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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原始宗教及其祭祀性体育*

2015-12-04余贞凯

广州体育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彝族民族体育

余贞凯

(玉溪师范学院体育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

民族传统体育是人类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很多现代体育发展的渊源所在,例如我们熟知的现代篮球、足球、跆拳道、空手道等项目,其根源都在于民族传统体育。我国的民族传统体育也一样。但是进一步而言,许多民族体育,其最初的渊源却是各民族的原始宗教及其祭祀活动。例如,我们现在熟悉的彝族摔跤、阿细跳月,壮族的抢花炮,傣族的龙舟竞渡,白族的霸王鞭等都是从宗教祭祀仪式过程中发展演变而来。但是就彝族而言,其体育文化有着独有的特点,其表现就是,两千多年来,彝族人民在与各民族共同生活发展中,发扬了自己的文化,但在其民族生产与生活、尤其是一些民俗活动或盛大祭祀活动中,仍较多地保留了原始宗教祭祀活动的雏形[1]。彝族信仰万物有灵,崇拜神灵、祖先、图腾的固有宗教影响仍很深,这在其体育活动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为此,本文试图从彝族原始宗教及其祭祀活动入手,来研究其原始宗教影响下的祭祀仪式的呈现形式——彝族祭祀性体育。

1 彝族的原始宗教及其祭祀

原始宗教作为人类宗教的最初形态,起源于远古人们对自然界既恐惧又祈求的混沌观念,形成于原始社会的一定发展阶段上,其信仰以万物有灵的信念为基础。就云南的情况来看,原始宗教又属于云南的本土宗教。云南绝大多数民族都有原始宗教信仰,其内容很广泛,主要有:自然崇拜、生殖器崇拜、鬼魂崇拜、祖先崇拜、英雄崇拜等[2]。其特征为平等性、自然性和全民性。这种因受自然界的影响、并将自然力和自然物逐渐神化的现象,可说是一种原始人的最初世界观。

受这种原始人的最初世界观的影响,彝族的原始宗教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等宗教信仰形式,而其中又以祖先崇拜为其主要特点和核心。尽管其最终没有像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从印度传来的佛教或者像古希腊、古罗马那样,产生一个全民族统一的至高无上的神灵,仅仅属于一种万物有灵为基础的原始宗教[3],但是,这种原始宗教信仰的形式却一直延续下来。而作为原始宗教信仰最为典型的形式——祭祀活动的具体表现,就是用礼物向神灵祈祷或致敬。这一点似乎东西方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从彝族祭祀性体育的功能的娱神、娱鬼、自娱及娱人的演变过程来看,其祭祀性最初的功能主要是娱神、娱鬼,因为彝族和世界其他民族一样,在人类的初始阶段,由于对自然界的认识有限,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无法解释自然界的现象,尤其是无法解释一些给人类带来好运或灾难的突发的风雨雷电、山崩海啸的现象,于是都把其归结为冥冥之中有神鬼在主宰,人们要想过安定幸福的生活,就要敬奉神灵,让神鬼快乐,人们的生产生活才会风调雨顺。同时,祭师在祭祀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一系列歌唱舞蹈的活动。后来,随着对自然界的认识逐步提高,人们祭祀活动也就表现出自娱及娱人的成分,而且,越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娱人的内涵逐渐扩大,而娱神成分却在逐步减弱。

笔者近年来在田野调查中,曾经参加过许多彝族的民族民俗节日,总的感受是:在彝族体育文化活动中,娱人的成分已经逐渐占据主导地位,成为人们彰显民族精神、休闲娱乐、健身、加强民族团结、与周边民族和睦相处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其娱神的固有内涵反而逐渐淡化,在有些节日活动中,仅仅剩下娱神的形式外壳。如果我们再从彝族祭祀性体育表现形式来看,其竞技性体育已经接受了现代体育的一些理念——展示超人的力量、速度和技能,而且有一系列的竞赛规则,胜者荣耀无比,已经逐步融入到现代体育之中;娱乐游戏更多地体现出人们生活日益幸福的休闲娱乐;而体育舞蹈则成为弘扬民族文化的重要内容,开始走向全国,甚至走向世界。例如,近年来在云南省楚雄州、红河州和玉溪市等地举办的彝族火把节,尽管组办者越来越强化形式的铺排,花费巨大资金来营造一种原汁原味的古老彝族原始祭祀的氛围,但是就参加者来说,却没有多少人能够说得出彝族先民的历史或传说,甚至于火把节的来源,除了老人、从事祭祀活动者、专家学者,许多人也仅是知之不多,因此,火把节总体上就是一个民族团结的综合性体育文化活动的盛会,或者狂欢节日。

