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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砯,黄药师和他的桃花岛

2015-12-09小虎J.CLAU

艺术与设计 2015年10期
关键词:黄药师桃花岛摩西

小虎J.C+LAU

年过花甲的黄永砯个子不高、十分清瘦,且目光慧黠。他一向不喜欢被采访,更不喜欢媒体把他拍摄成当下最为流行的高大上艺术家范儿。这个老头儿固执地坚持着自己对于所有事物的理解,从不妥协。 想采访黄永砯是一件十分有难度的事情,他不会按部就班的被媒体摆弄,更不会照本宣科的阐释作品。如果谁能成功采访到黄永砅,甚至都快成为艺术媒体比拼实力的标准。幸好《艺术与设计》有“卧底”在美术馆,开始去展厅跟着他布展,看着他亲自上阵安装作品,跟着他去吃饭,与他聊起一些有意思的饮食话题,聊起彼此的猫……于是,便有了这篇文章。

与那些醉心于名利场的艺术家相比,黄永砯显得似乎有些与这个群体格格不入,他更像是艺术圈的“黄药师”,不怒而威。黄药师,又名“黄老邪”,是金庸笔下“正中带有七分邪,邪中带有三分正”的人物,是“桃花岛”的岛主,亦是桃花岛派武学创始人。“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是他一生武功的写照,武功造诣非凡,已臻化境,为金庸小说中武功绝顶的高手之一。黄药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个性离经叛道,狂傲不羁。性情孤僻,行动怪异,身形飘忽,有如鬼魅。如果按照武侠小说的定位,黄永砅绝对算得上是怪侠。他不喜欢推杯换盏,不喜欢解读自己,不喜欢按牌理出牌,只喜欢在“桃花岛”上与自己交锋。

楔子

1986年,32岁的黄永砯与朋友创立“厦门达达”艺术小组,该时期他创作了著名行为艺术有“洗衣机作品”和“带四个轮子的大转盘”。艺术家邱志杰曾不止一次表示过黄永砯和“厦门达达”对自己的影响有多重要,黄永砯的影响力以及艺术主张可见一斑。

1989年,“大地魔术师”(Les Magiciens de la terre)在法国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Centre National dart et de Culture Georges Pompidou)举办,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展览。这场展览汇集了来自全世界各地的100位艺术家,其中有大师,也有初生牛犊的年轻艺术家,黄永砯正是锋芒毕露之时。参与此展,源于艺术评论家费大为。当时,费大为向法国策展人马尔丹(Jean Hubert Martin)推荐了黄永砯、顾德新、杨诘苍。黄永砯在当地买了很多中文报纸,用洗衣机洗烂之后做成一个乌龟形状的坟墓,乌龟是长寿的,而坟墓却与死亡有关,所以这个作品隐喻了文化在不断地死亡又不断地永生。在费大为看来,黄永砯这个作品在“大地魔术师”上引发的影响与争议是巨大的。

如策展人侯瀚如所言:“过去二十年间,动物成了黄永砯创作里的主要形象;他们被用来象征人类的社会、文化、宗教和对峙和谈判。黄永砯从福柯(Michel Foucault)所提出的知识考古学的角度,通过对古代与现代、西方和非西方等不同多样的文化典故和历史指涉——其参考系从神话故事、宗教文化到历史叙事,以致国际时事的检视, 对他们进行研究与改造,同时对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提出了一个崭新、充满挑衅意味,甚至颠覆性的观点”。

蛇杖

1993年,黄永砯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的卫克斯那中心(Wexner Center)仔细查看了有关非法中国移民跳船来到美国的故事,里面有种说法叫做“人蛇”。这是对非法移民的一种戏称,而那些人口贩子就被叫做“蛇头”。这个称呼当年很流行,尤其是在福建,也就是黄永砯的故乡。于是,艺术家运用了这种人成为蛇从而“入侵”或者是移居到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图像,并将之转化成他语汇中的一个关键要素,并且不断地对其进行演变。它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种更普遍通用的象征,象征那些受到经济、社会和地缘政治的紧迫问题驱动而产生的流亡和人类迁徙。

黄永砯对蛇的图像进行了许多年的探索,他于2012年为法国南特(Nantes)创作的《海蛇》(Serpent dOcéan)是《蛇杖》的兄弟版本。展出时长达180米的作品摆放在海滩上,像是蛇从大海里浮游出来上岸的海蛇,蜕去了皮肤却只剩下巨大的骨架。“蛇作为一种动物象征着魔鬼和邪恶,它也象征着超自然或魔幻的力量。 黄永砯为南特(Nantes)创作的作品不仅仅是一条从海洋来到陆地的蛇,同时还有着很强的地缘政治性移民的意味。但它的到来最终失去了皮肉而只剩下骨架——它就像是在海滩上被发现的尸体。与此同时,它仍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转变和复活的力量。”侯瀚如对蛇的理解与黄永砯的动因不谋而合。

