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张玉芬:从“二奶杀手”到情感疗伤员

2015-07-13阿凤

妇女生活 2015年6期
关键词:二奶婚外情妇女

阿凤

为了证明丈夫的过错并为自己讨回尊严,张玉芬曾用10年时间搜集丈夫的婚外情证据,并以重婚罪11次把丈夫告上法庭。在这个过程中,她从一个不幸的妻子,变为众人口中所谓的“二奶杀手”,带领着和她有过同样遭遇的女人与各式各样的“二奶”作斗争。如今,早已从离婚大战的阴影中走出的她,经历过成长之痛,也由当初的激烈粗暴变得理性克制,并创立了情感驿站,专门为同病相怜者疗伤。

记者(以下简称记):听说你和你前夫也算是患难之交,感情很深?

张玉芬(以下简称张):是的,1976年,我和他一起下乡当知青,同在一个队。在农村干活的时候,我们便开始相互照顾。那时候每次我回家之后再返乡,在离村子还有几公里的地方下车,他都会骑着单车在那里等我。渐渐地,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于1981年11月领了结婚证。第二年,儿子出生。后来,知青返城,我们都调回了西安市。

记:你是怎么发现他在外面有了情况的?

张:说实话,我们相识并一起生活了20年,他是那种跟女孩子聊天都会脸红的人,平时对女同志不太接近,我也相信他的人品,所以刚开始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有外遇。

有一天,他对我说:“有一个女的,离婚了,你认识的朋友多,能不能给她介绍个老公。”我一口就答应了。他把那个女人领回了家。我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感觉是:她看上去很落魄,挺内向的,很瘦,但身材特别好。那时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他的情人。

1996年秋季的一天,他出差回来,带回一堆脏衣服。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一把票据,车票、公园门票等都是两张。我心里有些怀疑,问他,他就解释说,南方的天说变就变,他包了个出租车司机,到哪儿都带着。我相信了。

可后来,他开始夜不归宿,并慢慢地发展到经常连续几天不回家,我就感到不对劲了,找到他单位科长询问,科长说,他们单位没什么忙的,都是按时上下班。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他在外面可能真的有人了。

之后,他时常隔三岔五不回家。我像大多数家庭妇女一样,找他的同事、朋友、长辈劝他回心转意,可都不奏效。

记:所以你决定用法律武器惩罚他们?

张:我自认为并没做错什么,也用尽了办法想挽回婚姻,可都没用。自从我得知他在外面有情人后,他就离开了家,躲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和情人同居了。我在一天一天的煎熬里,把对他的怨全部变成了对“二奶”的恨。我发誓要追究他的重婚罪,用法律手段来制裁他们。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情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我每天到他单位门口看他从哪个方向来,然后顺着他来的方向一条街一条街去查。为了不被他发现,我经常混在一群老太太中间跳舞、打太极拳,甚至借穿别人的衣服。

就凭着心里的那股气,我“追”了他10年,一心想以重婚罪起诉他,让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去坐牢。

记:可你最后还是没能告倒丈夫。

张:说实话,那段长达10年的纠葛给每个人都带来巨大的伤害。我自己更是深受其苦,特别是心理上的折磨,让我生不如死。

我那时怎么也想不通,我和他相识20年的感情,怎么就抵不过他和那个女人相识3个月的感情呢?

那10年里,他因为我的穷追不舍,先后被迫搬了很多次家。我一边穷追取证,一边不断地上诉各级法院,控告他犯有重婚罪。但要证实他与情妇“长期公开以夫妻关系生活在一起”非常艰难,因为他和那女人不会主动承认他们是“重婚”,小区里的居民也不愿站出来公开作证。我藏在他们“窝点”楼下的树丛里,拍到了他俩白天和夜晚“同进同出一个房屋”的录像,录到了邻居说出的他俩“同居”并以“夫妻”相称的录音,甚至在朋友的见证下把他和情人堵在出租屋里。但每一级人民法院都说我的证据不足。他们说从对我录音内容的整理来看,录音只能证明他和那女人姘居,并不能证明重婚,而且那录音还不是通过合法程序取得的。

2007年,我在抗争10年、11次状告他重婚无果后,疲惫又失望,无奈地与他离了婚。

记:离婚后你开始专门帮人追查“二奶”?

