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巍　高兴伟

【摘要】茶党运动是近年来在美国兴起的一项右翼社会活动，因茶党成员对美国金融危机后奥巴马所采取的各项政策的不满而引起的。茶党运动分为草根动员和助选两个阶段，属于现代社会运动，除了具有现代社会运动的一般特点外，还有其自身特点，即具有凝聚力的组织机构、统一的运动诉求、右翼的社会倾向、鲜明的活动策略。

【关键词】美国 茶党运动 特点 前景

【中图分类号】D73/77       【文献标识码】A

发生在不同国家以及同一国家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运动都具有不同的特点。学者一般以20世纪70年代为分水岭，把此之前的社会运动称作传统社会运动，把此之后的社会运动称作现代社会运动。一般认为，传统社会运动是一种野蛮、暴力的非理性行为，现代社会运动是一种文明、非暴力的理性行为。始于21世纪初的美国社会运动—茶党运动，属于现代社会运动的范畴。分析茶党运动的特点及前景，应建立在现代社会运动的基础上，从理性行为的视角出发。

美国茶党运动的形成与发展

茶党（Tea Party），并不是指一个政党，而是指一种社会运动。茶党运动爆发的主要原因是美国2008年的金融危机、奥巴马的当选以及后来的政府救助。美国民众对2008年以来的社会状况深感忧虑，尤其反对奥巴马政府权力膨胀、税收增加以及干预市场经济和个人自由的各项政策。由于政治、经济以及社会等多种因素，从2009年开始，美国先后爆发了全国性和地方性的茶党活动。茶党成员游行时所持标语之一为“Tax Enough Already”（税收已经够多了），标语的首字母放在一起正好是英文单词“TEA”，因此，人们把这次美国社会运动称作茶党运动。茶党运动之所以被这样称呼，也是有意让人们想起1773年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波士顿倾茶”事件。

目前全美最重要的茶党组织有五个，包括“茶党快车”、“自由事业”、“茶党爱国者”、“912计划”和“茶党国度”。茶党的分支机构已超过1300个，成员有120多万人，支持茶党的组织则多达2800个。茶党成员及其支持者构成极其复杂，涵盖本土主义、自由论、保守主义、基督教福音主义等社会思潮及运动的倡导者，其中以白人居多①。

茶党运动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动员阶段，主要以游行示威为主，目的是扩大影响，时间是2009年年底以前;第二阶段为助选阶段，主要以支持和茶党有着相同观点的候选人竞选参议院和众议院议员为主，目的是通过自己支持的候选人实现茶党的政治经济诉求，时间是2010年以后。

2009年年底以前的第一阶段，比较有影响的活动有：2009年2月17日凯利·卡伦德策划并组织的西雅图示威活动，此次活动被茶党支持者看作是茶党活动的序曲;2009年2月19日克里·桑特利通过媒体、网络在芝加哥发起的贴有“茶党”标签的社会抗议活动，此次活动被茶党支持者看作是茶党活动最终形成的一次重要活动;2009年4月15日在克里·桑特利的影响带动下，茶党支持者在全国“纳税日”掀起了茶党活动的高潮;2009年7月4日茶党支持者举行了全国抗议活动;2009年8月议会休会期间，茶党支持者在全国各地市政会议上举行了抗议活动;2009年8月28日茶党支持者埃米·克莱默发起的全国巡回巴士之旅—茶党快车;2009年9月12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爆发了由主持人格伦·贝克（Glenn Beck）呼吁动员一场茶党活动以来最大的一次示威游行活动。

2010年以后茶党活动进入第二阶段，到目前为止，其主要成果有：在美国2010年中期选举中，黑马茶党成为最大赢家，在众议院新当选的83名共和党众议员中，60人归属茶党。同样是在2010年的中期选举中，被茶党重点支持的50名共和党众议员候选人选举中有31名当选，最终，在茶党运动的影响和帮助下，共和党在2010年中期选举中一举收复众议员失地。

美国茶党运动的特点

茶党运动是一场右翼民粹主义社会活动，不但具有现代社会运动的一般特点，而且具有茶党运动自身的特点。

具有凝聚力的组织机构。茶党活动是由美国富人阶层策划，旨在为富人减税的运动，参与者大多是媒体精英、富有的政治行动委员、全国性的保守倡议组织等。准确地讲，茶党活动是由美国保守派精英和右翼保守组织策划，广大保守派民众响应的草根运动②。发生在21世纪初的美国茶党活动属于现代社会运动的范畴，也有它的组织机构和组织形式。

地方性的茶党组织：地方性茶党组织2009年开始出现，到2010年地方性茶党组织的数量仍在不断增加。根据《华盛顿邮报》记者2010年秋天报道，他们已成功地联系到650个地方性茶党组织。根据斯考切波和威廉姆森2011年上网搜索地方茶党数目的调查，有804个地方性茶党组织可以在网上查到他们的信息。在这些地方性茶党组织中，有164个自2009年以来定期集会。地方性茶党活动在茶党活动的初期、在茶党草根运动动员阶段起着极其关键的作用。③

