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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连动句”的重新审视——从《马氏文通》的相关研究说起

2016-02-16杨西彬

关键词:例句现代汉语语法

杨西彬

(浙江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现代汉语“连动句”的重新审视
——从《马氏文通》的相关研究说起

杨西彬

(浙江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连动句长期以来都被作为现代汉语的“特殊句法结构”得到了广泛的关注。马建忠(1898)讨论了汉语中的“动字相承”现象,该研究有意区分“动字相承”和“动字相连”,这为重新审视该结构提供了新的思路。连动句研究需要区分“动词相连”和“动作相承”,而后者才是“连动”的核心特征。这一区分和认识不仅有助于重新梳理现代汉语中相关的现象,还有助于解决学界对于连动句研究中的诸多争议,为更好地解释该现象奠定基础。

连动句;《马氏文通》;动字相承;动词相连;动作相承

一、引 言

汉语语法研究伊始,汉语的特点就得到了格外的关注。汉语语法研究的开山之作《马氏文通》就很注重挖掘“华文所独”的语法现象。[1]回顾将近一个世纪的现代汉语语法研究,连动句的研究在这一进程中有着比较独特的地位。

赵元任首次明确指出“动词结构连用式是汉语很特别的结构”,[2]21此后,丁声树等、吕叔湘、朱德熙、李临定等都把现代汉语中的“动词连用”结构作为一种特殊结构单独描写讨论。[3]112-118[4-6]宋玉柱认为“连动句”术语的提出“是汉语语法研究更加重视汉语特点的一种表现”“使汉语语法研究更加符合汉语的实际”。[7]周国光指出“动词不借助虚词而连续排列构成连谓结构是汉语句法的一大特点”。[8]

比较通行的《现代汉语》教材对连动句尽管所采用名称存在一定差异,但是无一例外都会单列标题讨论这一语法现象,比如黄伯荣和廖序东、[9]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汉语教研室、[10]胡裕树、[11]邵敬敏、[12]邢福义、[13]程祥徽和田小琳[14]等。可以说,将近一个世纪的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得到的较为普遍的共识之一就是,连动结构或连动句是现代汉语的显赫范畴,[15]是区别于印欧系语言的“特有的句法范畴”。[16]

然而,也有不少学者并不承认该结构在现代汉语中的特殊地位,主张予以取消,比如张静、[17]邓思颖[18]181-184等。梳理前贤的研究成果,我们不得不承认:连动句研究虽然不是学术界争议最多的,但却是学术分歧最大的句法结构之一,这些争议主要涉及该结构的范围,以及该结构是否具有独立的资格。追本溯源,我们回到该结构最初的研究。

二、《马氏文通》的启发

1898年出版的《马氏文通》(以下简称《文通》)就注意到了“连动”现象,并专列一节“动字相承”专门讨论,其开篇有这样的论述:“一句一读之内有二三动字连书者,其首先者乃记起词之行,名之曰坐动;其后动字所以承坐动之行者,谓之散动。散动云者,以其行非直承自起词也。”[19]208我们认为这段话有两点内容值得注意:

(一)“动字连书”与“前后相承”

从第一句话,我们可以看出“动字连书”是“动字相承”形式上的特点,而“前后相承”是其语义特点。试看书中的例子:

(1)远人不服而不能来,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①(《论语·季氏将伐颛顼》)

(2)夫如是,故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同上)

(3)……必身劝,为之驾,遣诣相国府署行义年②……(《汉书·高祖求贤诏》)

(4)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庄子·外物篇》)

很多研究都关注到坐动与散动形式上的前后关系,即各句“连书”的动词中“坐动”在“散动”之前,但是往往忽略了《文通》对坐动和散动意义上“相承”关系的强调,即以上各例的“坐动”和“散动”之间都有“相承”关系。

