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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文略》的成书、体例及文章评点

2016-02-13茶志高

图书情报研究 2016年1期
关键词:滇南云南文章

茶志高

(云南民族大学民族文化学院 昆明 650500)

《滇南文略》的成书、体例及文章评点

茶志高

(云南民族大学民族文化学院 昆明 650500)

《滇南诗略》与《滇南文略》分别是清代云南重要的历代诗、文汇编。《滇南文略》的编者在辑《滇南诗略》时,兼顾《滇南文略》材料的搜罗,而编刻稍为滞后,《滇南诗略》的成书极大地推动了《滇南文略》的纂辑。《滇南文略》的编排体例主要有四个特点:不求备体,而是分门别类以求古;文体排列顺序体现“尊君尊经”、“义正事公”的思想;对未见之文不下断言,留有余;评点的选择标准不注重照官爵、行辈之先后,而以评点之精当与否为准。《滇南文略》的文章评点主要包括眉批、行间评语、跋语等类型,不少评语清楚地交代了所收文章的不同来源。其编排体例合理,文章评点独到,搜罗广泛,成为后来编纂云南相关文集的材料来源和总集编纂的范例。

袁文揆 张登瀛 《滇南文略》 成书 体例 文章评点 《滇南诗略》

《滇南诗略》与《滇南文略》一般认为分别是云南诗总集、文总集之始,《诗略》在前成书而《文略》在后,这两部总集对云南古代文献的存传厥功甚伟。就目前对两部总集的整理研究,尚处起步阶段。对《滇南诗略》的研究成果,有《云南诗歌总集的开山——论〈滇南诗略〉的编纂体例》[1]、《〈滇南诗略〉的编纂与乾嘉时期云南诗坛》[2],《〈滇南诗略〉目录及作者小传订误》[3]三篇文章。而对《滇南文略》的研究除《清人编纂云南诗文总集思想述论》[4]、《袁文揆与〈滇南文略〉的编纂》[5]两篇文章外,还未见其它论文。《文略》所收的各类文体,对了解中原王朝对云南边疆地区历代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的政策实施以及云南对这些措施的回应,可以一目了然。

1 《滇南文略》的成书经过

袁文典、袁文揆兄弟在《滇南诗略》辑刻完成之后,又组织同人旁搜博采云南历代的文章,纂辑《滇南文略》。袁文典序“嘉庆庚申,滇诗之刻将竣,予季文揆复以滇文为请,余颔之。”[6]2他们有感于近二千年来“滇文之抑塞而灭没者十八九矣,一旦起而独任之,窃虑搜罗之倍难于诗也。”[6]4于是以袁文揆、张登瀛为纂辑,按类编选稿件,袁文典评阅,王心辇、张春帆、汪耦唐、王序宣、余敛斋、文望山、万香海等负责校订,参订者有翟槐、樊士鉴等百余人。历时三年,编成《滇南文略》四十七卷,收文起于三国,止于乾隆,包括156人的作品。其中有不少滇中史事、掌故以及地理考证之作,可供参考。

《滇南文略》的编纂紧接着《滇南诗略》的编纂工作而进行。张允檝《〈滇南文略〉序》中云:

国家承平百五十余年,仁渐义摩梁南,涵薰翔洽,其和懿惇大之气,更丕变于巽申、汗号之余风,臻淳古矣。余作宰是邦,适保山袁陶村先生与其弟苏亭同年汇滇诗竣,更偕蒙化翘岱张子,采集滇文得印十余卷,计文若干首。发明经史者,以道而存;提倡性命者,为学而载。山川名物,必采幽奇;忠孝逸才,不遗简牍。凡懋伟功而垂寔德者,从前口碑,都入选本。至经济之昌言,献纳之鸿议,则以彰圣朝翕受用中之美,勉学者致身用行之实也。[6]1

张登瀛《滇文序》中也记载了袁文揆邀请他参与编纂《滇南文略》的经过:

