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材料表现建筑的个性

长春雕塑博物馆——何镜堂院士设计

记者：今天的访谈我们从两件礼物入手。一件是您的专著《建筑人生》，您送给了张宝贵先生后，他很珍贵，说您还题了字。他和夫人回去后就把此书彻夜通读了一遍。我想您在选择产品时，也会对人有所关注，那么，您对设计、产品和材料的选择会有什么样的考虑？

何镜堂：首先非常高兴，我和宝贵有机会通过工程实践有很好的合作。我认为宝贵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完全用建筑师的思路去调节材料，他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家。我认为在我们建筑师做的一些文化建筑中，要想把我们所要表现的文化品味表现出来，材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作为一个建筑师来讲，建筑的空间布置是第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第二个方面是用什么材料，特别是外墙用什么材料，怎么表现所要表现的建筑文化的性格。所以材料的性质、肌理、质感等都是现在很多建筑应该特别注意的方面。我在长春革命烈士陵园纪念馆的项目中使用了宝贵的材料。这个建筑本身是纪念馆的外墙，但是由于连接中轴线的道路很长，所以整体的效果非常重要。作为长春烈士陵园中重要的纪念馆，它前面还有一组烈士雕塑像。而这个建筑怎样作为背景突出主题雕塑，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在这一方面宝贵做得很好，他对怎么表现我们想要的质感做了很多的研究。最终把板做成了大大小小的箱型并整合到一起，其中突出墙面最高的地方有50cm左右，做成之后整体感很强，质感很大，反响也很不错。

从这里可以看出来，材料的选择对表达建筑师的意图，表达建筑的主题是非常重要的。长春革命烈士陵园纪念馆是2008年盖起来的，后来在北京一次很大型的全国建筑材料展览会上，我跟宝贵认识了，这让我很高兴。我也看了他展出的

作品和材料，那些东西让我很有感触。

记者：所以二位是先合作了工程，之后才见了面。

何镜堂：对，我们是先合作了工程。在工程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想找到一个恰当的材料来表现建筑的个性，了解了很多人。后来了解到宝贵的材料很好，所以就试着跟他们联系。但那时是我的助手和他们联系的比较多，最后发现做成后的效果非常好。做完这个工程之后在北京的一个展览中见到宝贵，我还专门看了他展台中的展品，那时才是我们第一次认识。

张宝贵：跟何院士认识还是与项目有关系。几年前长春烈士纪念馆召开材料讨论会，当时我没到场，我们一个技术人员去了，宋春华部长去了，何院士也在场。我们和宋部长不很熟，但是宋部长在会上主动推介宝贵石艺的墙板。我听说后很感动，也明白他的苦心。我们研究的墙板刚开始进入市场，还不够成熟，所以，看得出宋部长的学术修养。刚才何院士谈了，建筑师从设计、空间、包括文化，寻找一些可以到位的材料。何院士还不熟悉我们的时候就给了我们一次机会，让人感动。所谓创新还是市场的需要，我们和建筑师在寻找一种可能性，也都在付出，承担一定压力和风险。去年的国际建筑展，那天很巧，安排何院士给我们公司颁奖，我的孩子领奖，我抓拍下来。这些插曲很简单，但能够感染人，长此以往，心态不一样了。

长春烈士纪念馆的外观很概括，方方正正。建筑前面很开阔的空间，一座由著名雕塑家叶毓山先生设计的主题雕塑高耸在那里，一个很自由的形状。制作墙板中出现了很多故事，其中印象比较深的是建筑上的板与板之间开缝6cm，开这么大的缝，我们从来没见过。长春烈士纪念馆，有的板八九米长，板高两三米，由四五块组成。我们去拍照的时候，发现板与板有色差。这些色差怎么造成的？养护时间长，含水率高显得颜色重，养护时间短，含水率低显得颜色浅。有的专家认为这是一种效果。我们成长于一个很宽松的环境，不论吴良镛先生也好，还是程泰宁院士、张锦秋院士、何院士，我觉得作为那一辈人，对于我们这一辈人都是个引领。再过20年，当我们到了这个年龄以后，不知道我们将用什么引领我们的后人。何院士把他的《建筑人生》送给我，还题了字。我夫人在飞机上一口气读了一大半，一路上跟我念叨何院士的故事。

