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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 枝

2015-12-24杨武凤

东方剑 2015年5期
关键词:大利儿子孩子

◆ 杨武凤

离 枝

◆ 杨武凤

当刘大利拉着刑警柯少堂的手说:“柯警官,是你把冬冬救回来的,你还是送回去吧,我不会替别人养这个野种,你……”柯少堂头上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暴跳,仿佛心脏炸裂,全身的血液喷薄而出,直冲头顶。他猛然发力吼叫道:“去死吧!让他去死吧!你们全都去死吧,啊……咳咳咳……”他吐出了一口带咸腥味的血色唾沫。因为用力过猛,他的声带震出了血。

两个月以前,柯少堂还是一个谦和温暖又尽职尽责的好男人、好刑警、好父亲。那时的他,总是穿一身干净的警服,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人家都说他走出了丧妻的阴影,可以考虑再谈恋爱结婚了。他笑着说:还早还早,等甜甜稍大一些再考虑不迟。

有人给他介绍女友,他这样说;有女孩主动示好,他也是这样说。他相信他的日子会越过越美好,才刚刚30岁,男人40才一枝花呢,他还只是个花骨朵,呵呵,用不着急。他要找一个善良温驯的女子,能待甜甜像亲生一样,否则宁可享受这父女情深的单纯日子。可是现在他是什么?他就是一个大混蛋、一个行尸走肉、一个行将就木的孬种!他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孩子的事,尤其是不能听到那个叫冬冬的4岁孩子的事,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听到,所以队里的人在说起冬冬时都回避叫他名字,而只说那个伢。他恨那个伢,更恨他的父母,他巴望他们去死,早早地死了就好了。这一家子要是早早地就死了,他现在该是多么幸福啊!

这会儿他该是等在甜甜放学的幼儿园门口了。

那天,是柯少堂值班,按说刑警是可以不安排值班的,可是派出所的人手有限,刑警中队的人除了在外办案,也得参加所里的值班接处警,只是对于不能简单处理的治安案件,交班时再交给治安民警去办理。

那天他起了个大早,因为前一天晚上难得地在十一点前上床睡了觉。原是一个诈骗团伙成员全部抓获归案,他把最后一个家伙从千里之外的青海抓获回来时,已经离家一个星期了。中队的头儿额外开恩,给他半天的休息时间,他就在那个应该休息的下午,把自己从上到下,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再去菜市场买了莲藕、排骨、鲫鱼,买了蒜蓉香肠、雅惠卤鸭脖,买了甜甜最爱吃的草莓和柚子,还有葡萄干、杏仁,总之把他所能想到的甜甜喜爱的东西装了满满两提塑料袋。他拎着这些东西上楼时,眼里耳里满是甜甜兴奋的笑脸和奶声奶气的欢呼,父爱的柔情充盈着他男子汉宽阔的心胸,让他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爬上了八层的家。

他在厨房里煎炸烩炒,锅碗瓢盆发出悦耳动听的曲调,那曲调是他百听不厌的音乐。自从妻子三年前患白血病去世后,他就开始与才一岁多的甜甜相依为命了。他既当爹又当妈,队友们同情他们父女,总是把出差在外的活抢着分摊了,让他尽量留在城内工作,好尽可能地照料这没妈的孩子。也常有不能按时回家照料甜甜的时候,他就把她托付给楼下的张奶奶,或者打个电话给张奶奶,张奶奶就带甜甜去自己家里吃饭或睡觉。

稍大一点后,甜甜的脖子上就总挂着一把门钥匙,可以自己在家里或张奶奶家自由进出。好不容易盼到她长到快三岁时,柯少堂就把她送进了幼儿园,她是他们那个小班里最小的孩子,还差一两个月才够年龄。柯少堂好歹求人说情才送进去的。这样,一天中他只需为她准备一餐晚饭就行了,他感觉生活一下子轻松多了,上天正一点一点把原有的幸福慢慢还回到他身上。

也就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成了家务劳动的一把好手。能在厨房里奏响锅碗瓢盆协奏曲,是他感觉最快乐的时候。甜甜上幼儿园大班时,他就开始偶尔出个短差什么的,他盼着甜甜快快长大,他就能一心一意地上班,也不会因为偶尔的迟到一下,早退一次,就挨所长的白眼,也不会因为总办些小打小闹的小案子而底气不足。他也想像别的刑警一样,能做一些需要长途跋涉或者夜以继日的辛苦工作,上一些引人注目或上级督办的大案要案,能立功受奖呢。