有九隆髯叟,渡黄河,历幽燕,越太行、雁门、华阴、嘉峪而返天末也。疏华导昆,驰思寓气于八千里外,五百年中形瞿而神铄。予过而讶之,何老不更事而癖乃尔尔?髯叟哑然曰:“匪独予,今将率子而癖之尤甚。吾滇前哲考义综经,既穷韵府,载樵艺林,凿险钩元,惟子是任。”予曰:“采片石于苍峰,汲一勺于兰津,不于其若见若隐,于幽崖邃壑之为愈乎?”髯叟曰:“略示其端,何为不尔?”于是标质力干,髯叟维勤。予则订从违于余敛斋,考异同于万香海,而质成于署司马张春帆大尹。阅十月,计得文若干首,汇分卷帙。用议弁言,予曰:“吾辈滇人所选滇文,乌乎序!”髯叟曰:“吾辈滇人所选滇文,乌乎弗序!”[6]6

“九隆髯叟”即袁文揆,张登瀛在此序中论及了搜罗和编纂过程中的一些细节,可见他们之间通力合作。袁文揆在《〈滇南文略〉序》中亦云:

文揆集滇诗后,复与武宁王子心辇、临汾张子春帆、钱塘汪子藕唐、镇洋王子序宣、昆明余子敛斋、文子望山、万子香海、蒙化张子翘岱论及滇文,出伯兄仪雅所藏暨三迤朋侪所寄,合若干篇,相与商榷。春帆曰:“文以明道也。焕然日新者,非天地之文耶?蒸然代出者,非人之文耶?金碧苍洱间,何为其独不然。汉之檄,宋之碑,唐之书。吉光片羽,辉照史册。厥后剖析性理之精微,探索经史之体要,敷陈政事,辩论是非,激发忠义,阐扬节孝,无非行乎其所当行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其文也,其道也,何可听其湮没弗传也。”心辇曰:“文运与世运为转移。是文也,吾不知于道何如?然以一方文献所系,数百年来未举之事,吾子毅然为之,吾服子之勤且勇。《滇南诗文略》成,吾子可以不死。”诸君子皆曰:“韪哉言乎!”于是别类分门,爬罗剔抉,翘岱与揆同也;参订校雠,心辇、耦唐、序宣、敛斋、望山、香海任之;伯兄论次;就正评阅,资而授之剞劂,春帆与诸贤士大夫实多力焉。梓成,始奏疏、骈体,得文四十余卷。虽其才分有优绌,诣力有深浅,词旨有远近。然皆不畔于道者,终恐不全从诗之例,亦谓之略可也。[6]7-8

在《滇南诗略》编成以后,《滇南文略》的编纂也提上了日程,《滇南文略》在编纂过程中分工非常细致与明确,其中王心辇、张春帆、汪藕唐、王序宣、余敛斋、文望山、万香海、张翘岱等商议编纂之事。张登瀛、袁文典主要负责“别类分门、爬罗剔抉”,就是文章的甄选工作,由王心辇、汪耦唐、王序宣、余敛斋、文望山、万香海负责“参订校雠”,袁文典负责排次,张允檝等负责评阅并负责刊刻。由上可见,《滇南诗略》完成后,对编纂者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鼓励,从而激发了继续编《滇南文略》的想法,对《滇南文略》来说是一个极重要的助推力。

袁文揆等人在编纂《滇南文略》时倾注了巨大的心力,甚至不惜到处访求文献,四处求人,根据石屏人陈履和于嘉庆八年(1803)所撰《〈滇南文略〉书后》一文,即可知袁文揆为裒辑乡邦文献所遇到的艰难:

