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鸿

《私人订制》的戏谑与批判

○赵德鸿

由冯小刚导演的喜剧电影《私人订制》以其唯美的画面、俏皮的台词、欢娱的场景、戏谑的情节、荒诞的意蕴、批判的氛围、谐隐的方式，给大众讲述了一个在中国各个角落正在发生的故事，让每位观众，哪怕就是不识字的文盲也能够一眼看穿，就如《文心雕龙·谐隐》所言“‘谐’之言‘皆’也，辞浅会俗，皆悦笑也”①。看似无稽之谈，实则却是观众都能够看懂的现实思索。影片讲述了五组替人圆梦的故事：愿望规划师杨重（葛优饰）、情境设计师小白（白百何饰）、梦境重建师小璐（李小璐饰）与心灵麻醉师马青（郑恺饰）四人组成的公司“私人订制”，以“替别人圆梦”为自身业务，专门为不同客户量身订制“圆梦方案”，只要客户有要求，“圆梦四人组”统统来者不拒，甘愿满足客户的任何需求，正如“私人订制”公司的口号：“成全别人，恶心自己。”影片的开篇交代说是“本片三段故事皆为虚构，其情节人物在现实中均无迹可寻，荒诞谐谑，博君一笑”。而实际上加上开篇前与结尾后的圆梦故事，正好是五组幽默谐谑之作。每个看似不着调的故事背后都潜藏着一定的嘲讽和谐谑，甚至对中国人的文化乃至现实精神都予以了剖析和鞭挞。影评人周黎明曾经力挺冯小刚，认为“《私人订制》体现了冯小刚的喜剧之道，其最大的价值在于批判现实的锋芒”，影片传达出的冯小刚式的谐隐，看似喜剧的形式，博得大家的欢笑，但是喜剧背后却深藏着对于时代的思索，就如康德所言“在一切引起活泼的撼动人的大笑里必须有某种荒谬背理的东西存在”②。在博得观众开怀大笑的背后却有着更多的隐言，是把自己真实而庄严的想法隐藏在诙谐戏谑、委婉滑稽的形式之下，让人先是忍俊不禁，而冷静之后却是哭笑不得，陷入沉思与追问。

一、“自己人”是对圈子文化的批评

在正片前，影片安排了一幕“自己人”的故事。青年演员苗圃扮演的革命者杰妮亚，一心想过“革命瘾”，她订制了一整套的在法西斯势力下宁死不屈革命者形象，因为杰妮亚想要成为一个“宁死不屈”的女子，所以面对盘问，她宁死不招。两天后的晚上，在牢房里杰妮亚写下了：“消灭法西斯”的口号。这时，扮演军官的小白来送饭。小白告诉杰妮亚她是“自己人”，上级今晚就安排帮她越狱。小白和杰妮亚对了暗号，杰妮亚确定小白是“自己人”，决定越狱。就在这时，马青进来了说他也是“自己人”，并且守卫也是“自己人”。他们一路跑到了监狱门口，当知道守在门口的上校也是“自己人”时，杰妮亚决定不离开监狱了。很简短的故事，看似只是圆梦，殊不知影片在用“自己人”这一独特台词和通过“自己人”越狱的情节，在影射今天中国某些个别领域，靠“自己人”生存的圈子文化和腐败现实。只要是“自己人”，就可以丢弃法律制度于不顾，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为所欲为的生存猎食场景。正如当年鲁迅批评的“圈子文化”一样“我们不能责备他有圈子，我们只能批评他这圈子对不对”（《批评家的批评家》）。在“自己人”的文化圈子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自己人”的圈规，“自己人”也就形成了独特的两面文化，对于圈子内的“自己人”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打破所有的规则；对于圈子外的“他人”则采取了一种公事公办的面孔。试看今天的中国腐败案件，也多是在“自己人”的领域逐步地扩大和泛滥，这也就是我们经常看到的某人腐败，一查下去就是串案、窝案，涉及几十人到几百人圈子，甚至上千人的宏阔场面。所以影片深意在于影射出社会组织被更多更多的“自己人”所把持、占领和垄断的圈子文化，这也就是冯小刚喜剧里最具深切人文批判精神的地方。

