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则

（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北京市100028）



“十三五”时期寻求商贸流通业创新发展新突破

宋则

（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北京市100028）

摘要：作为基础性、先导性产业的商贸流通业，成本高、负担重、效率低、障碍多已不再是行业内部的问题，而是制约、影响国民经济发展全局的突出难题。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和商贸流通业具有共同的内在本质，它不可能完全消灭中间环节，因为它自己就是最大的“中间环节”，也不可能消灭商贸流通业，只能改变商贸流通业的存在形式。商贸流通业与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之间、实体店与网店之间现有的矛盾冲突只是表象，经过相互磨合、相互适应完全可以融合发展。打破属地管辖体制和僵硬的行政边界，是商贸流通业寻求突破、释放创新能量的关键。同时，从提高效能、降低成本的战略高度，应彻底打破现行部门利益藩篱，尽快建立符合商品流通要求的“大商务部”管理体制。

关键词：商贸流通业；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中间环节；经济体制；属地管辖

一、商贸流通业降本减负增效事关国民经济全局

目前，国内外形势复杂多变，特别是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诸多矛盾叠加、风险隐患增多，①我国正处于重大历史节点：政府主导、财政投资支撑经济增长的传统动力弱化，市场主导、民营经济支撑的新动力不足；新常态迹象日益明显，老常态消解依然迟滞，新老状态胶着。经济下行的压力与市场驱动的上升活力相抗衡，改革红利能否充分释放的成败看结构、关键在改革。2015年，尽管进出口增幅下降，投资下滑，PMI在运行基准线徘徊，制造业低迷，但是在经济增长中，消费贡献率已经超过60%，服务业比重超过50%（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均在70%～80%之间），高技术新兴产业年增长速度超过10%，比重不断上升，就业形势好于预期，更好于拼工业、拼投资的老常态时期。

经济形态的加速演变使商贸流通业的地位更为突出，降本减负增效事关国民经济总成本和总效率。这是因为在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增大、成本上升刚性日益明显的时期，商贸流通业作为基础性、先导性产业，其成本高、负担重、效率低、障碍多已不再是行业内部的问题，而是制约、影响国民经济发展全局的突出难题。②如何从微观上降低企业负担和成本，从宏观上降低国民经济运行总成本，已经成为近期的现实问题和长远的战略问题。

中国最高决策层已经将很大的注意力转向服务业，特别是商贸流通业。近几年围绕“降成本”

等密集出台的一系列重大举措均聚焦于商贸流通业，务求解决长期存在的突出问题。2014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促进内贸流通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要求进一步加快推进行政审批制度改革，系统评估、清理并最大限度取消和下放涉及内贸流通领域的行政审批、备案等事项；对按照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家有关政策规定设立的涉企行政事业性收费、政府性基金和实施政府定价或指导价的经营服务性收费，实行目录清单管理，不断完善公示制度；加大对违规设立行政事业性收费的查处力度，坚决制止各类乱收费、乱罚款和摊派等行为。

2015年8月6日，国务院批复上海、成都、郑州、义乌等9个城市为商贸流通业改革发展综合试点；8月19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再次提出认真清理流通环节乱收费的“路障顽疾”；8月21日，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出台《建立长江航运收费目录清单制度》；9月初，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商务部、海关总署等七部委出台《清理规范进出口环节收费》；9月18日，国务院办公厅颁布了《关于推进线上线下互动加快商贸流通创新发展转型升级的意见》。这些举措将大大减轻长期以来企业背负的数千亿元的隐形负担，剔除体制性成本，进一步压缩流通时间，提高流通效能，扩大商贸流通服务业影响力。

在我国，对商贸流通业的规范监管与三十多个政府机构直接相关，由此发生的行政管理成本居高不下。从“充分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角度来看，商贸流通业“十三五”规划期间面临的具体问题和细节十分庞杂，其中绝大部分问题通过简政放权、松绑改革可以放手由行业协会和企业自行解决，而少数事关全局和长远的方向性、战略性重大判断和决策要点，则需要从宏观层面统筹规划、顶层设计。而在政策措施方面，制定“十三五”商贸流通业发展规划应以解决商贸流通业长期存在的突出问题作为核心主线及政策抓手，并且尽可能把能耗指标、效率指标、质量指标等明确细化，按年度量化分解，依托市场化手段，实现商贸流通业的现代化转型升级。

