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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聊斋志异》中诗词的功能

2015-07-13侯亚肖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名作欣赏 2015年33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叙述者公主

⊙侯亚肖[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116081]

试论《聊斋志异》中诗词的功能

⊙侯亚肖[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116081]

《聊斋志异》中的诗词是小说内容的有机组成部分,诗词在小说中主要是作为一种叙事手段而存在的,随着小说叙事的需要而出现,进而变换其叙事功能。这些诗词在小说中有揭示小说主旨、推进叙事进程的作用,在爱情故事中,经常作为一种传情与定情的媒介而出现,进而实现其作为媒介的功能,主要表现为以诗表达心理、以诗择婿、因诗而结合等。这些叙事功能对于小说塑造人物形象、推动情节、渲染气氛等具有积极的作用。诗词的融入对于小说的叙事意义是重大的,参与了小说文体的建构,造就了小说诗意的文化内蕴。

《聊斋志异》诗词 功能 媒介

诗词融入小说的传统要追溯到唐传奇的产生和发展,唐传奇以散体之文叙述、描写,以韵文寓意、抒情的“文备众体”的特点与话本形成了散韵结合的小说的基本范式,为宋元以来的传奇、话本和章回小说确立了典范,并且这种基本范式一直为明清小说所继承,由此成为中国古典小说的一贯模式,散韵结合也成为中国古代小说最具民族性的特色之一。文言小说是古典小说的重要分支,也继承了这一小说的文体模式。如清代蒲松龄所著的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继承了引诗词入小说的传统,诗词散见于正文的叙述之中,参与小说文体的建构,成为《聊斋志异》小说内容的有机组成部分。值得注意的是,《聊斋志异》中的诗词在小说中的出现大都没有固定的范式和规律可循,诗词大多是叙述者通过小说中人物的口吻传达出来,根据叙事的需要而出现。正如普罗普在他的《民间故事形态学》中将“功能”,即故事中主要人物对情节发展有意义的行动,作为故事的基本要素。①从叙事学的角度分析,诗词作为小说的文体要素,与小说文本进行有机的融合,在小说中承担叙事功能。毛宗岗便认为“叙事之中夹带诗词,本是文章极妙处”②。《聊斋志异》中无论赠诗、献诗、题诗,全部融会于叙述之中,小说中人物所作的诗词,起到了揭示小说主旨、推进叙事进程的作用,另外在爱情小说中,诗词常作为一种交流,抒发一己之怀,诗词从而具有了媒介的功用,进而去参与小说文体的建构。

一、揭示小说主旨

《聊斋志异》中的诗词大都出自人物之口,叙述者借助这一特殊的叙事视角,一方面总领全篇,另一方面也负载了小说点明题旨的功能。如《林四娘》中叙述者叙述了青州陈公,夜遇一女子,一见钟情,谈词风雅。陈公问其来历,此女只说“有心爱妾,但图永好可耳,絮絮何为”,为后文叙述留下了悬念。夜来,女子谈音律、工于度曲,所唱曲哀婉凄楚,似亡国之音。时间长了之后,陈公的家人怀疑林四娘,她才自叙来历,叙述者叙述道,女愀然曰:“妾衡府宫人也。遭难而死,十七年矣。以君高义,托为燕婉,然实不敢祸君。倘见疑畏,即从此辞。”公曰:“我不为嫌;但燕好若此,不可不知其实耳。”乃问宫中事。女缅述,津津可听。谈及式微之际,则哽咽不能成语。三年后,此女告别,留下一首诗。诗曰:“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闲看殿字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红颜力弱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日诵菩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③

这首诗的意蕴与故事的主旨内容有密切的联系,总结了自己的经历,表达了对故国的情感,起到了凸显主旨的功能,参与了小说叙事的建构。同时这首篇尾诗使其与《聊斋志异》中其他花妖狐鬼的故事区分开来,叙述者借四娘之口大写其缅怀故国之思,自述遭难而死的经历,其中的诗句表现了四娘浓厚的民族意识与爱国思想,比起其他狐鬼故事,鲜明大胆而有深度,具有深厚的思想与内蕴。这首诗出现于这篇小说的结尾,一方面为整篇小说渲染了一种哀婉凄楚的氛围,另一方面也点明整篇小说的主旨。

二、推进叙事进程

作者在把诗词引入小说的过程中,就已经把诗词和小说的叙事相融合,有的诗词甚至在小说的叙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运用熨帖妥当,与小说的叙事情节结构相切合,可谓水乳交融。如《西湖主》故事主要是叙述了陈生遇见了仙女西湖主,并且一身而两享其奉长生不死的故事。关键之处就在陈生与公主的相遇,先是陈生在洞庭湖船被打翻,漂泊着到了一座小山,遇马夫告诉他西湖主在首山打猎,犯了西湖主的驾会被处死。后在贵家园亭偶遇西湖主,看到了公主打秋千,文中这样叙述道:“公主舒皓腕,蹑利履,清如飞燕,蹴入云霄。”公主走后,陈生捡到了公主遗失的红巾,题诗于红巾上:“雅戏何人拟半仙?分明琼女散金莲。广寒队里应相妒,莫信凌波上九天。”