汇一方数百年将逸之诗文,都为一集,播诸此邦,传诸天下,寿诸后世,使后生小子仰前辈风流而思继其声,使海内贤士大夫知此邦未尝无人,而益见圣朝教化之远且长也。苏亭之功大矣哉!虽然,苏亭何以得此。余在京师时,师君荔扉为余言:“苏亭求前辈诗文之难,甚于丐。”今询诸友朋皆以为信然。然苏亭卒成其志,岂非诸先辈之精神所存,不容竟凘尽泯灭,而冥冥中若或有牗而翼之者耶?是役也,先辈有欲为之者矣。近罗君琴山亦有志,尝有志于是矣,顾皆未及成。盖前辈之诗之文之不绝于世者如发耳。先王典籍既亡,赖汉初诸儒收拾于煨烬之余,而后天下万世有六艺。今诸前辈诗文固不能与典籍并,则苏亭之功视汉儒亦少间矣。然其辛苦艰难而存诸残缺不守之时,古今人岂有异也。抑苏亭虚而善受,尤有不可及者。往余闻苏亭之求《关中奏议》也,又闻南昌李和叔之藏有《文襄集》也。因以《奏议》为必可得,及得之乃《石淙诗稿》,而《奏议》卒缺焉,苏亭于是喜且愠。夫文襄书且如是,况下此乎!宜苏亭之欿然抱恨于阙略也。天下事类,并非一人一时所能尽,此书求之难,成之速,去取校雠,或尚有未严于心者。自兹以往,更有能补苏亭之所不及而续之,又续以相引于无穷,是滇诗文之重幸!而今日所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者,厥功益章章矣。苏亭闻之,不更掀髯而大喜乎哉?时嘉庆八年闰二月下澣石屏陈履和拜题。[6]890

根据师范“苏亭求前辈诗文之难,甚于丐”之言,袁文揆的筚路蓝缕之功,不可磨灭。

《滇南文略》于嘉庆五年(1800)锓板行世,到咸丰年间原刻与《滇南诗略》毁于兵燹,现存四十七卷本为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罗瑞图重刊。罗《序》称:“原刻未收小爨文,今为补入,体例章句谨仿原本。”又在《滇南文略》卷二十五《晋故振威将军建宁太守爨宝子墓碑》有邓尔恒与罗瑞图跋语,罗瑞图跋文曰:“此碑苏亭汇纂时未经搜辑,瑞于曲靖武侯祠获睹之,谨拓数十百张以馈亲友。兹因翻刻《文略》补刊于卷首,以资好古者。得所获碑颠末,已见邓识,兹弗赘。俞元罗瑞图志。”[6]537则知罗瑞图重刊《滇南文略》时对内容是有所增补的。因此,《滇南文略》成书时是否就是四十七卷,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根据袁文典《〈滇南文略〉序》中云:“辑成四十余卷”。又袁文揆《〈滇南文略〉序》中称:“梓成始奏疏终骈体,得文四十余卷”。又《滇南文略·凡例》又称:“是集辑成四十余卷”。师范《滇系·杂载》称:“袁文揆《滇南文略》四十四卷,《诗略》三十二卷。”[7]《云南地方文献概说》引师范《滇系》此条称:“此书据师范《滇系·杂载》所称:是编为十四卷,成书与荔菲所言卷数与原书少三卷,按师氏《滇系》成书于清嘉庆十三年(1808年),民国3年(1914年)辑刻《云南丛书》处以嘉庆年间‘仪雅堂’刻本为底本,参校清光绪年间五华书院重刻本,收入《云南丛书》初编”[8],《云南地方文献概说》将《滇系》“四十四卷”引为“十四卷”,讹谬颇大。又《云南丛书书目提要》亦引《滇系》此条云:“此书据师范《滇系·杂载》所称:‘是编为四十四卷’。”[9]则知《云南地方文献概说》征引之误,乃转引而不核查原文所致。

清刘毓珂等纂修《永昌府志》“永人著述”著录《滇南诗略》、《滇南文略》云:

《滇南诗略》十卷,袁文典同弟文揆辑。文典,字仪雅,号陶村,保山人。乾隆丙子举人,官至广西州学正。文揆字时亮,号苏亭,乾隆丁酉拔贡,官云南县教谕。其《诗略》自汉至元凡十七首,余俱明人之作。

《滇南文略》四十七卷,亦袁文典、袁文揆同纂,嘉庆壬戌年成书。[10]