全国性的茶党组织：目前全美最重要的茶党组织有五个，包括“茶党快车”、“自由事业”、“茶党爱国者”、“912计划”和“茶党国度”。“茶党快车（Tea Party Express）”，是一个全国性的巴士旅游活动，由“国家需要更好的政治行动委员会”运作。“自由事业（Freedom Works）”是共和党议员迪克·阿米领导的一个游说团体，是一个全国性倡议组织。在1994年“共和党革命”期间，阿米曾与纽特·金里奇共同撰写《美利坚契约》。也正是在这一年，比尔·克林顿的民主党丧失了对国会和参议院的控制权。“茶党爱国者（Tea Party Patriots）”，是一个在Freedom works帮助下运作，由珍妮·贝丝·马丁、马克·梅克勒与艾米·克雷默在2009年三月成立的一个全国性草根组织，自称有2200多个支部的全国性组织④。“茶党国度（Tea Party Nation）”是由田纳西州律师贾得森·菲利普斯在2009年成立的政治保守组织，该组织网上注册成员大约51000名，于2010年2月4日至6日召集了一次“茶党全国大会”，前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莎拉·佩林是这次集会的演讲主宾。“912计划（912Project）”指2012年9月12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爆发的一场茶党活动以来最大的示威游行活动，旨在抗议奥巴马政府一系列新政举措，是福克斯新闻台主持人格伦·贝克（Glenn Beck）呼吁动员的“912计划”活动的一部分。贝克于2009年2月注册建立了“912计划”官方网站，成为茶党运动的重要动员力量之一。全国性的茶党组织在茶党活动的第二阶段起关键作用，这也是茶党对美国政治、经济、社会影响越来越深刻的原因。

具有统一的运动诉求。茶党运动的兴起既有现实原因又有历史因素，既与美国社会当前的经济状况有关，又与美国社会民众固有的社会运动传统密不可分。茶党的政策主张具有浓厚的保守主义色彩，茶党成员及其支持者投票所形成的《来自美利坚的契约》的文件表达了茶党运动者的心声。茶党运动的基本诉求是：美国宪法至高无上，保护宪法在美国的地位，恪守宪法原则;主张平衡联邦预算;反对碳排放交易;主张税务改革;限制联邦政府的开支;审议联邦政府机构的合法性，反对大政府;反对政府的医疗保险体系;阻止碳减排法案的通过;主张自由市场经济，反对政府的经济刺激计划。除政府的政策外，茶党成员在活动中也表达了他们的价值观念：反对坠胎，反对同性恋合法化，主张严厉控制移民，并在种族问题上比自由主义者更少有的同情心。纵观茶党运动的诉求，具有明显的保守主义色彩，具有右翼民粹主义的倾向⑤。

具有右翼社会运动的特点。“全球政治是左与右的一场最重要的辩论。左与右是诠释地方、国家与全球政治的最为常见的视角。”⑥从政治传统上讲，左翼和右翼是一个社会内部政治领域中的两种社会意识形态。美国政治领域的左翼人士一般认为政府应该干预经济和社会生活，保护和促进社会平等，主张在文化领域的平等主义，支持同性恋与堕胎，反对战争;右翼主张自由放任的原则，反对政府干预经济和社会生活，自由优先于平等，主张机会均等和少数人不可缓和的统治，重视宗教信仰、传统家庭观念和道德价值观，支持战争，支持减税，反对同性恋和堕胎。

随着2010年中期美国共和党选举的胜利，来自各个选区的茶党分子纷纷表达他们的权利诉求：采取措施减少公共花销及税收、反对政府权力扩张、消除商业规则。凡是茶党可以参与的领域，他们都大力地向共和党执政者宣传他们想做的事或者共和党在下一轮选举中所面临的挑战。茶党中的基层活动分子和右翼倡导者以及百万富翁，想把共和党变为坚定的、理想化的、有纪律的力量。正因为茶党使其沿着理想化的目标前进，他们也将共和党的活动转为更加右化的方向，将它与理想化的目标相符。实现这个目标主要是呼吁年龄较大、较为保守的白色人种选民，茶党中的活跃分子、支持者、资助者都在活动中发挥着积极作用，他们大多数都有着长期投票和支持共和党的经历。茶党的目标是击败奥巴马和民主党，并且希望减少税收、反对权力膨胀以及干预个人自由，但反对一切建立第三党的主张，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会将权力分散，为民主党铺路。茶党分子希望可以选出坚定保守的共和党。他们在2010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希望在以后的国会选举中，能在同样的努力中获得更大的成功。

茶党之所以壮大共和党并且将它推向右翼，是因为茶党中几个相互影响的力量在发挥作用：基层行动主义、媒体宣传和国家倡导小组干预投资与背书。大多数时间，这些力量将共和党以同样的方向前进壮大，并不断地与民主党竞争。茶党运动具有右翼社会运动的特点，不仅是因为茶党的政治主张具有美国政治右翼倾向，还因为茶党的左翼民粹主义理念得到了右翼媒体—福克斯新闻台以及共和党保守派的支持。共和党保守派的政策主张与茶党的主张极其相近，这也是茶党为什么右化共和党，并帮助共和党候选人参与州及国会选举的原因。

