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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那儿》中的犹太文化母题解读

2015-06-05肖燕洁

文教资料 2015年6期
关键词:犹太

肖燕洁

摘 要: 尽管乔伊斯·卡罗尔·欧茨本人并不算是犹太作家,但是她从本世纪伊始即在作品中表现出了对美国犹太群体的关注。她在2002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我带你去那儿》中,通过刻画女主人公的个人成长经历,尝试性地探究了美国犹太人的文化特征。具体说来,该小说从三个方面契合了犹太文化母题,即孤儿状态、牺牲——救赎和“父与子”。

关键词: 《我带你去那儿》 女主人公 犹太 文化母题

引言

近年来美国著名女作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曾几度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候选人,虽然最终都花落旁家,但其丰富且骄人的文学作品却一直都是评论界热捧的对象。自1963年发表第一部作品以来,她不断在写作题材与技巧上推陈出新,涉及的领域之广令人咂舌。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她的作品体现出她对美国犹太群体的关注。也许正如林斌所言:“她偶然得知自己身上原来具有四分之一的犹太血统:祖母是犹太裔,19世纪末为了逃避宗教迫害而离开德国,移民至美国后放弃了犹太教信仰,甚至选择了将种族记忆从个人生活乃至家族历史中彻底抹去。正是有关家族历史和个人身份的这一惊人发现促使奥[欧]茨开始对犹太问题进行思考……”[1]目前评论界对其短篇小说《表姐妹》(2004)、长篇小说《纹身女孩》(2004)和《掘墓人的女儿》(2007)中的犹太主题都已有所研究,但实际上,欧茨在2002年发表的小说《我带你去那儿》中,就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涉猎。她将该小说的女主人公塑造成和她本人具有同样犹太血统渊源的人物,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正是欧茨借着自己的犹太渊源对犹太历史与文化进行的一次尝试性初探。本文通过对小说女主人公成长经历的细致分析,揭示了小说中所隐喻的三个犹太文化母题,即孤儿状态、牺牲——救赎和“父与子”。

一、孤儿状态

关于犹太小说中的孤儿状态,抑或称作“边缘人”、“流浪汉”,以及其所包含的异化内涵,一直以来都被评论界认为是犹太小说中的重要母题之一,起着重要的文化负载作用。“犹太民族可以说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到处寻找立足点的民族”[2],不但如此,“犹太人‘自从出胎以来,便称为悖逆的”[3]。在《我带你去那儿》中,女主人公早年的亲身经历无不清楚地隐喻着这种悖逆与孤儿状态。女主人公的母亲渴望生个女儿,却因生下她后再也无法恢复元气而死,为此,人们每每谈起此事总会“带着不满和责备的口吻”[4]17,甚至是她的哥哥们都对她恨之入骨,“他们恨我来到这个世上,因为我的出世导致了母亲的死亡”[4]18。失去了母亲,又凭空背负着悖逆的恶名,父亲对此不但不闻不问,反而时时处处表现出对她的逃避与厌恶,甚至远走他乡。这样,女主人公不得不一边感叹“如果我没有出世,那该多好啊”[4]24,一边开始了孤独的“精神流浪”生活。大学期间,她曾一度成为姐妹会的一员,但由于她后来坦言了自己的犹太身份,立时引起了姐妹会其他成员的反感与惶恐,“我看到他们受辱的眼神”[4]83,因为“KGP第一票反对的就是犹太人”[4]80,最终她被排挤在姐妹会之外。事实表明,她只能作为一个“边缘人”活着:她的论文永远是A,但教授却记不住她的名字,“这张名单上没有,所有的名单上都没有。学校里没有她的注册,宇宙间没有她的注册”[4]74。只有无奈地整天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中,与抽象的哲学论题对话,她才能稍感释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种身世与遭遇的描写中,欧茨很好地契合了犹太小说中的“精神孤儿”母题,女主人公如同她的许多犹太同胞一样“无法拥抱现代生活,只好藏身于无休无止的冥想之中”[5]。