二、“换位人”是对官员腐败的揭露

影片进入正片，喜剧演员范伟扮演一位想圆清官梦的司机找到了小白，述说了他单位领导因为腐败接二连三地入狱，表示很不理解领导为什么非要腐败，他想要尝试一把做领导的感觉，并且保证不会贪污受贿。商谈了具体细节之后，司机换位成了“镇市级领导”，进到了四人为他准备的在疗养院的办公室。在换上一身行头后，司机立即找到了领导的感觉。影片借助司机换位成为领导后，开始记录一位领导面临的种种诱惑，在处置一个又一个的诱惑故事里，向观众潜移默化地展示了一个官场生态图。先是安排领导一样各处视察、参观，实则是对最近几年来一些官员利用视察考察之名，花公款到处旅游的批判。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甚至某市长被当地百姓冠以“旅游市长”的称号。此种现象曾经在官场上屡见不鲜，自从十八大之后，中共中央在党员干部中实行“四风教育活动”以来，此风才得到彻底控制。再有就是党员干部信仰缺失，影片利用领导看到菩萨就想拜的情节，隐含地批评了党员干部队伍中个别党员完全丧失了共产党员干部的无神论的立场，转而信神弄鬼，意识形态认识严重混乱。就像2013年流行的所谓“气功大师”王林事件一样，王林的小把戏老百姓都能够看明白，而一大堆赚了百姓无数钱的没有文化、没有信仰的“不读书”的人，却被一个小小的“王林”搞得晕头转向，显然这事怨不得“王林”，怨只怨目前的中国体制让一群没有高尚信仰和高尚文化的人赚了钱、有了地位，却没有了方向，而他们又一心想保住自己已经攫取到的地位、财富、利益，所以想请个“王林”去保佑也就在所难免了。试想苍蝇产于垃圾，我们是迁怒于苍蝇呢？还是该怨恨垃圾？怨只怨我们对垃圾清理不够，对苍蝇也没有什么绝好的手段罢了。影片通过拜菩萨的细节，彻底刻画出了个别领导干部“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虚伪内心，骨子里的信仰和面子上的信仰是完全背离的，个别领导干部的信仰已经背离了党的宗旨和人民的期盼。影片接下来开始正式讲述清官梦的过程，一个早上，保健医小白和秘书马青来叫领导起床，领导因为批阅文件，一个晚上没睡觉。但是因为今天有外事活动，小白和马青还是折腾了老半天帮领导洗漱好。来访的是泰国来的使者杨重和小璐。因为杨重和小璐什么礼物都没带来，领导很生气批评马青，暗示以后的来宾要带礼物给他。领导很直白地要求要让他自己受到不良风气的侵蚀。一个下雨天，领导正在批文件，他的三叔和三婶提着一些辣椒等农产品来找他，目的是请领导帮忙让自己的县继续保住贫困县的帽子，这样就可以享受国家的财政支持。本来国家出台扶贫政策是鼓励脱贫，可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地方领导，为了自己政绩，欺上瞒下，合伙欺骗国家，哪里还像一个国家干部，只顾及自己圈子内的小利益，全然不顾及国家民族的大问题，这样就导致了地方政府之间的恶性竞争，不良竞争。