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 诗

单亲妈妈育儿笔记

文/唐 诗

唐 诗

湖南安仁县人。出版短篇小说集《两情相持》、 《什么都没发生》，作品散见《散文选刊》、 《海外文摘》、 《芳草》、 《作品》、 《朔方》、《四川文学》、 《广西文学》、 《山东文学》、 《安徽文学》、 《重庆文学》等刊。现居深圳宝安。

1

带清秋回了一趟湖南老家，为孩子上户口的事情。我妈说钱也花出去了，户籍办的工作人员沉着脸说：“孩子这么大了才来上户口，你让我们怎么办？你再等等吧。”我沉吟，那就再等等。想一想，时间可过得真快，原来已经过去四年了啊。这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似乎是才有空想起户口对于孩子的重要性。

我和我的孩子回去时，我妈去接，凌晨五点就站在路边等，一直等到八点。我提着大包小包，一下车就要叫摩托车，我妈不肯，说搭三轮车才要两块钱。我依了她，不再像往年一样试着说服她。我似乎是自己做了妈妈之后才开始慢慢理解我妈的。

我们去赶集，那是个叫茶叶坳的地方，走路要近半个小时。一路上我妈絮絮叨叨：“你该再找一个了，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太辛苦了，闲话也多……”又说：“我操心你大哥，听说他在家具厂吸了太多的尘，肺不好，常咳，你大嫂说整不好要手术，现在吃药呢。还有你二哥，他怎么就那样好赌了，真要把我急死了才心甘。”说完叹气。连叹了几口气才接着说：“你三哥跑河北去打工，那地方特别冷，现在把孩子也带去了，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你们四兄妹啊……”说着，眼眶便湿了。我想说些让她宽慰的话，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大哥在中山打工，二哥年前在肇庆后又跑去东莞，三哥今年去了河北，而我在深圳，这相隔天涯的兄妹着实够她操心的。

乡村的夜一眨眼便安静下来。我妈监督我替孩子们洗了澡，换好睡衣，催着我们上床睡觉。孩子们在床上玩耍，侄子侄女抢着玩手机里的游戏，而我的孩子还不会玩游戏，便在旁边嚷嚷：“这手机是我妈妈的，是我妈妈的啊。”我哄清秋：“妈妈陪你练功好不好？我女儿学舞蹈了对吧，练给外婆看看。”这一大一小就在床上练起来了。跪地下腰、劈叉、对脚压胯。我全身硬得很，无法完成孩子教的动作，她笑我：“你这把老骨头啊。”到后来我不练了，和我妈一起数数，看孩子能坚持练多久。我不叫停，孩子便要继续练，她难过地叫唤起来：“妈妈，我好痛……以后我有好东西不和你分享了，谁叫你让我练这么久的啊？”

回到深圳，重新回到狭小的、只有娘俩的出租屋。在家没事，我仍然会让孩子练舞蹈基本功。清秋比较喜欢练下腰，跨一字就不行，一跨就嚷痛。她的玩心越来越重了。玩心一重记性就差了很多。有一回，我看见垃圾桶里有一瓶王老吉，撒了一地的水，捡起来摇一摇，竟然是满的啊。问孩子：“这瓶王老吉怎么了？一整瓶就这样扔了？”孩子愣一下，然后，小手拍在脑门上，说：“唉呀，我忘记了！我以为喝完了，就把它扔了。”

睡前洗澡，我才替清秋穿好睡衣，她便跑开了。我喊她过来穿小底裤，她不理，站得远远的，说：“你自己过来不就行了吗？老是让我过来过来！”这什么情况啊？我扬声问孩子：“是我替你穿还是你替我穿？我替你穿你还不愿意过来是吧？”清秋不满地回答我：“是你自己要替我穿的！还要我过来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呀？”

2

在超市，我买了些精肉和青菜，回家煮米粉吃。清秋以往都不会出现在厨房，这会却跟着我。我说：“你能不能走开啊？碍手碍脚的。”孩子说：“这么香的米粉，我怎么会走得开？”

晚餐后，我看《三国》。清秋显得百无聊赖，问我：“妈妈，我们不要看《三国》行不行？”我反问她：“那你想看什么？”孩子想了一会，说出答案：“我想看爱情。”啊，我惊出一声，问她：“爱情是什么？”清秋肯定地说：“爱情嘛？反正它不是《三国》。”

为了早起，我规定清秋必须在22时前上床睡觉。今天都21时了，她仍不肯洗澡。我在洗手间喊她：“快来洗澡！”她不搭理我。喊到最后，我生起气来，说：“清秋，我叫你快来洗澡！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孩子一边走一边嚷：“不是来了吗？不是来了吗？叫什么叫？脾气这么大！”

