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婷

那是一间安静的宾馆套房，听不到街市的喧哗声，卧室和卫生间挤在北侧，南侧一块小空间是起居室，摆放有沙发、茶几、书架、电脑和绿植。起居室里光线昏暗，虽然开有一面落地窗户，但窗帘紧拉，仅有几道窄窄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里。

小约翰站在起居室里，低头艰难地摆弄着身上的花裙子，不料，一束金色卷发顺着他肩膀滑落下来——是的，小约翰是个男孩子，不是女孩子。除了长卷发和花裙子，小约翰嘴上还贴着胶带戴着口罩，而且一双小手也被一副玩具手铐锁着，完全没有自由。

没错，小约翰被绑架了，这是星期五傍晚的事。

【一】学校门口的遭遇

“星期一，爸爸开着越野车来接我了。星期二，爸爸喝醉了，没人管我，我因为等待爸爸错过了校车。星期三，爸爸有聚会，我只好坐校车回家。星期四，爸爸一早就叮咛我，自己搭车回家。今天星期五了，爸爸会赶来接我吗……”

事情就发生在星期五傍晚，九岁的小约翰缓缓走出校门，正在心里嘀咕爸爸会不会来接他，突然，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喇叭声，看见一辆熟悉的别克越野车——哇，爸爸来啦！

小约翰欢快地跑到车前，不料，一个陌生男子探头打招呼：“嗨，小约翰，你那酒鬼爸爸在面具俱乐部喝醉了。喏，他拜托我来接你。”

“真倒霉，让一个酒鬼做爸爸……”

“别抱怨啦！坐后排吧，后排的女郎很会讲故事！”

“什么故事都会讲吗？那太好啦！”

小约翰凑近一看，后排果然坐着一位年轻女郎，他招了招手，车门打开了，女郎帮他摘下了书包。

“告诉他游戏规则！”越野车刚开出几十米，陌生男子就抛出一句话。

女郎拿出一套花裙子和金色长卷发说：“小家伙，换上吧，给那些醉汉一个惊喜。”

“化装吗？”小约翰惊讶地问，“让我化装成一个女孩，去面具俱乐部吗？”

“当然！别磨蹭——游戏就要开始了！”

小约翰一阵兴奋，很快穿上了花裙子和长皮靴，戴好了金色长卷发。

“我想知道，你们化装成什么模样呢？”小约翰问女郎，女郎理也不理他。

小约翰连问了几声，最后，陌生男子不耐烦地命令道：“闭嘴！”

车上两个大人突然性情大变，让小约翰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再发问，只是小声哼唱着一首歌曲：“The eensy weensy spider，crawled up the water spout.Down came the rain and washed the spider out.Out came the sun and dried up all the rain.And the eensy weensy spider，crawled up the spout again…” （一只小蜘蛛顺着水管向上爬，天下起了雨，把小蜘蛛冲了下去。太阳出来了，把下过雨的地方晒干了，小蜘蛛又一次顺着水管向上爬……）

这是小约翰最喜欢的一首歌曲，他会用几种腔调哼唱，同时拇指和食指有节奏地打拍子，将一只小蜘蛛的处境演得很逼真。

“让他闭嘴，目的地快到了！”陌生男子又抛出一句话。

陌生女郎拿出一副玩具手铐，不容分说地拷住了小约翰的双手，还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巴，给他戴上了口罩。

越野车停进了地下车库，下车时，小约翰才发现车牌号被泥巴挡着，根本看不清楚，看来这两个人蓄意做坏事——莫非自己被绑架了，可是为什么呢？

【二】囚禁宾馆

从那辆越野车上下来的陌生男子将小约翰紧抱在怀里，三人拐进一座偏僻的宾馆，一起住进了422套房。

小约翰戴着口罩和手铐，他惊恐的眼神没有人留意。

星期五晚上，422套房订了三份晚餐，小约翰被迫吃了一块牛排。

晚饭后，小约翰躺在起居室沙发上假寐，听到了陌生男子与爸爸的电话交涉——爸爸怎么救自己呢？100万爸爸会给吗？爸爸会报警吗？陌生人会杀害自己吗？

那一夜小约翰没有睡意，那对男女也一夜无眠。

星期六早晨，一切似乎说妥了，卧室里没有了交涉声音，变得异常沉寂。

“The eensy weensy spider，crawled up the water spout.Down came the rain and washed the spider out…”（一只小蜘蛛顺着水管向上爬，天下起了雨，把小蜘蛛冲了下去……）