这首题巾诗在这里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陈生对公主打秋千的情景进行了描述与赞美,这首诗的内蕴与小说的叙事紧密融合,推进了叙事的进程,故事下文的发展完全是由这首诗所引出的。先是一女子见陈生玷污了公主的红巾,说他罪不可赦,但公主看到红巾后反而情节一转,借此女子的视角叙述了公主无怒容,推测能放过陈生。其后公主又让此女子给他送饭,又借女子的视角叙述了公主的态度,“不说杀,也不说放”。后来王妃知道了这件事,本想迁怒于他,又发现陈生是王妃的救命恩人,陈生题诗于公主的红巾之上是天缘,让公主做陈生的妻子。后来才得知公主看了陈生的题诗后爱慕他,又不能自己做主,文中这样叙述道:“实怜君才,但不自主。颠倒终夜,他人不及知也。”

《公孙九娘》中莱阳生被同邑已死的朱生请求,为朱生和莱阳生已死的外甥女做鬼媒,莱阳生遇见了公孙九娘结为配偶,才知公孙九娘的身世,文中这样叙述:“初,九娘母子,原解赴都。至郡,母不堪困苦死,九娘亦自刭。枕上追述往事,便咽不成眠。乃口占两绝云: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忽启缕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

这两首绝句放到整个叙事系统中,可以看作是推进叙事进程的重要因素,第一首绝句是对上文内容的承接,是对自己生平悲惨际遇的总结;第二首“白杨风雨绕孤坟”,写出了九娘无依无靠、漂泊孤零之感,可以说为下文的叙事提供了必要的前提与铺垫。所以在下文中莱阳生与九娘分别时才提到收其尸骨,使她有依托。在文中九娘这么说:“女悲曰:千里柔魂,蓬游无底,母子零孤,言之怆恻。幸念一夕恩义,收儿骨归葬墓侧,使百得所依栖,死且不朽。”这两首绝句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了接续了叙事的发展进程。

三、诗词作为一种媒介

诗词作为一种媒介叙事,主要表现在描写爱情的故事中,表现为表达心理、以诗择偶、以诗相结合等,对于推动情节发展、塑造人物形象、渲染氛围等具有积极的意义。比如《聊斋志异》卷十一《香玉》中黄生思念香玉,作了首五言绝句,表达对香玉的思念,是小说中人物抒发一己之怀,人物的心理借助诗词表达出来,对于塑造人物骚雅士和情之至者的形象是大有裨益,所以诗词在此时的出现与小说的叙事极为契合,诗与文结合紧密,融为一体。诗词在小说中的媒介作用是多样的,同时诗词的出现使小说具有一种别样的诗意。

诗词在描写爱情小说中发挥的媒介作用,表现为以诗择婿,如《连城》中史孝廉娇爱其女连城,拿连城所刺《倦绣图》,征少年题咏,意在择婿,乔生献诗:“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娥。”又赞挑绣之工云:“绣线挑来似写生,幅中花鸟自天成。当年织锦非常技,把回文感圣明。”这两首诗使连城赞赏乔生的才华,乔生对连城一往情深,视其为知己。这诗在整篇小说中所起的作用就是史孝廉以诗招婿,连城因诗赞赏乔生的才华,男女双方因诗而相识,最终经历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

诗词在爱情小说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功用就是因诗结合,如《宦娘》中温如春爱慕葛公之女良工,葛公因温如春贫穷而拒绝,女鬼宦娘因温如春的琴技而爱慕他,设法帮助温如春和宦娘的婚事,宦娘就以一首词促成了二人的婚事。先是良工拾得一笺,上有《惜余春》一词,词云:“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尽还生,便如青草。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拚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

良工心里很喜欢,此诗却被葛公拾到,后又在温如春那里见到了这首词,大疑,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就把良工嫁给了温如春。两人后来才得知这首词是两人成亲的原因,也知道是宦娘暗中操作的。这首词在小说中是良工和温如春结为配偶的关键所在,诗词所起的主要是一种媒介的作用。

《聊斋志异》继承了中国古典小说散韵结合的既定模式,诗词与小说文体中以文言叙述的文字融为一体,共同服务于故事主题的揭示、叙事进程的推进,并且作为爱情小说中男女主人公传情与定情的一种媒介。这些叙事功能对于小说中情节的推进、环境气氛的渲染、人物形象的塑造、心理活动的表达有积极的作用。因此,诗词作为小说的形式要素,承担了相应的叙事功能,造就了小说诗意的文化内蕴。

①谭君强:《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22页。

②[清]毛宗岗:《毛宗岗批评本三国演义凡例》,岳麓书社2006年版,第12页。

③蒲松龄:《聊斋志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

作者:侯亚肖,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编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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