2 彝族祭祀性体育

要祭祀,就要有一定的祭祀仪式,而且其仪式上总是要伴随着一定的说、唱、跳、舞蹈以及游戏活动。同时,一方面这些活动都有一定的周期性,另一方面这些活动随着周期性固定下来。其周期性逐渐形成后来我们看到的民族节日,其活动内容,即娱神、娱鬼、自娱及娱人的活动,逐渐随着时代的发展,神鬼的内涵也逐渐消退,演变成我们具体看到的民族体育活动。就彝族而言,其祭祀性节日主要有火把节、密枝节、祭公节、跳公节、祭龙节、祭火节。其中火把节最为盛行和隆重。

当然,如果从渊源方面看,彝族先民的生存需要与生产实践、古代战争与军事活动都是彝族祭祀性体育产生的必备条件。但是,即便是这二者,其渊源也在于原始宗教祭祀活动。首先,彝族先民的生存需要与生产实践。实际上,原始宗教作为原始人的最初世界观,反映着人们对自然界的最初的认识,或者说是对自然界风雨雷电及其周期规律的一种把握,尽管今天看来是那么落后,但却有一定的科学成分。而这种科学成分被巫师掌握了,用于对生产生活实践进行指导,却是合情合理的。其次,古代战争与军事活动。一方面,彝族自古崇尚武功;另一方面,与中原地区的早期汉民族一样,部族之间的战争频繁发生,所以强悍武勇便成为民族及其部落赖以生存的条件[4]。这样,部落军队的训练、战事之前的出征仪式、是否决定出击、胜利后的庆典,等等。这些,都需要进行祭祀,祷告鬼神,祈求鬼神的保佑。近年来,大量的研究结果均表明,原始宗教与歌舞、体育活动密切联系,对其发生、发展着特殊的影响。

实际上,远古时期社会的人们难于认识自然现象,更无从把握自然规律,而强烈的生存幸福感、尤其是一些大的突发的自然灾害给人们带来的恐惧所需要的安全感,使得人们只能希望寄托于神鬼,于是在祭祀活动中,以恭奉礼物、并伴之歌唱、舞蹈的行为向神鬼表示敬畏之意,祈求神鬼的保佑。尽管这种祭祀行为并不一定能为人们带来预期的结果,但是人们却获得了某种心理的满足和安全感,抚慰人们的心灵。因此,早期彝族原始人群的祭祀性活动,也深深影响着后来逐渐形成的形式多样的文化体育活动。其体育形式也呈现出形形色色的原始宗教祭祀色彩。

3 彝族祭祀性体育的呈现形式

综上所述,彝族祭祀性体育的功能主要在于娱神、娱鬼、自娱及娱人,其表现形式可分为竞技性体育、娱乐游戏、体育舞蹈三类。具体来说,随着历史的演变,现在的彝族传统的体育活动可谓内容丰富多彩。如果按照国家体委文史委员会编著的《中华民族传统体育志》来看,那么彝族祭祀性体育的呈现形式主要有:摔跤、赛马、抛石、射击、跳斗笠、斗牛、斗羊、射箭、射弩、磨秋、荡千秋、武术 (耍刀、刀术、舞剑)、扯手、爬油杆、跳火绳、蹲斗、对脚跳、披毡舞、达体舞、织麻舞、火咧、过溜索、舞铃铛、扳手劲、陀螺、跳牛、皮风子、拔萝卜、老鹰捉小鸡、捉迷藏、撞拳头、抓子儿、狐狸抢蛋、转身赛、赛跑、跳高、跳远、游泳、翻手、翻腰、倒立行、甩石赛、顶“羊”、指头弹石子、牙劲赛、扳指头、脚瞪脚扳棍、耍镖枪、四肢力赛、滚雪球、擦掌背、抱石赛、抓举赛、爬竹赛、负重赛、独脚跳跑赛、蔽目捉人赛、倒跑赛、手臂负重、小腿负重赛、爬山、爬岩、攻守舞、力搏、手掌托杆赛、蹲走赛、翻杠、斗鸡赛、拔河、扳公牛、玩竹气枪、肩膀负重赛、跳沟、荡藤跳[5],等等。

