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沁雨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爱情交易与女性独立
——亦舒《喜宝》人物分析

段沁雨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香港著名女作家亦舒的中篇言情小说《喜宝》讲述了主人公姜喜宝出卖爱情和尊严获得金钱的故事。小说在描述喜宝经历走向的同时，隐含着一条商品经济下爱情买卖与人格沉沦的暗线，与时下强调的女性独立意识相悖。这种对立的叙述角度决定了《喜宝》超越一般言情小说的艺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亦舒；言情小说；女性独立

亦舒笔下的姜喜宝是一个从小家庭破裂、得不到亲情呵护的女性，因此她的价值观很大的程度上都是受到物质冲击之后产生了偏执或者是扭曲。《喜宝》中最著名的一句话是：“我需要爱，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给我很多钱；如果没有钱，那么我还有健康。”①这句话就是姜喜宝真实价值观的深刻体现。了解亦舒的作品，是以言情小说作为开端，她作品的一贯风格都是以女性的视角诠释人物的悲欢离合。笔者认为：在亦舒的作品里，具有一种较为隐晦的东西——金钱，或者是物质。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会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和她一样的价值观，甚至将《喜宝》中的这句话当成自己的座右铭，可她们总是忽略了姜喜宝这个人物最终的悲惨命运。

一、人格塑造与情感缺失

出生在一个破碎家庭的姜喜宝，幼年就与传统家庭出身的女孩子不同，极度缺乏安全感，同时对物质的渴望似乎也是异常强烈。这样的童年造就了姜喜宝的性格倾向于“迎合”与“依附”他人。作品以这样的背景为开端，喜宝在飞机上偶遇富家千金的那一时刻，她的人生似乎就摆脱不了对勖聪慧的以及勖家的“迎合”与“依附”。喜宝不乏追求者，可以说几乎小说中出现的所有男人都喜欢喜宝，但他们相互之间却具有巨大的差异，无论是年龄、国籍、性格还是社会地位。亦舒刻画的女性大多对感情的态度是冷淡且消极的，喜宝这一人物的塑造也是如此。她们承认爱情的存在，却凭借“爱情”去达到更深层次的欲望。喜宝与男人的爱情故事总是像一场交易，她用自己的青春和美貌去交换维持生活、完成学业的钱财。笔者曾一度怀疑过喜宝这一人物的矛盾性，一方面在作品的前半部分，喜宝处处表现出对金钱的极大兴趣，而对于爱，则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后来才理解到喜宝对金钱的渴望实际上也是对爱情的渴望，因为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能够“吃饱饭”比“梦想”更加现实。这与亦舒自身的情感经历息息相关，由于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再相信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真正的爱情，感性上作为一个著名女性作家的她十分向往完美的爱情，但在理智上她却清醒地明白这种至纯至美的爱情事实上是十分脆弱甚至不堪一击的，“我根本是非常怀疑爱情这回事的。写小说是写小说，生活是生活，日日挤着轮渡去上班，打着哈欠，穿着球鞋、牛仔裤。生活在爱情小说中，那简直是悲惨的，幸亏能够把两者分开”。当女性把爱情作为一种交换，我们会觉得女性真的有多改变甚至堕落。女性在自主的情况下选择了交易爱情，有自己的选择和追求，也是被允许的。但亦舒将爱情的比重作为幸福的一个重要层面，她的矛盾之处导致了她作品中的人物似乎对爱情不以为然，可在一定意义上却渴望真爱。亦舒塑造的女性角色大多都姿色动人，她们在言语上独立而倔强，但在行动上缺乏独立意识，对自己的前景感到无助与彷徨。在这种视角下的女性似乎无路可选，不得不把爱情当成是一种交易，然而，抛弃爱情就是一种真正的独立吗？

深谙人情冷暖的的喜宝翻看欧·亨利的作品，而单纯可人的勖聪慧看着徐志摩的诗集，连介绍自己名字“聪慧”都是以“两颗心”这样简单爽朗的方式。在勖聪慧这样富家女千金眼中，徐志摩的浪漫更加具有吸引力。勖聪慧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命运好到没有受到任何的挫折与艰辛。在经历父亲将好友包养和与宋家明分手等一系列变故之后，勖聪慧与姜喜宝的人生更加不同。“可以买得一切，可是母亲与聪恕何尝缺少金钱，却长远沉沦在痛苦中。来到祖国，寻到我们勖家祖先的出生地，走到珠子胡同，徘徊良久，寻到根与快乐的泉源，把脸与手紧贴在墙上，呼吸真正的生命，决定留下来。父亲请原谅我。不需要寄钱来；我正努力学好国文，祝你们好。苦海无边，及早回头。”③此时勖聪慧的独立形象与喜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勖聪慧给勖存姿的信中，我们发觉勖聪慧性格上翻天覆地的转变。最开始的单纯、不谙世事，到之后放弃了父亲为她创造的富足生活，把自己的热情都放在了公益事业。

亦舒的作品总是能够引发我们更深层次的思考，不得不承认，《喜宝》这部作品对笔者的影响是有震撼意义的。如果单一地说亦舒的作品是讲述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似乎有点不切合实际，因为她的作品总是把社会现状和自身成长经历摆放在一起，这样的作品似乎更能够赢得读者的亲睐，将满目疮痍的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剖析在大众面前，也把人物命运原因和结局的必然性展现了出来，从而引发出超越言情小说的特殊性，这也引发了笔者的一系列思索。