就在领导感觉为难的时候，小白说饭做好了。三叔和三婶听见吃的是炝萝卜皮，觉得这个招待太寒酸，立即走了。这时，领导去三叔三婶留下的那些农产品袋子里摸摸看有没有钱，但是发现什么都没有。因为领导在那些袋子里没摸到钱，于是很失望地骂了马青。这时，领导更加直白地表达，要求更大程度地拉拢、腐蚀他。几天后，车开到了一家会所，在会所里杨重和小白一口一个领导，让领导异常的高兴。到了吃饭的时候，小白送了一盒扁豆馅的月饼给领导，领导打开一看是一箱钱。就在秘书马青要替领导收下这一箱“月饼”的时候，领导阻止了，问小白和杨重是不是有什么事求他，杨重说他想建一个项目想要批块地。领导大发雷霆，边骂边把钱扔到他们身上和脸上。事后，领导哭着说终于明白了在金钱的诱惑下，一个官员能把握住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私人订制也快接近尾声了，这时，领导要求加一次性贿赂的诱惑，于是，小璐被指派穿着泳装在泳池边给领导测血压，诱惑领导。面对泳装美女，低血糖的领导头也不晕了，并开始下意识的摸小璐的手等等，还和小璐聊起了小璐的家庭，小璐诉说着自己的家庭惨事，竟哭了起来。小璐给领导看手相，暗示领导还有桃花运，接着看背相就说领导命中桃花是自己。领导怒斥了小璐的这种行为，小璐就要跳水自杀。随后领导也跳进水里，解救小璐，表示自己喜欢她。领导对着小璐亲了好几口，这时一直潜伏着的马青、小白和杨重都出来指责领导败坏风气。领导的私人订制彻底结束了，在杨重等四人面前，司机开始反思换位成为领导以来的做法。曾经指望自己绝对不会像自己伺候过的几任领导一样贪腐，最终自己还是没有能够彻底把持住。并指出自己演领导犯的错误和作为秘书的马青有直接关系，而马青也站起来说，自己很自责没能帮领导实现当一名清官的梦想。实则多年来，秘书曾经被冠以“二号首长”，攀结领导，左右领导，腐蚀领导，这样的故事在中国当下的官场里曾经屡见不鲜，足可见其影片讽刺批判的锋芒。最后影片借助杨重之口批评了个别官员不贪但是也不干事的庸庸碌碌之态，所以杨重说“最大的问题是，虽然不贪，但也不办事，为官一任，不犯错误，但也不作为，它也是一种腐败啊！”正如李克强总理曾经说过“尸位素餐本身就是腐败，不作为的‘懒政’也是腐败！”其实整个社会都要对那些混日子、不作为、得过且过的行为予以监督和批判，因为不作为的懒政毁掉的是社会的发展。影片的一句“群众当中有坏人啊!”的台词曾经引起一些观众的批评和指责，而现实生活里，我们的群众队伍里也的确存在着万夫所指之人，也的确存在着让我们正常百姓无法接受的坏人，他们为了自己之私利，不惜一切代价腐蚀领导干部，侵蚀社会的肌体，他们和贪腐的官员一样是社会的蠹虫。俗话说，再好的船，如果不是清洁的水，早晚也会把船腐蚀掉，成为千疮百孔的漏船。把社会的里子与面子进行了大翻个，露出了社会心理的本相。所以，“换位人”的一系列情节刻画，是对官员个人腐败内心的挖掘，也是对腐败根源的披露。

