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杰

摘要 科学传播需要图片。强调自由版权的维基百科，已成为全球媒体暨出版单位的科技图片重要来源。维基百科的图片主要可分为三大类：公有领域、维基共享资源、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公有领域部份，包括政府单位所提供图片。本文检视维基百科之美国太空总署（NASA）、俄罗斯联邦航天局、欧洲太空总署等九个航天单位条目，发现只有NASA释出公有领域图片。可见美国之所以主导全球科学传播，和美国政府的开放、大器有关。美国历次航天任务NASA皆释出大量高分辨率图片，供全球媒体及出版单位自由使用，其他国家的航天单位则不然。本文建议中国应采取积极开放态度，攻占科学传播制高点，并提出可操作性建言，盼为中国科学传播事业提升国际影响力略尽绵薄。

关键词 科学传播 科技图片 维基百科 自由内容 公有领域 NASA

一 前言

科学传播需要图片。强调“自由内容”（free content）的维基百科，已成为全球媒体暨出版单位的科技图片重要来源。所谓自由内容，就是copyleft（公共著作权），亦即文字可自由引用，图片亦可自由使用或授权使用。早在维基百科创建时（2001年），即规定所有上传内容，需为copyleft，且可作商业用途。当此著作权日益绵密的今天，维基百科的自由内容，对著作者、出版者及媒体界无疑是一大福音。

近年来笔者因著书及编书需要，经常取用维基百科图片，发现维基百科的高新科技图片，大多源自美国政府单位，如美国农业部农业研究局（ARS）、美国疾病控制及预防中心（CDC）、美国太空总署（NASA）、美国空军（USAF）、美国海军（USN）、美国陆军（US Army）等等，其他国家政府单位所提供者则未之见。

二战以还，美国控制大半个地球，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美利坚帝国的缔造，固然与其军事、科技和经济力量有关，也与其无孔不入的通俗文化，以及掌控全球媒体发语权有关。关于掌控全球媒体发语权，除了美国民间力量，美国各政府单位以其积极、开放的态度提供信息，亦居于关键地位。

以NASA为例，从其网站就可自由下载历次太空任务的数据与图片；为NASA负责无人太空探测任务的喷射推进实验室（JPL），亦设有专属网站，可查到有关太阳、宇宙、八大行星、矮行星、彗星等的图片，供人自由取用。其他国家的航天单位，就没有类似的设置。

论者咸认，中国迟早将与美国并驾齐驱，成为真正的G2。如今中国的外交方针已从原有的“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付，韬光养晦，善于守拙，决不当头”二十四字诀，另加上积极进取的“抓住机遇，有所作为”八字诀。在这历史的转折点上，科学传播是否也应该“抓住机遇，有所作为”？本文以一得之见，提出可资操作性建言，盼为中国科学传播事业提升国际影响力略尽绵薄。

二 维基百科及其图片

自网络兴起，传统百科全书式微，网络百科取而代之。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网络百科——维基百科，由韦尔斯（Jimmy Wales）和桑格（Larry Sanger）创建，2001年1月15日正式营运，由非营利组织“维基媒体基金会”持有，是一部人人可参与编辑的free encyclopedia（自由的百科全书）。所谓free，不仅指免费，更有copyleft的意涵。

维基百科的原文Wikipedia，由wiki（一种可供多人协同编写的网络系统）和encyclopedia（百科全书）结合而成。强调自由内容、协同编辑、多语文版本。协同编辑（collaborative editing），是指使用者只要经过注册，即可成为编辑者，参与编写、增补或上传图片；这种编辑方式，已成为全球各网络百科的张本。多语文版本，是指世界各地区皆可根据维基媒体基金会的系统，建立各自的语文版本。根据2015年7月3日的统计资料，维基百科已有290种语文版本，英文版有4，907，775条，居第一位；中文版有828，576条，居第15位。

早在2005年，国际权威性科学期刊Nature曾刊出一篇特别报导，Giles氏就41个科学条目，比对《大英百科全书》和英文版维基百科，发现维基百科有162处错误，《大英百科全书》有123处错误。这则特别报导说明，维基百科的科学条目已有相当高的参考价值。

现今网络百科已多不胜数，但只有维基百科提供可自由使用的图片。维基百科的跨国性质，使得任一语种的任一条目，除了附有和英文版相同的图片，通常还附有自家的图片。各语文版本间互通有无，扩大了维基百科的图片数据库，在图片数量与质量方面，维基百科已无可匹敌。

以大陆最多人使用的百度百科为例，相较于维基百科，其图片数量较少，分辨率大多较低，左下角标有“Baidu百科”水印，且不像维基百科般，注明图片来源及权限。换句话说，百度百科的图片并不能自由使用。

