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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的意象美
——浅析《残月》

2015-08-15马彦梅

现代语文 2015年25期
关键词:张承志西海固回民

○马彦梅

言外之意的意象美
——浅析《残月》

○马彦梅

本文由残月、冰河面、清真寺这三个文章意象切入,分析《残月》的内涵。在赏析意象的多层含义的同时,试图探寻《残月》的终极意义和作者张承志的写作意图。

残月 冰河面 清真寺 精神生活 心灵栖居

“经历不能替代,人人都在生活。”人生阅历丰富的张承志,将草原题材的作品作为最初奉献给文坛的瑰宝。《黑骏马》《金牧场》《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至今仍在文坛为人津津乐道。1984年后,当大家为都市文明、经济发展高声歌唱时,张承志逆形势而行,把眼光投射到西北、自然、底层民众中去,开始寻找一种“为人民”的价值观,“他们在跳舞,我们在上坟”。《残月》是张承志与文坛“决绝”后的作品。我们不难发现,在《残月》里宗教术语、特殊的意象以及杨三老汉的回忆性插叙共同组成了这篇小说。自古以来,我国的艺术都是以意蕴来征服观者,尤其是文学作品,这就促成了“象征论批评”的不断发展,这也为《残月》研究打开了一道门。

关于审美意象的鉴赏在于意象背后的多义性,这也是最耐人寻味的一点。《残月》讲述杨三老汉去礼拜的路途中所思所想,同时通过象征意象起到“暗示”的艺术接受效果。

一、残月

很多作家擅长用一个意象作为文本的题目,如《红玫瑰与白玫瑰》《蛙》,等等,张承志也不例外。“残月”二字,不难看出就是一个典型的意象。古今中外,月亮总是被作家们赋予各种含义:美好、凄凉、团圆、皎洁等,但在张承志笔下的月亮是一种残缺美,也可以是残缺丑,因为“人活得不像个人样,日子是亡人舍下的一半,心是碎了一半的心。连寺上的弯月也缺了一块。”对于伊斯兰教而言,清真寺上的新月是一种标志,象征着新生的光明。但是在这里的新月不但被称为“残月”,寓意也发生了变化。

在杨三老汉十七岁那一年,由于生活的窘困和不平等,西海固的回民“反了”。这一反没有带给西海固回民更好的生活,相反的是生活更为艰难。“整个西海固,半个陇东,一直到兰州城跟前都是这种粗砬砬的穷山恶水。”在这样的生活中,铁月牙是这条沟祖传的宝物,即使黑黑的还残缺着一块,“低低地立在长着乱草的土屋脊上”。残月,沉重而神圣的长在以杨三老汉为代表的西海固回民心中,这不仅仅是清真寺的标志,更是心灵依靠的一种标志。

之所以张承志在这里不把残月称为新月(其实二者相同),是因为在西海固回民的历史中有残缺的一部分。残月,给人一种遗憾、失落的感觉。文中杨三老汉有一个忘年交——马五爷,在造反运动中,马五爷被“一枪毁掉”。杨三老汉的知音没有了,“马五爷冤屈着去了,留下来给他的不过是难熬的余年残月。”残月更是一种亡人舍下一半的日子,一种难熬的坚守,就像清真寺上的新月一样照着光闪闪发亮,即使精神的皈依是艰难的考验,但前途是光明的。

二、冰河面

杨三老汉在去晚祷的路上,要走过冰河面,“夜色中的河沟岔子冻得硬邦邦的,表面上蒙着一层灰土。”夜晚的河面在上了年纪的杨三老汉眼里是模糊的,但是前往新盖的清真寺的路必须要越过这一条河,“忽然脚底下一滑,接着就听见身子重重地砸着冰层的闷响”,河面渗出的水钻进杨三老汉的棉裤里。

在这河面上,杨三老汉回忆起与马五爷生前的事儿,历历在目。踽踽独行的杨三老汉,一边前进,一边回忆,他想起自己被判管制分子,逃亡青海的苦日子。那时候的夜里和现在一样漆黑,只有一声声的“主啊”的呼唤陪伴着他。在那样艰难的寒月里,陪伴自己的只有心中一直都不曾失去的信仰,那个亮闪闪的心灵归宿。

冰河面的水使他寸步难行,但是他没有停止。“瓷装的墙面闪烁着光点,浑圆的尖塔高高举着镰月”,因为要去晚祷的路,总是有些磨难的,就如同真正的信仰必然要经历孤独和时间的淘洗一样。