张:我的婚姻因“二奶”而破裂,离婚后我对那些做“二奶”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恨之入骨,便联合一帮受害的姐妹,对“二奶”穷追猛打。

我有一个同学不知不觉也做了“二奶”,我就和她翻脸了。我帮助那个男人的妻子取证时,我那同学就总打电话向我求情。我对她说:“我没有让你身败名裂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但是我‘杀’的就是‘二奶’,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对立的。”

记:相信你也听到过,有人说你们是“怨妇团”,你们的做法是一场闹剧,其实是在通过帮人捉奸来发泄你们自己内心的不满。对此,你怎么看?

张:曾经有一个经理包“二奶”,我用9个月时间查到他的“窝点”,正好在中秋节那天拍到了证据。那人原来非常风光,出门三四辆车跟着,后来沦为看大门的。“二奶”把他们一起住的房子卖了,拿钱走了;妻子也和他离了婚,他现在一无所有,无处可去。看着他穷困潦倒的样子,我心里很解气,觉得他活该。

我也曾经问过我前夫,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他为什么非要抛弃我。前夫回答说:“大家都在外面有人,如果我没有,很丢人。”我也问过法官:“既然国家颁布了《婚姻法》,有法可依,为什么这张结婚证仍然能让‘二奶’钻空子?”法官摇摇头,无法回答。

说实在的,现在想想,我们帮人抓“二奶”,刚开始可能也有发泄心中怨恨的成分,但更多的,我们是希望能惩罚负心汉,保护广大妇女的权益。我们更希望,自此世上无“二奶”,天下家庭都和睦。

记:你出名后,找你的人更多了吧?

张:是的。几年前,北京一家公司找到我,邀请我合伙,专门帮人侦查婚外情。最多的时候,我一天接过160多个电话,手都累酸了,光是记电话的本子,我就用了35个。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来找我的不光有妻子,还有丈夫来让我查妻子出轨的。

记:这么多年,你统计过找你求助的人有多少吗?

张:粗略统计也有1000多人了,栽在我手中的“二奶”也数以百计。这些“二奶”大都是为了钱财和物质享受,不惜挑战法律,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很可恶。

记:帮人抓“二奶”的过程中,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张:这么多年我碰到过一例,丈夫是大学教授,妻子是个农民,他们是特殊年代组成的家庭,两人没有共同语言。丈夫搞学术,妻子帮不上忙,也不明白,还埋怨他不会说话。后来这个教授对别人有了好感,他妻子来找我想办法。我和教授聊过之后就劝这个妻子,说他们真的不合适,长期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让这位妻子早点放手。可这件事后来却有了戏剧性的变化,教授和那个“外遇”在一起后过不下去,又想回来。

还有一个例子也让我印象深刻。一位男士因工作需要经常出差,他就在全国各地包了17个“二奶”。我查清楚之后,感到非常震惊。

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像当初一样对那些“二奶”恨之入骨吗?还会亲自去取证吗?

张:其实我也知道,这也不全是“二奶”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包“二奶”的男人的问题。女人应该站在同一条战线,但这么多年来,我追查“二奶”却是在进行一场场女人和女人的战争。现在,我也不想叫“二奶杀手”这么凌厉的名字,但一时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代名词。同为女人,其实不应该那样为难女人。如今,我基本不出去取证了,都是派别人去做这些事情。找到证据后,我们也会找到那些“二奶”,劝她们及时回头,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早年,和我一起组团捉“二奶”的10个姐妹,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9个人都因为郁郁寡欢先后去世。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现在变得平和了许多,重新安排生活,创办艺术团到各地演出,参加各地的电视节目,和朋友聚会,尽力让自己的生活快乐起来,不能让“二奶”和“小三”气死。我现在也明白了,打击婚外情也要讲究策略,不能蛮干,这样才能真正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

记:听说你成立了一个情感救助站,能说说吗?

张: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奶”越抓越多,我也认清了现实:“二奶”的出现,是一个社会现象,光靠我和几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的。而我太了解那些丈夫包了“二奶”的妻子们的痛苦了,她们心里的郁闷排解不了,很容易生各种疾病。于是,我就想着怎么能帮助这些妻子,让她们放宽心情,继续生活。基于这样的目的,2014年3月,我在北京西郊门头沟镇,成立了一个月亮湾情感救助站,专门救助那些被婚外情伤害的女人们。

记:来寻求帮助的人多吗?

