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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视域下《人间词话》境界说体系刍议

2015-08-15李卫国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人间词话词话词学

李卫国

(安徽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安徽 合肥230011)

王国维在文学、历史、哲学等方面造诣都很深厚,在文学评论领域《人间词话》堪称一绝,在后世文学评论尤其是诗词鉴赏方面影响深远。 《人间词话》的核心思想是“境界说”。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大多使用“意境”代替“境界”,广泛运用在诗词、戏剧、绘画、音乐、舞蹈等艺术门类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至今没有统一认识,莫衷一是,系统的论述很少。 《人间词话》由64 则简短的词评组成,以“境界”析词赏词,见解独特。表面上看,其篇章结构是典型的无逻辑联系的中国传统文学评论的模式,然而透过这些看似零乱的章节能够发现其内在的逻辑体系。

王国维在文学评论尤其是文艺美学层面上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对于王国维的美学成就,我们只能仰观,困于学术水平的有限,通过《人间词话》来窥见其美学思想之一斑。

一、《人间词话》的境界说

境界通常指的是疆界,又拓展为事物发展进程中达到的某种程度或状态。 境界在很多文学论著中等同于意境,两者有细微的差别,意境仅仅用于艺术门类,境界还广泛用在人的精神领域。 《人间词话》 中评论词的优劣,以“境界”为标准,使用“境界”代替我们熟知的“意境”,论著1 至9 则主要阐释词的境界。五代、北宋时期的词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瑰丽的印记,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词的张力,在有限的篇幅内表现无限的境界,换言之,境界的营造。 因为境界的存在,五代及北宋的词水准最高境界,南宋词虽然也有不俗作品,但是缺乏境界,在王国维看来,不登大雅之堂。

王国维用“工、不工”来衡量词的优劣,主要以境界为标准: 有境界的词就是工者;无境界的词就是不工者。 这里王国维欣赏的词作者,需具有明锐观察力,词作要以五代、北宋时期的社会、经济、文化为审美客体,境界美是重要的表现形式。但是,王国维词评理论境界说的局限性是在评价南宋词时无从下手, 柳永为代表的婉约派和苏轼为代表的豪放派不能简单地用境界来鉴赏。 为了规避这个明显的缺陷,王国维展现出独到的艺术鉴赏眼光,他不用“境界”去评价所有词人词作,没有将“境界”作为词学批评的唯一标准。

二、境界说创作的内在体系

(一)“造境”与“写境”:境界的创作方式

“造境”和“写境”是有明显的区别,类似于现在所说的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 王国维认为“造境”和“写境”是从写意与写实两种角度来营造境界的。两者差异很大,优秀的词人境界深远,传递出令人向往的审美追求,比较接近于理想世界;一般的词人停留在对世俗的再现和描摹,水准和档次就低一些。为什么出现这种差异,王国维理解为,万事万物存在相互联系和彼此制约,表现在文学和美术中, 必须先考虑它们之间的联系和制约。 词家先从现实生活中发现具有规律性的东西, 加以修饰与改造,为进一步接近理想的存在状态做不懈地努力。 文学尤其是词学,审美主要有间接性和无限性,不能直观地把握其艺术特质,要在审美主体的阅读中,加以想象和感悟,理解和把握其中的艺术魅力和审美理想。

王国维注重从西方近代美学思想中掘取营养, 他把《人间词话》里的“造境”理解为“理想派”,把“写境”对应为“写实派”。 写境要求词人在审美活动中将情感与境界融合到一起,在相互渗透、相互转化过程中达到统一。 造境则在有限中展现无限,从实的物象生发更加深远的意境。 词人可以采用避实就虚或避虚就实来营造境界,用简单的笔触描摹现实生活, 为读者提供广泛的想象空间。 词作欣赏者借助自己的生活体验和经验, 弥补词作的空白和缺陷, 现实世界转化为审美化的世外桃源。 佛雏在评价王国维时指出,“中国古代不仅有这两类作品的悠久发展历史,在文学思想上也有重在‘实录’写真和生在奇幻夸诞之不同,而且在‘实录’写真进程中都强调有理想的 ‘寄托’, 在描写奇幻夸诞时也从不忘 ‘幻中有真’”。[1](P.34)

不同的词人有不同的境界, 无论是五代词还是北宋词,都是围绕人与自然的斗阵与融合。 写境是具体的、有限的,但不是对生命的背叛;造境强调像外生境,这样的境更加完美和极致。 王国维找出了这两种方式的的联系和区别,词作赏析过程中不能绝对化,后世的词人在创作中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二)“隔”与“不隔”:境界的创作标准