冰河面在这里不仅仅是杨三老汉前往清真寺的路途,更象征着苦难,杨三老汉曾冥冥中真切地听到一声声“主啊”的颂圣声,没有人相信他的话,都笑话他“好显着自己心诚”,就连可以听他说话的马五爷也已经比他先走了一步。这是一个孤独的信仰者,在面对各种挑战的时刻,仍然坚定地行走。但正是因为有这一条冰河面,才显出以杨三老汉为代表的西海固回民在信仰上的坚定和无畏。

三、清真寺

拥有“闪闪弯月亮”的新寺,是杨三老汉的晚祷的目的地。一路坎坷,他多次责怪自己“真不该吃那碗酸汤面”,让他走得不那么轻快。在《残月》文本中,清真寺出现多次,有新旧两座清真寺。老清真寺是“青杨林子里只有三间土坯垒下的破屋。”除了那里的人们,没有谁相信那样破旧的老屋可以是西海固回民的精神家园,信仰场所。宗教建筑总是以一种高大、庄严、神圣来展示在人们面前,而这里“泥脚土脸的人们就跪在一领烂黑席上念”。泯灭不了的仍然是那一份虔诚。新寺的建立是那里的人们不敢想象的,以至于一个洋女子看到这一拥有亮瓦绿砖的清真寺也为之激动,当然值得激动,“知道这沟里的穷汉修这么漂亮的寺有多么的不易”。

杨三老汉从年轻经历的痛苦,从傍晚走到天黑,为的就是看一看新寺,在新寺做上一次完美的晚祷。清真寺在杨三老汉的眼中,不仅是一个宗教仪式的场所,更是一种坚定的信念和“伴着金星”的希望。“一块方方的、灿烂耀眼的灯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深沉的黑夜无声地打开了一个辉煌的入口”,那是清真寺的入口,也是千千万万西海固回民心灵寄托的入口。

总说,精神层面在于物质层面之上,只有满足了物质层面的需求才可以满足精神层面的需要。在这里,西海固,打破了一切的惯例和科学论断。穷山恶水,寸草不生的环境,使得物质层面根本得不到最基本的满足,然而精神层面却是出奇地丰富。我想这就是打动张承志的地方,也是打动千万读者的地方。西海固回民守着信仰,做着诚心的祷告,“人活着还是得有个珍珍贵贵的念想”。

什么是念想?在《残月》中,张承志也在反复追问这个问题,什么是念想。他通过杨三老汉的口说出,说不清,这个念想,人可是能为了它舍命呐。在《残月》里,念想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意境,是人精神的崇高追求。

通过对全文的赏析,可以简单地总结出,念想是信仰带来的希望。对于张承志的这一篇《残月》而言,只是把它看成一个讲宗教重要性的故事,就太简单化了。

《残月》写于1985年。1985年的中国正在大力发展经济,张承志是一个与同时代文人不同的知识分子,他很早意识到在这样全力抓经济的社会下,人们的心灵会随着经济的越来越强大而变得空虚。“为人民”的思想一直占据着他创作的主流。《残月》中杨三老汉对伊斯兰教的信仰,只是信仰的一种。信仰也可以理解成是精神的皈依,心灵的栖居。张承志在《残月》中要表达的绝不仅仅是对宗教的崇拜,更多的是通过杨三老汉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仍然坚守自己心灵来告诉正在不断追求物质的人们,心灵的归宿是多么重要。

写到这里,我想起海德格尔关于存在主义之沉沦的一句话:每人都是他人,而没有一个人是他本身。这是一种失去自我的精神状态。在我看来,张承志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存在于“他本身”的人,因为他的文字并不是为了引领大众思潮,只是为了抒发自己的内心。这从他宣布皈依伊斯兰教就可以看出,因为宗教文化的影响,张承志的文字变得晦涩难懂,同时读者群也在缩小,但这并不影响他文字的产量。由此见得,张承志是一个纯粹追求自我的自由之人。倘若他的文字让你觉得有所启发,那也只是心灵的一种契合,并不是张承志刻意而为之的。

如今,张承志的文字再度被更多人提起,这并不奇怪,但不是因为他讲述的故事多么富有戏剧性,而是这些故事的背后都是让人感动的追逐和真诚,而这些恰恰是现代社会人们所缺少的心灵居所。

[1]张承志.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M].上海:东方出版社,2010:9.

[2]王一川.批评理论与实践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4.

(马彦梅 伊犁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8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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