他把做好的菜肴放进保温箱内就出门去接放学的甜甜。

甜甜高呼着:“爸爸……”小燕子般飞奔而来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蛋埋进他的脖颈窝里就不松手啦。他抱着女儿小小的、柔柔的身子,嗅着女儿身上淡淡的孩儿香也是半天舍不得松手。这是第几次父女短暂分别后的重逢?他记不得了。待牵着她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甜甜撒娇道:“爸爸,我要吃好多好吃的东西。”“爸爸已经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每次出差回来,父女俩都从这样的对话开始,

当他把一样样的菜肴从保温柜中拿出来时,甜甜“哇哇”地欢呼着,伸出小手迫不及待地去偷吃,被柯少堂抓住就耍赖又夸张地喊:“啊!爸爸,我手痛啊!手痛啊!”柯少堂一松开,她就把那片香肠塞进了小嘴里。柯少堂幸福地捏住她粉嘟嘟的小脸说:“再不洗手我全拿去喂张奶奶家的猫咪。”

甜甜说:“爸爸,老师说要唱歌比赛了,我想得那颗红五星。”柯少堂说:“甜甜一定能得奖的。”

父女二人早早地吃完晚饭就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看各种少儿节目,遥控器拿在甜甜手中随她换什么,他就看什么,换到全是大人的节目后,就洗漱睡觉。

因此这天柯少堂难得地早早上床睡了个好觉,所以次日值班,他送甜甜上学后就早早地来接班,心里还庆幸着没有迟到,不会挨所长的白眼了。要是他稍稍来晚一点点,哪怕在路边给甜甜买杯豆浆,等着她喝完再送她去幼儿园,也许就是别的民警接到那个报案了。要是别的民警接到那个报案,也许就不会让他来主办那个案子了,要是他不主办那个案子……他为什么要去那么早啊?迟到挨白眼就挨白眼呗,啊,啊,他不能想,一想就心尖上流血,疼得直不起腰。

就是在他早早地去接了班后,那个涂着厚厚脂粉的女人和那个脾气暴躁又委琐的男人就走进了值班室,嚷嚷着:“警察,警察,我家的孩子被人拐骗了!我们的儿子冬冬被拐骗了啊!”

拐卖儿童?!这可是最近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重点打击的犯罪啊,竟然还有人胆敢顶风作案,太猖狂了。

这一对男女一边对他嚷嚷着,还一边互相指责吵骂,男的不断嚷着要警察快快把他儿子找回来,却说不出前因后果。女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却不断回应着男人的叫骂,两人差一点就当着他的面打起来。柯少堂劝开了他们,一边安抚着,一边让保安给他们倒来热开水,然后开始了细心的询问笔录。

女人叫吴美芬,26岁,她儿子4岁。大前天她带着儿子上街买东西,走到东方街菜场口时,碰到了一对夫妻,说会看相,会测吉凶,吴美芬就让他们给儿子看看将来命运如何,看看她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灾祸。他们就让吴美芬去路边的餐馆坐坐,说天气冷口渴,喝点水再慢慢说。

于是随他们进去,让服务员倒点水来喝。那男的就对吴美芬说你很漂亮,但你脸上看起来面带秽气必有灾星,要化解消灾。吴美芬问得多少钱,他说先拿1000元试试看行不行。吴美芬说我身上可能没带这么多钱,男人说看有多少都拿出来试试吧。

吴美芬就把孩子给那女人帮着抱抱,自己去卫生间在内衣口袋掏钱。等吴美芬出来时,这对男女都不见了,吴美芬跑出来四处找,都不见他们人影。我的儿子就这样被他们拐走了啊。吴美芬断断续续地问一句才答一句地说完就低头不语了。

儿子才4岁?比甜甜还小一岁啊!柯少堂的心被揪得生疼。

男的说他叫刘大利,30岁,儿子叫冬冬。老婆吴美芬在家带孩子没做事,他在一个渔需品商店帮人卖货,一个月不到三千元的收入。大前天晚上为点小事跟老婆争吵了几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一个人抱着儿子回娘家,她的娘家在离城里两小时车程的乡下。

可是昨天,老婆打来电话说儿子被人偷走了。刘大利有点不相信,以为是老婆故意气他、吓唬他的,就请了假跑回乡下她娘家去看个究竟,真的没看见儿子,刘大利就慌了神,去镇上派出所报案。警察说事情发生在城里,让他们还来城里报案,这样他们就来了。

“那餐馆叫什么名字?”“雅惠茶餐厅。”“发案是大前天也就是4月16号,今天都19号了,为什么当时不报案?过了三天才来?”“我吓糊了啊,我害怕他责骂;我想也许自己能找回来,这几天我都在城里到处找,托人问啊。”女的说得吞吞吐吐,男的就吼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说清楚。”女的就哭,男的更烦:“哭有什么用?你当时干什么去了,非得上卫生间拿钱啊。他们就不拐卖咱儿子,也是骗你钱的骗子。好好的看什么相啊?”

