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东曈

闽北武夷山的商代崖墓是神秘而独特的风景，这里有悬棺数千，布满了山中大小、高低的各岩壑。武夷山崖墓在人迹罕至的悬崖绝壁上，一是利用自然洞穴放置；二是利用岩石的自然裂缝或互相邻近的两个断崖间架设板块，放置棺木于其上，远望或隐或现，疑为“仙人葬处”。又因为可望不可及，突出悬置半空的特点，也被称为悬棺葬。

所葬悬棺又被称为“船棺”。据《武夷山志》介绍：“船长二丈许，中阔首尾渐狭，类梭形，传为圆木刳成，且具棹楫，然遥望之弗能详也。”船棺的形状大体如楔形，楔形状插入洞穴在力学上是较为牢固的，可见古人的智慧。从制作技术上，船棺采用了刨、凿、砍、削、锯等多种工序。船棺中的随葬物品有席、麻、鹅卵石及龟甲壳等。武夷山的船棺大多是楠木制作而成，好处是楠木坚硬，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有特有的芳香。

崖葬这种奇特的葬俗属于闽北武夷山区的土著民族，他们是先秦典籍《周礼》中记载的“七闽”的一个民系，长期生活在高山峻岭地区，渔猎为生，体力强健，胆魄雄壮。那么，他们为何流行崖葬风俗呢？

为何葬？

首先，他们有山岳崇拜。高耸的山峰，常被他们看成是通天之路，是神灵的居所。其次，弥高至孝观。高山险峰可把祖先的魂灵送入天国，保护子孙的吉祥幸福。祖先遗体被安葬得越高，就越吉利，就越显子孙孝顺。古越人经常在武夷山区的溪流上打渔为生，把亲人安葬在溪边悬崖峭壁上，他们劳作之余，抬头便能看到亲人的崖墓，从而也能获得极大的安慰。再次，这是某些部落酋长显示身份的一种方式，其中也有子民臣服的意味。最后，闽北的夏季常山洪暴发，把祖先安葬在悬崖绝壁的洞穴里，可以保护其遗体不受洪水、风雨、野兽的侵袭。

总之，严峻的生活，强悍的习性，独特的信仰，再加上他们的勇敢和智慧，古越人为了让死者享受永久的冥福，在峰峦沟壑间举行了一次又一次隆重的葬礼，在武夷山上留下了这些永恒的祭奠。

如何葬？

所有放置船棺的洞穴，上到峰顶，下至崖谷，都至少有数十米之遥，而所处的峭壁大多丰上敛下，今人根本无法攀援。古越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将巨大、笨重的船棺放上去的呢？

同样盛行悬棺葬的四川珙县，传说是神鹰变成黑衣力士用手托举升上陡壁。三峡附近则传说：“昔人于江上斗龙船，忽飞起置今处”，说是自己飞上去。广西则记载：“人谓神巫有奇术，能将棺木深夜飞升……”宋《太平广记》记武夷：“或风雨之夕，闻人马箫管之声，及明，则有棺椁在悬崖之上。”这些故事，其实都是人们对这个千古之谜百思不得其解之后的附会。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它代替不了事实，也代替不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探索。

洪水说：上古时期，武夷山地区连年暴雨不停，洪水泛滥成灾，武夷山成为一片泽国，因此，当时峭壁的洞穴离水面较低。人们容易将船棺经水道放入洞穴，以后洪水退去露出峭壁。

这个说法似乎有道理，但稍加分析便可发现悖离事实，因为崖壁上的洞穴并未在同一水平面上，上、下墓洞常相差二三十米。假如当洪水位于下部墓洞一样高时，其上部几十米墓洞中的棺木应该是别种方法放置的；当洪水位于上部墓洞一样高时，其下部墓洞中的棺木早就被激流冲走了。

如果存在有洪水位先高后低而先葬上部崖墓后葬下部崖墓的可能，但这又与“有几代人同穴”的事实不符，因为要在几代人的时间里，洪水位都保持在同一高度是不切实际的。

而且还有死者身份越高，安葬洞穴的位置就越高的情况，难道洪水位还会随着死者的身份高低而发生变化？事实上，我国从第三纪中新世和上新世的喜马拉雅运动后，地处东亚季风活跃地区的闽北武夷山地区不可能“连年暴雨不停”，其河流水位会发生明显的季节变化。所以，洪水说不能成立。

地升说：这里曾经是低矮山丘，古越人将棺木如现在土葬一样挖掘墓穴埋葬，后来山体上升，土葬墓就高悬在空中成为崖墓了。

但只要对当地的地质情况稍做分析，便可发现其荒唐，因为所有墓穴顶部的岩石均保持其原始自然状态，并没有被人工开凿的痕迹，显然这不是由上往下挖坑埋葬的；同时，崖墓的崖壁均为白垩纪至第三纪形成的红色砂岩构成。如果说是安放好棺木后其四周的泥沙再形成岩石，就更荒谬了，因为人类的出现是在第三纪之后，而非在白垩纪之前，而且根据碳十四测定，武夷山崖墓中的棺木一般在距今三四千年前（商代）安放的。这种沧海桑田的过程至少要千百万年之久，又怎么能在三四千年内完成？由此可见，地升说也不能成立。

栈道说：古越人在峭壁的正面用木板沿岩石罅隙搭成栈道，再沿着栈道一步步将棺木抬入洞穴。

可是，有崖墓的崖壁岩石嵌空、外张内收，架设栈道难以上升，抬棺木根本无法到达墓穴口；同时，有崖墓的岩层多因结构疏松才会风化成天然洞穴，要在结构疏松的岩层中插入木桩架设栈道，其木板是难以固定的。特别是多次——因为有几代人同穴的情况，在结构疏松的岩石缝隙中，插木桩架设栈道更不可能。何况崖壁一般倾角小于15度，最小的倾角近于零度，如果要把棺木上升到离地面（河水面）40米高的墓穴，按倾角15度计算，就必须建造长254米左右的栈道，按倾角零度计算，则必须建造无穷长的栈道。由此可见，栈道说也不能成立。

搭台说：广西有这样的先例：“土酋威尊无上，殚民之力，筑土为台，运棺其中，事后台卸土撤，而棺乃独立岩际。”但是，姑且不论搭设三五十米的台架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而武夷山四曲大藏峰的金鸡洞，下临深约40米的巨潭，水流潆洄，台架又何处可搭呢？

绳吊说：崖墓中的棺木是用绳子吊入洞穴的。其方法有二：一是上吊法，先把棺木运到崖壁之下，然后在崖壁之上适当位置安装滑轮之类的简单机械牵引绳子将棺木升到墓洞口，先已到墓洞的安葬工们——他们或缒、或攀已先入洞，将棺木拉入墓洞；二是下吊法，先把棺木抬到山顶，再用绳子将棺木由山顶下吊到墓穴口，已先到穴内的安葬工将棺木拉入墓穴。

两种绳吊法都有据可循，因为棺木两头都安有把手或凿有圆孔。但是武夷上的山洞，小的仅只能容一具船棺而已，有的甚至只能容下半个——剩下的半个常常悬在半空，这样的洞穴能容几个人呢？一两个人能将这下吊几十米的庞然大物移入洞穴中吗？而且三四千年前的人类还未发明辘轳等机械，船棺仅长就近5米，加上形体巨大笨重，难以控制，有的岩石突出，很容易将船棺撞毁。

三四千年前的古越人究竟是怎样解决各种技术难题，把庞大沉重的棺木高搁在悬崖峭壁之上，至今仍是令一代又一代后人绞尽脑汁的难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