这啥孩子啊。我说：“你嗓门比我的还大，还说我脾气大是吧？”孩子不满地说：“我就是要说你！”我说：“你老是这样不讲理，我不做你妈了……”孩子说：“你不做我妈了，我也要叫你妈妈……我是假生气。”

洗完澡后，清秋将浴巾披在身上，看着我傻乐，说：“妈妈，你是新娘。”我看着她说：“妈妈不是新娘，妈妈是老娘。”孩子说：“那我自己是新娘……我是不老娘。”

这两天发现家里又有细小的蟑螂出没了。对杀蟑螂我感到绝望，才放了蟑螂药不到一个月呢，这蟑螂神出鬼没的。临睡前，我对清秋说：“宝宝，不吃的东西赶紧扔掉，不然蟑螂就要来吃了。”

清秋将手里吃剩的面包丢到垃圾桶里去，回来后说：“妈妈，你说脏话！”我怔住，哪有啊。我的孩子说：“蟑螂，它这么脏，你还说它，就是说脏话。”

晚上，清秋躺在床上念识字本：“鹅，鹅，鹅……去上幼儿园，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我笑累了，对她说：“拜托，你认真一点好吧？什么鹅去上幼儿园？”孩子也跟着笑起来。我不笑了，要求清秋再念一遍。她不同意，嚷嚷着要念一首唐诗。我说：“好吧，随便你。”清秋大声念起来：“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这次全念对了。我给孩子鼓掌，问她：“妈妈问你啊，这首《静夜思》是谁写的？”孩子眼皮都不抬一下，回答：“妈妈写的。”我说：“不可以开玩笑。到底知道不知道是谁写的？”孩子摇头。

我对清秋说：“那妈妈告诉你啊，这首唐诗是李白写的。”孩子点点头，笑着说：“是妈妈白写的。”

3

小区里的电梯有故障。我拉着清秋走楼梯，要去楼下找个电话亭给她外婆打电话。清秋一边下楼一边说：“妈妈，我从这个楼梯上摔下去了。”我说：“是啊，有一次，你从楼梯上不小心滚了下去。”孩子说：“那我要小心点，再掉下去，你就没有女儿了。”我说：“嗯，你千万要小心。再掉下去你就会摔傻的，人家就会笑唐诗有个傻女儿。”

清秋想了一会，说：“那你就不要告诉别人我变傻了啊！别人就不会笑你了。”

电话中，清秋的外婆又苦口婆心地劝我将孩子送回去，说家里的学费便宜，空气又好。我以孩子还太小，不适合离开我为由一口回绝了老人。电话那头在叹气，说我的青春肯定会因为带孩子而消耗怠尽。我淡淡地说：“我原本就不曾有过青春，我是一长大就直接老了的。”

挂了电话，我故意对清秋说：“你回去上幼儿园好不好？你外婆想让你回去。”孩子看起来很生气，态度坚决。她说：“我不回去！”我笑着说：“为什么呀？”孩子抓住我的手，嚷：“我回去了，你怎么办啊？”我说：“我什么怎么办啊？我天天上班赚钱呗，然后把钱寄回家给你和你外婆用。”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都把这件事忘了，清秋却突然对我说：“妈妈，我不能回去啊，你会想我的。”我说：“那倒是真的。”我的孩子高兴起来，小脑袋直往我身上蹭。撒娇，小猫一样问我：“妈妈有没有心情跟我跑步？”我摇头。她说：“那我有心情自己跑步。”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她便跑出去了。

一面小跑着，孩子一面对我喊：“妈妈，你要看好我哦，不然我跑丢了你怎么办？”我说：“好啦，你老人家放心吧。”跑了一会，清秋停下来，对我说：“我要喝优酸乳。”我找理由，说：“我没钱了。”还没发工资呢，我的钱包眼见着就真的要空了。孩子出主意：“没钱就刷卡啊。”

我奇怪清秋何时知道能刷银行卡这回事的。想了想，镇定地回答她：“没带卡呢。”事实上，小店也无法刷卡。孩子不相信，嚷：“你骗人，我就喝一瓶还不行吗？小气。”我说：“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吧，你赢了就给你买。”孩子答应了。

第一回合，我们同时出了剪刀。第二回，清秋出了布，我出了剪刀。我得意地喊：“我赢了。”清秋耍赖，嚷着：“不行，是我赢了，我出的是剪刀做成的布，你剪不烂的。”这什么话啊，我说：“你傻了是不是？布就是布，剪刀可以剪掉布，哪有剪刀做成的布？”孩子高声说：“我这里就有。”

4

早上爬起来时我就觉得嗓子痛。上午，又觉得头痛。到了下午，感冒的症状明显起来。下班回到家不想做饭，和清秋一同下楼去吃。出门的时候，清秋拖拖沓沓的穿不好鞋子。我让她快点穿鞋，她不理解的样子，问我：“你说什么啊？”我说：“你快点穿鞋。”孩子嚷：“你说清楚一点。怎么话都不能说清楚一点？再来一遍。”