在询问的过程中,刘大利对吴美芬始终声色俱厉地骂骂咧咧,那女的声音虽小,却也是丝毫不甘示弱地以牙还牙,几次又差点打起来,柯少堂只得将他们二人分开来问。

这一吵一闹,等问清来龙去脉就已经是天快黑了,柯少堂说:“你们等一下,我打个电话。”他打电话给张奶奶,让她把从幼儿园独自回家的甜甜叫到她家里吃饭,

甜甜上大班后就会自己回家了。柯少堂在幼儿园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租了一个小套间住着,为的就是方便孩子上幼儿园。小巷子离幼儿园才三分钟的路,走得多了,5岁的甜甜自己都会来去,巷子窄小,没有机动车行驶,柯少堂看中的就是这里方便又安全。但是他只要有空还是要去接送甜甜,所有的孩子都是有人接送的,他不能让甜甜感觉没了妈妈就与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啊。他天天都想去接送甜甜,但没办法做到,比如今天,他又不能去了。他与余老师保持热线联系,不打电话,表示他能来接孩子,打电话就通常是告诉余老师叮嘱孩子自己小心走路回家,去张奶奶家吃饭。同时告诉张奶奶甜甜要来。

等他打完电话安排完这些,刘大利和吴美芬似乎也吵累了,女的还发着呆,男的问:“警察,我们怎么办呢?请求你快点找回我儿子啊。”柯少堂劝道:“你们放心,我们会马上着手调查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刘大利和吴美芬走出派出所,柯少堂把案情向所长作了汇报,征得所长同意,他就留下两个协警继续守着电话,自己则带两个人去了雅惠茶餐厅。

这是个餐饮店,因为占据着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十字路口,生意十分红火。从上午十点开门营业,一直要持续到次日凌晨一二点以后。柯少堂得抓紧时间调查,否则时间久了,能提得出线索的人更少,有些资料也难以收集到。

柯少堂带着两个协警问遍了全餐厅的所有服务员,大小厨师、收银员、传菜工,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4月16日这里曾发生过孩子被偷的事!

16号的中午是哪些人在餐厅当班呢?柯少堂找来经理细问,经理拿出个本子翻了翻,说了一串名字,柯少堂说:“我得找到他们每个人问问。”经理为难地说:“这个班的人现在都在休息啊,他们这两天加班又上了夜班呢。”“上夜班也得喊醒他们,人家孩子丢了,孩子丢了知道吗?被偷走了,都是为人父母、生儿育女的人,谁个不着急呢?”经理被柯少堂说得没话,只得领着他们上到顶层去,这些工作人员都住在顶层的集体宿舍里。

女子三间,男子三间,当柯少堂把他们分别叫醒了问情况时,女的牢骚满腹,男的怨声载道,有的甚至不干不净地口中带渣说:“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们又没犯法,睡个觉也不得安生了?没能耐破案尽找麻烦。”柯少堂就赔礼道歉地点头,送上笑脸,递上香烟。然后请他们回忆,请他们一定不要忘了可疑的细节。

然而,所有的人都问了个遍,没有一个人记得曾经有人在这里丢过孩子,

这就奇了怪了。

第二天一大早,柯少堂还没来得及吃早餐,所长的电话就打来了:“那个拐卖儿童的案子,情况怎么样啊?”柯少堂说:“我昨天接警后就去了雅惠调查啊,问了所有的人,都不记得有这个事发生啊。”所长就急了说:“你也是个老刑警了,没人记得并不等于没有发生这案子吧,再说都过去这几天了,人的记忆都是随着时间加速遗忘的,再再说你能保证没漏掉一个人吗?再再再说了,那犯罪分子是偷偷把孩子抱走了,又不是明着抢的,那女的吓得立马跑到街上四处找寻,没有人记得没有人注意到这事儿也是有可能的啊。”“是,是,所长你分析得对。”“你马上到所里来,刚刚刘大利一家子带着十几个人到市局去上访,把市局的门都堵上了。市局分局有领导来所里了,你过来把情况碰一下。”“好,我这就来。”

柯少堂急急地叫醒了甜甜,昨晚他在雅惠调查完后回所,一起值班的同志知道他一个人带着女儿,就让他回家看看。他看到甜甜已睡着了,就从张奶奶家把她抱回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呢。他一边叮嘱她自己去幼儿园,一边匆匆地自己下楼往所里赶去。他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就去了市局上访呢?不是已经告诉他们我们会尽快调查侦破的吗?总得给我们点时间啊。这是碰上了还算负责任的我呢,从昨晚上就开始查了,要是换个不负责任的警察,也许从今天才开始查,也是情理中的事啊。唉唉,幸亏我那么晚了还去雅惠查了,不然这会儿这么多领导问起来我怎么汇报?