《永昌府志》称“《滇南文略》四十七卷,亦袁文典、袁文揆同纂,嘉庆壬戌年成书”,“嘉庆壬戌”为1802年,这比罗瑞图重刊《滇南文略》还早14年,或许原来就有四十七卷本亦未可知。根据现有的资料还未能下定论,待考。现《丛书集成续编》本《滇南文略》据《云南丛书》本影印,为四十七卷本,另增三卷43篇。其中卷四十五收录清杨晖吉文3篇,杨履宽文6篇,徐昭受文3篇,丁亦翼文2篇,凡14篇。卷四十六所收全为刘彬文,凡15篇。卷四十七收录刘彬文12篇,另外有《云南通考》一篇,题“失名”,《滇文丛录》中收《云南通考》署名“王思训”。最后一篇为赵观国文,总共收文14篇。

2 《滇南文略》编纂体例及文体分类编排

《滇南文略》的编纂经过大致如上,《文略》在编纂体例以及文体分类排列上有自己的特点。

总集凡例的主要功能就是交代清楚总集在选择目的、选择方式及编排方式上的考虑,即为什么选、如何选、按什么样的次序编排成书的问题,这些问题处理得是否妥当,是评价一部总集的重要依据。袁文揆在《滇南文略·凡例》中说明了《滇南文略》在体例上的安排。

首先,《滇南文略》的编纂不求备体,而是分门别类以求古。《凡例》第一条云:“是集之辑不曾备体而为,是分门别类者以求古。文于滇莫先于汉,而盛览所著《赋心》四卷,今仅存相如答书数言,即张叔、许淑、尹珍若而人,志乘亦空存其名。其次有吕阳迁《答雍闿檄》,即滇文之权舆。然以檄弁冕全集,似非剞劂家体式。若断自明始,则有遗古作。自不若分门别类,仍于门类中第其时辈之先后为当正,不必求备体也。”云南的文章始于汉代,而盛览的《赋心》是渊薮,其后有吕阳迁《答雍闿檄》为滇文之权舆。假如以后者作为总集的卷首,则与历代的文章总集体式相抵牾。从时间轴上考虑,假如从明代的文章开始,则操作起来方便一些,于是《滇南文略》的编者认为“于门类中第其时辈之先后为当正,不必求备体”。因此,“分门别类”是《滇南文略》的文体分类总则。

其次,《滇南文略》的文体排列顺序,体现着“尊君尊经”、“义正事公”的思想。《滇南文略》在确定了“分门别类”的总体原则之后,就要确定从哪一种文体开始作为卷首。《凡例》云:“分门别类始奏疏、经史、劄子者,尊君尊经也。继以檄、上书、策议,教取其义正而事有关系,与夫事之近于公者也。其他论书、喻解、辨考、说铭、颂赞、引序又次之,碑版之文先于游览、表誌、状述、诔文,后于列传杂题跋,皆以义与事为权衡。赋为古诗之流,长卿谓‘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总揽人物’,而乃与骈体并列者,欲后学敛华而就实也。骈体殿以贺表者,以尊君始终也。”通过对《滇南文略》文体的分类以及排列,可以看出其首列尊君尊经之文,如奏疏、经史、劄子。然后列“义正而事有关系”之文,如论书、喻解、辨考、说铭、颂赞、引序,就是要反映“近于公者”的文章,在此之后有列传、题跋、碑版、游览、表誌、状述、诔文,这部分主要体现以“义与事”作为权衡的标准,这样排列能够起到以事系人、以文存人的作用,“是集以文存人,亦有以事存文者,皆以已往之人为断。其人之字号、爵里、行谊已载《诗略》者,不复重列,以归简便”。[6]9最后列赋、骈体,希望后学敛华就实。骈体中又以贺表断后,体现“尊君”为终。这样,《滇南文略》在文体分类排列上体现的大概的选文主线就是“尊君尊经之文——义正事公之文——尊君之文”。当然,在具体的操作中,《滇南文略》的文体分类较为繁琐。