这孩子真够烦的，可我实在拿她没有办法，我说：“我叫你快点穿好凉鞋。”清秋不紧不慢地说：“对，就是这样说的。要让我穿凉鞋嘛，我这么多鞋，还说让我穿鞋，话都不能讲清楚一点。”

锁门的时候，我让清秋先去按电梯。孩子不肯，对我说：“妈妈，我好怕。”我问她怕什么？我说过道里亮堂堂的，实在是没什么理由害怕才是。清秋捉住我的衣襟，现出柔弱的样子：“我怕怪兽。”我笑起来，问她：“哪来的怪兽？”孩子怯怯地看了一眼窗户，说出自己的幻想：“那窗户外面黑黑的地方就有怪兽。”我安慰孩子说：“不要怕，有超人。”孩子听到有超人，放了心，说：“超人在怪兽出现的时候会从天上飞下来的，是不是？”我信心十足地回答：“那当然啦。”

才到楼下，清秋又有了新的问题，这样问我：“妈妈，超人从天上飞下来，他的腿会不会麻？”

这之后没几天，怪兽的问题出现了。

清秋喜欢在电脑里看动画片，为画面上的怪兽惊叫不已。我有时候正炒着菜，被孩子一声喊回来，听她说一句完整的话：“好恐怖啊！”她总这样结束观后感。正吃着饭呢，清秋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问我：“妈妈，如果电脑那个屏幕烂掉了，里面的人会不会走出来呢？”

我将口里的饭咽下去，反问她：“你说呢？”孩子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慎重地说：“我想，也许他们会走出来吧。”我做出十分吃惊的样子：“哦？这样的啊？那你以后可不能再看恐怖片了，不然的话，万一电脑屏幕烂掉了，那些怪兽跑了出来，可不得了。”清秋将筷子重新拿起来，往嘴巴里扒了几口饭，边嚼边说：“要是怪兽跑出来了，我们就完蛋了，我们人类打不过怪兽的，对不对？”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想我们人类当中肯定有奥特曼。他能救人类。”

我们人类当中有奥特曼？这是个很好的想法。我说：“可是，奥特曼在哪呢？”这样复杂的问题让孩子为了难，是啊，奥特曼到底在哪呢？想了一会，不敢随便说出答案来，就说：“我想他肯定躲在天上，就藏在云朵里。”

5

临睡前，清秋总是要求我给她讲一个故事，并且总是觉得我讲故事太快了，便由一个故事要求变成两个。刚讲完又要求讲第三个。

我当然不干，在讲故事的时候常常是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的。我说若需要再讲，宁愿不活了。又抱怨说：“为什么老是妈妈给小孩讲故事，小孩什么时候也能给妈妈讲一个故事啊？”于是，清秋开始给我讲故事了：“有一只小猫叫咪咪……”我心里想，这个开头好熟悉。哦，是我上周讲的故事。我将电灯摁灭，安心躺下去听孩子讲的故事。她在黑暗里的声音细小却又清晰，在夜里无限延伸。我们住的这间房，它有二十平米大吧，啊，真够大的。它容纳了一个小电视柜，一个小梳妆台，一个小书柜，一张床，两个皮箱，三个破旧的小衣柜。

“有一只小猫叫咪咪……”清秋说：“妈妈，你要认真一点听哦，我已经开始讲了——咪咪长大了，要跟着它妈妈学本领。咪咪跟着妈妈去河边钓鱼，老是跑来跑去一点都不认真。这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妈妈，你知道是什么奇妙的事情吗？”孩子的声音神秘起来。我说不知道呢，真不知道。于是，我的孩子继续讲下去。

“奇妙的事情就是，唐66跟着唐诗也来河边钓鱼。钓鱼啊钓鱼，然后，奇妙的事情又发生了。一不小心，唐66就掉到河里去了。”66是清秋的小名。清秋在黑暗里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妈妈看见我掉进河里去，肯定很着急，对吧？”我说，是的啊。

“唐诗急得不得了，准备跳到河里去救命。”清秋说：“妈妈，你在这个时候要站在岸上救我，知道了没有？你要是跳到河里去，会被河水淹死的。”我在黑暗中使劲点了点头。

“唐诗不会游泳，就用鱼钩救唐66。”清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妈妈，你不要钩到我的心了，那样我会死的。你要钩住我的衣服，钩住我的衣服，用力一拉，就拉到岸上来了。很神奇吧？妈妈，你怎么睡着了……我的故事不好听吗？唉，还是不讲了，明天再跟你讲好了，看你都睡着了，马上就要流口水了。”