维基百科的图片，包括公有领域（public domain）、维基共享资源（WikimediaCommons）、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GNU Free Documentation License，GFDL）等三类。公有领域部份，可自由使用，不需注明出处。维基共享资源部份，使用时需注明出处（如摄影者、绘者等）。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部份，需经授权始可自由使用。

维基百科的公有领域图片，包含图绘、图表、照片等，其来源约略有三：（1）已不受著作权法保护者；（2）政府单位公布者；（3）个人（使用者）提供者。其中政府单位公布、供人自由用户，以美国政府单位为主，其他国家罕见。

三 维基百科各国航天单位条目的图片分析

以下以NASA、俄罗斯联邦航天局（RKA）、欧洲太空总署（ESA）、法国国家太空研究中心（CNES）、德国航空太空中心（DLR）、英国太空局（UK SpaceAgency）、中国国家航天局（CNSA）、印度太空研究组织（ISRO）、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等为例，分析维基百科这些航天单位条目自家语种的图片组成，藉以观察各国政府单位对图片开放取用的态度。

（1）美国太空总署（NASA）

英文版NASA条，有图片51张，属公有领域者46张，其中1张出自美国空军，1张个人（使用者，即user）绘制，其余皆为NASA或其附属单位公布；属维基共享资源者3张；保留著作权者2张，一张为NASA/JPL/Caltech尚未公有化图片，一张为航天飞机与和平号太空站对接时和平号俄国船员所摄。

（2）俄罗斯联邦航天局（RKA）

俄文版ФeдepaлbHoe KOCMичeCKoe areHTCrrBO条，除了一张局徽，和一张属维基共享资源的图表，别无其他图片。

（3）欧洲太空总署（ESA）

英文版European Space Agency条，附图11张，属公有领域者2张，皆出自NASA；属维基共享资源者7张，其中1张出自ESA，6张为个人提供；属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者1张，由个人提供；另有保留著作权者1张，出自ESA，限教育及信息用途。ESA由法国主导，总部设在巴黎，法文版Agence spatiale europeenne条，附图17张，属公有领域者4张，皆取自NASA！属维基共享资源者9张，其中出自德国航空太空中心（DLR）2张、出自ESA者1张，其余6张出自个人；属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者4张，皆出自个人。

（4）法国国家太空研究中心（CNES）

法文版Centre national d'etudes spatiales条，有图片5张，其中属公有领域者3张，皆出自NASA；属维基共享资源及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者各1张，皆为个人提供。

（5）德国航空太空中心（DLR）

德文版Deutsche Zentrum fur Luft-und Raumfahrt条，附图10张，其中公有领域者1张，出自NASA；维基共享资源者8张，其中4张出自DLR，4张出自个人；属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者1张，为个人提供。

（6）英国太空局（UK Space Agency）英文版UK Space Agency条，除了局徽，没有任何图片。

（7）中国国家航天局（CNSA）中文版“国家航天局”条，除了局徽，别无其他图片。

（8）印度太空研究组织（ISRO）

印地语“太空研究组织”条，附图5张，其中公有领域者2张，维基共享资源者2张，皆出自个人；保有著作权者1张，由个人绘制。英文亦为印度官方语言，英文版Indian Space Research Organisation条，有图片11张，其中公有领域4张，3张出自NASA，1张为个人绘制；维基共享资源者2张，皆个人提供；保留著作权者5张，其中4张为ISRO所有，1张为个人所有。

（9）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

日文版“宇宙航空研究開凳机构”条，附图9张，其中公有领域者1张，出自NASA；维基共享资源者3张，皆出自个人；GNU自由文件授权条款者5张，皆由个人提供。

维基百科固然以英文版为宗，但各语文版本皆有其自主性。我们可以大胆推测：上述各语文版本航天单位条目，应为该国人士所撰，如NASA条应为美国人所撰，ФeдepaлbHoe KOCMичeCKoe aгeHTCTBO条应为俄国人所撰，Agence spatiale européenne条应为法国人所撰，余类推。

如上述推测为真，各国人士撰述自家语文版本航天单位条目时，如有可供自由使用的图片，当不致弃而不用。NASA以外的各国航天单位条目之所以没有自己国家的公有领域图片可用，当系这些国家的航天单位并未释出公有领域图片所致。

上述九个航天单位条目，有三个单位含有保留著作权图片，即NASA、欧洲太空总署和印度太空研究组织，其中NASA和欧洲太空总署各1张，印度太空研究组织多达4张。维基百科强调自由内容，保留著作权有违其宗旨。再说，维基百科的一般协同编辑，无法取得保留著作权的图片，即使能够取得，也不致贸然使用。这或许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这些航天单位条目，乃出于该等单位自家之手。