此次,黄永砯在北京红砖美术馆呈现的个展“蛇杖”是其国际巡回展的第二站暨中国首展,这个展览是继2008年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个展“占卜者之屋”后,暌违中国七年的大型个展。作品《蛇杖》(Baton Serpent)最初是为位于西方宗教首都罗马的意大利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MAXXI)所构思。黄永砯通过对犹太教和基督教共同使用的经书《出埃及记》(Exodus)里一则故事——关于上帝在带领人民逃亡、陷入绝望之中的摩西面前展现它的力量——进行一种转化式的阅读和呈现,同时调动不同的宗教象征符号,让它们彼此共存和互动,由此勾勒出一幅受宗教冲突驱动的世界图像。“当摩西带领族人逃出埃及前往以色列,在茫茫沙漠之中众人都感到绝望的时候,他遇到了上帝,上帝告诉摩西要把他的手杖放到地上,当摩西把手杖放到沙漠上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条蛇。这个奇迹在绝望之情最严重的时候稳固了摩西的信念。这也是神奇的变化的时刻——它像是一个圣迹,一个教化开导的时刻。黄永砯再一次用到了这个有关骨架的想法——这不是一条活生生的蛇,而是从一支手杖到蛇骨架的转变,它象征着从废墟中生发出的潜力。他的作品总是存在于中间状态,它总是处于有潜能的改变之中。”endprint

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侯瀚如曾经在一篇访谈中详细阐释了“蛇杖”的意义。

拆解与重塑

红砖美术馆的“蛇杖”展览中呈现了黄永砯全然不同的崭新样貌。这项新计划包括第一次展览的几件核心作品,并加入其他作品。黄永砯的焦点不再是宗教对抗,而是将靶子转移到本土和全球社会权力关系重组的主要动机——区域争执。“分区”成了使用和改变红砖美术馆的空间结构,也因此,其文化和隐含意义的新策略。受到最近关于“防空识别区”的国际谈判的启发——此一事件加剧了全球秩序重组的进程——黄永砅将美术馆变成一座新的“世界剧场”,在其中,拟人化的动物以不同形象出现——只有骨架、没有皮肉的蛇;疯牛和羊;身首异处的马、鸟、鹿、野猪、野牛和狮子等等——描绘着一幅幅马戏团、战争、毁灭、末日和流亡的场景……

这次展览的作品分成五个区域。它们持续扩张、跨越界限,入侵他人的领土。边界不断移动,世界版图被不断重新绘制,谈判和角力乃不可避免。我们所有人必须为此提供自己的答案:我们是谁?我们在哪儿?我们如何与他人共处?

在当代艺术成为社会讨论话题的今天,黄永砯从未迎合潮流。从早年对“达达主义”的借鉴到现在自成一派的创作,艺术家将世界拆解的游刃有余。创作于2012年的作品《布加拉什》(Bugarach)是对玛雅预言末日说的嘲弄。布加拉什是法国西南部奥德省(Aude)的一座小城,被谣传将是2012年地球末日来临时唯一能够幸存的地点,这一说法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游人,几乎将当地挤爆。黄永砅复制了当地的布加拉什峰(Pic de Bugarach ),制造了末日现场。盘桓在上空的直升飞机,插在山上巨大的盘子,盘子上散落的动物首级,四周站立的动物身体,将动物标本身首异处,无不体现出他对于所谓“方舟”的怀疑论。黄永砯的诡谲还在于他对于新闻事件的巧妙解构。《羊祸》是由一群羊引发的危机,它暗讽的是生态链的环环相扣与尴尬。或许,可以理解为一物降一物和一物毁万物。该作品当年只展出过一次,此次展览是18年后的再度展出。另外,还有关于宗教的作品《嗡嘛呢叭咪吽》和《工地》,以及《蛇塔》、《马戏团》等作品一并亮相红砖美术馆。黄永砅的艺术场域与语境跳脱于人类日常所涉猎的部分,他擅长用冷峻的方式去旁观周遭。走入其充满隐喻与谜题的展览空间,观众不得不去面对一个由“黄药师”制造出来的匪夷所思的世界,去理解且重新定义它。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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