市局分局大小头儿都集中到了所里会议室听他的情况介绍,他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还有监控视频没有看,昨天他不是没想到这个,而是想着把人员调查完后,再去看录像,但是,那个管录像的人请假回家了,那时已经是深夜了,他想着今天再去的。

头儿们分析后决定这案子就交给柯少堂主侦,因为他刚刚把诈骗案的最后一个逃犯抓回来,那案子就剩最后扫尾的活儿,由探组的其他人办,而这个案子既然是他首先接手又已着手调查过了,由他来办最合适。

头儿们说,市局信访科的同志正在给刘大利家亲属们做着艰难的工作,刘大利的母亲一开始在市局门口大哭大闹,吵着一定要快快找回她的孙子、她们刘家唯一的血脉。否则她也不活了,柯少堂想这事儿闹大了。

研究完这起案件,头儿又说起了最近发现的一个吸贩毒团伙的案子,让大家在宾馆旅店检查时注意发现可疑线索。宾馆旅店归治安管,柯少堂只是听听,吸贩毒案子已交由另一个探组在办,他在想着自己接手的这案子如何弄。

散会后,他立即打电话给刘大利说:“我知道你们着急,可是破案总得有时间吧,兄弟你给我点时间行不行,别在那儿闹了,把你家人带回家。案子不归他们办,你老在那呆着有什么用呢?不如多配合我,我们一起来想法子好不好?”

刘大利说:“能不急吗?要是你的孩子丢了,看你急不急。我们要是不在这里跟你们局长对话,你能真心卖力给我破案吗?”

柯少堂心里就不是滋味,心想这人怎么这样,而且这话也说得太刻薄了。转念想想,毕竟是丢了孩子急不择言,这样的情况难免发生,计较不得的,谁叫咱是警察呢?于是耐着性子说:“兄弟,我也是当父亲的人啊,我理解你的,请你也相信我好不好?这样,你儿子呢,我们也不知道长啥样儿,你赶快回家找一张冬冬的照片来,咱们先在电视或报纸上做个寻人启事,也许有看见的群众能够提供点线索呢。”

这话果然管用,刘大利答应马上回家取照片送来。

这时,刘大利旁边的吴美芬却说她手机里就有孩子的照片,于是发到了柯少堂的手机上。

这是一张冬冬的全身彩照,4岁的男孩还不知道臭美,懵懂地坐在靠墙的地板上。柯少堂把照片看了半天,想吴美芬昨天描述孩子的衣着时,怎么没把这照片拿给他看呢?对了,吴美芬昨天的神态也好奇怪呢。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她应该想方设法地把所能怀疑的情况主动对警察和盘托出才对啊,可是她总要人问一句答一句的挤牙膏一样。被动的讲述也罢了,她的吞吞吐吐却让人觉得不对劲儿,也许她是沉浸在丢孩子的瞬间后悔着不该让别人抱孩子?可是她的哭却是被丈夫怒吼后吓哭的,担心孩子的成分却不明显。最主要的是孩子丢了这么多天才来报案有点不合常理啊。

柯少堂又打电话对刘大利说:“你两口子最好一起过来,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们。”那边就答应了。

柯少堂看着照片许久许久。等到刘大利从市局赶过来,他已想到了好多问题要问他们,可是过来的只有刘大利一个人。

柯少堂问:“你老婆呢?”“她不舒服回家休息去了。”“那这照片是在哪里照的啊?上面穿的衣服是不是就是你们昨天说的孩子被拐时穿的啊?”

刘大利说:“是啊,就是这套衣服。”

“照片是在哪里照的?”

刘大利说:“反正不是在家里,就是在照相馆里。”

“不对呀,现在的照相馆哪个不是把背景弄得跟个风景区似的美轮美奂啊,这样的地方照相怎么赚钱呢?”

“也是啊,可是我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照的啊,这得问问我老婆。”刘大利说着就拿出手机拨号。

柯少堂说你叫她过来吧,电话里怎么说得清楚呢。

刘大利说那我得回家去接她来。柯少堂说那你赶快去吧,正好我再去雅惠看看。

柯少堂去雅惠调看了4月16号当天的全部录像资料,重点锁定在中午十一点到一点之间,两个小时的录像,他反复搜寻细看,发现了奇怪的现象。

等到刘大利骑摩托带着吴美芬到所里时,他正好将录像资料拷了回来。

吴美芬的脸上依旧化着浓妆,与刘大利朴素的衣着很不相称,浓妆下吴美芬的眼睛总是躲躲闪闪地不敢看柯少堂,与刘大利的焦虑忧烦形成对比。

柯少堂一见她就说:“吴美芬,你没对我们说实话呀。”

吴美芬惊恐地抬眼扫了一下柯少堂就闪开了。

这时,刘大利一下子又火了,骂她:“你还要不要儿子啊,怎么这时候还不说实话啊?你个婊子是想让我家断香火吗?”

