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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梦境与“野性”思维

2015-05-09陈云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6期
关键词:梦境民俗

基金项目:该文为2014年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民俗文化视野下南通童子戏研究”(项目编号:2014SD649)阶段性成果。

摘 要:南通童子戏作为一种民间文艺形式,它的蓬勃生命力在于其满足了百姓的民俗心理需求。通过对童子戏唱本《十三部半巫书》“热闹纷呈”的梦境分析,探讨童子戏运用梦戏迎合百姓的原始“野性”心理,解剖民间百姓的猎奇、迷信及习俗心理需求在童子戏中的体现。

关键词:童子戏;梦境;民俗

作者简介:陈云(1979-),女,江苏南通人,江苏南通科技职业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从事民俗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C9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6--02

南通童子戏,亦称僮子戏或通剧,是现在世界上仅存两种的原始祭祀戏剧之一,起源于“以舞降神”的巫觋演唱,流行于南通地区,包括市区(崇川区、港闸区、开发区、通州区)、辖县(海安、如东县)、县级市如皋市,是一种地方性小戏种,因其最初的表演者是被称为“童子”的南通巫师而得名。

作为传统戏剧,童子戏于2007年列入江苏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于2008年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此后童子戏受到更多的关注,学者和爱好者们也对童子戏展开了深入研究。但就目前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童子戏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历史发展、傩祭仪式、唱腔音乐等方面,从文本角度进行研究尚待开发。童子戏的文本,历来依靠同门师承、口传心授,即使有传世者,也多为手抄本。1995年,南通市民间文学集成办公室和南通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组织出版了由童子艺人杨问春、施汉如收集整理的童子戏文本《十三部半巫书》,最大程度地保存了童子说唱的内容,为童子戏研究做出了贡献。

《十三部半巫书》,俗称童子书,是童子说唱神仙事迹、宣教劝化的书目,主要有《闹荒》(半部)、《袁樵摆渡》、《卖卦斩龙》、《陈子春》、《唐僧取经》、《刘全进瓜》、《收瘟斩岳》、《九郎替父》、《九郎借马闹东海》、《九郎借鞍》、《九郎借鞭》、《请星迷路》、《阳元请神》、《五郎游地府》。其中写梦11处,推演了剧情的发展。梦境可谓“热闹”纷呈。

(一)梦引作戏,以梦“入”戏

运用梦的手法来推进戏的故事发展,将梦境引入戏,只是借助梦境的植入来实现灵魂的出游、来交代前尘往事或为故事的发展指明方向。

前半部《闹荒》中“唐王天子龙床睡,真魂出窍登天门,五爪金龙云来驾,月宫早到面前存”①,唐太宗李世民梦游月宫,“唐王站在蟾宫里,痴心妄想看佳人”②,调戏仙女,天谴灾祸,“只因唐王游月宫,调戏仙女惹祸根”③,旱灾连年,赤地千里,民不聊生。通过这个梦境,引入后面的故事,是整部戏剧情节的重要推手,也对塑造唐王的人物形象及主体表达起到很大的作用。

《唐僧取经》中,观音托梦小僧人,“取得真经回东土,将功折罪转天门”,领旨前往西天取经,借助于梦,衔接剧情,故事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

戏中的梦境都是清楚明白的,并不如生理学意义上的梦那般跳跃、混沌、无逻辑性和不连贯,只是借用了梦的外壳装入了想要表达的内容。梦境贯穿整部戏剧的始终,梦在情节中所起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二)梦乃魂行,以梦“演”戏

在古人看来,“梦”并非是虚妄的片段而是一种真实的知觉,是灵魂活动的一种方式。《卖卦斩龙》中,唐王接受了老龙的贿赂,与魏征下棋,不让魏征前去斩龙王,“早晨下了茶时候,茶时下了午辰光,巧巧下了午时正,……魏征表面在下棋,魂飞魄散无主张,……魏征低头拾棋子,乘势伏案进梦乡,……魏征虽然没有醒,谁想魂魄走外邦”,魏征在梦中魂魄急赴龙宫,剑斩龙王,其身体犹在唐王身边,从而也引发后面的龙王状告唐王的剧情。