张:很多。我成立情感救助站的消息传播出去后,一时间,情感受伤的妇女,从全国四面八方纷至沓来,有来寻求帮助打官司的,有来寻求心理咨询和治疗的,甚至还有为子女婚姻出现危机而来的。小住几日的,我就耐心劝说开导她们一番,行走不便的,我就让她们多住些时日,力所能及地帮助她们。

北京的三月,白天还算暖和,可一到晚上,气温还是很低,待在屋里也还是很冷。屋里没有暖气,我只好烧炕。月亮湾刚开业时,十分热闹。因为来的人多,每天晚上,大家都七手八脚地点火烧炕;白天,大家又一起逛集市,或去早市买菜,然后一起动手做饭,一起吃饭,很是温馨和谐。

那些走进月亮湾的女人,刚开始就是发牢骚、诉苦。我理解她们,其实是内心郁积了太多的苦闷,发牢骚、诉苦,就是在宣泄内心的苦闷。因此我都耐心听她们说,让她们尽情发泄。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后,我对她们有了一定的了解,再慢慢开导她们,直到解开她们的心结。她们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偏激,到后来的平心静气,甚至是自我反省。

那段时间,我这里有来自北京、陕西、山东、河南的姐妹,我与她们同吃同住,对她们进行情感治疗,还帮助一些疾病缠身的姐妹做按摩、针灸治疗,使她们尽快恢复身心健康。

记:跟这么多情感受伤的女人接触,你觉得她们最需要的帮助是什么?

张:我接触过的很多妇女,都是在无路可走、感到绝望的时候才找到我的。跟她们深入接触后,我发现,对她们进行单一的情感治疗,远远不能满足她们的愿望。通过实例,我觉得,为受害妇女维权,把她们的精神损失和财产损失降到最低,才是她们最希望的,也是对她们最好的帮助。为此,我接触了心理学,也学习了《婚姻法》等法律法规,由以前的单纯抓“二奶”到如今的为受害妇女提供代理诉讼服务,有时,也会替人寻求律师帮助。近两年,我共为10多宗因婚外情导致的离婚案做诉讼代理人,用法律为受害妇女讨回了公道。

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什么感想?

张:这么多年接触受害女性,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广大女性朋友正在日益觉醒。北京的一位姐妹曾对我说:“张姐,我很佩服你不屈不挠的精神,同时我也认识到‘二奶’和‘小三’现象是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对家庭的危害十分严重,我建议呼吁社会制定‘女性勾引罪’,加大对女性破坏别人家庭的惩罚力度。”虽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但从中可以看出,广大女性朋友很愿意为稳定婚姻、保护家庭献计献策。

记:在这个过程中,你觉得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张:我十分欣喜。无论谁来,我一视同仁,热心接待,让情感受伤的姐妹感觉到人世的温暖,得到心灵的慰藉。当她们在这里汲取到足够的正能量,有说有笑地走出月亮湾时,我知道,她们的人生有了一个全新的起点,心里也一定不再迷茫和灰暗。每每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心里溢满了欢喜。这种欢喜,是以前捉“二奶”时不曾体会到的。

记: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张:2015年2月,《华盛顿邮报》专门采访了我,报道了我的故事。2015年3月,凤凰卫视《社会能见度》栏目也对我进行了采访。我本是一个普通平凡至极的女人,这些年经历过风风雨雨,我没有倒下,现在还能帮助别人,获得人们的认可,我感到特别庆幸,同时也感恩社会。未来,我想建一家女子养老院,为女性和失独家庭服务,并继续关注弱势妇女。

记:那祝你的愿望早日实现!

张:借你吉言,谢谢!

〔编辑:潘金瑞〕

猜你喜欢

二奶婚外情妇女
结束婚外情需要时间吗?
英国婚外情离婚较十年前减半
当代妇女的工作
丈夫有婚外情,离婚能索赔吗
历史名人谈二奶
“二奶”不好惹
二奶的困惑
妇女的脚变大了
妇女应注意“自行车病”
不要小看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