6

今天带清秋加班，她在办公室里自己玩。往我的办公抽屉里乱翻，终于掏出了感兴趣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一出生就爱上了扑克！”她笑着说。我头也不抬，淡淡地问：“你是赌神再世啊？不然怎么会这么迷恋玩牌的。”

也就过了半个小时吧，孩子厌倦了自己一出生就爱上的扑克牌，将那些皇后啊都扔到一边去。冷不丁抱住我的腰，低声说：“妈妈，我告诉你一件很特别的事。”我看她一眼，继续忙。我的孩子自顾自说下去：“我的同学郑利华，她是个女的，她今天跟乔露吵架了。”见我没回话，小手伸过来，捧住我的脸，一脸想引起我重视的表情：“妈妈，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她们吃饱了就要吵架吗？”我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孩子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见我终于肯看着她了，孩子慢吞吞地说下去：“那个乔露呀，她让郑利华吃饭的时候等她，她吃得慢死了。”我大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我也知道清秋不会轻易放过我，只得听下去。

“郑利华吃得快，吃完了就搬小椅子跟我们坐在一起。后来，乔露不高兴了，她伤心了，她吃完饭就骂郑利华。后来，她们就吵架了。”清秋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觉得这个事很有意思，停下手里的活问她：“那你认为这个事情是哪个做得不对呢？”孩子瞪我一眼，严肃地说：“当然是乔露不对啦！你想想看啊，你爸爸妈妈吃饭才等你，你还要别人等你，你以为你是老师啊，还要别人等你？”

我笑得脸上的肌肉都抽筋了，捂着脸叫：“你别一副正义使者的口吻行不？”清秋放开我，跑到办公室外面去玩。一边跑一边说：“我们小孩子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

晚上我通常会炒两个菜，每餐都要有肉，这是清秋强调的。也会有鸡蛋。变着法子，肉炒青瓜、肉炒西兰花、肉炒蒜苗，西红柿炒鸡蛋、苦瓜炒鸡蛋、韭菜炒鸡蛋。

今天在准备炒西红柿时，我忘拿鸡蛋了，喊清秋将鸡蛋拿过来。她双手捧着鸡蛋，蹭到我面前说：“你看看这个鸡蛋，它是人类的好朋友，它长得多可爱啊。”我想起有声故事里的《不一样的卡梅拉》，讲的就是鸡妈妈和鸡宝宝的故事，便说：“哦，这个鸡蛋，它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卡梅拉下的蛋？难道这是卡梅利多？”

清秋附合我说：“是啊，你认出来了吧？这就是卡梅利多啊。”我激动地说：“天呐！原来它就是卡梅拉的孩子卡梅利多啊，真是太了不起了……”那么，我说：“我们还是不要吃它了吧。”孩子说：“好吧，那就不要吃它了吧，卡梅利多太可怜了。”

可是，前脚才离开，清秋又转身捧着鸡蛋过来了，对我说：“妈妈，那不用鸡蛋炒的西红柿不好吃的吧？”我说：“那是呢。”

孩子将鸡蛋往碗里一放，说：“我实话告诉你吧，世界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卡梅利多，故事是假的，是别人编出来让我们小孩子高兴的……妈妈，你让它炒西红柿吧，不用觉得对不起它。”

7

接清秋回家的路上，她常常就发神经不肯坐车了，要走路。邪门的是，每次都挑的是我提着很多东西的时候。除了她的书包，还有在幼儿园午睡的被子、枕头、床单等等，加上我自己的包，若再有买菜的话，我的天啊。

我常向孩子求饶说：“可怜可怜我吧，你瞧瞧你妈妈这一身的沉重。” 清秋却凶狠地说：“当然不行！要锻炼身体啊，我们好久都没有走路了，就散散步吧。”看我一脸不愿意，又鼓励一番：“放心吧，你是很棒的，很快就到家了。”今天的情况当然又差不多。我强烈抗议，甚至怀疑清秋是故意整我的。

母女俩僵持不下。在关键的时候，有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男孩子走过来了。我对清秋说：“你看看，人家的宝宝也在这里等公共汽车，多心疼自己的妈妈啊。”小男孩听到表扬，整张脸都生动起来。清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等了足有半个小时，公汽仍然没有来。两个孩子经过互相打量的过程后，开始玩在一起，在站台上蹦蹦跳跳一阵后，一前一后盯着地面，踩起蚂蚁来。

我问清秋：“你们在干嘛呢？”孩子响亮地回答：“我们踩死蚂蚁，保护地球。”

等不到公汽时，我们通常会选择走路回家。在路上，清秋看到小朋友牵着父母的手在我们前面走，问我：“妈妈，他们全家人去干嘛？”我说：“他们去逛街。”孩子哦了一声，又问：“那个叔叔是那个小朋友的爸爸呀？”我说：“是的，那个阿姨是小朋友的妈妈。”

