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段之栋

段纬:鞠躬尽瘁报国家

文·图 / 段之栋

滇缅公路从下关到畹町这一段路程，是滇西20万筑路民工在1937年12月至次年8月抗战紧要关头，用短短9个月时间赶修出来的。创造这一奇迹的总工程师就是著名道路工程专家、当时的云南省公路总局技监（即总工程师）段纬。

史迪威路筑路大碾子 何新闻 摄

求学与报国

段纬，字黼堂，白族，1889年生于云南省蒙化县（今巍山县）。段纬幼年就学私塾，勤敏好学，1908年由县选送入昆明“方言学堂”（云南最早的官办外语学校）习英、法文，作出国留学之准备。1913年，段纬怀着“科学救国”的壮志，以优异成绩考取公派赴德留学。他先被送往青岛学德语，后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日军攻占青岛，段纬改入上海同济大学继续学业。1916年，德语学习结业，因当时欧战方炽，赴德无法成行，段纬被改派赴美国留学。他先入普渡大学学土木工程，毕业后又入麻省理工学院航空科修业，学飞机制造，之后转赴法国里昂大学进修，获土木工程硕士学位。1923年，段纬再赴德国学飞机驾驶技术，两年后毕业于老特飞行学校（这是欧洲—所著名的航校，二战中德国空军的飞行员大多毕业于此）。

出国深造近10年，段纬从未忘记祖国，更未忘记自己身上肩负报效国家的重任。1925年，他学成回国返滇，受聘为东陆大学（云南大学前身）土木工程系教授，为云南籍的第一个专职土木工程教授。翌年，唐继尧委任段纬担任云南航空大队副大队长，后又升任队长，同时兼任云南航空学校校长和飞行教官，参与培训云南航校的第一、二期学员，他也成为云南航空事业的开拓者之一。

1927年5月唐继尧病逝后，滇系军阀中各实力人物为争夺全省最高统治权又起战端。段纬不愿卷入军阀混战，遂向上级提出辞呈，要求调到公路部门去工作。

1928年，段纬调任云南道路工程学校校长和汽车驾驶人员训练班的教练，为云南培训出第一批公路技术人才和汽车驾驶人员。同年底，云南全省公路总局成立，他担任该局技监（即总工程师），成为省公路总局的最高技术负责人之一。从1929年伊始，他主持修筑了我省连通内地的第一条省际公路——滇黔公路昆（明）盘（贵州盘县）段。这条全长313.7公里的省际公路使云南与贵州及全国的公路正式连网通车，结束了从云南去内地要先出国经越南、再从海路绕道香港的历史，也摆脱了法国人控制云南对外交通的局面。后来，段纬又亲自设计并主持修建了滇东马过河大桥、宜良汇东桥等著名道路工程。汇东桥迄今已经历了70多年的风风雨雨，依然屹立在南盘江上。

段纬晚年照

抢修滇缅公路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随着战局的急剧变化，我国沿海港埠相继沦陷。国民政府为打破日寇的封锁，急需修通滇缅公路，以连接缅甸仰光港的国际运输线。滇缅公路东段（昆明至下关），已于1935年12月修通至下关，但路面当时只铺设到禄丰，从禄丰到下关308公里的路程还是土路，晴通雨阻，且整段道路路基宽度不够，尚待拓宽改善；而西段（从下关至畹町）548公里的公路则全需新修。为赶修这段公路，1938年1月，省公路总局在保山设立“滇缅公路总工程处”，委派段纬为处长，驻保山主持这项重大工程。段纬受命于危难之际，负责指挥管理9个工程分处，担任总工程师、全线工程总指挥和技术上的最高决策人。他的任务虽然是驻保山总工程处指挥筑路，但实际上大多数时间他都翻山越岭地深入到工地具体指导。滇缅公路西段须翻越碧罗雪山、高黎贡山等6座大山，须跨越澜沧江、怒江等5条大江，整段路程既要穿越横断山系中的纵谷区，又要经过世界闻名的西南大峡谷。地势条件的险恶，加之沿线气候复杂多变，怒江两岸及其以西的许多地段，恶性疟疾蔓延，凡此种种都给施工增加了很大的困难。

段纬主持总工程处的工作后，首先考虑到的就是如何解决跨澜沧江和怒江两座大桥的建桥问题。为了求得答案，他会同交通部派来云南协助工作的工程师徐以枋、郭增望等到实地进行考察，看到两条江的江面宽阔、水流湍急，大家一致认为要在短期内修桥墩、建桥通车，实无可能。分析研讨后，几位工程师决定在澜沧江上旧有铁链桥的上游8米处，利用原桥护岸作桥台，新建一座钢索木面柔性吊桥，这就是现在的功果桥；怒江上则利用原仅可通行人马的新式悬索桥加以改建，建为可通汽车的钢索木面柔性吊桥，此桥即为现在的惠通桥。当时，这种架桥方案在全国也是一种创举。

在筑路方面，由于施工任务紧迫，段纬决定全线铺开，边踏勘测量，边设计施工，路基、桥涵、路面同时开工建设，并采取“先求通，后求好”的方针，即先开出半幅路基4至5米，然后逐步加宽。这样，从昆明至畹町摆开了一条近千里的长龙阵，蔚为壮观。施工中，由于缺乏筑路机械，民工们使用的是锄头、扁担、铁铲、黑火药等原始工具，就连铺路也是用石碾子分层滚压，施工人员和技术人员想尽一切办法，以求快速修通这条战略要道。

