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幸［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广州 511400］

浅析刘瑜《送你一颗子弹》
——一本21世纪女性学者散文畅销书

⊙林 幸［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广州 511400］

早在20世纪90年代，学者散文从兴起便受到广泛的关注和探讨，学者散文作为具有思想内蕴和学者特色的散文类型，其风格和文学价值一直被人们所重视。《送你一颗子弹》自2010年出版以来，荣登各大畅销排行榜首位，作为21世纪女性学者的散文集，在创作题材上，体现了21世纪学者散文兼具思想散文和私人化散文的特点；在内容上，体现了对女性“生命体验”把握的深度和广度，精神性和丰富性，而又独具刘瑜特色的言说方式。

刘瑜 《送你一颗子弹》 学者散文 女性学者 生命体验 言说方式

早在20世纪90年代，学者散文从兴起便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探讨，“所谓学者散文，主要指百年来各门学科学者创作的，具有现代专业学者的价值取向、理性精神、思维特征、知识理想、文体话语方式和风格等质素的各类散文作品”。学者散文一直因其独特的文化内蕴而散发魅力，而刘瑜，作为一名21世纪政治学领域的著名学者，时常于时评专栏、书评、影评专栏发表随笔、评论，并引发如潮好评和关注，她不仅是一名学者，更是作为占少数的女性学者存在于当今散文界。《送你一颗子弹》作为刘瑜第一本散文集，记录了作者2005年至2009年间的生活点滴和所喜所想，延续了学者散文的“精神魅力和艺术风采”，从某种层面也反映了21世纪女性学者散文的风格和特色。

从创作的题材上来看，《送你一颗子弹》兼具思想散文和私人化散文的特点，也展现了刘瑜作为一位长期留学国外的知识渊博的学者对于社会各领域话题的广泛关注与精辟解读。第一，思想散文的特色，据刘瑜自己的话来说，这本书里“被‘审视’的东西杂七杂八，有街上的疯老头，有同宿舍的室友，有爱情、电影和书，大到制度，小到老鼠”，文章的触角伸向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涉及的题材有政治、经济、文化等宏观角度，也有细腻的具有生活气息的日常观察和思考，却不是一味的随性散漫，生活琐事和无病呻吟的堆砌，刘瑜更多的是站在一个学者却也是一个普通女性的角度，同时兼有作为女性的敏感细腻、独特感受和作为学者的严谨逻辑、渊博的知识储备，信手拈来却凝聚深刻哲思，对事物的看法深入浅出，每篇短小的随笔末，总有她只言片语却直击要害的精准点评，体现学者的独特视角和丰富的精神内涵。第二，私人化散文的特色，在《送你一颗子弹》中，私人化的题材更多地体现在刘瑜作为一个学识精深的女学者所特有的女性感受，相比一般的女性散文谈家庭、朋友、工作、爱情的或温婉浪漫、或敏感细腻、或热烈洋溢，刘瑜更多的是从一个更深刻的角度去挖掘女性独有的体验，《约会文化》《独身主义》《论婚姻制度的演进趋势》等篇章，从女性独特的感受出发，却不落脚于感情的抒发，而是回归到理性的哲思上。

从作品的内容来看，《送你一颗子弹》对于女性“生命体验”的书写是丰富且有深度的，这种女性的生命体验又不同于一般的女性散文重视描绘女性的内心感受，刻画细腻的情感体验，抒发绵绵的爱与情，刘瑜更多的是从“女学者”的角色出发，在清晰、理性和条理中既展现作为女性细腻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感知模式，又能展现学者的逻辑严密和思想之光，从而融合成刘瑜散文的独特魅力，让人在灵动中回味无穷。

