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日本）田 原

无题4号

文/（日本）田 原

田 原

诗人、文学博士（日本文学）。

1965年生于河南漯河，90年代初赴日留学，

现为城西国际大学教授。先后出版过《田原诗选》等五本诗集。在中国大陆、台湾地区和美国获得过华文诗歌文学奖。2001年用日语创作的三首现代诗获日本第一届“留学生文学奖”。在日本出版有日语诗集《岸的诞生》和《石头的记忆》，后者获日本2010年度第60届“H氏诗歌大奖”。2013年获第十届上海文学奖等。主编有日文版《谷川俊太郎诗选集》。翻译出版有《谷川俊太郎诗选》、《异邦人——辻井乔诗选》、《春的临终——谷川俊太郎诗选》、《天空——谷川俊太郎诗选》、《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谷川俊太郎诗选》等。发表有中、短篇小说和大量的日语论文。编选有两册日文版《中国新生代诗人诗选》等。出版有日语文论集《谷川俊太郎论》和韩国语版《田原诗选》等。作品被译成英、法、德、意、蒙等外国语。最近出版有文库版日文版诗选《田原诗集》。曾先后应邀参加法国驻日本大使馆举办的诗歌之春、哥本哈根安徒生国际诗歌节、香港国际诗歌节、首尔国际诗歌节等。最新诗选《梦蛇——田原诗集》将由东方出版社出版。

1

月亮升起来了

像我童年淹死的伙伴

复活，然后

提着灯笼打转

微弱的光使我已经模糊的记忆更加模糊

沐浴着不热不冷的月光

我在想：这轮万古不灭的月亮百年后与百年前应该一模一样

一如既往地去发现和照亮

孤独者的脸庞

2

逗留首尔时

梦到自己潜入了汉江

鱼儿们穿着云的衣裳

游动

我跟着鱼群，穿过水草的森林之后钻入

两岸高楼大厦的倒影

韩国的泡菜味和烤肉的香

交织一起，诱人食欲

我继续畅游

潜入江底时

发现无数的白骨紧抱着哑弹

这让我突然想起

地球上更多的河流和海峡

如同汉江，像一个巨大的伤口不知能何时愈合

3

陌生的亡灵开着车

在隧道里发生了事故

没戴警帽的交警赶过来处理

亡灵说驾驶证忘在了人世间

车检过期是因为车是陪葬品

在被问到身份证时

亡灵耸了耸肩

交警无奈地开出罚款单

亡灵拿出的厚厚一大沓冥币

又无法兑换

交警气愤地

从腰带上取下手铐

正要铐上他的双手时

亡灵化作了一股烟

4

村头被废弃的水井

至今仍在涌水

清澈见底保持着水位

浣洗云朵，映照星空

有时还迎来在井壁上筑巢的鸟儿

越来越怀念打水的声音

干旱的季节，忍受着干涸

虽然借代意义在词里的呈现方式并无定规,释义内容也有繁有简,但结合词形和词义,我们仍然不难看出词中的借代非常普遍。例如:

为滋润过村人而感骄傲

废弃的水井并非无用

它在收集着村人的跫音

即使听不到了那些脚步声

废井也会在大地的深处

找到它们

5

苹果皮在阳台上削着削着

秋天就深了

远处的海如同落下的秋空

宁静

站在电线上的乌鸦在打盹儿

黑翅膀吸收着秋天的阳光

路旁，被焚烧的落叶冒着白烟

像一群精悍的马群

腾空而起

升腾、升腾

壮大秋天的

云

6

不善唱歌的我却喜欢你唱歌

不喜欢KTV的我却喜欢跟你一起去

那一晚，我随你走进卡拉OK

调暗灯

放大音乐

迫不及待握住的

不是麦克风

而是你的乳房

它们在我的手掌中兴奋地

旋转、旋转

三个小时如同一瞬

最终，我们没唱一首歌

但舌头和手指

比唱歌还要疯狂

那一晚，你

一直是湿润的

7

某日午后

路头，一位白发老人

在凝视一棵老树很久后

自言自语：

你的年龄比我大吧

佝偻的树干是被乌云压弯的？

还是由于强风？

看上去苍老的你

肯定比我活得长

喂！请回答

弯曲生长的老树一动不动

只是一味地

晒着午后的阳光

8

孩儿菊凋谢的傍晚

空中升起了彩虹

彩虹消失的翌日

出现了蜃景

仿佛被它诱惑

你去远行

从此之后

你便与天空的幻影一起

消失得无影无踪

9

没什么能比太阳

更懂得阳光下的罪恶

没什么能比历史

更懂得难言的苦衷

没什么能比爱情

更麻木于背叛

没什么能比陨石

更有穿越宇宙的坚定

骆驼跋涉茫茫沙漠

并非为了绿洲

刺猬长刺也不仅仅

是为了防身

时间是最深的陷阱

屎壳郎是地球的塑造者

10

看到无名山远景的瞬间

我冲出家登上了城墙

站在断垣残壁上

眺望挺拔的一排大树

那一团黑的鸟巢

是鸟儿们的杰作

这种空中楼阁

上不挨天下不着地

仿佛在领会了天空的启示

接受了银河的洗礼之后

摇身变成了

一种隐喻和纪律

随着树枝摇动

与天地保持着

微妙的距离

11

高耸入云的铁塔

已倾斜千年

仍看不到颓圮的迹象

屹立在大河的南岸

千年来一语不发

目送一代代人的死亡

不会悲伤

被一次次的洪水淹没

不会悲伤

即使有一天轮到了自己

面对倒塌

不会畏惧

也不会悲伤

12

中午，雨停了

鹭鸶优雅地站在池畔

它身后的一片草地里

冒出了一朵白花

特别显眼

我想去采撷

并趁机看清鹭鸶的羽翎

等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池沼时

鹭鸶惊飞而去

我好失落，此刻

脸颊被一阵微风吹拂

那朵白花看上去像白蝴蝶

开始飞翔

（责编：郑小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