二、借助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寻求新突破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提出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五大发展理念，认为“这是关系我国发展全局的一场深刻变革。”其中，重点是“创新发展”，而“实施网络强国战略，实施‘互联网+行动计划’”③是最大的亮点。

在经济全局聚焦流通业的时刻，商贸流通业自身也在发生巨大变化，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正在猛烈冲击、改变着商贸流通业的传统格局，其中最大、最直接的改变就是人们购物、消费的方式。网络购物有效弥补了交通拥堵、时间短缺的局限，而实体店销售服务方式却没能有效转变，实体商店的生存日益艰难。网络购物可以充分利用碎片化的时间，随时随地做到“货比三家”，可享受到物美价廉的乐趣，轻松且高效。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突破了传统时空限制，展示明显优势，招招都击中传统商贸流通业的软肋：物美价廉、实惠便利、品种繁多、随时随地、省时省力、服务上门。尽管存在着商业欺诈、食品安全、快递服务低劣等问题，但这些毕竟不能成为主流。虽然在零售额方面，实体店仍是主体，[ 1 ]但降幅明显，百货店甚至出现了负增长。销售额替代、挪移，网店业绩暴增，其中既有存量替代，也有新增销量。但网店销售增幅不可能像前几年那样持续猛增，有可能呈递减之势，回归理性。

方便购物只是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的表面优势，重新审视商贸流通业和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的内在联系，有可能拨开迷雾，发现普遍联系的合理解释，确定流通业和互联网/移动互联网融合发展的未来方向。

在本文中，商品流通是指在实体经济范畴内，由商品流通直接引起或与商品流通直接有关，并直接为商品流通服务的商流、物流、信息流和资金流的总和或总称。[ 2 ]商贸流通业是指专门从事商品购销流转的主要行业的总称，核心产业包括批发业、零售业和物流业，更广泛意义上还包含交通、仓储、运输业、餐饮、住宿和其他居民服务业。[ 3 ]

商贸流通、商贸流通业的本质功能，是横向性流动优化国民经济的时间流程和空间结构，促进生产、流通、消费方式及其变革。从时间角度考察，商贸流通业通过其“减少耽搁或停顿”，可以决定国民经济的运行节奏和周转速度；从空间角度

考察，商贸流通业通过其随行就市的订单机制“整合优化资源配置”，可以决定各种经济结构。这是从时间继起和空间并存两个视角所做出的最高概括，同时又具有很强的政策含义。在新时期，国民经济要完成转型升级，克服以往弊端，实现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必须以市场调节为基础、以商贸流通业为支撑。

在现实中，生产者、经营者与消费者（供给方与需求方）在时间和空间上的矛盾无处不在，障碍形形色色，这在古往今来的经济交往中始终存在，也是发生各种费用和支付交易成本的根本原因。化解生产、流通和消费这种最高层面的时空矛盾，“消灭耽搁或停顿”“无缝连接”、实现“结构均衡”是经济生活、经济交往的最大最根本任务。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以低成本甚至零成本突破了传统经济时间空间中的局限和障碍，在无限大的范围推动着无限多样化快节奏的经济活动，极大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使以往很多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成为现实，使经济社会各个领域中的信息不对称被最大程度降低，各种交易可以随时随地完成，商贸流通中无数原有的中间环节（耽搁和停顿）被迅速消灭。这就从根本上解释了为什么商贸流通领域的模式创新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般呈指数化发展，B2B、B2C、C2C、O2O、全渠道等多样组合都是源自这一最高层面最大最根本的突破。凡是借助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突破原有时空局限所做的一切改进都是创新，而且这种创新注定是无限多样的，解决产供销时空矛盾的流程可以迅速被简化，模式创新在整合、筛选、淘汰过程中优中选优。