三、“雅俗人”是对社会评价的揶揄

最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社会现象，让我们看不懂了。原本遭人唾弃的，现在却登上了大雅之堂，出现在广播、电视、网络、报纸等媒体上，什么炫富，炫美，炫酷甚嚣尘上，就像最近流行的“郭美美”现象，中国似乎进入了一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环境里，人们只仰慕钱，但是人们似乎不大关心钱的来路了。今年广电总局正式下发“封杀劣迹艺人”的通知，对公众人物的行为规范提出正告，终于使得一些为所欲为，宛如脱缰野马的社会风气，又重新回到了百姓能够接受的“真善美”压过“假丑恶”的正确轨道上来。所以影片推出一个立志追求高雅跟俗“一刀两断”的全球最“俗”导演（李诚儒饰），就是一心想脱俗。于是杨重和小璐接待了一名拿遍各种最俗电影奖的大导，大导的私人订制梦想就是希望自己能不再俗了。同时马青和小白在替客户上坟，扮演孙子孙女的马青和小白在坟前就是虚情假意一顿大哭。现实生活里，很多的人在外漂泊打拼，有的一心前途，有的一心图钱，工作的重压使他们拿不出自己的时间，于是为尽孝心就会请人代为效劳，于是出现了这场夸张戏，旨在批评有孝心而无力，有钱而没时间的现实忙忙碌碌的日子。这场戏后，就出现了几个人拿着编写的大纲找到了大导，大导对大纲中的艺术观表达了不满，还是觉得太俗。杨重等四人加上大导五个人得出结论：“凡是自己喜欢的就要反对，把喜欢的剃干净了，剩下的就是雅的。”杨重告诉大导，他这房子整个看起来自己都中意。大导于是决定换个地方住。为此四人将大导带去到了民工宿舍，在这里大导认为自己找到了雅。画面一转，小璐和马青又接到了客户的梦想，一个小姑娘希望有一个盛大的成人礼。因为有一个客户希望在一个派对上当众带走贪污者，于是，几个人决定把小姑娘的梦想和这个客户的重叠在一起。在银行家的party上，小妹子得到了一个盛大的成人礼。就在一片欢愉之时，一干廉政公署的警员来到了party上，要抓走杨重扮演的银行家。杨重几次要求给面子，都被警员的头儿拒绝。台词说完之后，马青宣布演员可以来领钱。party散了之后，杨重接到一个电话。四人匆匆赶到医院，主治医生介绍，大导得了“雅过敏”。医生介绍雅过敏没有方法，只能用俗来治。于是，杨重果断带大导去了帝国夜总会。到了夜总会，越往夜总会里面进，大导的情况就越好。夜总会里，听最俗的歌，并点了三个公主之后，大导的情况好多了。几天后，恢复健康的大导，到了一个道观，求取脱俗之法。杨重忽悠大导要想脱俗必须和大雅之士换血。几天之后，大雅之士找来了，是伯牙之弟叔牙的后裔王阿强（王宝强饰），以弹棉花为生。大导和王阿强及电影投资人进行了隆重的换血签约仪式。仪式之后，大导和王阿强进行了换血。换血之后，王阿强立即获得了泛太平洋最俗导演奖。王阿强在颁奖礼上发表致辞时，特意说，自己感谢这一腔俗血。杨重带着马青和小白小璐去看大导的最新作品，大导一身邋遢，在表演弹棉花，以表现他的雅。四人一致的意见就是：“大导这人算是废了。”影片通过大导“雅俗人”的转换，嬉笑怒骂地嘲讽了社会里存在的错位的雅俗意识。社会里的高雅与通俗，只是社会相对而言的评价，俗与雅本无高低贵贱美丑之分，本是每个个体的人自身同时存在的，可是被人为地涂抹了等级的色彩，身份的意味。