近年来在西南地区的许多地(州市)、县、甚至乡镇、村寨,其中为人熟知的彝族式摔跤、斗牛、荡磨秋、赛龙舟等项目,已经日益成为彝族彰显民族精神、进行民族认同的重要内容,显示出其强大的生命力和良好的发展态势。而且,这些项目也成为本民族和周边民族大众健身、休闲文化或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逐步融入到现代社会生活之中。

3.1 祭祀性与竞技性的相融合

此类运动项目特点是:既延续着原始宗教信仰的形式,又借鉴现代体育的理念、竞赛规则及其组织和管理、运动技战术、教学训练手段的基本理论方法,对彝族原有的传统体育项目进行改造、整合,使之既符合经济社会发展的趋势(具有时代性),又始终延续着彝族自身的文化(保持民族特色),从而实现了民族传统体育向现代体育转化。例如彝族式摔跤,与其他民族的摔跤相比,彝族式摔跤激烈角逐,是一种力量与技术完美的呈现。现在已演变成一项重竞技、对抗性很强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又最具民族性、娱乐性、竞技性。一般而言,摔跤活动多在彝族传统节日密枝节、火把节中以及国家的重大庆典日子里举行。在比赛中,通常是两位身穿彝族摔跤服的选手相互用双手从两侧抱腰抓好对方腰带,然后用下绊、抱挑、缠腿、过胸摔等办法把对方摔倒在地为胜。这里,如果我们追述彝族式摔跤的起源的话,那么,它是源于族人对动物行为的模仿,彝族先民看到牛、羊的顶头、角力及摔滚,便模仿其动作进行打逗嬉戏,感受愉悦和快乐,呈现人畜兴旺的景象。由此,起到一种敬奉神灵的作用,使神灵愉快而降福庇护,只是现在这种色彩已经淡化。

近年来,密枝节和火把节越来越热闹。就前者来说,云南省路南彝族自治县蒲草村、老挖村、豆黑村、土瓜黑村收集的经书《普兹楠兹》(序言)记载:“‘密支’”是‘社祭’,是‘社祭’的一种地方形式;‘密支’节就是‘社祭’节。社祭(‘社祀’)是我国古代普遍流行的一种宗教仪式形式,也是一种宗教节日。其基本特征是与群体居地或领域相联系的一种崇拜,这种崇拜每年都要举行一次或多次仪式,根据各地的特点,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各个群体的固定节日。‘密支’节就是路南一带彝族的一种‘社祭’节。”[6]从笔者近年来参加的情况看,密枝节既是一个祭祀密枝神、山神、土地的宗教节日,也是一个摔跤、舞蹈的盛会,像云南圭山的撤尼和西山的阿细人举行的摔跤节,就是为免灾而举行的宗教仪式。再如武术。彝族人民酷爱武术,而且源远流长。在过去,武术多出现于祭祖和丧葬仪式中,其仪式庄重肃穆。例如楚雄州东部峰山区的白彝在祭祖仪式中耍舞大刀,在鸣告、扫堂、上山、献战、祭祖、送祖先等祭仪中都贯穿大刀的表演。在滇南彝乡,人们在葬礼中要表演武术,然后由毕摩念诵指路经、送魂经。出殡时,又有武术队在开山劈路,可说是彝族古代祭祀性活动的现存形式。

3.2 娱神娱鬼向着娱人趋势的演变

在我国各少数民族中,彝族娱神娱鬼的体育文化游戏活动可谓内涵多姿多彩,且又形式多样。现在,已广为人们所熟知的就有斗牛、斗羊、磨秋、打陀螺、荡千秋、爬油杆、蹲斗、拔萝卜、跳火绳、赛马等项目。这其中,最具祭祀性体育韵味的项目当属磨秋。近年来,居住在贵州、云南、四川等地的彝族,每年的农历正月十五日祭星辰时,都要以礼品祭祀神灵,然后举办磨秋活动,以感谢神灵降福,并祈求免灾。但是我们也看到,尽管这些项目活动的祭祀仪式越来越讲究,然而在人们心目中,神性的严肃与庄严氛围却在逐渐退化,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走亲串戚、载歌载舞,完全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可见,彝族娱神娱鬼的体育文化游戏活动正在向着娱人的趋势发生演变,其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

