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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山村的灯

2015-09-10朱芸锋

红岩春秋 2015年10期
关键词:马灯煤油煤油灯

朱芸锋

重庆市荣昌区政府新闻办公室主任。曾获重庆新闻奖。

洗完一家人的碗筷,将煮好的猪食倒进猪圈,直到收拾好了该做的一切,夜色已经很浓了。忍着倦意的小姨从书包里掏出笔和本子,铺在饭桌上,打算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不料,耳边听到“噗”的一声,桌上的煤油灯瞬间熄灭,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这是母亲向我们描绘过的一个场景。那时,学习成绩优异的小姨,放学回家后却无法完成自己的作业——即便煤油灯的灯火只有黄豆大小,外公仍然心疼那点儿煤油。家里孩子多,开销大,买不起多余的煤油。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煤油,毕竟那是一个购买物资需要凭票的年代——每家每月在供销社最多可以购买两斤煤油,每家只有两斤油票。

而我的父母在这方面,却体现出对子女的无限慷慨。从我6岁读小学开始,家里一直优先满足我的学习用灯——这里指的也是煤油灯。到了月底,眼看家里的几盏煤油灯都快见底了,父母索性把所有的煤油倒进一个灯里,专供我看书、写作业,那种淳朴又极为偏执的望子成龙的心情,至今仍历历在目。

记得在我8岁那年,老家迎来了包产到户,就在我家院子背后的山坡上,社员们欢天喜地地将生产队的所有家当分了个精光,采用抽签的方式,全凭手气。有人分到风车,有人扛走簸箕、柜子,还有父子一前一后抬走犁耙。而父亲一只手拿回了属于全家人的“战利品”——一盏半旧不新的马灯。

几天前,我和妻子还谈到马灯,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她感到一头雾水,问我“是骑马用的灯么?”据说马灯这个名字由来,的确是因为可以用作夜间骑马的照明。但是在我童年里,在老家那个小山村里,马灯带给我的却是和“骑马”毫不相干的回忆。虽然同样靠煤油作为燃料、靠燃烧作为照明,马灯却有两个明显的优势:一是有个玻璃罩子,不怕山风将灯吹灭;二是有个旋转把手,可以任意调节灯火明暗程度。

这盏马灯可不是给我做作业照明用的。每当父母去10多公里外的乡场买化肥,如果天黑后还没有回家,我们就会提上马灯,沿路去接;父母在后山砍柴,忙到晚上才背柴回家,如果恰逢月光黯淡,我们就提着马灯去照路。别小看这盏不起眼的马灯,还能满足我们小小的虚荣心。一天晚上,学校操场上放映坝坝电影,散场后人们大都打着火把,心急火燎地往回赶路;我却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弟弟,一手提着马灯从从容容地走回家。

也是那个时候,在老家迎亲嫁娶的大场合上,还时兴使用另一种灯:电石灯。举办婚宴的第一天晚上,在宴席正式开始之前,一个人背着直径20公分左右的电石灯匆匆赶到。先是在灯座中加入电石块,然后加水。电石灯一经点燃,农家院坝便亮如白昼。

我刚上初中那年,老家通电了,家家户户都装上了明亮的电灯。每个星期五的下午放学后,我便和同村的几个同学结伴,从几十里远的学校步行回家。马蹬坝是一个典型的山间平坝地形,整个村子里有几百户人家,在坝底圍成一圈,守护着全村人赖以维生的田地和庄稼。到达村口时已是黄昏后,当我们站在后坪寨山梁上,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洋溢着温暖,步行几十里路的疲惫顿时荡然无存。

20多年过去,老家的旧屋中已经很难找到一盏完好的煤油灯,那盏马灯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农村偶而有人家操办宴席,也不再使用电石灯,三五个200瓦的电灯泡已经足够。不过,煤油灯照亮的那段日子,电石灯下的那些桌席,老家里曾经出现的那些面孔,却像平静湖面中划过的一道粼粼水光,突然在脑海中淋漓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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