我发现不管是桢文彦，还是安德鲁，他们在学术报告中都喜欢讲故事，故事可以帮助我们去解读他的建筑。何院士在《建筑人生》中，更多讲的也是故事。

记者：确实，你们之间的合作，包括张总的感情和您的投入一直紧紧围绕这些事情，您其实给了他们一种可能性，引领材料往这个方向发展。刚才我们不断地提到长春烈士纪念馆，那么咱们说说这个项目吧。我们从他的外表看，这种材料被用于外墙板的装饰，从外观上看采用了不规则的挂板，体块错落有致，起伏和板型都很大，开缝有6cm。除了考虑到立面的装饰效果外，您在建筑空间上及其他方面有没有些特别考虑？

何镜堂：在做这个建筑时我们的第1个问题就是主题。作为一个建筑师要对建筑主题有所追求。我们设计建筑的总体概念是：建筑的创作要体现地域性、文化性、时代性的和谐统一。作为这个项目来讲，它要表现和弘扬革命烈士的为后人、为新中国的建立、为当地人民的幸福做奠基石的威武不屈的精神。所以建筑本身要非常恢弘大气，整体体现这种革命精神。而这种精神体现到建筑的内部布置和空间处理上，就是要把其内部作为烈士珍贵遗产的大仓库和革命精神、革命资料的大熔炉。对外墙的处理也要迎合这种精神。所以我们研究的时候为了体现烈士前赴后继的高大形象，曾经想过用石头来处理。但是后来发现用石头并不能做出那种感觉，石头的颜色也很难选择。所以我们就考虑能不能做出一种材料，从外立面来讲它是大大小小不同的立体突起的方块，这样既是一种抽象的烈士形象的体现，又能把烈士的英魂和精神通过这种粗放的形态表现出来。我把这个想法跟宝贵的下属交流了一下。他们之前没做过这么大的材料，宝贵说没问题，由他来研究。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每当提出一个要求来，尽管当时没有现成的东西，他每次都会通过研究尽量满足我。其他的材料商首先考虑经济利益，他首先考虑的是怎样才能达到建筑师的要求。所以这个项目是我们共同完成的作品，没有宝贵的努力就没有这么好的作品。

第2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用这种不规则、错落

有致的挂板，开缝要怎么处理。因为我们的建筑坐落在很空旷的地方，视线距离基本会有一两百米。所以要体现大的视线效果，并要在其中体现英烈的精神，就要求不拘泥于细部，而用这种大的组合来表现。

第3个问题就是背景，这个建筑要作为烈士主题雕塑的背景。我们从这3方面来考虑，希望达到一个全面的效果。宝贵的公司尝试了很多办法研究解决这些问题，于是就形成了这个统一的、我们共同的作品。

这个工程非常重要。开始时经过很多次招标都不是很满意，后来宋春华作为曾经的长春市市长找到我为他做这个项目。因为要赶在一个纪念活动之前用，所以任务重、时间短。整个工程包括雕塑和其他部分，从设计到施工完成只有1年左右。但我们感到非常荣幸，首先感谢宋市长对我们的推荐，感谢我们团队共同的努力，也特别要感谢宝贵的公司在这个过程里面与我们很好的配合。我们做设计，他们做研究，把设计和研究联合起来，最终做出了一个地域、文化、时代结合得很好作品。不仅仅是一种材料，而是通过材料传递一种精神，这是对我们主题的解释。

记者：张总，我们现在都看到这个项目效果非常好，何院士也讲了他当时的考虑，但是在研究过程中有没有遇到难点呢？

张宝贵：我觉得材料研究就像生命一样，一定是磕磕碰碰的。我们在做这个墙板的时候，工期紧、造价低，还有许多想不到的事情。记得刚开始做烈士纪念馆这个墙板，安装方很急，我们的深化设计师王迎斌不敢去现场了，因为一去现场，施工方就跟他发脾气，发脾气是有原因的，比如说有些板分格的时候，只考虑了便于制作，没考虑到便于安装，作为材料厂家不考虑下家的时候，会为自己带来麻烦，还会影响工程进度。刚才何院士说这是我们一个共同的作品，他是用“共同作品”这样的语言来鼓励我们。我们仅仅是个供应商而已，不能丢下安装单位，他们承担了许多，默默无闻，很辛苦。

记者：张总这些话非常地谦虚。

张宝贵：不仅仅是谦虚，我们的分格有不到之处，有的板有瑕疵，做墙板的如果真能做出高品质，自然就站住了，认识不到差距，项目就很难做好。一个企业这样思考肯定不够，整个行业本该如此。我总感觉建筑师对我们太宽容了，对新材料爱护的有点过头了。

记者：刚才我们说了烈士纪念馆，另外一个你们合作过的项目是在长春雕塑博物馆？

长春烈士纪念馆——何镜堂院士设计

何镜堂：是的，我和宝贵合作的第二个项目是长春雕塑博物馆。这个项目是因为宋市长认为我们之前合作的项目效果很好，所以专门委托我们。这个博物馆主要展出内容是非洲文化、玛雅文化，这些文化非常粗犷。要想通过文化体现博物馆的个性，除了要利用内部空间组织来满足展览的