四、“有钱人”是对金钱至上的批判

影片通过“有钱人”的故事，着力在批判有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社会现象。曾几何时，人们羡慕那些靠勤劳致富的人，又曾几何时，人们开始讨厌甚至鄙夷有钱的人，又曾几何时，人们对于金钱近似痴狂地追逐，钱似乎成了这个世界成功与否的衡量标准。正如莎士比亚在《雅典的泰门》第四幕中对于金钱的认识一样：“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③在莎翁看来，很多人依靠钱改变了身价，改变了地位，改变了生活，钱的功能就是瞬间改变世界，颠覆原本的世界。获取金钱本应该是光荣的，但是因为一部分人靠的不是劳动，而是强取豪夺、贪赃枉法而致富，致使社会出现一种“仇富”的情绪，其实这是人们对某些人非勤劳而致富，强取豪夺而致富的否定心理反应，是心理失衡的情绪流露，是对不择手段追金逐利的厌恶。《茶花女》书中有一句名言：“金钱是好仆人、坏主人。”是做金钱的主人，还是做金钱的奴隶，这反映了两种不同的金钱观。网上盛传的一个笑话：“等咱有钱了，想买宝马买宝马，想买奔驰买奔驰，一次买俩，坐一个，拖一个；等咱有钱了，想上欧洲上欧洲，想去美洲去美洲，专机包俩，一架座机，一架护航。”这些都反映了个别人有了钱以后挥霍无度的社会状况，在社会小有成就之后，空虚堕落，有的吸毒，有的赌博，有的炫富。很多有钱人买飞机，购游轮，建庄园，试图构建自己金钱下的独立王国，俨然一副大亨嘴脸，全然没有了做人的样子，而最为可怕的是，这样的人和事，却在拜金媚富的不良社会风气里，被高高地举过头顶，成为百姓头上炫目的演出，人们真的越来越不懂这个社会的价值取向了。影片设置了马青和小白找到了当年救他的丹姐。要送她一份生日礼物，满足她一个心愿，丹姐的心愿是做个“有钱人”。之后，二人带着丹姐来到了私人会所，丹姐见到了杨重和小璐。小璐给丹姐洗了头，化了妆。杨重告诉丹姐要摒弃以前的穷苦概念，要她过“有钱人的一天”。丹姐问自己究竟有多少钱，杨重说最少100亿。杨重给丹姐算了一下100亿每天的利息，并用巧语连珠让丹姐真的觉得自己有钱了。之后，丹姐决定过有一千亿日子的一天。丹姐出门前，杨重和小璐紧急训练丹姐有钱人的行为举止。可是在出门的路上，丹姐心里还是感到不踏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在杨重的劝说下，丹姐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有一千亿的理由：爆发。丹姐来到一家房地产公司。专挑最贵的房子买，便宜了还不乐意。丹姐非得出最少五亿六千万买原价一亿五千万的房子。但是导购员扮演者马青说什么也不卖，丹姐嫌弃房子太便宜，气呼呼地走了。走到松鹤楼，丹姐进去声称给所有顾客结账。她出去后，小白和马青立即冲进去为大家解释千万别认真。丹姐一路上专拣最贵的东西买，贵气十足。临近傍晚，丹姐和四人站在天安门的对面，杨重关了全北京的灯，并来告诉丹姐，北京除了紫禁城那些黑了的地方房产都是她的。一句“北京的灯都灭了，故宫怎么没有灭？给故宫留点面子吧!”丹姐看到北京城全黑了，终于过足了有钱人的瘾。之后，丹姐回顾一天的经历，说有钱的人生活真是好啊，这时杨重却告诉她其实有一千亿的人，过得也并不好。在回去的车上，私人订制点唱了一首《时间都去哪儿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听着悠扬的歌声，累了一天的杨重在后座上睡着了。到了丹姐的住所，等一切都回归原样，丹姐还是回到了原本贫穷的家，只留下歌声回荡“时间都去哪儿了？”每个人都渴望有钱，不知何时渐渐成为社会的主体追求，每个人都在忙于赚钱，却忽视了生命自身的意义，当用时间测量金钱时，才发现金钱腐蚀了生命，贪婪掩埋了时间，《时间都去哪儿了》就成为了现实灵魂的拷打与叩问。