二、牺牲——救赎

“随着犹太民族的发展,最初《圣经》中‘祭祀——救赎的神学观念逐渐演变,具有了特定的文化内涵,最终成为犹太民族重要的一个文化母题。综观美国犹太小说,不少的犹太小说家都在他们的作品中,以象征性物化处理的文学形式,表现犹太人负罪——赎罪的命运特征,由此深刻地揭示出犹太人因负罪而努力赎罪的生活状态”[6]。对于这一母题,目前的评论界多以牺牲——救赎来定义。在《我带你去那儿》中,女主人公的人生经历中不乏此类隐喻。首先,女主人公因出生即背负悖逆的罪名,这种负罪感使她时时想着赎罪,她一再声称记得母亲的样子,就是她想要赎罪的第一佐证,此外,面对父亲失去妻子之后的闷闷不乐,“我仍一直努力着想给父亲惊喜。在学校里,我保持着全‘A的记录”[4]23。这也是她想要赎罪的具体表现。后来,在大学的姐妹会中,她因被允许入会而受宠若惊,常常帮着其他成员们写论文、改作业,“我自己的作业都做不完,却能很快地扫一遍别人的作业并检查出哪些地方需要修改”[4]62。当姐妹会的其他成员们两次故意搞乱客厅,赛耶夫人想要揪出事主时,她或因为“不想让她[赛耶夫人]当众失色出丑,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颤抖得更厉害”[4]54或因为“激动的赛耶夫人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4]69而毅然挺身受过。再后来,在与马休斯交往时,她明知他受到白人公然的歧视,却情愿做他的情人,背负“黑鬼情人”的骂名;在马休斯因为慑于种族主义者的淫威而拒绝她时,“我一边恳求一边拉起他的手,把他出汗的脏手掌放在我的脸颊上。我告诉过你:我一个人的爱对我们俩而言足够了”[4]224。这些无不都是女主人公心怀负罪感,情愿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尤其是为了庇佑弱者,牺牲自己的真实写照。通过她的“牺牲”,赛耶夫人和马休斯两个保守压抑的灵魂,才有勇气直面自己的人生,道出压抑心中苦闷的心声,从而折射出社会的弊端,发人深省。在这种象征性的物化过程中,欧茨充分体现了犹太人作为“受难者”和“牺牲品”的真正意义:“‘受难者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种族歧视的‘牺牲品,对世界充满仇恨,为不幸的命运怨天尤人,而是人文主义者,在受难的同时,他们在反思着这个社会:究竟是什么出了错?”[7]

三、“父与子”母题

“‘父与子母题是美国犹太文学中的重要母题”[8]。其最初的渊源来自于《圣经·旧约》,“‘天父上帝与以色列(犹太)‘子民的这种具有原生质意义的对立统一关系是《旧约》的中心内容,并在犹太文学中得到了恒定性的表现”[9]。当然,这种父与子的关系不仅限于人神关系中,更多具有的是精神层面的象征意义。“蒙难父亲的原型,不仅体现在笃信犹太教的犹太作家的作品里,而且体现在那些虽然不再信奉犹太教、但又无法摆脱犹太身份的现代犹太作家的作品里。父亲肩负起孩子精神的指引者,指出了返回精神家园的道路”[6]。在《我带你去那儿》中,尽管欧茨将主人公设定为女性,但这并不违背其与父亲等同父子的亲缘顺序,而且若将其犹太身份与小说中审父、渎父与寻父的隐喻相结合,其所产生的寓意就更深邃了。首先,“审父叙事中的“审”不是审判而是审度、审视、审察”[10],在小说的第一章中,女主人公因无法接近她的父亲而愈发关注、审度着他的一举一动,对她来说父亲是真实的,却又是遥不可及的,她知道父亲因母亲的死迁怒于她——“那是她吗?是那个罪人吗?”[4]24但也会因为她在毕业典礼上获奖而“终于来到了她[我]的身边!”[4]25稍纵即逝的相聚之后父亲便消失了,“‘有消息说父亲死了”[4]26。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再没有履行任何职责,任由女主人公亲历人生疾苦,即便在这期间女主人公曾因成功摆脱企图对她性骚扰的男人,“激动无比,精神振奋,(我)很想把这件事告诉父亲”[4]51,事实上,这即是“渎父”,父已不父。“寻父是审父母题的一种必然性变奏”[10],在小说的最后一章中,当女主人公得知父亲病危,她星夜兼程,为的是见到父亲,倾诉女儿对他的依恋,告诉他女儿的骄人成绩。至此,读者们不难发现,父亲对于女主人公来说从未完全消失过,那个想要讨好他的女儿一点儿没变,父亲在她毕业典礼上说过的“你得好好利用你的聪明才智,别让那些蠢货看扁了你”[4]25的话一直在激励着她。在小说的结尾处,按照父亲的遗愿,女主人公把漂泊在外多年、历尽万千磨难却对故里魂牵梦绕的父亲运回纽约的路德教墓地,与母亲合葬。可以看出,这一结局恰契合了犹太父亲的形象:“父亲的形象还有另外一种表达形式,即在忍受个人生活的苦难和内心的磨难时,人的灵魂在不断地向往一个精神的家园。”[11]至此,欧茨在小说中完成了将审父、渎父和寻父隐喻巧妙物化的过程。在此期间,上帝与犹太人的对立统一关系跃然纸上:儿时真实却遥不可及的父亲抑或是上帝的化身,因为女儿的降生打破了原有的契约关系而疏远她,甚至让她独自饱尝各种磨难与艰辛,一如在世界各地流浪的犹太人,承担着“上帝的选民”之名,却饱受无家可归的辛酸,但女儿对父亲的依恋始终没有改变,或许这正是犹太人对自己身份的一份坚守与执著。寻父的终点,不但让她重新找到了父亲的信任与关爱,而且获得了更多的信心与勇气。“我们一家终于完整了”[4]289,寓意着女主人公在精神的家园里不会再苦闷、彷徨。