如果连书的动词不是同一个句读之内,它们之间即便是有时间上的先后也不是“坐动—散动”关系,比如例(3)中处于不同分句的“劝”和“驾”各为所在分句的坐动,只有“遣诣相国府署行义年”一句中的动词之间才是“坐动—散动”关系。

(二)“动字相承”与“动字相连”

如上所述,《文通》特别强调连书动词的“相承”关系,我们认为《文通》此举是有意区分“动字相承”和“动字相连”。以上例句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例(1),因为该例中除了有“坐动—散动”关系的“谋动干戈”,还有四个动词连用的“分崩离析”,《文通》随文注释:“四动字,皆为坐动,意平而各不相属。”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同一句读中连书的动词不存在相承关系,那么它们就不是“坐动—散动”关系。也就是说,只有同一句读中有着相承关系的动词之间才是“坐动—散动”关系,所以“分崩离析”只是“动字相连”,“谋动干戈”才是“动字相承”。我们再看书中的另一个例句:

(5)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汉书·高祖求贤诏》)

《文通》在“布告”二字之后注释为“两字并为坐动”。

这两处注解说明《文通》认为“分崩离析”“布告”的用法不同于同一例句中的“谋动”“能尊显”,后者是坐动于前散动承之的相承关系,③前者则是“意平而各不相属”并列做谓词的相连关系。

此外,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文通》的内容安排:在“动字相承”一节的最后讨论了另一种情况,即“两动字意平而不相承者,则间以‘而’字连之,两意相反者亦如是”。[19]219书中还细致分析了“两动意平而不相承”的几种类型。例如:

(6)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

(7)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孟子·尽心上》)

(8)赵盾就而视之,则赫然死人也。(《公羊传·宣公二年))

由此可见,“动字相承”的特点有两个:1.动词之间有先后顺序,即坐动在前,散动在后。也就是说,坐动是相对于散动来说的,散动是相对于坐动来说的;2.动词之间还必须“相承”,否则只是“意平而不相承”。比如例(1)中的“分”“崩”“离”“析”、(5)中的“布”“告”以及(6)—(8)各例中,动词之间没有“相承”关系,只属于“动字相连”。

需要说明的是,很多文献只注意到了第一个特点,鲜有文献关注第二个特点。根据上文的论述,我们认为,“先后”关系是“相承”关系的基础,而“相承”关系才是“连动”的核心特征。

《文通》试图把“动字连书”区分为“动字相连”(“意平而不相承”)和“动字相承”,然后围绕“先后”和“相承”关系比较详细地讨论了“动字相承”现象。这些论述对研究现代汉语连动句有很大的启示,遗憾的是学界对这些精彩论述的挖掘和阐发还不够,以至于经常把两者(“动字相连”和“动字相承”)混为一谈,造成了连动句研究中见仁见智的分歧。

三、研究中的争议

在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史上,学界对连动句的认识存在很大的分歧,争议主要围绕以下两大问题:

(一)范围问题

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

1.介词结构能不能做“连动”的组成部分?

赵元任认为“介词常常当连动式的第一个动词使用”,[2]37即介词结构可以做连动结构的前项,比如“用心做”“替我说话”。[2]22丁声树等的词汇系统中没有介词,而是把它作为动词的小类,即次动词,[3]6所以该研究认为介词结构不仅可以作为连动句的前项,还可以做其后项,比如“喝到第二盅上”“坐在一边”。[3]117吕叔湘、殷焕先认为连动结构是由两个或者两个以上动词构成的结构,介词结构在他们的词类系统当中是副动词,所以介词结构不能作为“连动”的组成部分。[20-21]

2.有条件关系的句子算不算“连动”?

赵元任认为“不难受不哭”属于“连动”,[2]21丁声树等也认为条件关系属于“连动”,通常用“就”连接,比如“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3]115向若认为连动结构前后项动词之间不能存在假设关系④(即条件关系)。[22]宋玉柱认为有条件关系的结构是紧缩句,不属于“连动”。[23]

3.前后项动词之间有停顿或者关联词算不算“连动”?