五、“道歉人”是对现实问题的反思

影片最后设计了“道歉”情节，表达了社会发展过程中，由于过度地开发，造成了自然环境的恶化，空气被污染，水土被破坏。影片说道：“阳光，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虽然我们之间间隔着厚厚的霾，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你是公平的，是我们犯了错，让自己陷进了深深的混沌里，我该怎么向你道歉，才能让我们回到童年的记忆中，天空是蓝蓝的，空气是清新的，阳光是明媚的。”影片通过全国到处雾霾画面，拉开了人与自然环境关系的思考。无休止的自然掠夺，无休止的建造自己的经济帝国，似乎一段时期里，社会陷入一种不能够自拔的怪圈，从上到下，都看到了这股子苗头，可是谁也似乎无法遏止它，看似辉煌的背后，却隐藏着更大的问题。也就是说“由于人执着于自我而不能够超越自我，执着于当前在场的东西而不能超出其界限，人才不能投身于大全之中，从而丧失自己的家园”④。在荒原里建造帝国，而帝国却是新的荒原。人们找不到自己的家园，于是荒诞的气氛油然而生，使人陷入恐惧与自责。所以杨重告诉大家明天是世界道歉日。他要发动私人订制四个人去给所有人道歉。杨重决定四个人先从对自然道歉开始。第二天四个人去乘飞机，接到通知飞机全部延误，于是四人开始对旅客道歉。小白来到立交桥对阳光道歉，小璐来到森林对森林道歉，马青来到草原来对草原道歉，杨重对河流道歉：“水本是我们的母亲，儿女却这般对待您，您是否后悔给我们生命……”通过“道歉”，影片和观众一起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杨重遇到了电视台的采访，记者问杨重，您有十个亿您会捐给贫困山区吗？杨重说会，电视台记者又问，您有一辆车您会捐吗？杨重说不会，电视台记者又问“为什么您有十亿都肯捐，有一辆车不肯捐”？杨重说：“因为我真有一辆车。”航班误点，雾霾天气，森林枯竭，大地开裂，河流污染，触目惊心，“成全别人，恶心自己”好似谶语，自然作为人类的母亲，成全了人类这群孩子们的暂时的幸福，却是以恶心了自然母亲自己为代价的。影片通过“道歉”的画面，批判了人类看似成功的表面，等来的却是毁灭的命运。

总之，冯小刚的《私人订制》通过对“五类人”的诙谐的展示，意在用豁达者的姿态看待社会的存在，哪怕是他反对的，厌恶的，鄙夷的，他也采取一种嬉皮士的态度面对某种社会精神，乃至社会某种气候。正如朱光潜在《诗论》中对两类“诙谐”作了辨析，他认为，“对于命运开玩笑”是一种遁逃，也是一种征服，偏于遁逃者以滑稽玩世，偏于征服者以豁达超世。豁达者在悲剧中参透人生世相，他的诙谐出入于至性深情，所以表面滑稽而骨子里沉痛；滑稽者则在喜剧中见出人事的乖讹，同时仿佛觉得这种发现是他的聪明，他的优胜，于是嘲笑以取乐，这种诙谐有时不免流于轻薄。豁达者诙谐中有悲悯，其诙谐可以称为“悲剧的诙谐”。滑稽者有点玩世不恭，其诙谐可以称为“喜剧的诙谐”⑤。冯小刚的《私人订制》传达出的恰恰就是一种“悲剧的诙谐”与“喜剧的诙谐”兼而有之的状态。略带一点玩世不恭，略带一点揶揄耍笑，略带一点热切思索，略带一点深厚情怀。就像著名演员宋丹丹评价冯小刚说：“大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丢掉率真，不敢表达自己的态度，冯小刚他已经是奔六的人，还可以这么勇敢地对任何一件事情表态，我觉得特别可贵。”宋丹丹甚至呼吁说，“像冯小刚、王朔那样的人，我觉得大众有责任保护他们的率真。有一天如果他们不说话了，他们不表态了，他们不愤怒了，那其实是时代的悲哀。无论他的态度是不是让每一个人都觉得正确，甚至他的态度我都认为不一定正确。但我认为保护他很重要，要不然我们会很没有意思，我觉得作为艺术家。你们要允许他的个性存在，要允许他永远保持像孩子那样的天真、率真，最直接让他去表达观点。”应该说，冯小刚的“诙谐”出于至性深情，表面滑稽而骨子里沉痛，有浓厚的悲悯情怀，是悲剧的关怀，喜剧的表达，体现了一种认真的“诙谐”，也体现了一种包容的“批判”。

（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

①[梁]刘勰《文心雕龙·谐隐》[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143页。

②康德《批判力批判》[M]（上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80页。

③《莎士比亚全集》[M]（第八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第176页。

④张世英《哲学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337页。

⑤朱光潜《诗论》[M]，《朱光潜全集》[M]（第三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