默默走了一会，清秋提出一个建议，说：“妈妈，我叫你爸爸好不好？”我愣了一下，回答她：“好吧，只要你喜欢，你叫我什么，都没有关系的。”

回家后，我打开电视，让清秋看电视，自己去做饭。炒菜的时候，清秋跑到厨房，小声的、略为害羞地说：“妈妈，你给我找个新的爸爸好不好？”我勉强笑起来，并不去看孩子的眼睛，回答她：“好的啊。可是，你能不能告诉妈妈，干嘛要找新的爸爸啊？”孩子说：“因为我总是见不到我的爸爸，那你就给我找个新的爸爸吧。”我做出快乐的样子，对孩子快乐地说：“那好吧，只要宝宝听话，妈妈就给你找个新爸爸。”

一会后，饭做好了，我让清秋去洗手吃饭。她懒洋洋地嚷着：“我不想洗手。”我批评她：“怎么能这么不讲卫生呢？这可不是好宝宝。”孩子说她不想动。我想了想，说：“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找新爸爸了哦。”孩子跳起来，冲到洗手间去，边跑边说：“我听话，我去洗手。”

我们的房间里不知道怎么的，飞来一只异形的“铁牛”，它的身体比我小时候在乡村见过的虫子都要大得多，着实可怕。我想将虫子赶走，拿了件衣服，七挥八舞的。那小东西却赖着不走。飞一阵停一阵，我真想一抬脚，将它踩死了，却又莫名担着心，忍了。不一会，它不识相，飞到蚊帐上去了。这下把我恼得，我嘴里发着狠，说一定要打死它。

虫儿飞着，从这边蚊帐飞到那边去，又从那边转了个圈，停在这边桅杆上。我竟然找不到任何办法，它比我还敏捷呢。正要气得吐出血来，清秋说话了：“妈妈，肯定是我昨天下午害死了它的伙伴，它才会飞到我们家里来，不肯走了，想报仇。”孩子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说着惊人的缘由。我停住手，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拍电影呢，昆虫大作战啊。”

清秋懊恼地说：“在幼儿园的时候，是我的同学匡楚涵发现了它，然后我拿椅子将它的脚搞断了，然后匡楚涵将它踩死了……”停了一会，清秋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要它死的，是匡楚涵说它会咬死我们人类，我才为了我们人类这样做的。”

8

又是这个问题，清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问我：“我爸爸到底去了哪里？”我含糊其辞：“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去很远的地方去了。”孩子笑着，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故意停了一会，问她：“你到底对你爸爸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清秋看着我，迟疑地说：“我想你俩是离婚了吧？”好吧，我心里想，现在的孩子都早熟。那么，就承认了吧，是离婚了，怎么啦？

“你俩为什么离婚？”

“这个，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现在还小，我说了你也不能理解，我可以答应你，等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再原原本本将我和你爸为什么分开的事情告诉你，行不行？”

“行。”回答得很干脆。娘俩在这个问题上再也无话了似的，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我从冰箱的冰冻层拿出一小块猪肉泡到水里，再将冷藏室里的青菜拿出来。在做这些机械的动作时，我脑海里时不时会显过一些记忆的片断。我小姨只比我大一岁，她是我妈妈嫡亲的妹妹，她上小学的时候，我外公在新疆乌鲁木齐教书，她跟着在那读书一直到初中，我外公退休了，她也一起回到了家乡，和我念一个班。小姨长得很漂亮，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却从未用过冰箱——我是说她和我一样，在来广东打工、甚至是打工了几年之后才用上了冰箱，虽然这之前我们也在电视里看见过。她谈的男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姨夫，他俩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在某一天，对方买了一块猪肉拿给我小姨，让她放到冰箱里去，当时她还不知道肉类的食品应该放进冰箱的冷冻室，或者说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插了电就变成冰冷的机器里还分了冷冻和冷藏。反正她是将肉放进冷藏那里了。没两天，肉就坏了。“肉怎么能放冷藏室呢？你以前没用过冰箱吗？”她告诉我说当时听到这样的质问就火冒三丈，一句话弹回去：“是啊，我家穷，以前确实没用过冰箱，怎么啦？”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有时候，我们以为会记住一辈子的东西往往过不了几年也就淡忘了，偶尔想一想甚至不相信发生过那么些事。而有些事，很小的事，却固执的留在了记忆的楼阁里，在某种特定的时刻会突突的冒出来——就如我小姨对我说的这件事，我问我自己，怎么会一直记得这样清楚呢？