具有鲜明的活动策略。任何一项社会运动都有其活策略。茶党运动属于美国右翼现代社会运动，这一运动的性质决定了茶党运动的策略—草根动员以及与共和党结盟。

初期的茶党运动是茶党成员通过网络和媒体呼吁对奥巴马政府不满的民众参与的一种社会抗议活动。抗议活动主要是反对奥巴马政府的经济救助计划。草根阶层直接参与的抗议活动不但进一步扩大了茶党运动的影响力，吸引了更多的参与者，而且也为茶党运动筹集了更多的活动资金，为茶党运动的进一步深入发展奠定了经济基础和民众基础。

是否与共和党结盟在茶党内部很有争议。大多数茶党人士认为自己没有党派倾向。但在美国社会两党制轮流执政的大背景下，第三党或小党没有执政的可能，茶党要想实现自己的主张必须通过共和党来实现自己的诉求，只有这样才能进入美国政治的渠道。因此，茶党决定与共和党结盟，为自己的利益诉求争取最大限度的回应。帮助共和党人参选是茶党运动的重要策略。凡在茶党帮助下的候选人选举几乎都获得成功，这也使得共和党人中的保守派更加坚定地站在茶党一边，同时，共和党中一些温和派人士也宣称与茶党的价值观相同。所以，有人说，茶党使共和党右转，茶党使美国社会正在右转。茶党活动是迄今为止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政治运动，是美国右翼的保守民众表达经济、政治诉求的一种草根运动。

美国茶党运动的前景

茶党运动是美国特定时期的一场社会运动，一旦茶党存在的社会经济政治原因不复存在，茶党活动也就随之消亡。同时，茶党诉求的局限性和茶党组织的松散性也成为其发展的瓶颈，所以茶党很难成为美国社会的第三方势力，前景不乐观。

一是茶党缺乏成为第三方势力的源动力。茶党迅速崛起，是由于美国经济的不景气和民众对奥巴马政府为重振美国经济而采取的一些措施的不满，一旦美国经济复苏或奥巴马政府取消了民众意见较大的各种刺激经济增长的方案，茶党继续活动的内生动力就会显得不足。

二是美国的政治体制决定了两党制是美国政治体制的最佳选择。美国实行的是“胜者全得”的政治体制，一个选区只能有一名议员代表，在选区内即使是微弱优势胜出，也会赢得这个选区。美国现行的这种政治制度，几乎没有给第三方势力的崛起留下空间。另外，根据美国《联邦选举竞选运动法》中政府对竞选的财政补助制度规定：共和党和民主党候选人可以自动享受参选补助。从资金支持上来看，第三方势力也无法与民主党、共和党抗衡。

三是茶党自身主观愿望不强。茶党自成立之日起，就没打算发展成为与共和党、民主党平起平坐的第三方势力。茶党的组织机构十分松散，缺乏众望所归的全国性领导人以及明确的纲领章程。很多茶党人似乎也无意成立一个真正的政党。正如茶党人士埃里克奥多姆所说：“我们与任何试图建立第三党的努力都无关。不仅如此，我们还相信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努力是不明智而且不会有结果的。这个国家的历史告诉我们，第三党运动是分裂行为，并且会失败。”⑦

四是个别主张的局限性。茶党主张完全放任的自由市场经济，这并不符合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趋势。只有把“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结合，才能保证一个国家经济的平稳运行。茶党支持者极度反对社会主义，甚至把奥巴马的医疗改革方案以及经济援助方案等看作是“社会主义”的。这样的社会运动给国家间的交流与合作带来了顾虑，特别是对中美关系的发展带来了不利因素，这不仅损害美国人民的利益，也损害了中国以及世界其它各国人民的利益。

五是茶党组织的松散。茶党运动虽然规模很大，持续时间也较长，但缺乏统一的组织机构，没有明确的纲领和章程，更没有茶党支持者统一公认的领导者。所谓茶党主席、茶党教母很多都是自封的。茶党支持者参与茶党运动主要是基于自身的利益。虽然茶党支持者的素质较高，但茶党运动的草根特点也决定了其未来之路并不平坦。

（作者分别为辽宁大学外国语学院党委书记、副研究员，辽宁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本文系2012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美国茶党的兴起及其对外交政策的影响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2BKS057）

【注释】

①②③杨悦：《美国社会运动的政治过程》，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170页，第166页，第170页。

④“Tea Party Patriots”，https：//www.teapartypatriots.org/about/。

⑤Elyse Siegel：“More Than Half Of Tea Party Supporters Say Gays And Lesbians Have Too Much Political Power （POLL）”，The Huffington Post，2010，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2010/06/02/tea-party-poll-more-than_n_597968.html？ref=fb&sre=sp#sb=164043。

⑥Alain Noel and Jean-Philippe Therien：Left and Right in Global Politics，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8，p3。

⑦Bob Adelmann：“Turning Republicans into‘Teapublicans’”，January 18，2010， http：//www.thenewamerican.com/inex.php/usnews/politics/2766-turning-republicans-into-teapublicans。

责编 / 于岩（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