可以认为，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和商贸流通业二者的网络状、横向性、扁平化内在本质特征是相通的、一致的、相辅相成的，其目的都是为了化解各种时空矛盾。共同的内在本质导致共同的天然冲动，它们固有的天性就是要跨过一切障碍和中间环节，突破一切限制，实现扁平化、横向性、无边界、快节奏渗透扩张。特别是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恰恰顺应人类低成本、高效能趋利避害的天然本能，从商贸流通业所要解决的种种时空矛盾困扰中应运而生。商贸流通业为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提供了最符合天性的广阔发展空间。但是，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再发达，也只是解决矛盾困扰的经济思路和技术手段，不能脱离满足经济社会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这个根本目的，需要“落地”，需要实体经济的“物质化支撑”，否则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在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的冲击下，社会中出现了很多新情况和新议论，甚至断言某某商业业态将终结、消失，这些都是可以讨论的，但是涉及商业和互联网本质的问题，却应该有一个基本判断。如前所述，商业从古至今都是社会生活和交易的中介与纽带，能够发挥优化流程、优化结构、促进消费、便民利民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最大的“中间环节”。同时，商品流通的中间环节也是个动态过程，流通中需要多少合理的中间环节，建多少实体批发店、零售店或网店，需要支付多少合理的流通成本，完全是由各种复杂多变的具体情况决定的，或者说最终都是由市场竞争裁决的。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不可能完全消灭中间环节，因为其自身就是为所有交易当事人提供无限便利、被人们称作“平台”的最大的“中间环节”。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也不可能消灭商贸流通业，能改变的只是商贸流通业的存在形式，使商贸流通领域原来的不可能成为可能，从而使商贸流通业的本性充分展示并得到提升，也使互联网/移动互联网自身找到了无限广阔的用武之地。商贸流通业与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之间、实体店与网店之间现有的矛盾冲突只是表象，经过相互磨合、相互适应完全可以融合发展，实现双赢、共赢。“互联网＋”已经展示了二者融合发展的广阔前景。④互联网“加”到哪个产业，该产业都会像商贸流通业一样，将改变原有产业时间空间的存在形式，改变传统运作流程，激发出颠覆性的模式创新。因此，对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的影响力和发展前景值得持续关注。⑤创新应是多元化的，无论是实体店还是网店，都允许实验，允许失败，要少一些极端言论和相互指责，多一些宽容和善意。百货店经过转型可能在增加虚拟元素之后浴火重生，而网店经过快递配送支撑后也可能转型实体店。

三、打破属地管辖体制和僵硬的行政边界，是寻求突破、释放创新能量的要害

商贸流通业与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的融合发展，将激发出从未有过的巨大潜能，并在无限多的

资源配置领域发挥高效能和基础性作用。对于这种深刻变革，人们以往建立起来的基于时空原有局限的管理体制和政策体系，已经在一夜之间变得陈旧过时了。换句话说，对互联网时代商贸流通业影响力和模式创新能量的最大束缚、最大压抑，恰恰是已经陈旧过时、僵硬的行政管理体制。多数人停留在技术层面看待互联网/移动互联网，而最重要的体制机制问题却被忽视了。

深化改革、率先剔除商贸流通业的体制性成本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流通成本是指商品在流通过程中所发生各种费用的总称、总和，主要包括商流费用、物流费用、信息流费用、资金流费用，其中的每一项都可以做进一步的结构分析，如物流费用包括运输、仓储和管理费用。以全社会物流费用率为例，目前我国全社会物流总费用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达18%，高于发达国家水平1倍左右，也显著高于巴西、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水平。⑥我国流通成本问题十分复杂，主要原因是原有的计划经济生产型主导的统计核算系统多有缺失和遗漏，很难对实际发生的流通成本完整准确地剥离识别。从体制和政策视角看，流通成本可以划分为经济性成本与体制性成本。前者属于流通领域正常经营活动必然发生的成本，是不可避免、需要补偿的合理成本；后者则是因管理体制和政策缺陷等人为引发的不合理成本。前者是设法降低的问题，后者是坚决剔除的问题。