我知道清秋心里有很多问题，全是关于她爸爸的。她的问题应该多到让我喘不过气来。啊，这孩子。我将刚刚打开的煤气灶的闸打开又关上了，呆在厨房默默地站了一会。我的孩子一个人在卧室里，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包将该写的作业写完。

我走到卧室去找清秋，我预备主动跟她聊聊关于她爸爸的话题。我看见她趴在床上在翻一本讲芭比公主的绘本，并没有多认真在看，翻得很快，微蹙着眉。我觉得她平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很爱看这本书，总是喜欢一遍遍仔细地看。

“秋，你很想知道关于你爸爸的事，对吧？”我坐到床上，看着清秋，轻松地问她。

她抬起头来看我，飞快地说：“是啊。”

“那这样好不好，关于爸爸为什么和妈妈分开这个问题咱们留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再说，其他的问题，今天晚上你想好了一次性问完好不好？过了今晚呢，你就不要问了，毕竟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知道不知道？”我将手放到清秋的头上去，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

“好的，妈妈，我答应你。”

“那你问吧。”

“我爸爸喜欢什么花？”

“油菜花。”

“那，我爸爸平时在家有什么爱好？”

“没有什么特别的……哦，他喜欢看电视。我记得他以前最喜欢看那些相声、小品之类的，每次看电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笑得很大声。他还喜欢看憨豆，每次看见憨豆先生，他都会咧开大嘴笑。啊，我现在想想他的嘴巴可真是够大的呢。”

“啊，我爸爸他也喜欢看憨豆先生吗？他知不知道我也喜欢啊！他怎么跟我一个样啊……他嘴巴大吗？那我可不要像他，我的嘴巴要小，小一点才可爱……我爸爸他喜欢看电视，这一点可真是喜欢对了，我也超级喜欢看电视……”

9

一大早，清秋突然对我说：“妈妈，我长大后要找个男朋友。”我一边择菜，一边问：“然后呢？”孩子似乎还没想好，找到了男朋友之后到底该怎么办呢？想了一会，有了答案，说：“然后我们就去买玩具啊。”说完开心地笑起来。

经过小区的包子铺时，我偶尔会问清秋要不要吃包子，更多的时候就直接走过去。多数时候，没买也没关系，也有时候她会抱怨，说肚子已经饿了。尽管一到幼儿园就有早餐吃了，而距幼儿园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

去幼儿园的路上，清秋问我：“你知道自言自语的意思吗？”我说不知道啊。孩子说：“自言自语就是自己讲话的意思。”讲着，就走过了包子铺。一会后，孩子记起来，说要吃包子。我说：“谁让你刚才不说的？这会老远了。”清秋惋惜地说：“我都忘了，因为刚才我心里在自言自语。”却又说：“其实我的心已经对我说了‘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我的心这样喊，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说得太小声了，我没听见，我就没来得及告诉你了。”

近段时间，老师教了清秋不少成语，回到家一背，一整溜。学了知识，少不得又要考我一番：“妈妈，你知道坐立不安是什么意思吗？”我想也不想就开始摇头。我这样的表现肯定能让清秋满意，我是知道的。

果然，孩子得意地解释起来：“坐立不安的意思啊，就是说有心事想着，坐也坐不住，站也不能站。”看我一眼，又疑惑地问：“这么简单，你也不知道吗？”

从幼儿园回来，清秋的手臂上又多了两个小口子，问她怎么弄的，她自己竟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洗澡的时候，水掠过，惊叫起来。我对孩子说：“为什么你老是受伤啊？”她顺着我的话，悲伤地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前两天带清秋参加文博会。市作协和文联在八展馆八号门那有个展位，让我和李双鱼看展。接到孙老师的电话时，我问他：“能带孩子吗？”对方回答：“只要她不吵就好了。”我忙说：“她不吵的，只要我跟她说好了就不会吵。”

两天整，清秋都表现良好，不吵不闹的，在旁边的书城看书。王主席去展厅，看见孩子，表扬她这么爱看书，还张罗着替她买书。虽然跟主席没见过几次，也没真正聊过，但觉得他是个很慈悲的人。

晚上出展厅的时候，想着坐地铁、转公汽尚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带着孩子慌慌张张的。偏偏方向感差，转几圈竟然就晕掉了，胡乱找了个出口，结果南辕北辙，兜了个大圈子。不得不感叹会展中心也太大了点。隔天，怕晚上回去时再找错地方，进门时特意看了看方向。清秋察觉到了，用调侃的语气说：“唐诗，你头脑清醒吗？从这个门进的，看清楚，知道没？不然，又要像昨天那样晕来晕去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从文博会回来，清秋挑了三本书，一本手工作品，一本儿童学成语，一本是猜谜语的。手工作品最惨，当天就被孩子撕得稀巴烂。那本谜语最没劲，清秋热衷于答案，让我照着书本说上一个谜语，却想方设法偷看答案。有意思的要数学成语，第一页写着抱薪救火，我和清秋一起大声念一遍，背一遍。每个成语有释义，还有一个相关的故事。

