌:《杜诗详注》,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209页、第1262页、第640页、第453页。

⑲铃木修次著,秦伏男编译:《岑参与杜甫》,《杜甫研究学刊》1998年第2期,第69页。

⑳㉛李吉甫著,贺次君点校:《元和郡县图志》卷四十《陇右道下》,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021页、第1022页。

㉑欧阳修:《新唐书·地理志》,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045页。按古居延海位置与今不同。陈梦家 《汉简缀述》“通行地图额济纳河 (弱水)下游流入索果淖尔,其支流穆林河流入噶顺淖尔,后者注 ‘居延海’。这是错误的。”中华书局,1980年,第221页。严耕望 《唐代交通图考》:“汉代居延县城在今黑城遗址 (N41°40′·E101°30′或5′),或其北二三十里之一故城址 (K710)约N42°线上 (黑城与瓦窑托来之正中间)。居延泽在其东北,约指今索果湖 (Sogo Nur,N42°20′·E101°25′或15′)。或其东南之干涸湖泊区(瓦因托尼东南,E102°·N42°南北广大地区)。考古家称为居延泽者。至于今图所标称居延海之噶顺湖可能为后潴之湖,非故地也。”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619页。

㉒岑仲勉:《突厥集史》,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312页。

㉓㉕㉖㉗㊵㊶(51)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625页、第625页、第626页、第631页、第617页、第626-627页、第626页。

㉔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6860页。

㉘此简图据 《唐代交通图考·唐代通回纥三道图》绘制。其中实线为与本文所论相关的 “河上军城西北取高阙、泉道”与 “弱水居延海北出花门堡道”,虚线所指为 “北庭都护府东北取特罗堡通回纥道”。

㉙王溥:《唐会要》卷七十八,中华书局,1955年,第1428页。

㉝《岑嘉州诗笺注》,第350页。《戏问花门酒家翁》非指 “花门”,辨已见前。

㉟欧阳修、宋祁等编:《新唐书》卷四十 《地理志》,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047页。

㊲彭定求等编:《全唐诗》,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740页。

㊳㊿刘昫:《旧唐书》卷一九五 《回纥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5212页、第5201页。

㊴王若钦等编,周勋初等校订:《册府元龟 (校订本)》卷六五二,凤凰出版社2006年版,第7520页。

㊷(67)《分门集注杜工部诗》卷九,《续修四库全书》第1306册,第380页、第380页。

㊸㊻赵次公注,林继中辑校:《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54页、第228页。

㊹《补注杜诗》卷三,《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㊺浦起龙:《读杜心解》,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51页。

㊼《补注杜诗》卷二四,《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㊽朱鹤龄:《杜工部诗集辑注》,河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666页。

㊾《补注杜诗》卷七,《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52)谢思炜:《白居易文集校注》,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323页。

(53)楼钥:《攻媿集》卷六六,《全宋文》第263册,上海辞书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45页。

(54)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全宋诗》第56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34952页。

(55)《全宋诗》第61册,第38549页。

(56)元好问:《元好问全集》,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39页。

(57)杨维桢:《杨维桢诗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62页。

(58)欧阳修:《新唐书》卷二一七 《回鹘传》,第6130-6131页。

(59)王曾翼:《居易堂诗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53册,第439页。

(60)纪昀: 《纪文达公遗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35册,第647页。

(61)许乃榖:《瑞芍轩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54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73页。

(62)景廉:《度岭吟》,《清代诗文集汇编》第692册,第1页。

(63)林则徐:《云左山房诗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512册,第344页。

(64)方希孟:《息园诗存》,《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17册,第739页。

(65)《皇朝藩部要略》卷十五,《续修四库全书》第740册,第457页。

(66)王树枬等纂修:《新疆图志》卷十七,《中国地方志集成》,凤凰出版社、上海书店、巴蜀书社2010年版,第189页。

(68)《(乾隆)甘州通志》卷二二,《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69)《(乾隆)甘州府志》卷四,《中国地方志丛书》,成文出版社1976年版,第438-439页。

(70)(72)孟楠:《回纥别称 “花门”考》,《西北史地》1993年第4期,第41页、第42页。

(71) 《回纥别称 “花门”考》,第42页。按:《旧唐书·回纥传》载 “元和四年,蔼德曷里禄没弭施合密毗伽可汗遣使请改为回鹘”,林幹先生据 《通鉴考异》订为唐贞元四年合骨咄禄可汗请改 “回纥”为 “回鹘”,《突厥与回纥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55页。杜诗 “花门”专指 “回纥”而言,此处两名混用而未加说明似有不妥,宋人胡仔、吴曾亦有此误。

(73)《后汉书》卷九十 《乌桓鲜卑列传》,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985页。

责任编辑 刘晓凤

本文系新疆师范大学博士科研启动金项目 “中国古代诗歌与西域历史地理关系研究”(XJNUBS1419)成果之一。

作者:吴华峰,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83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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