(三)梦显征兆,以梦“预”戏

早在商周时代就有了关于梦卜的记载,梦在民俗中一直存有某种预兆,昭示吉凶和未来的走向。《陈子春》中,“梦见衙门东山倒,断了中间梁一根,又见一对鸳鸯鸟,留雌去雄好孤凄,老鼠跳在油瓶内,又有花猫把住瓶,若有老鼠有性命,抓住花猫打破瓶。奴家又梦牙齿落”,梦预示后面陈子春将遇强盗刘洪,妻离己丧,官位被窃,推动剧情的跌宕起伏。

百姓生活是童子戏创作的丰富源泉,在《十三部半巫书》中处处皆是各种物质的、心意的、行为的民俗生活事项,传递出南通地区的民俗传统,弥漫着本地域的乡土民情。童子戏是百姓的舞台,走向乡村,走进生活,把贴近百姓的心理作为戏剧创作的出发点,处处或隐或显地受到百姓“野性思维”的影响。

“野性思维”最早由列维-斯特劳斯(Levi-Strauss)明确提出,他认为思维方式可分为“野性的”和“文明的”两大类,无高低之分,无好坏的价值之分。野性思维,属于未开发的、未驯化的原始思维,蕴藏于人的生活,关涉人的生活,无需习得或训练,以最淳朴的原始形式存在,是人的固有天性,受自由的意识活动支配。古人谓“梦者,象也”,就是说“梦者,想象也”,梦的活动及其变化过程,都是由人的意识想象构成,同人类的原始思维即野性思维极其相似,因为原始思维与梦象活动一样,不受逻辑规律的支配,都是以意象拼接推移变化,都以意象活动表达意念和思想。佛洛伊德指出,梦采用一种原始的表现方法,把隐意变成显象。梦的活动采用时空知觉的浓缩、无隔、跳跃等特征表达,与人的野性思维表达是一致的。

《十三部半巫书》中的梦境荒诞迷离、莫可名状,把一切外在的感觉经验化为内在心理事件,“在梦中收拾一场怪诞”,心游万里,思维跳跃,发乎想象,用形象表达思想,这无疑受到一种野性状态的思维方式进行的潜在支配。童子戏,作为地方戏种,剧作者及观众基本来自于农村,文化程度较低,较多原始思维,梦的表现形式符合他们的创作思维,也获得百姓观众的认同和欢迎。

童子戏的创作者和接受者来自于一个群体,他们的文化背景相似,思维方式相似,创作者了解接受者的心理需求,写对方所想,演对方所思,深入观众的内心,才使得童子戏这个地方剧种在南通地区得以繁衍发展。

在原始的“野性思维”的支配下,童子戏用梦来说戏,用梦来演戏,充分显现百姓最原始的本真心理,充满乡土淳朴的民俗心理需求在童子戏中得以体现,童子们的表演迎着乡村百姓的呼唤,使百姓获得最淳朴的精神满足。

虽然在中国古代并没有科学的心理学分析方法,但在民间,人们很早就形成了将梦与人的心理相勾连的思维范式。明代庄元臣《叔苴于》载:“思淫梦感,思归梦家,思荣梦贵,思财梦获,思食梦尝,此心能造梦之验也。”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理与梦境紧密相连,童子戏顺应这种民俗心理,将民间“心中所想”在“梦中相寻”的梦境表现出来。

(一)梦境的传奇色彩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

童子戏与巫术有密切关系,属于傩戏,既要娱神,也要娱人,是一种贴近普通百姓的民间戏曲,娱乐功能是童子戏获得观众喜爱的重要原因。童子戏重视戏剧的浓厚传奇色彩,从表演形式到内容都充满迷离奇幻。在数千名的梦文化影响下,普通老百姓对梦境有一种特殊情结,他们认为在梦境中,可以拥有超乎自然的能力,可以忽而天上,忽而人间,又忽而地府,这些在平常生活中不可能出现、也难以置信的情节,在梦中都可以出现。

这种梦幻的、离奇的情节,使情节离奇曲折,扣人心弦,也满足了观众的猎奇心理,最终达到娱人的目的。猎奇心理,属于人的原始野性心理,对自己不知晓、不熟悉或比较奇异事物表现出好奇感。民众的猎奇心理,比较普遍,鲁迅先生笔下的“看客”心理,本质上也是一种猎奇心理。童子戏的梦境,为观众所陌生未见,在乡风淳朴的南通农村,他们对上天入地的神幻梦境充满了好奇。

