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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女儿的婚事(22)
—— 一夜一生

2015-12-30娄岩美国

侨园 2015年9期

文 娄岩(美国)

教授女儿的婚事(22)
—— 一夜一生

文 娄岩(美国)

<七绝妇怨>

久别始知相思苦,无由心动两情牵。

为君画得眉如月,却难同床共枕眠。

日子一天天过去,康却觉得度日如年。就在他几乎绝望时,美国领事馆的信终于到了。来信非常简短,但说明了一件事,让他下周二去取签证。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了两遍,才确信无疑。实际上,这封信让他吃惊的程度,决不亚于收到前一封背调通知。因为他曾特意上网查过,由此获悉,碰到类似的事,许多人都给议员写过信,通常是不会有太大用处的。可现在,无论如何,他老板的信的的确确起作用了,康在心里说了声谢天谢地,不,或许应该谢谢上帝,哎,谢谁都好,反正他这次真的很幸运。

康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岳父,然后又给远在美国的老板和老张分别发了封邮件。接下来,康兴高采烈地在周二取回护照,就立即订了周五返程的机票。洁父也特别高兴,特意在金碧辉煌酒楼办了桌酒席,兼有为康庆祝和饯行的意思。除了自己家人外,还特意请了于来。席间,洁母不惜屈尊请求于帮助洁尽快把复员的事情办妥,于谦虚地说他会尽力而为。

康走后不久,洁就向单位递交复员报告。但团级以下干部的复员问题要军区政治部批准,洁是副营文职,属于这一类别。在这件事上所里帮了不少忙。领导例会讨论一次就上报了。军区政治部那里于的作用有限,被告知需要耐心等待。于问了几次都不得要领,洁告诉于,她不急。其实她是不忍心于为她复员的事低三下四地求人。

过了一个多月,康写信来说,他已经开始办绿卡了。律师建议他第一、第二优先一起办,这样可以双保险,只是费用多了35%。他在信里还给洁拉了个清单,让洁去办公证(结婚公证、无犯罪公证、出生公证等),他这边则先按律师的要求准备材料。他还告诉洁,他办的杰出人才类EB-1A,不需要申请劳工证,不需要永久性工作的承诺,申请人可以自己申请移民。当然他老板也可以出面为申请人提出申请。他已经在准备I-140,等开始办I-485时他就可以办回美证,这样就不必担心回了中国,就回不来美国了……

自从洁要复员的事在所里传开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开始由阴转晴。洁起初还不大习惯,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自己跟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很多人当初那样对她,不过是随大流,人云亦云而已。现在人都要走了,说不定以后彼此再也没有机会见面,还计较什么呢。这么一想,洁反倒有些依依不舍了——毕竟一起待了好几年,人都是有感情的。

一天洁正在上班,门房老张头来电话喊洁,说门口有人找。没等洁问是谁,电话就撂了。洁披上羽绒服来到所门口,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凌志轿车就停在那里。洁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咚咚狂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是吴,真的是吴!他们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见面了吧。实际上,自从上次一别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来往,甚至电话也没有通过一次。洁虽然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他,但心里却会时常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记忆有时就像风,抓不着,但就在那里。

吴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不像从前那样神采奕奕了。他的眼情有些忧郁,见洁过来了,并没下车,只是摇开车窗对洁说:

“上车。”

“去哪里啊,没下班呢。”

“上车。”

洁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地上了吴的车。在车里,两人都像和谁赌气一样沉默着,只有回荡着的音乐声轻轻抚摸着他们绷紧的神经。车子终于“嘎”地一声停在了隆轩御宫楼下。两人一言不发下了车,一前一后,向里面走去。

“先生去大厅还是包房?”

“包房。”

迎宾小姐把两人带到二楼的一个叫菊香苑的包间,就悄然离去。

“把菜单给这位小姐。”吴吩咐刚进来的服务员。

“还是你来吧。”洁没抬头,假装在看菜单。

“好,那就点几样他家的特色菜,河豚、鹅肝、石窝牛尾、榴莲酥、杏鲍菇。”

点完菜,小姐轻手轻脚退出去了。又是几分钟连心跳都听得见的静默。好像等待了一个世纪,吴终于先开了口:

“你还好吗?”

