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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旧迎新

2015-07-28司马勤

歌剧 2015年1期
关键词:卡帕纽约市国家大剧院

司马勤

如果思维正常的话,没有人会把位于北京的国家大剧院与孟买的国家大剧院这二者混淆起来。前者是为迎接奥运,于2007年开张的,配备了崭新的舞台技术设备的宏伟建筑;后者虽早在1969年就动工开建,但到了今天,大堂与场馆设计都显得不合时宜,设备也残破不全。北京国家大剧院可以说是面向国际的演艺中心;后者,尽管这些年来曾经主办过一些国际项目,但也只能算是专注于印度本土节目的国家大剧院。

上个月,我走进国家大剧院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中国戏曲演出,全场观众都被台上的演员给迷住了。坦白告诉你吧,我其实是在孟买。

这次中国戏曲得以在印度亮相,归功于萨迪尔戏剧节(Sadir Theatre Festival)的诚意邀请。这个在印度举办的艺术节拥有名副其实的国际视野,传统中国戏曲因而有机会踏上南亚地区的舞台。这可能是中国经典戏曲亮相于印度国土的第一次。令我感到惊喜的是,这一次远征印度的不是京剧团(被视为中国“国粹”的戏种),剧目也不是关于《西游记》中的故事(《西游记》的故事不就是记录中国人到印度的旅程吗?)。主办方的选择经过深思熟虑,他们邀请的是来自北京的中国北方昆曲剧院,演出剧目为《牡丹亭》。

影响主办方决策的各种因素,其实很简单。印度悠久的文化历史着重长篇经典故事,观众必定很有耐性。[两年前,孟买国家大剧院主席孙图克(K.N.Suntook)出席北京国家大剧院主办的世界歌剧院发展论坛时,曾经这样说:“宝莱坞只不过是配上粗劣音乐的歌剧罢了!”]而中国戏曲之中,昆曲文本特有的文学性,与印度文学经典最为接近。萨迪尔戏剧节创始人苏尔蒂·比塞(Swati Bhise)是一位杰出的传统舞蹈家。她深知印度观众从小就受到传统艺术的熏陶,懂得欣赏音乐韵律、动作造型与优雅文本的统一性。换上另一个国家的传统音乐、动作、文本,结合天衣无缝的舞台艺术,他们尽管不一定明白台上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但必定会有所共鸣。

让我直说吧,印度的观众不但欣赏台上的昆剧演出,他们确确实实地看懂了这门艺术。或许你会怀疑印度观众对于中国传统戏曲能有多少的文化认知,但在《牡丹亭》剧中发生重要情节的时候,他们都作出了适当的回应。比如说,杜丽娘起死回生的那一刻,全场观众顿时鼓掌。

窍门在哪里?字幕的翻译。

这些年来,阅读“知音行天下”栏目的朋友们,都知道我对于“字幕”这个话题的观点。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迷上意大利歌剧,是因为舞台上投影了翻译字幕。当年的投影字幕让更多的观众有机会爱上歌剧。翻译字幕的始创者就是刚刚倒闭的纽约市立歌剧院。我第一次窥探中国戏曲的奥妙,是1999年由陈士争执导、林肯中心搬演、历时20个小时的《牡丹亭》。事隔多年的今天,那还是我毕生最深刻的戏剧经历之一。

我在几年前无意中发现,投影字幕这个发明,其实源自亚洲。纽约市立歌剧院总监贝弗利·西尔斯(Beverly Sills)与加拿大歌剧院总监洛特菲·曼沙利(Lotfi Mansouri)两人被邀请到台湾考察。当他们观赏传统戏曲的时候,看到了投影字幕。后来,他们双双把投影字幕引进自己的歌剧院。上月在孟买演出的《牡丹亭》,证明了字幕不一定要跨越亚洲远达世界各地,也可以在亚洲区内担负起沟通文化的重任。

有这样一个比喻可能更为贴切:远赴印度取经的历史人物,几百年前把重要文献带回中国。而今天,一个演艺团队从中国出发,他们带到印度的,是中国文学的重要传承。

有人真的相信纽约市立歌剧院就这样寿终正寝了吗?一年前,我在这个专栏里已经说过,市立歌剧院申请破产令的主要目的,是让歌剧院可以重组架构,并非彻底瓦解。2014年12月5日,市立歌剧院董事局同意把歌剧院剩下来的资产一除了歌剧院所剩无几的留本基金(endowment)以外——卖给一群投资者。而这群投资者的领头人,是迈克尔·卡帕索,他正是迪卡珀歌剧团(Di Capo Opera)的创办人。迪卡珀歌剧团是纽约多个室内歌剧团之一。

根据卡帕索于去年1月份递交的建议书(我从某个渠道找来了拷贝文本,该文长达69页!),歌剧院将改名为“纽约市立歌剧院复兴”(NYCO Renaissance),从前的市立歌剧院品牌将注入新的定义。重生的歌剧院搬演的首个剧目,将会是由弗朗哥-泽菲雷里(Franco Zeffirelli)执导的《托斯卡》,这个制作也将为歌剧院与罗马歌剧院的长期合作伙伴关系拉开帷幕。“复兴”的头三个演出季包括三部美国歌剧经典。多年来,这些剧目与纽约市立歌剧院息息相关:卡莱尔·弗洛伊德(Carlyle Floyd)的《苏珊娜》、伯恩斯坦的《老实人》,又名《贡迪德》、《康迪德》或《天真汉》)、罗伯特·沃德(Robert Ward)的《炼狱》(Crucible)。从前,纽约市立歌剧院发掘新歌剧的VOX项目,找来了志同道合的美国歌剧计划为合作伙伴,得以继续。