昨天早上学了笨鸟先飞这个词。今天，我考清秋：“笨鸟先飞是什么意思？”孩子吃吃地笑了一阵，说：“笨鸟先飞就是唐诗不会做菜，经过努力，做出了很好口味的菜。”

10

下午回家的路上，起风了，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纸屑、胶袋，飞起来，竟然有些好看。

清秋穿了齐膝的棉布裙，海蓝色的碎花，大摆。那裙裾随着风飘了一阵，旋起来像是圈，跳舞似的。我说：“真凉快啊，要是夏天总是有凉风就好了。”孩子说：“风吹得我都想跳舞了。”

我原本是牵着清秋的小手的。我强调过马路的时候，就算是孩子将来长成大姑娘了，还是得牵着妈妈的手。才一过马路，她便将我丢开了，张开手臂，迎着风，眨眼间舞动开来。

我在后面讲：“你慢点，别摔倒了。”孩子笑嘻嘻地说：“妈妈，我的心想要飞翔。”我在后面说：“好吧，那你就飞吧。”

飞了一会，清秋停下来，问我：“妈妈，你听到我的心在讲话吗？”哦？我疑惑地说：“我没听到呢，风太大了。”孩子抱怨地说：“唉呀，我的心讲这么大声，你怎么都听不到呢？”

我下意识地皱紧眉毛：“可是……你的心，她到底在讲什么？”清秋做出伤心的样子，低声说：“我的心想要飞翔，但她没有翅膀，她太难过了，她好难过啊，所以她就大哭。”

清秋喜欢狗，常常是在路上见到了，便跑过去打招呼。我总是去拉她，要她离那狗远一点。时不时的，孩子就感叹着：“要是我们家也养条狗就好了。”我说：“要养，你自己养，我才不养狗。”为什么呀？早知道清秋要这样问的。我当然准备了一堆理由。狗不听话，会到处拉屎拉尿；它会乱叫，吵得人没法睡；它还有可能偷吃饭菜，将饭菜吃得一点都不剩。那怎么办呢？我说，那我们俩就饿死了，食物全给狗偷吃掉了。清秋说：“你放心吧，我养的狗才不会偷吃。我会教它，就算是偷吃，也给我们俩留一点，别让我们饿死了。”

“我才不相信呢。”我说：“我问你啊，你怎么教它啊？你又不会狗语。”孩子强词夺理起来：“怎么会不懂狗语呢，人家叫一声就是说饿，叫两声就是喊妈妈，你听，汪汪，妈妈，都是两个字啊。”听着这样牵强的解释，我都要笑死了，一把抱起清秋，我说：“小家伙，那你说，小狗它说，我要拉尿了，五个字，叫五声对吧？那，我要出去玩，也是五个字，那它到底是想拉尿还是想出去玩呢？”

清秋在我怀里怪沉的了，才抱了那么一小下，我便将她放下了。她像是看透我的心思，说：“我不是小家伙，我是沉家伙。”咋一听，我还真没弄明白，沉是哪个沉？孩子解释：“沉啊，就是你抱了一下我，感觉不对劲啊，哎哟哟，抱不动了，要累死了，那个沉。”我哦一声，才会意过来。

晚上洗澡的时候，孩子赖在电视机前，叫不动。我喊道：“是不是想挨骂啊？”话都不接我的，这什么人啊？坐在那纹丝不动。我又喊：“是不是骂得多了，你习惯了，脸皮也越来越厚了？”清秋慢悠悠地走到我身边，细声细气地说：“我被你骂，是习惯了，倒不至于脸皮变厚。”

11

早上准备替清秋梳头发时，惊奇地发现她的头顶上竟然停留着一只蚊子。瞬间的感觉是奇怪的，像是看到了蚊子细小的眼睛瞪着我，露出张牙舞爪的架势，几根毛线似的腿直愣愣虚张着。我突然很想打它、吼它、骂它，终究什么也没做，直到它邪邪地飞走。内心倒像生生被咬了一口般，奇痒。我问清秋：“你猜我在你头顶上看见了什么？”孩子低着头，两只手在捣弄像皮圈。“白头发？”她开始猜。我有了点高兴的意思，声音变得生机勃勃的：“拜托，你这么小，怎么可能长白头发。”她又猜：“那是黑头发？”不是，能不能发挥一下想象力啊？我一边替她梳头发一边催促她继续猜。“那是绿头发吗？”她抬起头来了。我看着孩子，将手中梳拢的头发放开了去。