第三,《滇南文略》在收录文章时对未见之文不下断言,留有余地。《凡例》云:“是集辑成四十余卷,而犹言略者,如王昇、麦宗、张维、兰茂。表表元明间今,兰所存者,惟诗数章。其《元壶集》、《鉴例折衷》、《经史余论》、《安边策条》、《止庵吟稿》、《山堂杂稿》并丁嵩《樵唱集》、滕槟《归田录》、朱凤《东湖集》、朱克瀛《清庵集》、朱化孚《贲幽吟》、孙清愍《饭碗集》、严恭肃《冰玉集》、施铨《东轩稿》,虽无征不信,不敢概谓声消音绝。即杨文襄之《关中奏议》、《石淙稿》,王钝庵、赵雪屏、杨念尔、刘玉章全集,其书尚有留遗。以及我朝王畴五之《滇乘》、《见山楼集》,谢昆皋、苏海门,刘殿传兄弟,李鹤峰、衣山父子,李厚居本恂,著作非尽薄蚀,而滇中皆辄少概见。诸如此类,可胜浩叹,不亦略而又略哉?”

《滇南文略》的编纂人员众多,搜罗亦广泛,但囿于条件所限,作品遗漏尚多,编纂者认为此集所收仅仅只是一部分,不能就此断“消声音绝”之论。因此,在编纂总集时,袁文揆还专门预留了地方准备刊刻杨一清的《关中奏议》。《凡例》:“再,杨文襄《关中奏议》业经登诸《钦定四库全书》馆。滇处僻远,册府之书既难购,致遍求无获。友人石屏陈孝廉履和由江西购获《石淙稿》寄予弟,文少诗多,故奏议仍未即觏止,而好古者闻有滇文略之辑,争愿先睹为快。因于一二三卷中特留余地,以刊文襄奏疏。如文襄尚有序纪各体,并再获滇前辈遗文,愿与同志者序镌刻补遗一二卷。”可见编者的严谨态度。

第四,《滇南文略》的评点选择标准不注重照官爵、行辈之先后,而以评点之精当与否为准。《凡例》云:“是集出非一时,成非一手。凡参校诸公有独出心裁加之评跋者,必于跋尾款识其人姓名,其经典、揆、登瀛与参校诸公共商一得者,亦即列于行间文尾,不复署款。有原评可采者,逐处注明圈点,惟中紊处加△△△△△。每成书一卷,随时质之。高明远则邮寄所赐批词,悉载格上,特为标出,庶见同志苦心。其官爵之崇卑,科目行辈之先后,不及细为区别,惟详列评阅参校姓氏,以明乐善有同心焉。”亦可以看出编纂者的眼光以及评点标准。

《滇南文略》的目录安排与《滇南诗略》相同,分为总目、子目。总目、子目内容为文题下列出作者,总目在评阅参校诸家姓氏之后,然后为子目,继之列正文文字。《滇南文略》卷一正文前无子目,卷二正文前无子目。这是一个较大的疏漏,其它卷次总目、子目没有类似的情形。

