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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光》中熵的文学隐喻

2015-10-26李岱滇西科技师范学院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10期
关键词:纳粹德国弗雷德里克道尔

李岱滇西科技师范学院



《所有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光》中熵的文学隐喻

李岱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

摘要:美国当代小说家安东尼·道尔曾多次赢得多种文学奖项,享有很高声誉。他的长篇小说《所有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光》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展现了二战这段历史,是一部结构和体裁堪称优秀的小说,入围2014届国家图书奖短名单。本文从分析小说中两位男性角色出发,探讨熵概念在其中的运用,揭示了第三帝国的熵和熵化世界中个人身份的散失,表现了残酷的战争对人的塑造及其带给人的创伤。

关键词:熵衰亡个人身份创伤安东尼·道尔

安东尼·道尔(Anthony Doerr, 1973-)是当今最优秀的美国青年作家之一,他曾赢得罗马奖、故事奖、手推车奖、欧亨利奖、纽约公立图书馆幼狮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他的长篇小说《所有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光》(All the Light We Cannot See)是一本国际畅销书,入围2014年国家图书奖短名单。小说以1944年美国空军轰炸纳粹占领的法国海港城市圣马洛为背景,用时空交替的叙述形式讲述了二战期间发生在德国和法国的故事。小说中有两条叙事主线,分别描写的是女主人公玛丽·劳尔(Marie-Laure)和男主人公沃纳·普芬尼(Werner Pfennig)的成长故事。道尔在小说中以熵作为文学隐喻,对纳粹德国和希特勒的青年计划(Hitler Youth)进行了批判,揭示了第三帝国的熵和熵化世界中个人身份的散失,表现了残酷的战争对人的塑造及其带给人的创伤。

一、熵

“熵”(entrophy)原本是德国物理学家R.克劳修斯(Rudolf Clausius)于1850年提出的一个物理学概念。熵是一个系统当中混乱无序程度的度量数值,指的是在一个封闭的、与外界没有物质和能量交换的热力系统中,分子的运动将变得越来越混乱,最终达到混乱的极点,形成温度相同的热平衡状态。“熵”就是这种混乱程度的一个量度单位。根据热力学理论的解释,熵的增加意味着有效能的减少。克劳修斯指出“世界的熵(即无效能的总和)总是趋向于最大的量。”[1]“熵”的提出对“物质不灭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两个定律强调的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能量能转化为另一种能量,而地球上的物质总量却不会减少。而熵增定律却揭示了物质和能只能沿着一个趋向转换,即:从有用到无用、从有序到无序、从清晰到混沌的不断转化,当熵值达到最大时,就意味着等级、形式、秩序的缺失。自克劳修斯引进熵的概念以来,熵就不断渗透到一个个学科领域之中。在《熵:

一种新的世界观》一书中,熵的概念被广泛运用在哲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和西方文化领域之中。至今,在各个学科领域中几乎都可以见到熵的踪影,熵不再是局限于热力学的一个概念,而是一种抽象的哲学世界观。社会学家常用熵来借喻社会某些状态的程度,文学家也把熵作为对造成社会衰败的力量的隐喻。

二、熵隐喻第三帝国的衰亡

“熵”这个词在小说中出现频率很高,第一次出现在小说第五章的一个小节标题之中。这个小节讲述的是沃纳在纳粹军事学校上科技课的故事。在那堂课上,科技老师讲授的是物理学中“熵”的概念,在他要求学员对这个概念做出解释的时候,只有沃纳做出了回答。表面上看,道尔叙述这堂课的目的似乎是要突出沃纳在物理学上的天分;但实际上,他着重展现的是二战时期希特勒鼓噪建立的“新秩序”。当沃纳给出熵的物理学解释时,科技老师对这个答案进行了补充:“无序……必须要有秩序。生活是混乱的,而我们所代表的就是那种混乱当中的秩序。这种有序甚至是基因上就有的。我们正在让物种的进化变得有序。”[2]希特勒试图在欧洲建立起以纳粹德国为首的新秩序,主张扩大日耳曼人的生存空间,妄图通过种族灭绝建立一个有序的社会。根据熵的定律,无论是任何地方所建立起来的任何秩序,都必然要以其周围环境更大混乱地付出为代价。希特勒试图缔造的有序帝国最终导致了纳粹德国文明和秩序的瓦解,引发了全球规模的第二次战争。