丁声树等认为“连动”结构中间可以使用关联词,[3]113比如“战而胜之,或取而代之”。张志公认为只要表示动作一前一后连续进行就是连动句,不管有没有关连词或者停顿,[24]比如:“程浩明说完,见大家不哼气,便干擤了几下鼻子,做出找东西的样子到处看。”吕叔湘认为如果句中有停顿或者中间有关联词,把它们处理为复合句更合适。[20]江天认为“连动”动词之间不能有语音停顿,也不能插入关联词语。[25]

值得注意的是,同一学者前后的认识也有差异。相比于《北京口语语法》,《汉语口语语法》减少了两种情况,而增加了另外五种情况。⑤[26]吕叔湘在《语法学习》中认为“连动式”有三类:i.前项动词是次要的,是附加语,比如“躺着看书”;ii.联合结构,比如“大吃大喝”,两项动词是联立的;iii.两项动词既没有联合关系,也不容易分别主要和次要,比如“他走过去开门”。到了《汉语语法分析问题》则认为“连动式”主要有三类:i.前轻后重,比如“坐车回家”;ii.前重后轻,比如“买菜去”;iii.前后难分轻重,比如“躺着不动”。[4]很明显,后者不再包含动词性联合结构。

高增霞认为连动句没有明确的范围,它是语法化程度上的连续统,有典型、非典型和边缘三类成员。[27]也就是说,关联词、停顿等都不是绝对的标准,同为连动句,其间的差别只是典型程度不同罢了。

(二)存废问题

尽管很多有学者认为“连动句”是现代汉语中的独立结构,但是一直也有学者否认该结构的独立地位。

胡附和文炼指出:“在语言规律的说明上,连动式起不了什么作用,把它列为一种‘式’,还是值得考虑的。”[28]萧璋通过语序变换、重音形式等手段证明“连动句”都是附加关系或补足关系,并指出“用连动的理论去分析则使人感到纠缠,不太切合语言实际,很难解决问题”。[29]张静认为连动句成了一个包罗万象的大杂烩,他搜集罗列了18类被称为连动句的句子并逐一进行分析,最后认为这些句子都可以划归到其他句式当中,明确主张取消连动句。[17]

邹韶华通过定量分析方法对连动句的结构中心进行了研究,最后得出结论:连动句的语义中心绝大多数落在后一个动词上面,因此主张取消连动句而把它划入偏正结构。[30]邹韶华和张俊萍从语言应用的整体考察发现,动词连用的语义中心在后占了绝对优势,几个动词之间的关系基本上不是后补充前,而是前修饰限定后,提出把连动句归入偏正关系中更符合语言的本来面目,也更合理。[31]Paul认为连动结构在汉语语法体系中没有什么理论地位。[32]邓思颖认为连动句的一些功能也都可以从偏正结构或述补结构推导出来,“取消‘连动结构’的独立地位,不仅没有对汉语的分析产生什么障碍,而且可以简化语法理论,让我们对汉语的句法结构能够有更深刻的认识”。[18]184

这些研究无疑是细致的,但是学者们之所以存在以上分歧没有达成共识,就是因为“连动句”内部是不匀质的,以至于不能简单地把连动句归入哪种结构。其实,范围也罢,存废也罢,如果以《文通》中“动字相承”的角度来看就会明朗一些。

四、现代汉语连动句的重新审视

(一)“动词相连”和“动作相承”

如前文所述,《文通》对“动字相承”现象有着精彩的论述,此后《文通》的研究者也对此有所阐发。孙玄常认为《文通》中坐动后直接加散动(而非承读中的散动)的先后并置式是“动作相承”,也就是“连动”;[33]邵霭吉在“《马氏文通》的句型论”一章的“动字句式”一节专门讨论“动字相承”句式和“动字平列”句式;[34]宋绍年明确使用“动字相连”和“动字相承”⑥这一组概念。[35]