听吴这么问,洁心里一瞬间百感交集,似有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却只有这句:

“你夫人恢复得怎么样?” 也难怪洁所问非所答,这件事让洁一直耿耿于怀、内疚和不安。

“谢谢你的关心,她没事了。”

“那就好。”

“这不,她刚好联系了份隔壁实验室的工作,不过换了个中国老板。”

吴轻描淡写的口气,好像叙述的是件与他们俩都无关的事情。

“太好了,那你呢?”

洁说的也是由衷之言,但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控制的空虚,仿佛像一个破洞,越扩越大。

“我,随军家属呗。”吴调侃道。

“公司怎么办?”

“给我哥哥了,正好他复员回来。”

吴突然转了话题:“说说你。”

“我有什么好说的,老样子。”洁避重就轻地说。

“你也要复员?”

“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办得怎么样了?”吴关心地问。

“报到政治部了,但不知结果怎么样。”洁如实说。

“准备什么时候去美国?”吴又问。

“还不知道批不批呢。”洁勉强挤出一丝笑。

“你想好了?”吴追问道。

洁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咬牙答道:“想好了。”

洁说完,虽然她低着头,但还是听出吴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的心跟着痛苦地扭了下,她明白她这么说,对吴,对他们俩将意味着什么。

让洁始料不及的是吴却用他那一贯低沉的语调,却不似赌气地说:“好,这事我来办。”

菜陆续上来了,像一件件精美的装饰品摆满一桌。吴不时用公筷给洁夹菜。

“他家做的河豚最地道了,皮稍微有点硬,多喝些汤,看你瘦的。”吴 眼里满是怜悯。

“你也吃,你也吃。”洁反过来劝吴多吃些。

两个人似乎都在专心享用这餐中饭,可彼此都明白,谁的心思也不在吃上。吴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洁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既怕他说出来,又想听他亲口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洁看得出,吴去美国并不是甘心情愿的,他还爱她。但两人都极力回避敏感话题,东拉西扯没一件像样的事。吃得差不多时,吴才从手袋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洁。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上面镶嵌着一个心型的钻石坠子。

“这是?” 洁明知故问,但这并非做作,只是事出突然,她一时没转过来。

“我托人从香港买的,送给你留作纪念吧。”说到最后吴竟有些哽咽。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 洁想拒绝,突然看到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来没见过吴这样,在她印象里,吴是那种泰山压顶都不怕的硬汉子。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如此动容呢,当然是爱了!洁几乎冲动地想扑到他怀里去,但她忍住了。

吃完饭,吴照例送洁回家。两人在车里还是默默无言,任凭音乐随意拨动着他们的心弦,洁真希望车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开到天涯海角,即便就这样沉默下去……

到了洁家门口时,吴先下了车,微微弯下高大的身躯,为洁把车门打开。洁默默地从车里出来,对楞楞站在那里目送她的吴,黯然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正当她准备开门进去的一瞬间,忽然洁听到身后传来吴悲痛欲绝、由小到大的连声呼唤,像一记记重锤敲打着她的心房:“洁,洁……”

洁一怔,像被定住的石像,全身僵硬,心却不住地战栗起来。旋即,她飞一样转身向吴直奔回来。吴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紧到不能再紧。他不停地抚摸她,亲吻她。

“我不想这样!”