按照这个政策思路，改善营商环境、降本减负增效有望取得巨额实效。即借助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等现代技术手段，依托市场化、高效率、低成本的商贸流通服务业支撑，在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的新形势下，通过结构优化调整，缓解产能过剩和库存积压，优化结构，减少数万亿元的产业结构性损失（目前仅钢铁产业一项，陈旧落后的过剩产能就超过1亿吨、数千亿元，加上产成品积压和上下游关联产业，结构性损失还得加倍）；依托商贸流通服务业支撑，降本减负增效，降低库存，加快经济运行速度，全社会可额外节省1.5万亿～2万亿元的流动资本占用；提高物流效率，可额外降低至少1万亿～2万亿元的物流成本；依托商贸流通服务业支撑，降低消费品物流成本，可便民利民、让利于民、增进城乡居民即期消费，额外化解至少1.8万亿～2.5万亿元的购买力存量（目前仅农村购买力结余就高达2万亿～3万亿元）；强化商贸流通服务业安全诚信快捷服务，可消灭逃废债务、商业欺诈、制假售假、商业贿赂、撕毁合同等造成的经济损失1万亿元。[ 4 ]

需要特别指出，寻求新突破，不仅在狭义的商贸流通体制，而且在整个传统经济体制；不仅在细节、表面，而且在体制、根本。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和商品流通天然都是扁平化、打破局限、横向流动的过程，而耸立在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和商品流通之上、从计划经济延续至今的众多管理机构却是纵向设置、相互隔绝的。可以说，在有意无意之间，这种体制是与互联网、商品流通“对着干”“过不去”的体制，而仅凭改革流通体制是无能为力的。尽管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管理体制、机构改革，但仍然很不彻底，带有明显的过渡性。主要表现是衙门林立、九龙治水、各行其是、自乱其制，职能交叉重复和遗漏并存，互相推诿掣肘不断，“你管我管”争论不休，行政成本和企业负担居高不下，市场分销渠道被行政划定的边界阻断压抑，被种种行政隶属关系封闭禁锢，流通渠道被切割得零零碎碎、难成体系，产供销辐射半径被大大压缩，商品很难无障碍高效流动，导致市场化、横向性、有实力的商业企业稀缺，并致使成本高、效能低、价格高，最终使消费者和生产者的切身利益乃至国民经济都受到巨大伤害。⑦

改革开放虽已历经30多年，但仍然没有触及传统计划体制属地管辖这一顽疾。行政化条条块块的属地管辖、层层审批体制造就了全国大大小小、错综复杂而僵硬的行政边界，已经成为新时期特别是实现“十三五”规划各项经济社会目标的最大桎梏。在我国，稀缺资源历来是按照行政级别、行政区划、行政办法、行政渠道，按照纵向条条和横向块块逐级层层分配的。在这种行政长官负责制、政绩考核制和权力无限扩张体制下，各级官员就是行政区划、属地管辖的具体代表，是行政权力的人格化表现，是资源分配的决策者和忠实执行者。这就犹如人为筑起了一道道高墙，形成了条条块块隶属分明，官本位、各自为政、各行其是的“一亩三分地经济”，凡事坚守以邻为壑的属地管辖思维和属地管辖办法，税费收入和支出带有强烈的地域性，人员、商品、资本等要素及其收益归属都十分明确，横向跨属地边界流动是很敏感、很

麻烦的事情，所发生的税费宁可重复征收也绝不会减免。属地管辖强化了地方政府越位过度干预经济活动的弊端，人为扩大了地区差距，必然导致属地企业待遇优先和地方保护。工商企业属地管辖外加政出多门，极大增加了跨地、异地开业经营的企业成本。同时，又导致社会管理与服务严重缺位，造成民生、环境问题连年欠账。

属地管辖会最终导致以下恶果：第一，短平快容易“出业绩”的产业一哄而上，各地“彼此彼此”产业趋同，排斥竞争，保护落后，结构恶化，重复建设，产能过剩，举债赖账，债台高筑，无人负责；第二，源远流长的“地盘”意识，胡为任性，争当老大，面子工程，豆腐渣项目，欺上瞒下，弄虚作假，短期行为，不计后果地拼资源、拼能源、拼消耗的高成本和低效能；第三，审批设限，设租寻租，官商勾结，腐败丛生；第四，重复收费，重复检查，歧视排外，选择性施政，选择性执法；第五，互相封锁，互相防范，以邻为壑，鸡犬相闻却不相往来，“国中之国”遍地，隐形摩擦不断，现代版的自然经济；第六，对易出政绩的GDP面子项目争先恐后，大肆插手，严重越位，对费力不讨好的社会责任、环境责任和民生服务退避三舍、视若惘闻、严重缺位。