这些研究加深了学界对“动字相承”现象的认识,但是我们认为“动字相连”和“动字相承”的区分并不明确,进一步区分两组概念,即“动词—动作”和“相连—相承”,才有助于深入把握连动结构的本质,进而解决存在的争议。

所谓“动词”就是词类标示;所谓“动作”就是行为主体发出来的行为;所谓“相连”就是“连在一起”;所谓“相承”就是“(行为之间)先后承接关系”。这两组概念可以涵盖之前学者提出的概念,而且使得概念表达更为明确,比如“动字相连”和“动字相承”,同为“动字”,看不出来两组概念中“动字”含义的不同,而“动作”和“动词”就可以明确将两组概念中的“动字”区分开来。

我们认为“动词相连”和“动作相承”可以明确地把“连动”结构和其他结构区分开来:“动词相连”是形式上的特征,即动词连在一起使用,意义上是并列、修饰等关系;“动作相承”突出的是意义上的特征,即前后项动作之间有相承关系,或者说后项的动作承接于前项动作。

需要说明的是,“动作相承”一定表现为“动词连用”,因为“动作”需要以“动词”的形式来体现,“相承”也需要“连用”来实现;没有相承关系的“动词连用”即为“动词相连”。如此,我们就可以用这组概念重新审视现代汉语中“连动句”研究中的争议。

(二)新的角度看争议

我们从学者的论著中摘录以下被认为是“连动句”的例句:

(9) 他走过去开门。(吕叔湘 1953)

(10)他躺着看书。(同上)

(11)他每天大吃大喝。(同上)

(12)他躺着不动。(吕叔湘 1979)

(13)这东西留着有用。(同上)

(14)他坐车回家。(同上)

(15)他写封信(去)试试。(同上)

(16)他有能力完成。(张斌 2012)

(17)他打电话叫车。(同上)

(18)他听了这个消息很兴奋。(宋玉柱 1986)

按照上文的论述,例句(9)(15)(16)属于“动作相承”;(11)(12)是属于“动词相连”,是并列关系;[36]⑦(13)属于紧缩句,两个动词之间有逻辑关系,“这东西因为有用所以留着”,或者“这东西先留着,(估计)以后有用”,更为重要的是“留着”和“有用”之间并没有相承关系;(18)中的后项不是动词,而是形容词,⑧根本不属于“连动句”。此外该结构的主语还可以出现在后项形容词前面,即“听了这个消息他很兴奋”,如果把形容词换成“高兴”,前后项还可以互换位置,即“他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这些都是“连动”结构所没有的特征,该例句的前后项之间也没有相承关系。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10)(14)(17)三个例句,它们可以理解为“动词相连”,即前项修饰后项,表示后项的方式等。比如“躺着”是“看书”的方式,不是“坐着”,我们记为(10)a;“坐车”是“回家”的方式,不是“走”,记为(14)a;“打电话”是“叫车”的方式,不是“网上预约”,记为(17)a。这三个例句也可以理解为“动作相承”,即后项动作承接于前项动作,作为前项动作的补充。比如“他躺着看书(去了),不是(去)睡觉”,⑨记为(10)b;“他坐车回家,不是上班”,记为(14)b;“他打电话叫车,不是订餐”,记为(17)b。

这是之前研究很少注意的。一般认为这三个例句只有一种意思,要么是前项修饰后项,要么是后项补充前项。马庆株指出有些连动句中的两个动词之间可以有不止一种语义关系,既可以理解为方式与动作的关系,也可以理解为动作与目的的关系。[37]这一认识无疑是深刻的。

其实,从理论上讲,每一个“连动句”都可能有两种理解,只是在实际语言中,有的句子的前项动词因为动作性很强,通常不作为修饰成分,比如“他走过去开门”,似乎也可以把“走过去”理解为“开门”的方式(区别于“跑过去”),但是这种理解在语言世界中并不是常态。

