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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铃响马达来

2015-04-23管一明

上海采风月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轶事马老文汇报

文/王 海 摄/管一明

管一明回忆起25年前那次去马达家的拍摄经历,用了一个字形容:爽。

1990年2月7日上午10点半,正是上海冬春之交,天气晴暖。在衡山路的出版界前辈包文棣寓所拍完照片后,管一明回到《上海文化年鉴》编辑部,发现相机里还有胶卷没拍完。何不趁如此适意的天气,索性再去拍一位前辈?他查了一下排片表,预约时间最近的是马达——2月9日。他拨通了马家电话,马老一口答应提前拍摄。管问:您要午睡吗?他没回答,直接说:下午2点到我家。

管一明提早了十分钟到达武康路马达家公寓楼下,稍稍在院子里踌躇了一下,拍摄方案渐渐了然,遂上楼。亲自开门的马达先生看起来相当满意:你很准时。

25年后,回想当年的拍摄心情,管一明说,我拍过好几位大报总编,面对马达我心里除了钦佩还是有些敬畏,因为那些年,他将《文汇报》办得让读者感到渴望。

十年之后,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马达先生。还是照片上这间光线充沛的屋子,还是那把几乎溢出包浆的藤椅,甚至马达先生的容貌,和照片上相比,亦无明显苍老。当时我是《劳动报》的记者,报社每年总是在春节前后派一些年轻记者上门拜访这位《劳动报》的老总编。那一年,正好轮到我和其他几名年轻人。

记得马老穿一件米色两用衫,里边一件深色毛衣,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是一件红色的。那天,马老的情绪和毛衣颜色一般火热。阳光下的马达先生,回忆起往事,手势纷繁,语气铿锵。他说了很多办报生涯中的趣事,包括当时在我们几个年轻记者听来非常艳羡的作为大报总编的他,如何据理力争不容置疑乃至最后率先撂断电话的N多案例——电话的那头,通常是主管部门的某位领导。坐在马老1960年代任市委副秘书长时迁入的这套公寓里听马老的总编轶事,至今回想,依然不乏魔幻的意味。

自然地,我们聊到了多年前那次著名的“伤痕文学”的缘起——小说《伤痕》在《文汇报》的发表。马老深深叹了口气,说:《伤痕》是我拍板在报上发表的,社会效果非常好,也有它不可复制的历史价值,为此我还特意把作者卢新华直接从复旦招进了文汇报做记者,可惜小卢做新闻没有很大的感觉,没几年就出国了……

当时我从一本杂志上看到消息说卢新华正在美国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做荷官。我转述了杂志报道的内容,马达先生一脸难以置信。

在那次会面中,马达先生还向我们隆重介绍了他的夫人,一位身材矮小非常和气的老太太。老太太笑眯眯地把我们几个引到隔壁的房间,房间的橱柜和书架上,摆满各种极具专业水准的风光摄影,拍摄者正是马达夫人。当时马达夫人已经出过几本摄影专集,并正在筹办一个摄影展。我们暂时冷落了隔壁的杰出新闻工作者,转而对隐居的摄影家啧啧称奇。

当年我们几个,除了《劳动报》的记者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马达先生之子马晓慰的同事。特殊岁月里,马达先生的一双子女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饱受刺激,导致成年之后人生道路颇多周折。2000年前后几年,马晓慰一直是《劳动报》一个采访部门的编务。晓慰生性旷达,语言诙谐,特别喜欢和我们年轻记者开玩笑。多年之后,我们在回忆马晓慰轶事的时候总会说起一个段子——马晓慰(叹气):唉,我的儿子读书不争气啊,搿趟考试居然有三门不及格!我们齐声问:葛末伊搿趟一共考了几门啊?马晓慰:三门!

在十几年前的那次和马达先生的会面中,依稀记得马老提起了一次马晓慰的名字。我们很接翎子地续上:马老您放心,马晓慰和我们小年轻很有数的!马达由衷地咧嘴大笑,和前边说起总编轶事时一模一样。

在那次上门拜访后没几年,我离开了《劳动报》。一天傍晚,我经过常德路,忽然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从《劳动报》方向由北向南狂奔,定睛一看,正是马晓慰。我以为他助跑之后会飞身上车,然而并没有,他仍旧是推车狂奔,经过康定路、武定路,直奔新闸路后绝尘而去……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做同事的那几年,闲聊时小马断断续续说起的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不禁默然。

在25年前管一明的那次拍摄结束时,马达先生慨然题词:把握现在,开拓未来。

2011年9月,新闻生涯长达一个甲子的马达先生在上海逝世,享年86岁。有媒体对他评价“为新时期拨乱反正和思想解放作出了贡献”。在我看来,这是一句画面感十足的话语——一座满目苍夷的荒山,从寂寥无人的山道上传来阵阵驼铃,带给人们清新与振奋的,不是马帮,而是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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