人财物资源配置本应像活水、空气一样自由流动，而属地管辖体制使得统一开放、竞争有序、高效畅通的市场体系一直有名无实，使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成为空话，商品价格即使全部放开也难以充分发挥调节作用。城市群原本是按照市场规律自然“长出来”的，不是领导们拍脑袋在地图上画圈“画出来”的，但是中国强大的行政区划、属地管理体制，使得所谓的“经济圈”“城市群”“功能区”大都徒有虚名，毫无效率可言。“长三角”“环渤海”“京津冀”倡导多年却成效甚微，大多是“空唱”，根本原因也正在于此。长期严格的属地管辖，竟然使号称首善之区的国际大都市北京市周边，形成了令人尴尬的环形贫困经济带，“一墙之隔”造就了富裕繁荣和贫困落后的强烈反差。⑧

总体而言，长期实行的经济活动属地管辖体制，造就了市场体系分割封锁，市场秩序混乱，行政垄断、潜规则盛行，不正当竞争泛滥，严重弱化了市场应有的资源配置效能，增加了巨大的额外交易成本，如市场壁垒所发生的额外成本，自主经营受到干扰、不当干预所发生的额外成本，竞争不公平不充分、不平等交换所发生的额外成本，消费者自主选择受到阻碍所发生的额外成本，商品和要素无法自由流动所发生的额外成本，商业欺诈诚信缺失所发生的额外防范成本等。而行政垄断横行，浪费了大量时间和资源，又衍生了无法计数、难以识别的额外交易成本。无端的高额体制性成本扭曲毁坏了国民经济时间流程和空间结构，降低了资源配置效率，推高了商品价格，增加了居民负担，伤害了国计民生。所以说，完善现代市场体系，深化国内贸易流通体制改革，建设法治化营商环境，提高市场配置效率，提高流通效能，剔除体制性成本意义重大、刻不容缓。

政府机构设置数量与效能历来成反比。除了要解决好属地管辖的“块块”问题，还要围绕战略重点，解决好部门辖制互不相属的“条条”问题，即按照“大部制”的思路大刀阔斧地深化改革、精简机构，在转变职能基础上对现行管理机构实施再重组。

按照大部制思路改革，借鉴美国商务部体制的实践，可对现有相关部委按照精简机构、合并同类项原则进行归并重组。美国的“大商务部体制”是在市场经济中长期磨合的产物，我国目前分散平行设置的许多部委级别的行政机构，在美国都隶属于“大商务部”之下。

商务部是美国主要的综合经济部门之一，其主要职能包括美国贸易法律法规的实施、贸易拓展；研究与监督多双边贸易协定的实施，为美国企业出口提供咨询与培训，参与国际贸易政策的制定，为维护国家安全、外交利益、保护国内短缺外资供应而进行出口管制。其主要机构包括国际贸易管理局、国家统计局、出口管理局、经济发展署、技术发展局、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所、国家电信与信息管理局、专利与商标局、国家海洋与大气发展局等。在职能性质上，商务部不从事具体事务的行业管理和企业管理。美国的行业管理主要由行业协会进行，如美国进出口商会、汽车工业协会、电子协会、半导体工业协会等；企业管理则主要由商会进行，如各地区商会、各州商会、全国性商会（如美国商会）等。无论协会和商会，并不干预行业或企业计划、业务，而是协调行业利益，代表行业利益向政府和国外交涉。

由此看出，我国政府机构职能转变与机构改

革还应继续深入。美国商务部与我国商务部在内外贸易管理职能、内外贸政策制定职能等方面有共同点，但从机构设置上看，美国商务部的管理范围比我国商务部要广泛得多。美国商务部突出特点是“为企业服务”，而不是审批管理；其优点是减少了许多部门利益和行政掣肘，降低了行政成本，提高了行政效率。当然，我们应该考虑国情差异，不必完全照搬美国模式。我国大部制下的商务部不应是现行狭义的行业管理部门，而应是职能更全面完整，为全社会、国内外商品流通提供综合服务的机构，其根本宗旨是为交易行为便利提供咨询服务。因此，理应从提高效率、降低成本的战略高度，彻底打破现行部门利益藩篱，尽快建立符合商品流通要求的“大商务部”管理体制。我国政府机构多次改革之所以不够成功、不够彻底，根本原因是没有完成“干预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的理念转变，没有走出行政干预造成的具体事务过多的陷阱，始终在“你管”还是“我管”中原地打转。这个根本性问题不解决，无论实行什么体制，都不会有希望。