结语

欧茨在小说《我带你去那儿》中尝试性地探究了美国犹太人的历史际遇与文化特性。据此,当读者们再次回味这部小说时,则不难体会其中要义:女主人公的犹太血统,抑或说是欧茨自己的犹太渊源,无疑是纵贯这部小说的重要线索。值得一提的是,欧茨本人成年后选择成为一名无神论者,因此即便是在这部小说中,她对有关犹太教义的一些地方也提出了质疑,例如,“古代犹太人受到敌人迫害,就从道德的角度来解释历史和自然界的偶然事件,认为一切灾难,甚至是气候或地质方面的灾难,都源于人类的罪恶”[4]190。最后,欧茨将该小说命名为《我带你去那儿》,而且在小说的第三章《出路》的最后一句写道:“如果我们之间的事有了结果,有一天,我会带你去那儿。”[4]289也许这正是她对自己的犹太身份和犹太历史与文化进行尝试性探究的一个注脚,点明她为美国犹太人指出的出路是与包容他们的基督徒们和谐共处,但同时也预示着她的结论只是暂时的,未来她会更加深入探索这个与她相关、但目前对她来说还不足以完全把握的领域,尽管她本人恐怕不会受制于基督教或犹太教中的任何一方,一如她在小说中说的“将来我不会和他们一起葬在那岩石下”[4]289。

参考文献:

[1]林斌.大屠杀叙事与犹太身份认同:欧茨书信体小说《表姐妹》的犹太寻根主题及叙事策略分析[J].外国文学,2007(9).

[2]刘道全.论当代美国犹太小说中蕴含的孤儿状态[J].黄淮学刊(社会科学版),1995(9).

[3]刘洪一.犹太文化要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4]乔伊斯·卡罗尔·欧茨著.顾韶阳译.我带你去那儿[Z].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5]邹智勇.当代美国犹太文学中的异化主题及其世界化品性[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7).

[6]韩玉群.论美国犹太文学中犹太母题的运用[J].山花,2011(1).

[7]刘加媚.当代美国犹太文学主题发展轨迹探究[J].南方文学,2005(5).

[8]张军、吴建兰.美国犹太文学中的“父与子”母题及其社会功能研究——以索尔贝娄的《勿失良辰》为例[J].江西社会科学,2011(3).

[9]傅勇.在父辈的世界里——对马拉默德小说中‘父与子母题的文化解读[J].当代外国文学,2008(2).

[10]杨经建.以“父亲”的名义:论西方文学中的审父母题[J].外国文学研究,2006(1).

[11]王超.“父与子”主题在犹太裔作家作品中的体现[J].名作欣赏,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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