如《闹荒》中唐王做春梦,梦入仙境“蟾宫景致胜凡尘”,仙女“眉如初月眼似星,秋波回扫摄人魂”,描绘出最美事物的想象,符合百姓对绝佳仙境的心里憧憬,也透射出百姓对绝色仙女的性别向往。再如《卖卦斩龙》中魏征打瞌睡,梦游斩龙,没有带刀和剑,拔根端午节的菖蒲当宝剑,驾起云雾赶赴龙宫,举剑斩龙,这种逆转性的梦境让剧情跌宕,为百姓所喜闻乐见。这些传奇色彩浓郁的梦境,极大满足了观众的好奇之心,使得童子戏成为南通百姓向往的“流行音乐”,是他们农暇时的精神享受。

(二)梦境的鬼魂神灵迎合观众的迷信心理

鬼神观念在上古初民的意识中就已经萌生,人体内有一种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的异质,称之为灵魂。灵魂出窍,可以遨游人间之外的天界与地府,天地人三界,三界内存有鬼神。童子戏请三界之神,为百姓消灾祈福、驱鬼治病,为乡民“做会”,如“消灾会”、“催生会”、“青苗会”、“猪栏会”、“牛栏会”、“羊栏会”、“换土会”等。

在淳朴未开化的“野蛮”状态下,乡民们在天灾人祸面前无能为力,对生命个体或群体有支配力量的鬼魂神灵充满畏惧和信崇,求神拜佛,祈求得以护佑。童子是神与人的沟通者,童子戏是充满迷信色彩的巫戏,以唐王还愿为目的,请神跑三界,是百姓迷信心理的彻底展现,既娱乐了百姓,也迎合了百姓,让百姓更为坚信鬼神的存在,因此童子戏中呈现灵魂出游、神灵托梦等热闹梦境,现实即梦,梦即现实,浑然入迷。

如《魏九郎替父请神》、《唐僧取经》中,观音菩萨腾云驾雾,托梦皇娘,托梦江流小和尚,皆因当初“唐王魂魄游地府,奈何桥上许三愿”,《十三部半巫书》处处可见鬼魂神灵的身影,各方神圣轮流登场,弥漫着浓郁的迷信色彩。这种迷信观念沉淀在民俗心理结构中,成为民俗心理中比较稳定且具有传承性的部分,在老百姓的思想中深层埋烙。

(三)梦境的占卜方式顺应观众的习俗心理

从古至今,在我国民间流传着诸多关于梦的民俗,如占梦、祈梦、圆梦、解梦等。占梦活动与日常生活相联系,渗透于日常事象中,成为人们生活体验的一部分。占梦具有一种特殊的神秘感。

这种对梦的功能性认识,积淀为民俗心理中一个相对稳定的部分。占梦习俗就是这种普泛性的民俗心理在日常生活中的投射,成为一种习俗心理定势。童子戏作为最接地气的艺术,“写梦”既反映民俗生活,也符合民俗心理,以梦入戏,占梦解梦,这是民众的原始思维在戏剧中的表现,顺应民俗需要。

如《陈子春—唐僧出世》中,殷凤英“梦见衙门东山倒,断了中间梁一根,又见一对鸳鸯鸟,留雌去雄两离分,一只雄鸟遭枪打,留下雄来好孤凄……奴家有梦牙齿落,骨肉夫妻两离分”,通过占梦,告诉陈子春在船上有可能出现的凶兆,但是陈子春未听信于梦,结果被强人刘洪抢妻劫官,自己命丧大海。再如小江流,梦见“袈裟破了无人补,破了僧鞋无人缝”,催促他踏上寻母之路。梦境,或喜,或愁,或忧,将梦境的虚幻带入现实生活,影响心理走向。占梦情结,在民俗中非常普遍,从古到今,一直影响着现代人的生活和思维。童子戏以这种人们乐见的占梦形式,将剧情自然推进,贴近民俗心理需求。

戏剧传播的过程很大程度上也是民俗传播的过程。戏剧并非庙堂艺术,其诞生之始就和民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民间习俗以及民间心理自然而然影响戏剧创作与表演。童子戏的文本在传承过程中由民间艺人的搬演,面向民间大众进行演出,所表演的也是民间大众喜闻乐见的内容,这些表演是顺应民俗心理的,这样才会在民间有如此蓬勃的生命力。

参考文献:

[1]季歇生,十三部半巫书,南通市民间文学资料选,1995(3).

[2]韩玉芬,吴新化,高职文秘专业校企合作人才培养模式研究,湖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J].2010(03):51-54.

[3]曹高菲,高职院校文秘专业实践教学模式的改革与构建,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J].2010(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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