孩子的头发随了我，细的、软的、薄的。我叹一口气，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小魔女了？真是的，怎么还会猜成是绿头发的啊？”孩子咯咯笑出声，说：“绿头发是可以染的嘛。”哟，还知道染发这回事。“那你何时染的绿头发？”我问。她语塞了一会，回答我：“大慨是做梦的时候吧。”

每周二、五，我要在综治信访维稳中心值班，接待受理群众来访。吃了早餐才刚刚在中心落坐，同事就在QQ上发来短信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回复：“你自己看着办。”对方说：“怕你生气。”我回复：“那就不要说了。”实在不想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掉。对方却不管这些，飞快地发了一行字过来：“我老公说你没把你女儿教好。”这话的份量当然不够重，也知道她可能并没有恶意。但杀伤力是够的。没教好，这是可大可小的话。往大了说，我是个失败的母亲，人家看准了清秋是没出息的孩子；往小了说，不过是人家针对某一件事有感而发、一时的评语。我当然得问是什么事让她老公下了如此的评语。她回答说：“不知道，他也没说。”我说：“说这话总该是针对一件事罢。”她说：“也不是针对一件事，他说总体来说就是没教好。”最后这句话比原先那句还严重了。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我原本想做出虚心的样子接受批评、教诲，但又觉得该维护我的孩子。

忍了一会，我说：“我确实没怎么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她，只是让她自由发挥，这是我的错。但要说整体，我家孩子在某些方面还蛮让我骄傲的。她自强自立也自尊。”同事却又说：“我婆婆也这么说。”这次说了原因，她婆婆说清秋很会看人家脸色，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很会看人家脸色，啊，可想而知，我的孩子，不到两岁就被送去幼儿园，不知道看了多少老师的脸色。我一有事又将她托给这个带、那个带，那颗纤细的心该是多么敏感和脆弱的。下意识地讨好别人该是有的，不用学，从外部环境的恶劣就自然而然会了。

一个做妈妈的，听到别人如此评价自己小小的孩子，联想到都是自己的错，是怎样的伤心和疼痛。关于清秋，批评的声音之前也有听到过。比如有次带她去旅游，闹了些情绪，我批评她。同行有两个朋友对我的批评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个认为爱闹是孩子的天性，我批评孩子则是抹杀天性；而另外一个，却认为我批评得不够严厉，认为棍棒之下才会出孝子。这两个朋友都是出于善意跟我说，而且反复说。终有一天，我对其中的一个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教育孩子的方法未必适合我的孩子，还有，也未必适合我来教育。”

当然，我反驳人家，往深了说，就是不知好歹。而我作为一个妈妈，作为这个独一无二的孩子的引导者，我必须承担教育这项重任，而教育这种技能，我认为是无法按别人的路子就能取得成功的。我觉得必须说自己想说的。我有很多害怕。害怕听多了别人片面的意见，自己先乱了阵脚，没了分寸。我知道这些片面的意见也许是旁观者清，故又害怕因为旁观者这个角色而落出了自己作为一个没有教育经验、害怕失败的脆弱者的马脚，从而对教育这项厚重的学问先就失去了信心，未战就败了。还害怕因为爱孩子，包容孩子，看不出她的问题，做了错误的引导。

怎么引导孩子，怎么教育孩子这个问题让我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来。将清秋从幼儿园接回来后，我对她说：“女儿，妈妈经常把你寄放在别人家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尽量改的。但你不用去刻意讨好别人，知道不知道？虽然只是妈妈一个人带着你，但在很多地方，有很多孩子都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那多可怜啊。现在妈妈一个人上班，赚的钱也够你上学用了，你不用担心什么的。”清秋说：“妈妈，我知道了。”我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宝宝，我不知道怎么引导你才好，你要争气啊！”清秋拉着我的手，说：“好，我答应你，我争气。”

是很敏感的孩子，听了我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整个晚上都表现得异常听话。不再吵不再闹，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玩玩具。我想起同事的话，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成是会看脸色呢？啊，我的孩子。我原本想陪她一起玩玩具，终究没提起精神，光拿着一本小说发着呆。过了一会，我问清秋：“还记不记得妈妈教了你一些什么？”孩子睁大眼睛，想了一会，然后说：“妈妈不许我撒谎，要我服气。”我笑起来，摸着她的头发说：“不是服气，是争气。”孩子也笑起来，说：“不是服气，妈妈是要我争气。”

清秋，当你长大，当你看到我的这些记录时，你已经长成了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如果是个不成器的，那就应了别人的评语，是妈妈没教好你，是我人生最大的败笔；如果是个有出息的，那你要感谢你自己，没有因为外部环境的影响，终究做了独一无二的可爱的自己。而我，做为你的妈妈，我希望你是个健康的、漂亮的、有平常心的、有能力和正义感的、敢说敢做敢当的、对生活有热情并且过得幸福快乐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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