3 《滇南文略》文章评点的类型和特点

《滇南文略》的文章评点主要分为三类:眉批、行间评语和跋语。

眉批多是对文章中精彩句子或者段落的简要点评,或者是对文章风格的评价。如卷一杨一清奏疏《请修边墙疏》中云:“寇动称数万,往来倏忽。未至,征兵多扰费;既至,召援辄后时。欲战则彼不来,持久则我师坐老。”评点曰:“老成谋国,开口便字巽人。”接着杨一清提出防边之策曰:“臣以为安边之策,大要有四:修浚墙堑以固边防,增设卫所以壮边兵,经理灵夏以安内附,整饬韦州以遏外援。”眉批曰:“目高于顶,才大于身。”杨一清举以往边防之失时云:“其后又辍东胜以就延绥,则以一面而遮千余里之冲遂,使河套沃壤为寇巢穴。深山大河,势乃在彼。而宁夏外险,反南备河。此边患所以相互寻而不可解也。”眉批曰:“言已往之失正,以见今日之事在必行,文极沉郁顿挫。”[6]38此类眉批较为简洁,《滇南文略》中的眉批亦有较为详细的点评,如卷九杨忠亮的文章《天论》,眉批云:“杨升庵引《庄子》言:‘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邱长春言:‘世间之事,尚不能究,况天外之事。’刘伯温言:‘天有极乎?极之外何物?天无极乎?凡有形必有极理也。是圣人所不能知而痛诋。’邵子‘天依地,地附天,天地自相依附。’朱子‘天外更须有躯壳甚厚,所以固此气之说,为吾儒异端。圣贤之学,切问近思,何必求天外之事。’可谓直切了当,更不必论天矣。然历代天文志言浑天仪为制历明象者所必宗,有言天如鸡子,地如鸡子中黄,孤居天内,天地各乘气而立者矣。有言天旁转入推磨,半在地下,日月本东,行天西,旋入于海。牵之以西,如蚁行磨上,磨左旋,蚁右行,磨急蚁迟,不得不西者矣。有言吴时陆续作浑象不?法。葛衡改作浑天,使地居天中,以机动之,天动而地止,以上应晷度。至元嘉十七年,又作小浑天以白青黄三色珠为三家星,其日月五星悉居黄道以保天运,而地居其中者矣。有言陶弘景尝造浑天,象高三尺许,地居中央,天转而地不动者矣。是推测之法,古今不废。而欲明其□①原文不可辨识,以“□”代替,下同。,则理气之说尤未可尽非也。是文但取陈言之近于理者,驳其谬妄者,且不为臆说。或以人事异灾梨,亦存而不论可也。可□分肌劈理,如数掌上罗纹。”又云:“向见《天机密要》著一圆,绘大地山河,毫无渗漏,内以人身经骸脉络分注之,最为明晰。殊与此论相表里。”[6]182-183评论者能够认真研读所评文章,并能够给出平允而精彩的意见,这是编纂总集时最为重要的功夫之一。

在《滇南文略》中,这样长段的眉批并不少见。例如卷十五批《鉴虚衡平说》云:“按王渔洋尚书《香祖笔记》云:‘吏部侍郎赵公玉峰,官浙江巡抚。尝开浚杭城南市河,代平民偿旗债,万余金浙人至今口祝之。今日名臣也。’朱竹垞太史《曝书亭集》亦有咏公《开杭州城河》四韵。诗云:‘武林古泽国,十八涧九溪。当年宋宫阙,沟水流东西。陈迹渐已湮,深谷皆成蹊。民居日湫隘,编竹兼芘莉。猛火一燎原,悲焰百室述。涂彻大小屋,繘井愁难跻。女丁配夫壬,相顾但怆悽。吏治狗目前,孰能防祸梯。中丞溢世才,利器剸水犀。下车命臣倅,故道资考稽。率钱具畚鋉,曾不烦鉏犁。经始底告成,岁序尚未睽。坐合阛阓间,无异苏白堤。红阑雁齿列,赤石养肝刲。呕哑小航船,蹀躞快马蹄。停鞭市莲藕,倚槛来凫鹥。柳阴谷犬鸣,露脚沙鸡啼。祝融迴其驭,妇子方安栖。乃知济时策,不在拯颠隮。公之治水术,岂独过白圭。泉清原隰平,名与召伯齐。我家由拳城,闾巷多蒿藜。愿公祛墨吏,如决浊水泥。上以答□天子,下以宁群黎。’今读公《鉴虚衡平说》,真有醇儒气象,大臣风度。知渔洋、竹垞二公非阿所好也。尝读公《采衣堂集》,其扬历中外,政绩彰彰而日以讲学为务,其仕学兼优者与?”[6]310-312评论者能够援引他人之评论,并综合衡量之,最后根据自己之判断评判诗人,这样的方式足以垂范后世。

行间评语为小字,主要是注释性的文字,内容主要是点评分析文法,也包括字音的注释。如卷六收张汉劄子《尔雅·释天第八》,其行间评语就是文章引文的注解,分别注明乐李延、高诱等人的注释,另外还注了《释名》、《律书》的地方。同时,此文行间还有疑难字的注释,如“涒滩,涒,音吞,滩,去声。”