他和她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想做回自己,他们不顾一切地在与对方的爱抚中,宣泄无尽的悲哀、痛苦、无奈、绝望和难舍难分……

“我爱你,我爱你。”洁不停地低声哭喊。

她一想到自己又将和一个不爱的人继续生活在一起,就感到彻骨般的绝望。

吴好像读懂了她的想法。他把洁几乎是抱进车里的,然后毅然决然地向自己公司飞速开去。

两人一进吴的办公室,连灯都没顾得上开,就又吻在一起。他们的唇好像被胶住似的,一秒钟也不曾分开。洁清晰地感觉到吴蛟龙一样的舌尖在自己的口腔中极力寻找什么,随即又在她的配合下获得了满意的答案。他们探索着,急不可待地互相为对方把那些此刻显得那么多余,又羁束他们进一步占有彼此的衣衫除去。吴把洁紧紧抵在墙上,用手抬起她修长的左腿,边吻,边抚摸,边进入她。洁突然感到,一切的 一切都在吴对她深入的爱抚中变成了虚空。她情不自禁地迎合着,起先还极力想控制,不让自己的呻吟去破坏这奇妙无比的浪漫,但那些从灵魂中宣泄出的音乐般的美妙声音,不但没喧宾夺主,反而像骤然响起的冲锋号声,激励吴奋勇直前……两人都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不可遏止的冲动一浪浪涌来,洁随即感到无比兴奋,头变得轻飘飘的,身体也似悬浮着上升起来,继而一股奔腾喷涌的烈焰,强烈吞噬她所能感觉到的一切,接下来就是那美妙至极,几乎是人无力承受的极度愉悦感。洁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的世界里,声音遥远模糊,时间像停滞一样。直到浑身酥软,从腹下穿透出的快感辐射到全部身心……

吴没有马上放开已经瘫软无力的洁,而是让自己继续留在她身体里。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洁,如此缠绵了好一会,才抱起她一步步地向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走去。吴把洁平放在床上。慢慢地,边欣赏,边用赞美的眼神爱抚着那渐渐呈现在眼前的完美肉体。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洁如玫瑰般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在她起伏的乳峰间、在平坦洁白的腹部上虔诚地亲吻着。然后才轻轻为她盖上薄被。他又将窗帘拉开一半,任月亮自然的微光,流水一样透过窗子争先恐后地漫进来,恰到好处地流泻在洁恬静的脸上,他不禁在心里默默地赞叹她的轮廓如女神雕像一般圣洁。过了一会儿,吴悄悄起身,洁一把拉住他:“别离开我。”

“我去洗洗,马上回来。”

“快点啊。”

“好。”

吴在壁橱里拿出两套自己的睡衣,一套放在洁枕边,另一套自己带进淋浴间。不一会儿出来,他对洁说:“你也去洗洗吧。”

“不,抱我。”

吴在洁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亲了她一下说:

“听话,去洗洗,那样会舒服些。”

然后扶起洁,帮她披好睡衣,又隔着那层柔软的真丝,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屁股,说:“去吧,乖。”

洁又抱着吴,亲了一下才依依不舍进了浴室。吴这才打开了床头灯,拿起一本稻盛和夫的《活法》,随便翻起来。其实他的心一直在等洁,一刻都不曾在书上。

“咦,你怎么把灯打开了?”

“刚才怕晃你的眼睛,现在应该不会了吧?我要再仔细看看你,每一个地方。”

“你真……”洁羞得低下了头。

“快进来,别着凉了。”

温暖的被子,好像两人的另一层肌肤。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合而为一,躲进一个无人打扰的桃花源里。就这样缠绵了一整夜,相拥了一整夜,谁也不舍得放开对方。仿佛都想在这珍贵而短暂的一夜里,把对方身上的每寸肌肤和感觉永远刻在记忆中。

第二天,临别时,洁对吴说:

“我把自己的全部彻彻底底都给了你,从今天起你就当我这个人死了。”

“傻丫头,我们都不死,人活着就有希望。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我也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真心爱上的女人。虽然我现在无法向你承诺什么,但我会用一生去等待一个机会,那就是娶你!”

洁不由自主地再次扑到吴的怀里,哭着说:

“这一夜就是我的一辈子,你就是我唯一的爱人。从此以后我就是具行尸走肉。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有未来,但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女人。”

说到这儿,两人相拥而泣,哭得一塌糊涂,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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