第一，从生命体验的丰富性来看，刘瑜本人对此也深有体会，她在后记中说：“我相信是一个人感受的丰富性、而不是发生在他生活中的事件的密度，决定他生活的质地；是一个人的眼睛、而不是他眼前的景色，决定他生活的色彩。”她认为文章记录生活的价值所在，不在于记录事件之丰富，而在于记录体验的丰富，文章的生命力体现于感受的丰富性、视角的多样化而非事件的堆砌，可见，生命的丰富性体验是刘瑜所重视的、所努力去抓住的，同时也成为了她散文富有生命灵动性的来源。刘瑜主要从两个方面展现了她对女性角色的丰富性体验，一方面是以女性（女学者）的角色去感知生活，如《逃避自由》中，她调侃自己作为一个女博士后，属于社会上的“第三性别”成员。她这样描述她的无奈：“每当我的导师告诫我，我的某某观点已经被某某说过了，我不应该‘再发明一次轮子’，我恨不得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马克思都没有想出来的东西，我能想出来吗？我又不是天才！神经病才是天才！”作为女性，她用幽默生动的笔法展现了女性的率真和性情，更值得关注的是她以一位女性学者的视角给予读者更多的思考角度，《逃避自由》从对女博士后身份的体验辐射开来，延伸到对自由的讨论，最后启发哲思“人对自由的恐惧，大约就是社会主义的心理基础”，她对生活的丰富体验提供给读者更多审视思考的方向，最终又能以学者的冷静从女性情感的喷涌中收回来，从感情出发回归理性，在理性中引发更深刻层面的思考，把关注的核心从“自身”延伸到更具有社会意义的问题上，这相比于一般抒发女性丰富体验的散文，蕴含了更深刻的思想内核。另一方面，刘瑜的丰富性生命体验还体现在她善于用洞察力的敏锐感官感受身为海外女学者的生命力。作为一个背井离乡，在海外留学多年的女文青，她经常咀嚼、体验着身在异乡的独特感受，她这样描述她眼中的纽约：“多年以后，离开纽约之后，想到纽约时，我会想到什么呢？也许只是自己站在1路地铁边，呼啸的火车飞驰而过的那一刹那，情不自禁闭上的眼睛。”透过俏皮轻快的口吻，在轻松幽默的语句中，让读者感受到一个率真又浪漫，真实又亲切的海外女学者形象，而不是一个深奥难懂、高高在上的高级知识分子。

第二，从生命体验的精神性来看，《送你一颗子弹》谈时政谈爱情，评书评电影，感悟生活点滴，在涉及的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题材里，刘瑜总能思其所感，使她生活化的散文中孕育着深刻的哲理性的智慧之光。作为一个政治学学者，当她点评时政或谈论民主自由时，这种精神性并没有过多地对自己的专业领域显才露能，亦没有太多专有名词的堆砌，专业术语的卖弄，给人聱牙诘屈、深奥难懂的距离感，她更多的是从某部或生活中某件平常的小事给她的感受出发，语言明白晓畅，通俗易懂。她在《自我一代》中谈论政治：“真正关心政治，不是关心领导人的起居和病例，而是关心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不是关心‘事件’，是关心正义。”在《厨房政治》中谈论制度与文化：“制度固然重要，而文化是降低制度实施成本最有效的因素。”这些富有理性和智慧的思想在她的散文中往往都是经由一件生活小事引发个人感受的，而后层层深入到对事理宏观的把握上诞生的，读者可以清晰地看到刘瑜思考的层层递进和严密的逻辑，由浅入深，最后有一种点拨心智的酣畅感。当谈论生活时，她也总能以其深刻精辟的见解让行文在轻松的氛围中散发思想之光。在《被搁置的生活》中她抒发对生活的感悟：“每个人的心中，有多么长的一个清单，这些清单里写着多么美好的事，可是，它们总是被推迟、被搁置，在时间的阁楼上腐烂。为什么勇气的问题总是被误以为是时间的问题，而那些沉重的、抑郁的、不得已的，总是被叫作生活本身。”从生活最平凡、最细微之处着手，发出她掷地有声的叩问和哲思。

从言说方式来看，《送你一颗子弹》中的散文短篇多以和读者老朋友聊天式的口吻来剖析作者的内心和精神，因其“内心化、感觉化、情绪化”的言说方式给人坦率、真性情的痛快感，如在《非正式疯狂》中她这样宣泄她某时刻的感受：“开会的时候突然想尖叫，走在街上突然想裸奔。”另一方面，刘瑜的言说具有独特的个人特征，这种特征体现为其作为一名现代女学者的生活情趣和理性冷静，如她在《买了一堆意义》中对回国前总要给亲朋好友购买一堆名牌礼物的习惯抒发了她对礼物的意义的看法：“所有这些无聊的牌子，无聊得多么有意义。”

《送你一颗子弹》无论是从题材、内容抑或是言说方式都展现了21世纪现代女性学者散文的风采，在幽默明快的语言风格中，既贴近生活，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又能回归理性哲思，散发智慧光芒；既继承了传统学者散文内容的丰厚性和理论的思辨性，又从现代女学者的角度为学者散文增添现代女性生命体验的丰富和细腻。正如梁文道对刘瑜的点评：“有专业学养的根基，又有平近亲和的故事，她的评论正是这时代最需要的营养剂。”

[1] 陈剑晖.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散文现象[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

[2] 陈剑晖.学者散文的文体特征与文体价值[J].江汉论坛，2010（1）.

[3] 喻大翔.学者散文的现代理性精神 [J].社会科学辑刊，2001（1）.

作 者：林 幸，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本科生。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