《所有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光》中对纳粹德国的描写可以说是印证了在一个封闭系统内熵值不断增加的发展形式。美国历史学家亨利·亚当斯首次用熵的定律来分析人类和社会的发展。由于熵值升高的条件必须是在封闭的系统之中,亚当斯认为人类社会是由一个个独立分离的团体构成的封闭系统。

小说当中描写的纳粹德国和沃纳接受教育的学校—位于舒尔普福塔的国家教育机构相当于一个和外界隔绝的封闭系统。因为希特勒在上台之后就控制了国家舆论,当时普通的德国民众几乎处在一个得不到外界信息的孤岛,他们根本不清楚国外的真实状况,也不知道别人对希特勒和纳粹政府的评价。绝大部分德国人都被希特勒的欺骗性宣传蒙蔽了。希特勒牢牢控制了广播,把收听外国电台视为严重的犯罪。当时的广播控制了民众的思想,许多德国青年都愿意为希特勒所描述的帝国梦奋斗。沃纳求学的国家教育机构打着精英教育的旗号向社会招募优秀的德国青少年,但实际上学校对学生灌输的却是军国主义思想,培养的是效忠希特勒、为纳粹党而战的战争机器。大部分德国青年在学校这样的教育下丧失了人性。二战初期,希特勒这种垄断的宣传确实起到了统一人心,团结德国各方面力量的作用,希特勒的帝国梦似乎在一步步接近现实;但是在这样的封闭系统中,熵值在不断地增加。小说中描写了二战后期纳粹德国混乱无序的情形:随着德军战线的不断拉长和德军的大量伤亡,越来越多的孩子被卷入了战争,军队的装备也变得越来越差。在国家政治教育机构,沃纳发现那些新入学的学员穿着的制服面料越来越次,头盔越来越薄。还未满十八岁的沃纳也被篡改了档案上的实际年龄,穿着一身过大的军服,提前上了前线。战场上的沃纳已经预见到帝国梦将会成为泡影,预见到了第三帝国的衰亡。每当沃纳目睹德军在前线的溃败,他就会回想起这条定律:“封闭系统内熵值不断增加”[2]。因此,熵在此部小说中是对第三帝国日益走向衰亡的隐喻。道尔用熵作隐喻的用意显而易见,因为熵增定律质疑着能量守恒定律的世界观,所以道尔在此想要表明的是历史的发展并不总是进步的,希特勒所缔造的第三帝国和其野蛮的屠杀行径是对文明的颠覆,是一种倒退。

三、熵隐喻个人身份的丧失

熵在小说中被用来隐喻人在一个高度体制化的世界里,精神生活越来越贫乏,失去信仰,丧失自我的状态。书中,道尔用一个新的视角探索了一段为人所熟知的历史,试图让读者从孩子的视角来审视二战。从沃纳的眼中,读者了解到了二战时期德国的状况,更看到了可怜的德国青年如何一步步沦为希特勒的战争工具。纳粹德国的宣传主导着青年人的价值取向,能否为实现帝国梦效忠,能否进入国家政治教育机构成为了衡量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