二、爱情依赖物质与女性独立的两难抉择

爱情这个话题有很多人都详细地探讨过。它是我们生活中除去亲情最为神圣的精神食粮，在很多长者的理解中，爱情就是一种数十载的坚守，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这也成就了很多经典的感人至深的神话故事，例如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等。然而在亦舒塑造的存在于各阶层各个年龄的女子中，爱情似乎总是和物质形成对等的关系，物质基础不可避免地和道德底线成为一体，这种类型的女性总是绕不开生活的艰难，失去亲情的庇护，不得不将自己的爱情与命运交予男人之手，试图依靠男人的世界来改变和提升她们的生活品质。她们一方面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同时又受到了新时代的冲击，她们渴望自己独立自主地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价值，却又不愿意承担作为正常女性在一个家庭一个社会中的职责，因此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中，往往踏上了有违道德和常理的路途，选择了与物质成为一体，将个人情感进行贬值的交易。爱情和物质这样相互存在的关系，也成就了《喜宝》中人物的复杂性。

如果说姜喜宝视财如命，宁愿出卖自己的爱情来换取物质上的满足，情感上的呵护，也许《喜宝》在我们眼中就是很简单的一部堪称“堕落”的爱情故事。事实上，喜宝是爱勖存姿的。她幼年的颠沛流离造就了她性格当中脆弱的一面，越是脆弱的人，自我保护意识就越强烈。她只有将自己试图伪装得比男人还坚强理智，才能让旁人不敢来轻易地伤害她。随着勖存姿一点一滴的付出，喜宝对他的感情由最初好感，到后来的尊敬喜欢，一步步地发展为超越生死，不离不弃的爱。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在姜喜宝和勖存姿的关系中，物质起到了推动的作用。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物质的作用，违背了当时社会的道德伦理，年轻美貌的姜喜宝受到物质的诱惑和年长到足以成为他父亲的富商建立起一段金屋藏娇的爱情故事，这是不被世俗所认同的，可就是因为物质，他们又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并且产生了真正的爱情。显然，高速发展的商品经济也影响到了一部分人的爱情观，使得爱情成为明码标价的商品。

勖聪慧是一位天真善良的富家小姐，有富商父亲勖存姿给予他的物质保障，身边还有一位爱她的未婚夫宋家明。但是她的生活自从结识姜喜宝就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姜喜宝认识勖聪慧之前的人生，是贫困和窘迫的，她需要有男人为她的食物买单，需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依靠这个男人的帮助才能够完成学业。这些在勖聪慧看来毫不费力的日常开销，却是姜喜宝出卖自己的爱情才能够换取的，她只能够依靠他人换取自身的价值，缺乏独立的思想，这是即使在作品最后，姜喜宝获得了无数金钱，人格却不能够独立的原因。最初她的物质基础使她成为了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她的人生似乎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简单和不受到世俗的污染，当她的父亲包养了她的好友姜喜宝的时候，她的单纯转换成了一种鄙夷，当她失去宋家明的时候，她的鄙夷似乎消失了，勖聪慧一下子从最初的天真浪漫的童话女主角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物，她选择离开自己的家，走到未曾熟悉的地方，开始了她的独立人生。勖聪慧的这种生活态度和选择，一方面是她对于爱情的恐惧和失望，另一方面是她女性独立意识的一种体现。她不能够用法律来约束自己的爱情，这是姜喜宝带给她的一种觉悟，因此她恐惧爱情，也对爱情抱有消极的态度。她从走出勖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内心强大并且自由独立的女性，并没有依靠家里的财富为她去换取爱情而是在拥有自己的事业之后，劝告自己的父亲“回头是岸”。这种勖聪慧式的坚定，也是亦舒作品中人物惯有的性格，例如《我的前半生》中独立负担家庭的子君、《流金岁月》中经历家庭变故的蒋南孙等。面对遮掩的生活态度，亦舒总是以一种赞许的态度娓娓道来。这也是笔者时常思考的问题，在笔者看来，人格的独立才能够有思想上的进步，思想上的独立才能够让自己的人格具有完整性。

现代都市是一个物欲横流的都市，“不劳而获”一词成为了女性独立存在和立足社会的强劲敌人，亦舒刻画的女性不仅是香港社会里女性普遍存在的问题，也是时下女性共同面临的问题。艺术是来源于生活，却是高于生活的，喜宝在她最青春最朝气蓬勃的时期，不惜将物质看作是第一位，用“爱情”这种深刻的情感进行交易，但是在最后她真正付出真心的时候，她爱的人却年事已高最终离世，她拥有了很多人无法拥有的财富，但是却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情以及同龄人应该获得的来自亲人的血浓于水的关系、来自爱人不离不弃的坚守和来自家庭的温暖。在她还不到中年的时候，他内心的沧桑和孤独感，常人是无法体会和理解的。可见真正独立的女性，在情感上是值得依赖他人的，在物质和精神上是拥有自主权利的。

［注释］

①③亦舒：《喜宝》，新世界出版社2007年版，第148页、第217页。

②柳苏：《香港有亦舒》，《读书》，1988年第1期，第124页。

［1］陈平原.小说史:理论与实践［M］.北京：北京出版社，2010.

［2］张清华.存在之境与智慧之灯——中国当代小说叙事及美学研究［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

［3］乔以钢.中国当代女性文学的文化探析［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I207.4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3115（2015）06-005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