四 讨论与结论

根据上节分析，英文版NASA条，附图51张，属公有领域者46张，其中1张出自美国空军，1张出自个人，其余44张皆出自NASA。欧洲太空总署（法文版）、法国国家太空研究中心、德国航空太空中心、印度太空研究组织（英文版）、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等条，所附公有领域图片分别为4张、3张、1张、4张、1张，共计13张，其中只有印度太空研究组织（英文版）有1张为个人提供，其余12张皆出自NASA！

根据上节分析，发现NASA以外的各国航天单位，对于释出图片都相当保守。以欧洲太空总署条（法文版）为例，所附17张图片，只有1张（属维基共享资源）出自该署；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条（日文版）附图9张，竟没有一张出自该机构；再以印度太空研究组织条（英文版）为例，附图11张，其中出自该组织者4张，皆保留著作权。维基百科强调自由内容，保留著作权者罕见，笔者使用维基百科有年，写作本文才初次看到表示著作权的◎标志。印度太空研究组织条明目张胆地使用◎的图片，唯一的解释是：该条出于该组织之手。

根据上节分析，发现维基百科俄罗斯联邦航天局、英国太空局、中国国家航天局等条，皆未附图片，内容也极简略。英国为欧洲太空总署成员国，条目简略犹有可说，俄罗斯联邦航天局条和中国国家航天局条何以既简且陋，值得讨论。

俄罗斯联邦航天局之前身为苏联航天局，冷战时期曾与NASA互争雄长，但维基百科英文版NASA条皇皇数万言，附图51张，俄文版俄罗斯联邦航天局条采条列式表述，除了一张图表，再无其他图像。经查俄罗斯联邦航天局网站，其图片不论能否开启、下载，皆缺少详尽图说，亦未说明权限，这和NASA及其附属单位JPL网站的开放、大器，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中国国家航天局，自从启动神舟飞船和嫦娥探月计划，在国际航天界已争得一席之地。经查国家航天局网站，含单位介绍、政策公告、国际合作、航天工程、访谈直播、新闻热点、航天知识、图库、航天人物等栏目，其文字数据足以写成一篇象样的介绍文。至于图片，图库栏目有图片81张，分辨率虽低，用于网络仍不成问题，惟网站下方注明“版权所有”，也没说明权限，这可能是中国国家航天局条没有图片的原因。

笔者尝撰科普书《白话科学——原来科学可以这样谈》，写到最后一篇“与您谈太空探测”时，发现维基百科中文版和其他语文版本，都缺少神舟飞船和嫦娥探月计划的图片。嫦娥一号所附的唯一的一张图片，竟由NASA绘制！神舟一号以降的历次任务，竟然没有一张中国国家航天局（CNSA）提供的图片！

经过一番察考，发现世界各大国的航天单位，除了美国的NASA，都吝于释出图片供人自由使用，遑论公有领域的观念。于是放眼域内，有关航天的图片、视频，尽是美国的天下！其实除了航天，其他科技领域亦然。美国之所以主导全球科学传播，美国政府单位积极开放的态度，实为个中关键。

当今美国以外的国家，其政府单位科研单位莫不态度保守，以致在科学传播方面，世界上只有老大（美国），没有老二。中国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在全球科学传播上挣得仅次于美国的地位。中国是个具有五千年历史的泱泱大国，岂能让只有两百多年历史的美国专美于前！

目前中国居世界前沿的科技，诸如航天、古生物、高铁、造桥、深潜等等，主导这些科研的政府单位，可以积极开放的态度，在不违反保守国家机密的原则下，大胆公布具有自主版权的图片等信息，供学人与公众自由使用。更积极的做法是，由这些政府单位主动出击，增加全球曝光率，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网络百科维基百科，就是最容易下手的着力点之一。

维基百科采协同编辑制，使用者经过注册就可成为编辑者，参与编写、增补或上传图片。以航天而言，中国国家航天局新闻宣传中心可注册为编辑者，针对与中国航天有关的中、英文条目，诸如神舟飞船，或嫦娥工程等等，径自予以重写，或大量上传图片。维基百科科技条目各语文版本莫不以英文版为宗，只要英文版焕然一新，其他语文版本就会翕然景从，各国出版界、传播界就会使用中国政府单位提供、可供自由使用的图片，其影响岂容小觑！

《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普及法》（简称科普法）第3章第15条：“科学研究和技术开发单位、高等院校、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类社会团体，应当组织和支持科学技术工作者和教师开展科普活动，鼓励其结合本职工作进行科普宣传。”亦即以法律责成科研单位负起科普任务，笔者的建言于法有据。

笔者僻处海隅，但心怀神州大地，随时愿为民族复兴大业贡献心力。谨以一得之愚，就教于大陆科技界及科学传播界，望有关单位勿以河汉之词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