由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真正属于“动作相承”结构的,只有(9)(15)(16)以及(10)b(14)b(17)b,其余的结构要么属于“动词相连”,比如(11)(12)以及(10)a(14)a(17)a,要么属于紧缩句(例(13)),要么根本不属于“连动句”(如(18))。

(三)重新思考

由此可见,以前存在的争议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没有区分“动词相连”和“动作相承”,笼统地归于“动词连用”;《文通》给我们带来的启示就是要把两种不同的概念区分开来。

所谓的“动词相连”是没有相承关系的“动词连用”。所谓的“动作相承”,在形式上,其动作体现为动词(因此它类似于“动词相连”);在意义上,“动作相承”不但要求前后项之间有先后关系,更要求它们之间有相承关系。

长期以来,连动句广受诟病,甚至被认为是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垃圾桶和遮羞布,[38]足见其系统内部的混乱;但是如果明确区分“动词相连”和“动作相承”,就可以理清很多问题。⑩

五、结 论

“连动句”研究在现代汉语语法研究中占有比较特殊的地位。我们从《马氏文通》中对“动字相承”现象的论述出发,发现该研究有意区分“动字相承”和“动字相连”,这种思路对现代汉语的连动句研究有着重要的启发意义。我们在相关研究的基础上明确提出连动句的研究需要区分“动词相连”和“动作相承”,同时指出后者才是连动句的核心特征。这一区分不但可以解决之前研究中存在的争议,还可以为重新审视现代汉语的相关现象提供新的视角。

吕叔湘主张把能分出去的分出去,留下来的只能叫连动句。[4]本文的思路就是把混杂于其中的现象排除出去,明确连动句的范围,为更好地解释该现象奠定基础。

此外,需要说明的是名称问题。赵元任把“连动句”称为“verbal expressions in series”;[2]国外语言学界比较通用的名称是“Serial Verb Constructions”,[39-41]简称SVC,学界一般翻译为“动词连用结构”;Yin把它看作是多动结构(Multi-verb Constructions)的一种。[42]

我们认为“动词连用”这一名称在现代汉语中用得太多,而且表意有很大的模糊性:“连用”涵盖了“相连使用”和“相承使用”,多个动词相连使用也是连用,动作间相承使用也是连用;“多动结构”很直观,但是按照字面意思包含了小句宾语句等,所以我们建议使用“连续动词结构”(Serial Verb Constructions的直接翻译)。

尽管名称只是一个标签,但是名正则言顺,恰当的名称有利于把握现象的本质。至于说“连续动词结构”是不是现代汉语中的特殊结构,以及如果是,它的特殊之处在哪;如果不是,它与其他语言的共性又是什么,又该如何解释不同语言中的共性和差异,我们将另文讨论。

注释:

① 原例句没有下划线,为了直观,本文根据《文通》论述对例句做统一标示,坐动标为“ ”,散动标为“ ”。下同。

② 原文在省略号处都有文字,本段话在引用时略去与本文无关的论述,代以省略号。

③ 有一个问题需要说明,即“能尊显”中的前项动词“能”多被视为助动词。如何理解它们与后项动词的“相承”关系?我们认为所谓“助动”就是“辅助其他动词”,这是站在其他动词的角度观察的结果;如果从助动词的角度考虑,结果就是单独使用这些助动词不能够实现完整的表达,它们需要其他动词来承接。所谓的“动字相承”主要是指后项的动词承于前项动词,助动词与后接动词结构共同在句中承担语法功能恰恰是助动词的重要特征。如《文通》所言“夫曰助动,必有所助之动字为后焉,所谓散动也”。在此特别感谢匿名评审专家的提醒和修改建议!