3.3 神性的歌舞与体育舞蹈的完美对接

同古代西方体育的发展一样,彝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几乎都伴随着宗教活动的存在而进行。通常,彝族祭祀活动都有固定的时间,场景均隆重壮观,且伴有众多的歌舞、体育活动的表演[7]。其中,彝族体育舞蹈的就很有特点。例如,披毡舞、达体舞、织麻舞、攻守舞、跳火绳、打歌、跳月、虎舞、狮舞、狮虎舞、铃铛舞、龙舞、烟盒舞、棍舞、矛舞、大刀舞、猎钗舞、画面刀舞等。例如阿细跳月,原是民间广为流传的祭祀祖先、崇拜神灵的活动。据说是来源于远古传说中的一场火灾,大意是火灾中只有一对男女幸免于难。这对青年来到被烧过的土地上整地种庄稼,由于烧过的土地很烫脚,他们只好替换着脚跳着劳动。此后,经过不断演变,就形成了一种体育舞蹈样式:男子身背大三弦边舞边弹奏,女子甩手拍掌,换脚跳三步,单脚空中蹬脚两次,成五拍组合的基本步伐[8]。

阿细跳月原先礼仪特征与宗教气氛较浓厚,现在则增加了自娱与健身功能,流行于楚雄地区。再如虎舞,流行于楚雄双柏县法裱镇的麦地冲村,该村人们视虎为祖先。在每年农历正月初八至十五日,村里都要举行历时八天的老虎节,跳虎舞[8],以此来赞颂天地祖先神灵的恩赐,诅咒作崇人畜的诸鬼。还有祭鬼魂舞。彝族认为鬼魂是灾难的象征,因而相信招魂、放魂、摄魂的巫术。这样,彝区普遍流传着丧葬仪俗舞蹈。在丧葬活动中,人们娱乐鬼魂,主要是为了使逝者顺利返回祖先发祥地;而且,发丧时人们都要舞耍各种器械,意为给死者开路送魂。例如,云南红河的彝族兵器舞,弥勒县、石屏县的彝族民间,有一种武士舞,多在丧葬中表演。舞时舞者手持关公刀,二人对舞,有打击乐器伴奏。

4 结语

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形态的改变,彝族祭祀性体育生生不息,渊源流传。直至今日,无论是彝族祭祀性体育中的竞技性体育、娱乐游戏还是体育舞蹈,仍在焕发着其特有的活力:一方面,在现代社会里,彝族的原始宗教仍然强势地存在并在新的形势下获得发展,而且,它总能在新的社会环境里找到其合适的生存发展土壤;另一方面,在当代社会,彝族祭祀性体育呈现出一种新的发展态势,尽管其体育的祭祀性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逐步减弱,例如其祭祀呈现出更多的现代社会特征,但是,它在与现代社会的对接、在与其他民族体育文化的日益交融、尤其是与西方文化特别是主流体育文化的交流中,彝族总能借鉴、吸取或者接受其他民族体育文化中有益的并且适合自己的成分,从而发展其民族体育文化,使得其体育文化既源远流长,又能够在社会的发展中获得新的发展,而且能够使其原始宗教的元素始终强硬地存在并发展下来。在世界的许多民族中,这种现象是很独特的。

当然,彝族祭祀性体育原始宗教的元素之所以得以延续,归根结底,这是彝族人民生产生活的需要。因为,无论是过去和现在,人类的生活都包括物质需要与精神需求两方面。彝族也一样,例如其体育形式的多样呈现,更多地体现着人们物质生产生活的一面,而体育的内涵——祭祀性,则更多地反映着人们的精神需求的另一方面。因此,进一步研究彝族祭祀性体育,其意义是重大的。

[1]淡远.从彝族原始宗教的祭祀活动看民间民族文化的演变.贵州文史丛刊,1990(4)

[2]李缵绪.云南民俗[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4:345

[3]马廷中.彝族古代原始宗教信仰浅论[M].贵阳:贵州文史丛刊,2000(1):37-42

[4]饶远.民俗中的体育与体育中的民俗——以云南彝族传统体育文化研究为例[J].体育文化导刊,2005(1):78-80

[5]国家体育博物馆,国家体委文史委员会.中华民族传统体育志[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1990

[6]普兹楠兹——彝族祭祀词[M].黄建民,罗希吾戈 译.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

[7]饶远.云南彝族体育与原始宗教关系初探[J].云南社会科学,1989(2):71-76

[8]龙倮贵.试析彝族原始宗教舞蹈[J].毕节学院学报,2008,26(1):3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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