吴美芬低下头来不语。

柯少堂说:“你说你在雅惠上卫生间时,看相的把你儿子偷走了,可是中午正是吃饭人多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看到你们啊?你在跑出去找人时,正常的反应当是先问服务员有没有看到那一对男女抱着孩子去了哪里,你惊慌的神态和丢孩子的悲剧一定会让在场的服务员记忆犹新而不可能在我们去调查时没有一个人记得啊。”

吴美芬仍然低头沉默着,柯少堂以极大的耐心等待着,刘大利则开始破口大骂了。

柯少堂让民警把他带到另外一间办公室里去了。

然后,柯少堂说:“吴美芬,你要还不说真话我们可就要以报假案把你关起来了。要不,你看看这段录像吧。”

说着,他打开了那段视频。然后定格下来,画面中是吴美芬清晰的脸庞,她的手中抱着儿子冬冬正进入雅惠茶餐厅,后面则紧紧跟着一男一女,此时不能确实他们是不是一起的。快进,画面呈支离破碎状飞速闪动,再定格,画面上是吴美芬背着个包紧紧跟着一男一女身后的镜头,4岁的冬冬则抱在了前面一个女人的手中,他们三人正一起出门往雅惠外走去。

吴美芬这时才嘤嘤地哭了。过了一阵子后,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她与丈夫刘大利是在网上认识的网友,恋爱一段时间后,她发觉刘大利除了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外,别无长处,给人家打工卖渔业用品,一个月才不到3000元,她就想要与他吹,可是这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无奈之下,她就嫁给了他。婚后的日子,又与婆婆关系紧张,儿子出生后经济上越发地紧巴了。她实在不想这样过下去,可是刘大利是绝对不会跟她离婚的,就算离了婚,儿子跟着他也过不上好日子,自己带着更是难以养活。

那天晚上,两人就是为钱的事吵了架,她就带着儿子跑回到了娘家。在娘家没事也上网,在网上她看到了一个收养孩子的网站,说是南方有人家条件很好,就是有病不能生养,想收养一个儿子,留有电话号码。

她想要是能把儿子送人,不仅给儿子一个好的家庭条件,自己也可一身轻松地离开刘大利了。

于是就试着打了那个电话,没想到真通了,对方说的条件比网上挂出的更具体更好。她与对方约好4月16号中午在城里雅惠茶餐厅门口见面,然后三人就进去喝茶说话。那男的说他们是一对夫妻,因为不能生育想收养孩子,男女不限,男孩子更好。说自己在广东开有公司,家里条件很好,会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对待冬冬的。

吴美芬说,我养了他这几年,你给点辛苦费吧。他们事先在网上已说好了价。那个男人就爽快地说,那是应该的,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个纸包来打开,亮给吴美芬看一两摞钱,说这是2万元钱,你收好,然后把钱仍装进包内把包递给了吴美芬。吴美芬就把冬冬交给了那个女人抱着,三个人一同走出雅惠。

柯少堂说:“你这是贩卖儿童,是犯罪的知道吗?”

吴美芬说:“是我自己的儿子啊,我没有贩卖他,只是收一点辛苦费啊。”

柯少堂说:“最起码也是遗弃,也是犯罪的啊。”

吴美芬就不作声,柯少堂问:“你接着讲后来呢?”

吴美芬说:“毕竟是我自己骨肉啊,养到这么大,突然离开,我很不舍,晚上特别想念。我就打电话让他们帮孩子照张照片发给我留作纪念,那男的说可以,就照了发过来,就是这张。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照的,那男的还说,既然已经送给他们了,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他们会当自己生的一样待他的。”

吴美芬说,第二天她又打他们电话,想说再见儿子最后一面,可是对方号码却已挂空了。

吴美芬说,可是我想我的儿子啊。

柯少堂问:“因为想儿子所以来报案想让警察帮你找回儿子?”

吴美芬点头又摇头说:“我怕回家老公问起来不好交代,就跟他说儿子被人偷走了,没想到他会那么在乎,拼了命地要找回儿子,说我要不来报案,他会杀了我的。这样就来了。”

柯少堂说:“既是这样,为什么还去市局上访?不仅他们去,你自己还去上访说孩子被偷了?”“我没对别人说是送人了,所以大家都以为是被偷了,非要来报案,还说去市局上访给你们压力,找回儿子的希望就大多了。”

柯少堂气得脸上肌肉打颤,他想不出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女人。这个卑鄙无耻的下作的女人!