实行大商务部体制，就必须下决心动大手术，甚至削减或撤销一些核心机构。例如，有的机构是中国独一无二也是最奇怪、最尴尬的机构，掌握着众多重要权力，除了编制国民经济发展规划，其更多精力和兴趣是项目审批，而且缺少公开性和透明度，虽然几经改革，但计划经济的痕迹仍然显而易见，并且其权力越来越大、业务越来越忙碌，令人深思，也令人生疑，而其塌方式腐败更令人警醒。十八届三中全会后，全国简政放权的速度加快，各部门职能转变的速度在加快，但该机构继续强化审批和行政管理职能，实际上妨碍了各部门向服务职能转型和大部制改革，是经济社会发展和市场经济最大也是最后的机构障碍。

如前所述，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以及商贸流通业在理论上的无限发展遇到了现实的体制瓶颈：条条块块层层体制，效率大减，成本剧增，与流通和互联网天然要求横向融合发展的共同属性相违背，遭遇到坚硬行政边界的抵制。近年来中央密集出台事关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以及商贸流通业繁荣发展的文件和政策，都是为了理顺机构、打破局限、铲除障碍，充分挖掘互联网和商品流通的巨大潜能。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再次强调，要加快形成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建立公平竞争保障机制，打破地域分割和行业垄断；深化市场配置要素改革，促进人才、资金、科研成果等在城乡、企业、高校、科研机构间有序流动；⑨要求“深化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持续推进简政放权”，⑩为打破属地管辖和部门分割体制，不断打出重拳、组合拳。各级政府必须按照中共十八大以来历次会议精神，退出对经济活动的直接干预，经济治理要“松手”，彻底解决好政府越位问题；而社会治理要“上手”，彻底解决好政府缺位问题。要综合治理流通渠道行政化，持续清除有形和无形的属地管辖体制障碍，防止设置新障碍。如果能够下决心推进这些举措，层层督查务求落地，就可减轻长期以来企业背负的数千亿元的隐形负担，剔除体制性成本，进一步压缩流通时间，提高流通效率，保障稳增长、调结构、保就业、促消费等宏观战略意图的实现。这些将是“十三五”时期方方面面寻求新突破的主攻方向。

注释：

①参见2015年10月29日《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公报》。

②中国商业联合会调查显示，商贸流通服务业企业不合理的税费负担沉重，导致流通成本难以降低，经商能力难以提高。一是店铺租金。十年前一般要求每年租金递增5%，租期5～8年；而现在普遍要求租金年递增8%～10%。二是人工成本。平均人工成本普遍提高二三成，最低的也提高了10%以上。三是刷卡费用。城市商业营业额中刷卡消费比重每年都在迅速增加，其中大型百货店已达70%～ 80%，但中国银联并未明显降低刷卡费率，使商家此类财务费用迅速上升。四是税收负担。税制改革后，我国批发业名义税负大约上升了45%，零售业税收负担实际上也有所加重，而生活服务业营业税率从3%上调至5%，税负增加66%。根据商务部的一份报告，我国内贸行业（批发零售和餐饮业等）总体税负水平为26.4%，比房地产、金融保险、信息通信业分别高出4.6、5.8和13.6个百分点。几年前内贸行业的增加值占GDP比重不足10%，但缴纳的税收却占国家总税入的18%。五是车船等灰色收费名目繁多。

③、⑨、⑩参见2015年11月3日发布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

④从百度搜索可知，“互联网+”（Internet Plus）是互联网思维进一步实践的成果，它代表一种先进的生产力，推动经济形态不断发生演变，从而提高社会经济实体的生命力，