早餐过后，小约翰的拇指和食指又有节奏地打起拍子，他心里默唱着那首曲子。每次紧张、害怕、难过时，他都会表演那首曲子——他有个酒鬼爸爸，受过不少委屈，而且他也很喜欢那只坚韧的小蜘蛛。

当然，小约翰没有放弃自救，他时不时环视房间，构想各种脱身办法。比如，打破落地窗玻璃，可是，他被拷的双手没法举起大东西，何况那是钢化玻璃。比如，他需要纸张和笔，也许可以让服务员传信，可是见鬼，书包丢在了那辆越野车里，而且他根本没法见到服务员，每次门铃响了，他就会被关进卧室或卫生间。昨晚，他用身子使劲撞卫生间的门，服务员问：“卫生间里……好像有什么声音？”

女郎解释：“哦，大概小贝蒂洗完澡了，我得给她拿睡衣了。”

服务员没有猜疑，很快就离开了。

事后，陌生男子凶巴巴地踹了小约翰几脚，还掏出匕首威胁他……

【三】发出求救信号

上午10点左右，陌生男子回卧室补觉了，女郎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大概是一边玩游戏，一边等待小约翰爸爸的赎金。

小约翰靠在一张沙发上，他又一次环视整个房间，难道就没有一丝逃生的机会吗？

“The eensy weensy spider，crawled up the water spout.Down came the rain and washed the spider out…”（一只小蜘蛛顺着水管向上爬，天下起了雨，把小蜘蛛冲了下去……）

小约翰依然在心里默唱那首歌，突然，他眼前一亮。

一束明媚的阳光透射进起居室，照耀在小约翰的皮靴上，他发现落地窗最西侧的一扇玻璃窗没有关死，窗帘也没有拉死，而那扇玻璃窗就在自己身后——或者说，就在自己坐着的沙发背后。

哇，有办法了——小约翰的视线从那扇玻璃窗转移到沙发上，再从沙发上转移到沙发旁的一盆橡皮树上，那一刻，他有点眉飞色舞了。

小约翰扭过身子，悄悄摘了一片橡皮树叶子，然后，跷着二郎腿歪斜着躺在沙发上，断断续续地敲着食指和拇指。

陌生女子看了他几眼，理都没理，一个没有自由的小孩子能玩出什么花样呢？

【四】小约翰获得解救

中午12点，服务员给422房间送了三份午餐。

下午1点，门铃突然又响了，女郎忙将小约翰拉进了卧室。

隔着一扇门，小约翰隐约听到了一男一女两位服务员的声音。

“先生，请签收一下蛋糕！”女服务员说。

“签收蛋糕？”陌生男子茫然地问，“真见鬼，今天是什么日子，凯娜竟订了一份蛋糕？”

“先生，蛋糕是免费的，住进宾馆的家庭都获赠一份，算是我们的祝福，需要先生和夫人两个人的签名。”男服务员解释。

“凯娜，凯娜……”陌生男子很不耐烦地大喊，“快点出来，让小贝蒂自己睡觉！真见鬼，我们需要签收一份祝福！”

女郎离开了卧室，当然，她将小约翰绑在了床头，怕他再冲过去撞门。

小约翰试图挣脱，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起居室里的喧哗声。

“放开我，怎么回事……”陌生男子大喊。

“放手！放手……”陌生女郎尖叫。

“二位，你们被举报了，我想，你们罪有应得！”男服务员说。

很快，卧室门打开了，一位便衣女警官——那位女服务员走进来，摘除了小约翰的手铐、口罩、胶带，将他领到了起居室。

小约翰一抬头，看见了被铐在一起的陌生男女。

“妈的，那酒鬼竟然不要儿子了……竟然敢报警？”陌生男子气得大骂。

“不，不，是小男孩报警的。”男服务员（男警官）弯腰摸了摸一侧的橡皮树，耸耸肩说，“瞧，他干得真漂亮——只是我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绑架一个酒鬼的孩子？”

“因为那个酒鬼中了大奖，他成暴发户了，买了越野车，买了别墅，整天醉生梦死……”

“闭嘴！”男服务员（男警官）说，“大人的那些事，不该让孩子听到！”

就在这时，陌生男子的手机响了，男警官按下，里面传来一个哭泣的声音：“喂！喂！我卖了房子、车子，100万美元汇款到账了……我的小约翰呢？求求你告诉我，小约翰在哪儿……”

听到爸爸的声音，小约翰落泪了——原来在酒鬼爸爸心里，自己那么重要，比什么都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