还得帮他们把冬冬找回来。

柯少堂请来法医把吴美芬和刘大利的血抽了,说将来找到冬冬是要做DNA检验的,吴美芬十分不情愿,扯扯拉拉半天,说自己晕针,晕血,怕疼,说刘大利身体不好等等,但刘大利一吼一骂,她只得噤声服从了。

柯少堂决定把城内所有宾馆清查一遍,因为吴美芬说那一男一女是从广东过来的,手机号码也是广东的,那么他们就会要住店。

可是这么多的宾馆酒店全过一遍到什么时候啊,也许真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人却早走了。柯少堂把冬冬的照片拿到电脑上放大了来看,发现照片照得很狡猾,冬冬占满了整个镜头,旁边无一参照物,这明显地就是不想让人看出他们在哪里给孩子拍照了。柯少堂感觉这不是一对善男女,如果是收养,不与送养人来往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这样处心积虑地回避呀。

终于,他发现孩子虽然占满了镜头,但他坐在地板上的双腿之间却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地板,以及身子背后的墙壁。那地板是黄色的,还有黑色的踢脚线,墙壁居然是弧状的。这是让孩子坐着拍照时更加稳固,却出乎意料地暴露了这个房间的建筑外墙特征。柯少堂心中不禁怦怦地乱跳起来,每当接近案件真相时,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全市有这样圆弧状外墙而又正好是对外营业的宾馆并不很多,柯少堂一方面把情况通报给正在清查宾馆旅店的同志,一方面亲自带人到有这种特征的几家宾馆去检查,果然就查到了黑天鹅宾馆内前两天住进过一男一女广东来客,但是他们只住了一晚上就离开了。柯少堂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让服务员看雅惠的录像资料,果然就是那一对男女。查入住登记身份证,原来广东早已将他们作为拐卖儿童的人贩通缉,完全证实了柯少堂的猜测,他们根本不是收养孩子。

柯少堂还是要去那间房看看,服务员很不情愿地就带他们上去了。房内与柯少堂想象的一样,圆弧形的墙角,黄色的复合地板,黑色的踢脚线。柯少堂一方面暗自佩服自己的判断能力,大海捞针却又删繁就简地迅速找到了这个地方,一方面又十分惋惜,要是能早来一步就可抓住人犯救回冬冬了啊。

柯少堂给所长汇报说应该派人去广东一趟,柯少堂刚刚从青海抓人回来不到两天的时间,18日上午回家,下午休息,19号值班就碰到那个歹妇人吴美芬来报案,调查到深夜才回家,今天20号他已把该查清的事情都调查完了,他想让所长派别的民警去广东,他与甜甜才只父女相聚一个晚上啊,他不愿这么快又出远门。

所长说,就你去吧。柯少堂说:“不是我不愿意出差,我这不刚刚从青海回来么,家里……”所长说,也只有你去啊,我手上哪里还抽得出人呢?所长说完就挂了电话。柯少堂气得照门框狠狠地踢了一脚。

他只得继续。火车是今天下午的,得在去广东前再看看甜甜,于是临去火车站前,他挤时间去了幼儿园。甜甜正在和小朋友们做游戏,看到柯少堂在教室门口,她跑过来说:“爸爸你怎么这早就来接我啊?我们还没有放学呢。”

柯少堂说:“爸爸不是来接你的,爸爸来看看你,等会爸爸又要出差,你晚上还去张奶奶家吃饭睡觉好吗?”甜甜一下就哭了说:“不,你老出差,你说今天带我去看妈妈的,你骗人。”柯少堂的心里酸酸的,亲着她的小脸说:有个小弟弟被坏人骗走了,爸爸要去把他救回来,小弟弟也想妈妈呀。

柯少堂直到离开,甜甜的哭声还在耳边响着。他心里很难受。想着把冬冬找回来后,请假也得多陪陪甜甜,带她去西山园陵看妈妈,这个清明节他忙着那个诈骗案还没带她去过。

柯少堂和小邵到达广东,将所掌握的情况向广东警方通报,原来那一对人贩子长期从事贩卖儿童,虽有房屋在广东,但却四处流窜作案,以网络为平台,联系买卖双方。往往孩子一到手就立即高价转手卖出,从中渔利。

广东警察说,你们已经是第九拨来这里了解这对人贩的人了,算你们运气好,我们已获知他们三天后的晚上坐火车回来,你们若愿意,就再等三天,我们一起守株待兔。柯少堂说我们可是嗅着味儿追来的。

24号晚上抓获那一男一女两人贩毫无悬念,从两人身上搜出的有六张身份证,七部手机,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大量现金和四张银行卡,卡上有现金五十余万元。只是他们身边根本就没有冬冬,柯少堂就有点着急。果然,他们交代已经把冬冬以6万元的价格卖给了贵州的一对夫妇。