跋语置于文章之后,进行较为详细的评点,有原评者均注明评点者姓氏。跋语分为自记、他评和总评三种形式。自记的情况较少,如卷六首张汉劄子《尔雅·释天第八》,张汉自记云:“昔人注释不一,间有强解者,想上古必有意义,今以臆解之,或亦无舛错,存以质之达者。”[6]126又卷十张汉《太极论》后自记云:“馆课拟作蓝本,性理所言或不免注疏气,不能翻空见奇。其实此题于何处翻空见奇乎?取其言理精实恺亮不尘障而已。”[6]204他评如同篇文章有邵阳欧阳道瀛评语云:“谨按岁时一一配合,字字细致,有此妙解,其义乃定。”又附一长段袁文揆的跋语云:

自汉以后,《尔雅》有注,唐列之于十三经。后世因举业习帖括,惟《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为先务,并五经亦不讲矣,遑论《尔雅》。月槎先生再入词垣,晋侍御,为经史劄子进呈,并序《经学纂要》,而再三致意于经。以应试存,亦以应试亡,思深哉!何其忧之远也。历观各劄子中,时有君家《千秋金鉴录》遗意,此篇则专主解经,所解与近世邵二云学士所著《尔雅正义》多合。然不应独训《释天》一则,其即所谓《经学纂要》乎?抑另有其书乎?考先生著述甚富,以无力授梓,多散失,其家惟存《留砚堂骈体集》唐刻本。揆既购求得《诗集》选刻其一卷,今又得其《文集》十八卷于石屏州嘉庆辛酉选士郑吉士均简家,因亟为依类选刻,并志数语此篇后,以见先生表章经学之功为尤大,且以明均简收藏之功亦不可没云。[6]126

袁文揆对张汉注《尔雅》进行了高度的赞扬,同时,跋文中还兼论及张汉的著述流传收藏情况,以及选刻张汉文章的来源等,这样的跋语信息量非常大,可以说文章与跋语珠联璧合。自记、行间注释、跋语三者在同一篇文章中同时都有的情形并不多见,大多数情况是分开的。

有些跋文的内容是对文章特点的简要评论,相对简单,如卷九赵士麟文《拟理学真伪论》后跋语云:“就明白显易处说,不高谈性命。至评骘诸儒,俱有根据。后半论伪学亦即心之发端,身之进退,指点垂戒,结束化去门户标榜之见。初学得此亦入德之门也。”[6]193同卷阚祯兆《黑水论》跋语云:“黑水为大金沙江。王畴五、倪蜕翁皆主此说,而微有不同。滇与蜀即古梁州,为此言者众矣。而蜕翁之解华阳黑水惟梁州,则以华阳为雍州,华山之南而引禹贡、梁州境内山川证滇不合,谓滇实汉所置之益州,惟今蜀地与陇西、汉中为梁州存参。”[6]194跋语能够结合其他人的观点进行比对,区分异同,进而能够提出自己的见解,这样的跋语也能够充分体现撰写跋语者的学识修养。

除了自记、行间注释以及文后跋语之外,另有在所选文章之后加案语的情况。如卷十张汉《无极论》后有按语云:“按《纬书·乾坤凿度》引《列子》:‘太易无也,太极有也。太易从无入有,圣人知太易未形,故曰:太易。’朱子释无极而太极为无形而有理,虽仍其说,其实至当不易。彼驳周子者自张横渠、南轩、浮风、陆子静兄弟以下至近时毛西河,实繁有徒。或谓得自穆脩、种放、陈抟,以上溯之魏伯阳《参同契》;或谓得自鹤林寺僧寿涯;或谓得自高僧清溪;或谓《太极无形图》于何有;或谓《潘清逸志墓》、《周子集》无全文,不可为信;或谓为墨翟言;或谓真二氏之书。纷纷呶呶,聚讼无已。良由宋人倡为道学、道统之名,欲推到万古以上之智勇,致后人群起而议之,又欲推到宋人且有争道统之诮也。明杨升庵素诋宋儒,至其论太极本无极,喻以大块本无块,元牝本无牝。惜朱子语不及此,使陆子闻之,未必不服。又因孙承节论无极,致慨于圣人,欲无言之教为逆知后人之弊,差为平情之论,是亦可见学贵是非不谬于圣人,即可守先待后。孔子云:‘择其善者而从之。’孟子云:‘愿学孔子斯言也。’已为后人周行之示矣。然则《太极图》何必争其必出周子,过于主持朱陆门户乎?若夫为言有无类乎?二氏之说者,其亦未知。二氏之学先窃取《周易》绪余,与夫孔子绝四示颜子四勿之旨,而直等于老氏曰:‘孔子,吾师之弟子。’释氏曰:‘孔子,吾师之弟子。设淫辞而助之功也,吾愿游于圣人之门者。’皆难为言哉。”[6]205此类例子甚多,不一一例举。