沃纳是一位热爱科学的孤儿,从小就渴望走进校园,梦想能成为一名科学家。他生活在纳粹德国的一所孤儿院,孤儿院的男孩一旦年满十五岁就必须下矿井工作,命运和梦想的冲突时常让他感到痛苦。然而,沃纳最终逃脱了这样的命运。因为纳粹德国急需无线电应用技术人才,而沃纳精通无线电,所以他能破格进入舒尔普福塔的国家政治教育机构学习。沃纳带着当科学家的崇高理想走进学校,但是到校后他才发现学校的课程绝大部分都是优生学和残忍的军事训练,每星期只有一个小时的科学技术课。在学校,沃纳被灌输的是一种适者生存的原始丛林法则,弱势的一方连生存的权利都会被剥夺。虽然他从骨子里就不认同希特勒的主张,但是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加入到那个毫无人性可言的疯狂无序的群体之中,被迫去做违背自己崇高理想的事情。二战后期,德国在兵力补充上出现了严重的困难,沃纳尚未成年就被提前送到了战场,运用无线电技术搜寻沦陷区的武装反抗分子。在追踪途中,沃纳看到的都是战火之后沦陷区满目疮痍、混乱无序的场景。这和希特勒要建立的“有秩序”的社会截然相反。沃纳开始怀疑他为建立所谓的“有序”社会付诸的努力。在一次搜寻任务中,沃纳亲眼目睹了搜寻小组的战友误杀一个无辜小女孩的过程。误杀事件之后,沃纳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因为是他用定位技术搜寻到了小女孩家的无线电信号,也是他把小女孩家的具体位置告诉了搜寻小组的战友。小女孩死后,沃纳时常会陷入一个封闭的感觉系统,他常常会在黑暗中看见被误杀的小女孩额头上那个鲜红可怕的枪伤。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搜寻任务,目睹了无数无辜民众被他的战友残忍杀害之后,沃纳变得越来越迷茫,他不愿意看到自己所热爱的科学在他手中变成了带给世界恐怖和死亡的杀人工具,但是他又无法改变这种状况。沃纳的世界中熵在不断增长,直到最后他甚至难以分清现实和梦境。

沃纳并不是社会环境的唯一受害者,他在学校最要好的朋友弗雷德里克的崩溃也是社会的熵导致的结果。弗雷德里克的视力很差,本来没有条件进入国家政治教育机构,但是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够在这所“培养帝国最精英人才”的学校学习,于是弗雷德里克顺从了父母的愿望,背下视力表考入了这所学校。但是,弗雷德里克却和这所学校格格不入,在一群被泯灭了人性的学员之中,唯独他坚持自己的道德标准,却被视为异类。费雷德里克热爱鸟类学,但在体育方面不是很好,如果他生在现代社会,这并不会妨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但在国家政治教育机构的丛林法则中,他必须被淘汰。小说中描述了学校冬日凌晨的一次军事训练课。那次课上学员被教官从睡梦中叫醒去操场紧急集合,上课的内容就是要求学员轮流向一个偷牛奶的俄罗斯囚犯泼一桶冷水。由于弗雷德里克拒绝向囚犯泼水,他被同学们耻笑,也在后来的学习中被教官百般刁难。每一次军事训练课班里必须选出一个“最差学员”。课上,教官会要求这名“最差学员”在听到口令后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然后教官会数十个数,数完后其他学员就开始追“最差学员”,如果这名学员被其他所有学员追上的话,就要受到惩罚。弗雷德里克在一次课上被选为“最差的学员”,在其他学员跑过他之后,教官要求弗雷德里克承认自己是最差学员,但弗雷德里克拒不承认自己最差。为此,他遭到了毒打。弗雷德里克后来被逐出了学校,睡在他下铺的沃纳都不知道他是为何离开校园的,只记得他从校园消失的那天,他的枕头、床单和床沿上全是血迹。后来沃纳才得知弗雷德里克已被送回家中,弗雷德里克已变得神志不清,记不得任何人任何事。

道尔用熵作隐喻,力图表达人身处在疯狂无序的世界中,要保证自我的完整是何等困难。弗雷德里克遭受精神崩溃的痛苦是因为他身处现实环境和道德理念的矛盾夹缝之中。精神崩溃是个体被社会环境的熵吞没的极端例子。

四、结束语

《所有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光》描写了战争这种无序状态给人造成的心理创伤,道尔在小说中以熵为隐喻,揭示了战争状态下铺天盖地的熵导致的个人身份的丧失。

道尔在小说中虽然只描绘了几个人物角色的个人遭遇,但是他们的遭遇也是每个经历二战的德国青年的遭遇。道尔的这部小说让我们了解到二战时期这些可怜的德国青年在政府的掩饰和欺骗性宣传中扭曲了价值观,泯灭了人性。他们实际上是战争的牺牲品,而他们所遭受的精神创伤远比肉体的伤害更严重。小说的创作深深植根于二战的历史,成为了解二战时期德国青年真实状况的指南,对战争的混乱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灾难和创伤表现出极大的关注。

参考文献

[1] J.里夫金,T.霍华德.熵:一种新的世界观[M].吕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29-30.

[2] Doerr, Anthony. All the Light We Cannot See [M].New York: Scribner, 2014: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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