怎么办?柯少堂想打道回府,反正人贩子已抓获,该受什么惩罚就会受什么惩罚的。至于被拐的孩子,也可让广东这边去解救。小邵知道他惦记家里的甜甜,说我听你的,你说回就回,你说追就追。

柯少堂理智上明知应该追下去,可他还是打电话给所长,说案子办得差不多了,人赃俱获了,至于解救孩子,可以让广东警方去,或者所长你再另外派人去都可以啊。反正情况都很明朗了。

所长说:“人贩子交代了作案十余起,等着广东警方去解救冬冬不知又要等多久。你不想想冬冬离了亲爹妈该是多么的可怜吗?你也是当爸爸的人啊。”

所长这话可点到了柯少堂的穴了。想着刘大利夫妇那时急迫的要见到孩子而互相吵骂扭打的样子,特别是想到甜甜与自己在一起时的快乐劲和说起妈妈时的向往神态,他决定还得追踪到贵州去救冬冬。

26号的晚上,柯少堂和小邵坐上了去贵州的火车,他在车上给张奶奶打电话,甜甜的声音传过来时,他的心里满是做父亲的幸福。

甜甜说:“爸爸,我得了唱歌一等奖,老师说我是大明星,奖我一颗红红的五角星,还有两块蛋糕,我和张奶奶吃一块,还有一块留给爸爸回来吃哦。”

甜甜的声音脆脆的那么好听。“好,好,爸爸已经把坏人抓到了,等爸爸再去把小弟弟找到,就回来吃甜甜得的蛋糕哦。”

那边甜甜就报告张奶奶说:“爸爸又抓到坏蛋了,爸爸去救个小弟弟就回来吃甜甜得的蛋糕,爸爸又抓到坏蛋了哦……”柯少堂微笑着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这是一个到了县城还得转车两小时才到乡镇,然后还得步行三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的小山村,他们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就往那个叫蒋新卫的人家赶去。

蒋新卫已近六十岁了,儿女都在一次山体滑坡中丧身,他和老伴就想领个男孩当孙子来养。于是通过县城的亲戚买下了冬冬。

冬冬在蒋新卫家呆了一周多时间,他的到来给几年来冷火秋烟的蒋家带来了生气和欢乐。

当柯少堂、小邵和镇上的民警们赶到这里时,蒋新卫的妻子正在和几个村里的婆婆媳妇们坐一块说话,脸上是多年不见的满足的微笑,手里还织着海蓝色的小毛衣,那是为她新来的孙子织的。

冬冬正在与几个一般大的孩子凑一处吃着旺旺煎饼,身上穿着簇新的黑色绣花衣裳,一副当地村民的孩子打扮。

柯少堂被领到他们面前时,蒋新卫的妻子仿佛大祸从天降一般呆若木鸡,她听明白了这群人来这里找她的目的,就再也听不清下面他们说些什么了。

她只看到一个小年轻民警去抱她的孙子冬冬,她就拼了命地去抢冬冬,冬冬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得大哭,口里喊着奶奶,奶奶,我要奶奶。

柯少堂去护着小邵抱冬冬,没想到胳膊就被蒋新卫妻子狠狠地咬住了,他疼得钻心,血顺着胳膊流下来,一滴滴地掉落到地上,但他没有退缩,也没反击,只是喊着:“人家的爸妈也想孩子啊,你们替人家亲生父母想想好不好。”紧接着,他的脑袋上就挨了一棍子,是蒋新卫打过来的,打得柯少堂眼冒金星一阵天旋地转。

最终还是镇上的民警把他们扯开了。村里人问能不能把蒋新卫家里买孩子的6万元钱还给他们,毕竟他们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存了多少年的血汗钱不容易啊。镇上的民警说:“他们买孩子本身就是犯法,没有买方市场就没有卖方市场,他们与贩卖儿童是一样的犯罪知道不?”蒋新卫被村里几个人扯住了直喘粗气,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等柯少堂他们离开时,蒋新卫的老婆再次死死地拉住了冬冬的手,小邵也紧紧地拉着冬冬不放,冬冬一边想挣脱小邵往蒋新卫老婆那边奔,一边放声大哭,嘴里还喊着:“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就听到有人喊说:“别把孩子手扯断了啊。”蒋新卫妻子的手立即松开了,随之撕心裂肺地呼号。

柯少堂看到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这失去至亲的两个老人是真心地把冬冬当作亲孙子看的。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就让冬冬对他们产生了这样的依恋,想到他亲生的母亲,柯少堂心里惶惶地感觉对不住这对老人。

当把冬冬固定在自行车前的座椅上后,他们一行人就迅速地骑上车子离开,身后传来蒋新卫妻子的哭喊声,她一声声地哭着:“我的乖乖孙子啊,我的冬冬啊。”然后又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的儿呀,我的可怜的儿呀……”

柯少堂扭回头看去时,正看到她倒地的刹那,她的丈夫正追赶着尽可能地多看冬冬一眼,发现妻子倒在了地上时,他又回身去扶她,搀起她来,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的人走远,那件还未织完的天蓝色小毛衣掉在地上特别显眼。冬冬则不停地哭喊着:“我要奶奶,奶奶,奶奶……”他还踢打着带着他的小邵,柯少堂自己的眼睛也被泪水模糊了。

柯少堂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这一次的行动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是解救还是伤害?”