为改革、发展、创新提供广阔的网络平台。通俗来说，“互联网+”就是“互联网+各个传统行业”，但这并不是简单的两者相加，而是利用信息通信技术以及互联网平台，让互联网与传统行业进行深度融合，创造新的发展生态。“互联网+”代表一种新的社会形态，即充分发挥互联网在社会资源配置中的优化和集成作用，将互联网的创新成果深度融合于经济、社会各领域之中，提升全社会的创新力和生产力，形成更广泛的以互联网为基础设施和实现工具的经济发展新形态。几十年来，“互联网+”已经改造及影响了多个行业，当前大众耳熟能详的电子商务、互联网金融、在线旅游、在线影视、在线房产等行业都是“互联网+”的杰作。

⑤有业内激进、超前的预测称，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将很快被更先进、更强大的物联网所取代。

⑥根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发布的《2014中国采购发展报告》，2013年我国社会物流总费用超过10万亿元，占GDP比例为18%，占比是美国8.5%的两倍多，物流成本明显偏高。

⑦国内产品质次价高税重，把大批消费者驱赶到了国外，“肥水外流”照顾了“别人的生意”。数据显示，2014年世界高端消费品销售额2300多亿美元，近半数被中国游客购买；中国出境人数已经超过1亿人次，境外消费超过1万亿元人民币，约合1600多亿美元。

⑧坚硬的行政边界至今仍然是常态。在河北省进京方向，常设至少56个主要道路检查站和140个乡村道路盘查卡点。自2015年5月起，北京市的检查站数量增加，密度增大。北京警方在58条进京高速、国道等主要道路上，新建了23个公安检查站和11个综合检查站，并改造了原有的22个公安检查站。目前，北京市共有56个检查站，部署民警1000余人，协警近2000人，在未建检查站的140条进京乡村道路上，北京市公安局也部署了移动检查车或岗亭，设置盘查卡点。而检查站的拥堵是从北京市开始对外地车辆实施严格的“进京办证”制度以后开始的。每逢长假后期，返京车辆以及需要办证进京的外地车辆都集中前往各个检查站，加上治安检查所需的时间，京港澳高速公路的窦店、京藏高速公路的康庄、京沪高速公路的应寺、通燕高速公路的白庙等检查站都会出现严重拥堵。参见北京晚报2015 年10月5日第2版《市界检查站将成返京堵点》。

参考文献：

[1]黄海.关于网购“热”的“冷思考”[J].商业经济研究，2015（22）：4、77.

[2]宋则，张弘.中国流通现代化评价指标体系研究[J].商业时代，2003（11）：2-3.

[3]宋则，等.流通产业发展评价指标体系研究[M].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2014.

[4]宋则.商贸流通服务业影响力政策分析[J].中国流通经济，2008（4）：11-14.

责任编辑：方程

Seek for the New Innovative Development and New Breakthroughs for Commerce Circulation Industry in the“13th Five Year Plan”Period

SONG Ze
（National Academy of Economic Strategy，CASS，Beijing100028，China）

Abstract：Such problems as the higher cost，heavier burden，lower efficiency，and more barriers of commerce circulation industry，which is the fundamental and leading industry，are not the problems within the industry，but the highlighted problems constraining and having negative effects on the overall situation of our nat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re is the common essence of Internet—Mobile Internet and commerce circulation industry；Internet—Mobile Internet cannot eliminate the intermediate links，because it is the biggest“intermediate link”. Internet—Mobile Internet cannot eliminate commerce circulation industry，either；it can only change the existing form of this industry. Conflicts between commerce circulation industry and Internet—Mobile Internet and conflict between physical and online shops are only the phenomena on the surface；commerce circulation industry and Internet—Mobile Internet will integrate with each other and develop together after a period of fitting to each other. Breaking through the territorial jurisdiction system and rigid administrative border is the key for commerce circulation industry to seek for breakthroughs and make innovation. At the same time，from the strategic level of improving efficiency and reducing cost，we should thoroughly breakthrough the current barriers of interest and establish the management system of“Super Ministry of Commerce”according to the requirement of commodity circulation.

Key words：commerce circulation；Internet—Mobile Internet；intermediate link；economic system；territorial jurisdiction

作者简介：宋则（1951—），男，辽宁省凤城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主要研究方向为经济改革、市场理论与流通创新等。

收稿日期：2015-11-12

中图分类号：F7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266（2016）01-00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