要求之外，外墙的造型也很重要。为此我们在建筑外立面的材料上做了很多尝试，但是效果都不理想。后来我们找到宝贵为我们研究这个材料，我希望墙面材料有能体现非洲文化的纹理，并能表现非洲文化的地域特征，比如非洲蕨类植物的叶形。这个难题只有让宝贵去研究。最后经过碰撞做出了非常好的作品，整体非常大气，纹理也充分表现了非洲文化的粗犷。

记者：那么这些纹理特征的体现，是通过材料颜色的不同还是外观的变化？

何镜堂：建筑的外墙中有一大块不规则面积，每一块就像蕨类植物的叶一样，空实交替，因此板材体现的技艺很强。

张宝贵：原来的墙板都是平的，这回的板是箱式的，突出墙面很高，何院士讲用箱式板和非洲记忆有关，他让这样做我们就照猫画虎，当时不一定能理解建筑师的想法。建筑师谈到文化思考，对于材料研究是一个引导，从盲目到自觉，这需要时间。除了何院士说的那些大的箱式板很特殊，还有板和板中间都有一个非常深的凹槽，出现了强烈节奏感，语言更生动了。

记者：那在这里面有没有出现一些难点呢？

张宝贵：何院士说给我们出难题，祁斌也这样讲，是难题也是课题。建筑师的想法可以把材料激活。

何镜堂：这个材料就是这样空实之间不断变换，体现了非洲文化的粗犷以及植物的形态。

张宝贵：刚才何院士点到节奏上了，现在再去看这个墙板，似乎可以感觉到非洲的音乐，感觉到非洲的一些画面。

记者：所以这个建筑中表现的蕨类植物和文化的特征都能让人明显体会到。这几个项目是二位合作完成的，一方面何院士有很好的设计，同时张总也在不断的研发和锻炼自己的队伍。他不断的研发定制材料来满足建筑师的需求，这和当今社会中的很多材料厂商是完全不同的。何院士您认为，当下我们应该怎样来倡导这种精神，让更多的材料商愿意通过做研发来与建筑师实现更好的合作呢？

何镜堂：我认为建筑师完成的是一个作品，而宝贵作为一个材料商完成的也是作品，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以往我们选材料的时候只能从材料商现有的材料当中选，而材料商通过市场运作，主要以赢利为目的。但是宝贵把他做的材料当成一个作品，他对材料不断研究又能与建筑师之间密切沟通，在这个过程当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我认为在市场高度发展的今天，我们更需要强调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而这种精神是当今国内很多材料商都不具备的。

我可以试着去倡导这种精神。材料商可以把材料当作一个作品、一个思想、一个艺术品去做，不是只是作为产品。在当今市场经济主导一切的情况下，如果要做出更多精品就要有这种精神。

张宝贵：何院士这些话语重心长，我知道这不光是建筑师的需要，也是社会的需要。如果可以站到一个文明的高度，我们的建筑会更精彩。

我非常感谢何院士给我们两次机会，我也觉得跟何院士很投缘。我曾经受邀到华南院去给建筑师介绍情况，何院士除了送我一本他的《建筑人生》外，还送给我镏金的“中国馆”微缩造型，我们还合了影……我从这么多事情中感受到了何院士的“亲切”。

我愿意为所有建筑师的设计做研发工作，我保证，凡是建筑师需要我们的时候，一定不惜代价全力以赴。何院士今天把质量提到这个高度，这也代表了所有建筑师的期待。

每个建筑师都有夙愿，我们怎么去理解，不仅仅是设计，更是整个过程。如果我们真的努力去做，不患得患失，何院士的期待将会很快实现。

记者：何院士您在和宝贵先生合作之后，我们感受最深的就是其材料的环保和创意。那您觉得这样的材料在今后会有怎样的发展？我们希望您能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

何镜堂：首先宝贵的材料我很喜欢用，特别是用在一些文化建筑上。但从目前的整体趋势上讲，建筑材料强调环保、强调生态、强调节能，而建筑可能更强调的是空间的整个效果。目前这个材料相对来讲比较新颖，而且也是一个艺术品，研究的过程很艰辛。但是这个材料严格来讲做得还不够细，所以在有些大城市，特别是中心区里面，比较精细的建筑是很难用这个材料的。我希望宝贵能在这个基础上把材料进一步做细，充分发挥他的可塑性、艺术性，并跟节能、环保、生态等材料的发展方向结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