最令人瞩目的一点,在卡帕索的计划中,歌剧院将重回林肯中心的怀抱。当年林肯中心的纽约州立歌剧院(New York State Theater。现改名为科克剧院)为市立歌剧院增添了不少麻烦一租金昂贵之极、与毗邻的大都会歌剧院相较往往吃亏、为期一年的维修重组工程迫使歌剧院整个演出季处于休假状态——林肯中心可算是将市立歌剧院推进坟墓的凶手之一。卡帕索打算进驻林肯中心比较小型的罗斯剧院(Rose Theater,也是林肯中心爵士总部基地),座位要比从前的剧院少了一半、经费也同样减了一半。

卡帕索的计划书以及财政预算,看起来合情合理。营运成本可以减低至150万美元(市立歌剧院最后一年的营运成本是430万美元)。“复兴”首个演出季的预算,只不过是市立歌剧院当年1000万美元的一半。这些数据不但看起来踏实,卡帕索的计划书更包括了多明戈大师亲自撰写的一份推荐书。

可是,在2014年12月23日,正当政府各个部门准备关门放年假的那一刻,曾捐款给纽约市立歌剧院的吉恩·考夫曼——他是一位建筑师,也代表另一个竞投市立歌剧院商标与赞助者名单的团队——在纽约市破产法庭中提出上诉,质疑卡帕索的计划,并要求截止期限从2015年1月9日延迟至1月12日,聆讯日期也推迟至1月20日。

他的理由如下:这些年来,卡帕索与工会的关系恶劣——迪卡珀歌剧团也有因为财政问题被迫取消演出季的前科——考夫曼希望法庭慎重考虑其他方案。特别令人愤慨的是,他接受纽约财经杂志《科伦》访问时声称,“复兴”的董事局里包括几位市立歌剧院前任董事,就是他们当年的错误抉择导致了市立歌剧院被迫倒闭。

这样说吧,市立歌剧院这台戏还没有结束。在我的记忆之中,市立歌剧院的舞台上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具有戏剧性的发展。

我记得,早在2007年初,我听说蒂姆·波顿(Tim Burton)要把桑德海姆的经典音乐剧《理发师陶德》拍成电影(预计要赶上2014年圣诞节放映),当时被吓得我哑口无言。一位朋友对我说,普天同庆的圣诞电影档期,竟会出现杀人狂理发师,将被害者剁成碎肉,烤出肉饼卖给饥饿的群众!天呐!愿上帝保佑你们!

去年的圣诞电影榜上包括了《魔法黑森林》。这么说吧,斯蒂芬·桑德海姆(Stephen Sondheim)创作的音乐剧变成了扭曲圣诞意义的一种新传统。还好,最起码《魔法黑森林》的情节没有《理发师陶德》那么血腥——真的,很少有音乐剧可以比得上理发师人吃人那么骇人听闻的——尽管如此,《黑森林》的故事一点儿都不算“老少咸宜”。故事中包括了灰姑娘、长发姑娘(Rapunzel)、汉泽尔(Hansel),格蕾泰尔(Gretel)、还有几位王子,但是情节的处理却让格林童话染上了后弗洛伊德(post-Freudian)的色彩。著名心理学家布鲁诺·贝特尔海姆在《童话的魅力》中所发表的理论,像经过绞肉机粉碎后的碎片一般,在这部音乐剧中到处浮现(我觉得这儿用上《理发师陶德》的譬喻,十分贴切)。这部音乐剧与迪斯尼银幕上的童话动画,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但从宏观来看,时间配合得堪称完美,因为中文版的《魔法黑森林》正在筹备中。坦白说,面对这样一个中国音乐剧项目,我持怀疑态度。全球经典英文剧目,显赫的作曲家兼填词家的众多佳作之中,桑德海姆的音乐剧属于最难翻译的剧目——我指的不单是他那令人赞叹的、特异的文字格律,还有他对当代社会一针见血的评论,以及剧中那些富有立体感、容易犯错、一点都不完美的人物。要是去掉了西方社会背景(更准确地说,纽约市的氛围),要观众看得懂桑德海姆,除了找来高水平的翻译以外,更需要添加多项附注。你们知道吗?桑德海姆的音乐剧等了几十年,才有机会在法国公演!

我对中国这个音乐剧项目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我不祈求中文版本可以成功地反映桑德海姆的原意与概念。其实,我对好莱坞任何一位导演都会投不信任票:他们没有哪个可以忠于桑德海姆的。罗伯·马歇尔(Rob Marshall)多年前导演《芝加哥》营造出来的气氛,其风格最为接近桑德海姆(但我还是觉得两者是无法直接比较的)。在过去几周里,我从多位桑德海姆怀疑论者的口中听闻,马歇尔处理《魔法黑森林》这部电影十分称职,令人佩服。真的要用桑德海姆的汉泽尔与格蕾泰尔来替代洪佩尔丁克(Humperdinck)的歌剧《汉泽尔与格蕾泰尔》为大众欢迎的圣诞佳作,这绝不可能。但是,这部电影现在面对全球观众,普罗大众有机会更深入地去认识故事中令人出乎意料的情节,对于中国的制作也应该有所帮助。最起码的,中国版本可以更忠于原著。

让我在这里搁笔,向大家送上节日的祝贺。我正要赶往电影院到黑暗的森林深处去探望外婆和邪恶的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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