王国维从欣赏者的角度审视词的创作标准,“隔”与“不隔”是理解和接纳的难易程度不同。 王国维的词学批评这一标准的核心,从内容上说是使人心脾和耳目焕然一新,从形式上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无论写情还是写景,都必须符合这个标准,才能做到不隔。 境界不能等同于客观存在, 境界也不是简单的精神界面。 境界需要词人和读者运用自己的所学知识和经验积累,通过简单的文字排列组合, 一方面词人用心灵感悟世界,另一方面, 读者从词作的境界中感知词人的的生命体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境界,无论隔与不隔,都要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如果说词人是一度创作,那么读者就要进行二度创作。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王国维认为,“隔”是不好的境界;“不隔”,才是好的境界。所谓“不隔”,就是要求描写的事物具体化、个性化,好似春风拂面,耳提面授,否则,便是“隔”。要使诗词境界不隔,就要反对滥用典故,不能引用名言警句篇幅过大,要运用真实的自己的独创语言,直抒胸臆,描绘出形象生动的境界。

王国维要求境界生动形象,要求“不隔”,并不反对含蓄。 他既要求境界的生动形象,又要求境界的含蓄。 王国维诠释的“不隔”是一种开门见山、一目了然;“隔”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脓美,让人觉得余音绕梁,韵味无穷。李商隐吸纳前人精髓,善用比兴,政治感慨采用讽喻的手法,宗白华认为李诗成功就在于他广泛地运用了“隔”的写作手法。[2](P.229)词学境界营造的也是一种审美情感,是凝聚在字句意象中词家和读者的主体态度。 词不是寻求直接的实际利益的满足, 而是间接地体现出现实生活的存在方式。

(三)“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境界的审美生成

王国维从读者审美生成的角度来论述境界的,把“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归结为“宏壮、壮美”和“优美”。优美在西方美学中,是和丑相对立的审美形态,它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正向反映, 是合目的性和和规律性的有机统一,这与《人间词话》里的“无我之境”不完全相同。词评中的优美可以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山明水秀,也可以是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的桃花源式生活,但审美主体超越了自我, 脱离了微观世界中儿女情长或者尔虞我诈的煎熬, 表现一种佛家或者道家超脱凡尘潇洒自在的生存状态。 这种普通词人难以达到的境界, 就是 “无我之境”。 词人和词作的欣赏者在一定层面上完成了和谐融通,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高度统一的美好生活铺陈在词的世界里。

在词人创作实践中, 审美主体和客体一开始是有距离的,词人需要储备丰富的经验,运用多维度创作手法,去捕捉和感知现实生活, 进而把它变为自己可以灵活掌控的审美客体。 “无我之境”中蕴含境界的审美特征体现在情景交融、虚实结合、寓情于景等方面。 叔本华认为审美主体在审美活动中,处于一种激烈对立和斗争的状态,表现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不和谐、不统一。 “观察者正是由此而超脱了自己, 超脱了他本人, 超脱了他的一切欲求;——这样,他就充满了壮美感,他已在超然物外的状况中了,因而人们也把那促成这一状况的对象叫做壮美”。[3](P.125)

王国维从读者的审美生成角度,要综合运用移情、想象和共鸣。词作为情感的载体,它的创作必须有词人的热情和冲动,使用的技巧主要是想象。 《人间词话》篇幅不长,有些具体词作的赏析,必须要把两者结合起来看。 当然, 王国维在西方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美学理论中找到了一个支点,形成了独特的词学评价体系,孤立地看待词学中情与景的关系,不免会有一些片面性。在词学审美活动中,万事万物不是简单的物质存在,同时也有词人各具特点的观念和意志的表现,有时候境界浑然一体,没有特别明显的分支。 王建疆认为,所谓“有我之境” 和“无我之境”,只是表现手法上的区别,并无实质的不同。[4](P.165)

境界或者称为意境,简单说就是言有尽而意无穷,使读者在有限的词语之外感知无限的联想和想象,从而产生回味无穷的审美效果。 在词学创作中, 境界的的有无或者高下, 可以理解为词家用有限的字句表现事物,为审美主体提供广阔的想象空间,审美主体借助自己的过往经验,填补词作的缺失和空白,拓展审美主体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体验,审美客体与现实生活达到了中和和融通。

总之,境界作为中国美学的重要范畴,在王国维词学评论专著里进行了较为系统地阐释。 只有从境界的创作方法、 创作标准以及审美生成角度着手, 才能创造这种“最上”的词境界,这也是词区别于诗的审美特质。 文学发展进入21 世纪, 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很难找到平衡点, 诗词创作更是每况愈下。 从词的创作和评论实践出发,结合中西方文学理论,归纳前人创造境界的审美经验,找寻文学表现境界的艺术规律,对今后的文学振兴大有裨益。

[1]佛雏.王国维诗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2]宗白华.美学与境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3]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4]王建疆.审美学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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