28号下午,柯少堂小邵带着冬冬上了火车,手机响了,是余老师的,余老师很少主动打他的电话,一般都是柯少堂联系她。

柯少堂的心里格登一下,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余老师急急的声音:“是柯甜甜的爸爸吗?”“是我是我,我是甜甜的爸爸,余老师,余老师……”电话里一片寂静,隧道内却一片轰鸣,柯少堂的心里一阵砰砰砰砰的“急急风”。他不停地拨打着余老师的电话却无济于事,他急得在走道上来回走动,直到40分钟后,余老师的电话接通了,余老师的口气已经大大和缓:“柯警官,没事,只是告诉你一声甜甜回家了。”

柯少堂的心就有了隐隐的不安:“余老师这是怎么啦?余老师甜甜没调皮吧?”“甜甜是个好孩子,没事,你放心吧!啊!”柯少堂的心稍稍定下来。

终于挨到29号早上带着冬冬回来了。刘大利买了大挂长鞭等在派出所门口。

柯少堂顾不得与他们说事,推开了记者们递过来的话筒就往家里赶。所长和头儿们都来围住了他,他说:“不用采访我,我没时间,你们去采访小邵吧,他都清楚,我要回去。”余老师,张奶奶也都来了,他正奇怪怎么她们也来这里,所长握着他的手轻声说:“少堂,对不起,我这些天忙着那起吸贩毒案子,少堂你要坚强些,甜甜,她……她是个好孩子……她没救过来。”

什么,什么?救甜甜?我们救的是冬冬啊。余老师和张奶奶都哭了。

甜甜死了。

甜甜死在放学的路上,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好好的,突然一辆冲过来的自行车撞上了她,倒地后,太阳穴正碰在地上一块大石头上,送医院没有救活过来。

蒙着白床单的甜甜,身子是那么的小,分明还是一颗未成形的花骨朵啊。她就那么小小地、孤单地走在放学的巷道上,她就那么小小地、孤单地躺在这白床单下。她还没来得及长成一颗花骨朵啊。

柯少堂像个傻子一样,跟着去医院,去殡仪馆,去西山陵园,他想今年清明节他没有来得及带甜甜来看妈妈,他从青海抓骗子回来,也没来得及带甜甜来看妈妈,现在甜甜终于跟妈妈在一起了,在一起了……

直到张奶奶递给他一颗小小的红五星,又从冰箱中拿出那盒小小的蛋糕说:“这是孩子留给你的,她倒在地上时,手里还捏着这颗红五星啊。”他傻傻地接过红五星,捧起蛋糕来,傻傻地就往嘴里送,一丝香甜沾到舌尖,钻心的疼痛刺醒了知觉,他浑身抽搐,匍伏到地上半天才哭出了声,那声音震得房屋都打颤了。

从此,柯少堂变了个人,眼睛里没有了半点神彩,衣服上常沾有油渍,老一个人发呆。

这天,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说:“柯警官,是你把冬冬救回来的吧,你还是把他还回去吧。吴美芬那个女人是个骗子,他不仅骗了你们,也骗了我,DNA说冬冬是她与别人生的野种,她把卖他的钱拿去吸毒去了,她自己也离开我跑了,前天又被你们警察抓住了。我要跟她离婚啊,我又见不到那个婊子,我可不能帮她养这个野种啊,你哪里救回来的还送哪里去吧,再次求求你了啊……”

“你们都去死吧!啊……啊……啊……”

刑警柯少堂一嗓子喊出了血,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冬冬果然就被丢在了派出所里,所长说要想办法送他去民政局的救助所,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送成,一连几天,都是民警们轮流照看。

这天又轮到了柯少堂值班,他正在院子里为两个打架的人调解,冬冬就溜达出了院门,不知从哪蹿出一条大狼狗冲着他叫了几声,冬冬吓得掉头就跑,一把抱住了柯少堂的腿,大哭起来,柯少堂只得蹲下身来安慰他,冬冬就又抱住了他的脖子,脸蛋埋进了柯少堂的脖颈窝儿里,那小小的身子,也是柔柔的,软软的,柯少堂不由得心一酸,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发稿编辑/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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