1938年6月9日，功果桥竣工，它是全国第一座可供汽车通行的钢索木面柔性吊桥。举行通车典礼那天，停在岸边等候过江的车队驾驶员们，看着桥下宽阔的江面和滚滚波涛，十分胆怯，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车过江。段纬果敢地站出来对驾驶员们说：“今天我先开一辆车过江，如果我不幸掉进江中，就算我为抗日捐躯，你们就不要过江了；如果我平安抵达对岸，你们就跟着开车过来。”说完，他钻进一辆卡车驾驶室，开着车缓缓驶上桥面。桥面微微有些晃动和起伏，岸边观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随着车轮的滚动砰砰直跳，一见车子安全驶抵对岸，两岸的人群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热烈的欢呼声。于是，一辆又一辆的车开过了对岸，功果桥宣告正式建成通车。事后段纬对别人说：“开车过钢索吊桥，这在全国是头一次。其实，我当时也怕，但作为总工程师和工程总指挥，自己不身先士卒，你叫谁先过呢？言教不如身教，大不了为国献身！修路也和打仗一样，难免会有牺牲。”

正如段纬所说，为了抗日，他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在筑路施工期间，因为工作繁忙、生活艰苦，年近5旬的段纬染上了疟疾，还被高血压缠身，几次陷入生命危险，可为了不延误工程进度、不影响抗日大局，他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风餐露宿初心不改。

抢修这段548公里长的滇缅公路，英、美专家估计至少要3年，国民政府鉴于军事形势的紧迫，决定限期一年修通，而以龙云为首的云南省政府不顾主客观条件急于求成，限期4个月通车。这期间，一位来自军界的督工大员，意图用管理军队的办法管理施工队伍，动辄用手枪威逼各级工程负责人和技术人员，声称如不按省政府规定的限期完工，要按贻误军机处置。面对着这位不懂工程技术、不作具体调查的官员，段纬多次据理反驳，指出各级工程负责人和技术人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仅不应受到处分和责难，还应受到嘉奖。

一次，段纬的逆耳忠言竟然激怒了这位大员，他悍然拔出手枪，对段纬身侧连开几枪。段纬不肯示弱地大声吼道：“你开枪吧！我当过航空大队长，我也当过军人，我为抗日就不怕死，打死了我，看你找谁来主持修路！”这位大员原来只是想恐吓一下段纬，用手枪和子弹来维护自己的权威，却不想弄得自己十分尴尬，从此再也不敢对工作人员随意使用暴力了。

经过紧张的施工，1938年7 月28日滇缅公路西段终于可以全线通车了。8月2日，段纬发电向省政府报捷。然而，7、8月份正是云南雨量最大、最集中的时间，电报才发出暴雨即至，许多地段路基坍塌、桥涵毁损，段纬又被追究“谎报完工”的责任。面对通车在望的工程，段纬不计个人得失，立即率领技术人员和筑路民工，冒着暴风雨清除坍方、排险导流。奋战了1个多月，8月31日，各项水毁工程终于修复好了。1938年9月2日，当时的《云南日报》发表了“滇缅公路竣工通车”的报道，省政府向总工程处和各工程分处发了“嘉慰”电，至此，抢修阶段基本上告一段落。

抢修滇缅公路西段的工程，施工时间仅9个月，全赖人力，用近乎原始的工具材料和施工方法，战胜了横断山系中的高山大河，新修548公里的干道公路，改善、铺设东段（昆明至下关）路面400余公里。全线共铺泥结碎石路面900多公里，仅西段就完成土方1100多万立方米，石方110多万立方米，修建各种桥涵2032座（道），这是云南各族人民对抗日战争的重大贡献。消息传出后，震惊了全世界，被美国总统罗斯福、各国专家和新闻媒体视为世界公路修筑史上的一大奇迹。

滇缅公路在抗日战争的关键时刻修通，它与滇黔公路和后来修通的川滇东路、滇黔南路等几条公路连接起来，成为当时中国从国外运进援华物资，从国内运出外贸物资的唯一交通运输线，被誉为抗日战争的“输血线”、“生命线”和“钢铁运输线”。段纬也因为在主持修建这条公路中所立下的特殊功勋，被国民政府交通部授予了一枚金质奖章。

完成抢修滇缅公路的工程后，段纬又投入到新的工作中。1939年，叙（叙府，今四川宜宾）昆（明）铁路的建设提上日程，段纬被聘为顾问，参与了该路昆（明）沾（益）段的设计工作，对确定路线走向提出了不少宝贵意见。次年，段纬又参加了滇越公路的修建，任工程处总工程师，并亲自踏勘了该路蒙（自）河（口）段。抗战胜利后，段纬调任滇越铁路滇段管理处副处长，主持修复滇越铁路碧（色寨）河（口）段的筹划和施工工作。1948年，国民政府交通部决定将滇越铁路滇段管理处与川滇（叙昆）铁路公司合并，组建“昆明区铁路管理局”，段纬任副局长，主管工务（工程技术），后又任代理局长。1956年5月1日，段纬因脑溢血病逝于昆明，终年67岁。他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我省的交通事业，足迹遍及三迤大地，可谓鞠躬尽瘁。

抗日战争期间，云南既是大后方又是最前线。云南各族儿女，怀着保家卫国的决心，尽自己所能奋勇抗敌，有力地抗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疯狂侵略，为最终将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取得中国现代史上反侵略战争的彻底胜利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责任编辑刘瑜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