④ 此处的“假设关系”与赵元任、丁声树等所论及的“条件关系”应该是一样的——这从后两者所举的例句中可以看到。比如说“不难受不哭”,既可以是“只要不难受就不哭”(条件),也可以是“如果不难受就不哭”(假设);“打得赢就打”,既可以是“只要打得赢就打”(条件),也可以是“如果打得赢就打”(假设)。此外,《现代汉语语法讲话》中的另外两个例句(生就同生,死就同死;不能大干就小干)似乎只能理解为假设关系。

⑤ 在前者中赵元任认为“连动式”中第一个动词结构主要有七种意义:i时间次序的先后;ii条件;iii地点;iv方法;v目的;vi比较;vii前置外动词。在后者中赵元任讨论了第一个动词的10种关系:i时间在前;ii什么时候;iii什么地方;iv受益;v目的、理由和/或原因;vi达到目的的手段;vii方式;viii比较;ix一般关系;x动作加在动作上。具体参看书中的论述。

⑥ 宋文认为《文通》“对动字相连和动字相承做出了明确的区分”,这一观察是细致的。但是我们认为这一论断并不符合实际情况,因为我们可以找到书中的相关论述及例句之间相冲突的地方,所以我们认为《文通》只是有意区分动字相连和动字相承,而并没有对两者进行明确区分;若不然,“分崩离析”就不用“意平而各不相属”而直接用“动字相连”。此外,如果明确把两者分开的话,主谓结构作宾语的句子就该排除在“动字相承”之外,而《文通》恰恰把它放在“动字相承”一节讨论,比如“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一句中,《文通》认为对于全句来说,“入”是“见”的散动,但是对承读(“孺子将入于井”)来说,“见”又是其中的坐动。很明显这是矛盾的,更为关键的是,“见”与“入”并没有相承关系。关于《文通》相关表述的矛盾,我们有专文论述,这些问题与本文的关联不大,此不赘述。

⑦ 张静研究认为“躺着”和“不动”只是从正反两个方面说明同一种情况。我们认为“不动”和“躺着”更像是注释关系,两者顺序可以更换,“他不动,躺着”。

⑧ 这也是有学者不把这种结构叫作“连动句”而叫“连谓句”的主要原因。至于这种结构的性质,本文暂且不论。

⑨ 如果说“躺着看书”的两种意思不明显,“哭着回家”就很明显了:既可以把“哭着”理解为“回家”的伴随状态,也可以把“回家”理解为“哭(着)”的诉求,即目的。

⑩ 张志公、吕叔湘对“连动句”分类的核心思想也是把“动词连用”作为一类现象,而非具体句式,这与本文的思路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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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LIANG T. Sevial Verb Construction in Mandarin Chinese: The interface of syntax and semantics[C]//YUN X.(eds) Proceedings of the 21st North American Conference on Chinese Linguistics(NACCL-21). Rhode Island: Bryant University, 2009 (2): 209-228.

[42]YIN H. A Cognitive Approach to Multi-Verb Constructions in Mandarin Chinese[D]. Edmonton: University of Alberta, 2010.

(责任编辑 吴 波)

A New Review of Serial Verb Constructions in Modern Chinese:With a Reference toMashiWentong

YANG Xibin

(CollegeofInternationalEducationandCulture,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Serial Verb Constuctions have been widely concerned as “special syntactic structure” in modern Chinese for a long period of time. Ma Jianzhong (1898) intended to distinguish between “dongzi xianglian”(“动字相连”) and “dongzi xiangcheng”(“动字相承”), which provides a new review of the structure.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suggestion that we should distinguish between “verb-linking” and “action-sequence” to analyze the related phenomena in modern Chinese. This distinction not only is helpful to solve the disputes, but also can lay a better foundation to explain the phenomenon.

Serial Verb Constuctions;MashiWentong; dongzi xiangcheng; verb-linking; action-sequence

2016-04-01

杨西彬(1980- ),男,河南新密人,浙江师范大学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讲师,文学博士。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框架语义学理论视角下的对外汉语句式系统研究”(16BYY105);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课题“科学教科书习题质量评估工具的开发与应用”(2016M592019)

H146.3

A

1001-5035(2016)06-01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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