4 结语

《滇南文略》的成书在《滇南诗略》编成之后,但在材料搜集方面相互交叉。《滇南文略》的文体分类编排体现“义正事公”、“尊君尊经”的思想,并有相对的灵活性。其文章评点具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眉批、行间注、跋语等类型齐全。更为重要的是,《滇南文略》集中了“一方数百年将逸之诗文”,袁氏兄弟、张登瀛等一大批有志于乡邦文献的先贤功莫大焉,足为后来编纂云南相关文集的材料来源和总集编纂的范例。《滇南文略》编成之后,对石屏人朱庭珍影响甚大,袁嘉谷《朱孝廉小园墓碑》云:“君欲续《滇南诗文略》,虽未能竟其事,而刻《天船遗诗》、《云峰剩稿》、《云帆续集》,不可谓非表彰盛业也。”[11]后出的文总集有赵联元《丽郡文征》、秦光玉《滇文丛录》等,可算是其影响之续。

[1]张梦新,吴肇莉.云南诗歌总集的开山——论《滇南诗略》的编纂体例[J].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1-6.

[2]吴肇莉.《滇南诗略》的编纂与乾嘉时期云南诗坛[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2):146-156.

[3]茶志高.《滇南诗略》目录及作者小传订误[J].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3(4):19-23.

[4]茶志高.清人编纂云南诗文总集思想述论[J].文山学院学报,2014(1):66-71.

[5]李 超.袁文揆与《滇南文略》的编纂[J].大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1):64-68.

[6]袁文揆,张登瀛.滇南文略[M]//丛书集成续编(集部第152册).上海:上海书店,1994.

[7]师 范.滇系[M].光绪十三年云南通志局本.

[8]李友仁.云南地方文献概说[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5:376.

[9]云南省文史研究馆.云南丛书书目提要[M].北京:中华书局,2010:262-263.

[10][清]刘毓珂,罗 纶,李文渊,等.永昌府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1967:393.

[11]张国庆.云南古代诗文论著辑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1:329.

(责任编校 田丽丽)

The Forming Course,Article Classification and Compilation and Article Comments of Dian Nan Wen Lue

Cha Zhigao
School of Nationality Culture,Yunnan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ies,Kunming 650500,China

Dian Nan Shi Lue and Dian Nan Wen Lue are respectively the poetry compilation and article compilation of past dynasties in Yunnan in the Qing Dynasty.In the process of compiling Dian Nan Shi Lue,its editors considered the material gathering of Dian Nan Wen Lue,as it was compiled a bit later than the latter.Actually,completion of Dian Nan Shi Lue greatly promoted the compilation of Dian Nan Wen Lu.The editors of Dian Nan Wen Lue did not seek to include all in the books but to classify ancient books,and arranged the articles in the order based on such ideas as“respecting sovereign and classics”and“righteousness and fairness”.They did not make comments on the articles which they had not found and selected the comments not according to the rank or the age of the commenter but to their appropriateness.Dian Nan Wen Lue was mainly annotated with head notes,notes between the lines and postscripts.Many notes clearly showed the different sources of the article.Dian Nan Wen Lue’s presentation style is proper,its article comments are unique,and its collection is extensive.With these features,it has severed as an example for the later compilation of anthologies of Yuannan province.

Yuan Wenkui;Zhang Dengying;Dian Nan Wen Lue;forming course;article classification and compilation;article comment;Dian Nan Shi Lue

G250

茶志高,男,1986年生,文学博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民族古籍文献、明清文学,发表论文10余篇,出版专著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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