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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还是有趣的

2015-11-27晓溪

上海戏剧 2015年11期
关键词:排练剧场戏剧

晓溪

国庆节在排练厅里见到陈文聪时,他做的富加德系列已经进展到了最后一部《火车司机》。房间用胶带粘出了个十字形,演员们站着、坐着、躺着,在这十字里。排练厅没有椅子,陈文聪脱了鞋,和演员一样席地坐着,看我进来,就招呼我看这部戏的舞台设计图。

这部戏的设计是在箱剧场的中央搭出一个高一米左右的十字形舞台,观众围坐在十字形周围。《火车司机》讲述了一名白人火车司机意外撞死了卧轨自杀的黑人妇女和她的孩子,自此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心魔之中,于是他决定去寻找这个女人和她孩子的坟墓。剧中人Simon和Roefl主要在十字的中心和左右区域表演。舞台上铺满沙子。演出的场地是文化广场的箱剧场,室外,露天,观众的椅子可以任意放置和调整。不过,整个剧场中空架在草地上,木板搭建的地面并不是严丝合缝的,而是留下了很大的空隙。

“有点可惜,不然就可以像我们现在这样坐着,沙子在我们周围。” 我说。

“我们11月会去北京蓬蒿演出,到时可能和现在不同。不过现在这个设计也很特别,你看,到时观众是仰视演员的,就像我们也被埋在土里,往上看!这只有在这个场地才能做到。”他说。

但陈文聪也不得不考虑到场地对戏的限制,在灯光、舞美、声音等方面作出相应的调整,但这也给了他新的灵感。这次演出中,十字形上下两端则分别安排了马头琴表演者和剧中卧轨的黑人妇女“红头巾”,这两个是剧中没有的人物,他们成为了剧中的音乐角色,两个人之间还会有一些肢体表演,肢体、灯光、音效、音乐的调动,不仅是营造环境和空间的需要,更是抓住观众注意力的需要。

排练厅里陈文聪的状态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也许是排练很顺利,更可能是因为情况不可能更坏了——我猜想道。

在前两部时,我作为观众,都赶上了难忘的观剧体验。《我的孩子们!我的非洲!》的第一场遭遇了字幕机事故,全英语对白使得许多观众望而却步;《孤岛》碰上了连续的雨天,披着雨衣打着伞地看演出,还是影响到了演员和观众的心情。

后来陈文聪告诉我,幕后发生的问题也是一大堆。室外剧场白天不能看到灯光效果,晚上十点之后怕影响周边居民,又不能有声音,这让合成困难重重。外籍演员基本都是兼职,尽管《我的孩子们!我的非洲!》排了一个半月,但实际排练时间是平时每天3小时,周末6小时,进展缓慢,相比起来,《火车司机》虽然排练时间短,遇到国庆节反倒让排练时间集中。

“回想这次的排演经历,还觉得有趣吗?”我问道。

他想了一下回答说:“是不一样的感觉吧。现在也还是个有趣的挑战!”

发布会时是我第一次见到陈文聪,尽管他在美国学的是戏剧,但我的第一印象却是,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有为青年并不像我平时见到的导演。陈文聪的前一份工作是百老汇亚洲中国区经理,虽然也和戏有关,但谈判和签合约是他的日常,为了能回到戏剧创作上来,他辞职了。那天采访他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用“有趣”这个词,他讲他以前在美国排戏的有趣经历,讲他学心理学做有趣的团体治疗,讲回国后目睹国内戏剧之种种乱象。

“我想再试试做戏剧,如果不是那么有趣,我就放弃吧。”我记得当时他这么说。

就在排富加德作品的前一年,陈文聪制作、编剧、导演了根据《摩诃婆罗多》改编的原创戏剧《亡目》在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演出过,文化广场的艺术总监费元洪看了他的戏之后,邀请他来箱剧场演出,遗憾的是,参与排演的外籍演员召集不易,计划流产。等到了今年费元洪再来邀请他时,他决定做富加德的戏。“我一看他给我的空档期,大概有两个月,我觉得只做一个戏太浪费了,既然做就做满吧。”

陈文聪通过美国的大学教授联系到了富加德的合作伙伴,陈文聪说版权费用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很高,毕竟这次的演出还是在小剧场里,场次也不算多,而且富加德虽然知名,但在中国也只能说是“新人新作”。陈文聪用诚意打动了这位剧作家,获得版权之后,他拿出了自己的积蓄成立了工作室,做导演,做制作,做宣传。

这是阿索尔·富加德的戏剧第一次搬上了中国的舞台,三部作品中《孤岛》最知名,也是极具戏剧性和娱乐性的作品,陈文聪坦言选择这部是出于商业的考量。这部作品的导演工作交给了英籍巴基斯坦裔导演Shahzd A.Jan,其他两部陈文聪自己担任了导演。

“好几年之前我喜欢《火车司机》,现在对《我的孩子们!我的非洲!》更有创作冲动。《我的孩子们!我的非洲!》是一部很‘满的作品,而且这种‘满是体现在语言上的,但观众看的时候不一定能马上理解,可能英语观众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对这里的观众讲种族隔离毕竟是一个有隔阂的话题,而且富加德在中国就像是‘标签。即便演出来,观众也不一定能感受到那种残酷,会不会让人感觉只是看了一部戏?”我问。

“但是不演出来怎么知道,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可能有耐心把它当作一个文学作品去读,即便是我自己也觉得读剧本是一件枯燥的事情,还是要演啊。何况富加德的戏都是在剧院里面,而不是在书里的不是吗?”他回答。

“我一直觉得,他的作品是超越南非这个地域的,在其他的地区也是一样,是人类共通的生存状况。特别像《我的孩子们!我的非洲!》中国观众会有共鸣吧。故事里是南非黑人因种族隔离而与白人之间的矛盾,中国历史上各民族之间也常常会因语言、教育、思维方式等产生摩擦,包括还有当代中国如何面对强势的西方文化也是一种解读的视角。”

回到《火车司机》的话题。“《火车司机》,这部戏‘缝隙很大,不是那么‘满。比如Simon是一个怎样的挖墓人,剧本里没有交代得很详细,他出场几乎完全脱离了其他人类,所以他更具有动物特征,我想象他是一只老鼠,瑟缩、避光。随着和Roelf的接触,Simon慢慢地又开始有‘人性了。”

“其实我比较不能接受的是结尾,因为Roelf的死,Simon失去了工作,一无所有。为什么又回去了?好像有种存在主义的意味。”他说道。

“或许这是富加德自己的标签,因为真正的现状并没有发生变化,所以才绝望。”我说。

“但我不想让他那么绝望,他已经从洞穴里走出来,我希望到时能给他一个有希望的结尾。”陈文聪说。

国庆节之后,我又一次来到箱剧场,一场秋雨一场寒,《火车司机》演出那几晚寒意更甚,倒突然生出了几分身处墓地的感觉来。寒风中我裹紧了单薄的外套。

我见到陈文聪时,对他说:“虽然有点凉,但天气到底是好的。”

他无奈地说:“前两天,还有这几天白天,都下过雨,大灯没办法用啦,只能临时换上效果稍微差点的LED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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