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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场化的文本

2015-04-20郭晨子

上海戏剧 2014年5期
关键词:仲夏白日梦故事情节

郭晨子

他和她都是三十五岁,他们邂逅在周五晚上的酒吧,窗外正下着一场没完没了的雨,能发生什么呢?一夜情了,又怎样呢?等不到天亮,他们已经说了分手。第二天,她去做她的伴娘,他去为黑帮贩卖赃车。各自遭遇了尴尬后,他们又遇到了,他们挥霍了赃款和周末,当他再次离开时,她来了!

他,所有的风头都出在高中毕业之前,玩乐队、游欧洲,之后成了默默无闻的路人一个;她,专业受理离婚诉讼的律师,自己却卷入了和已婚男人的恋情。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从不过是激情艳遇而已,到安安静静躺在一起,身体完全放松自然地贴合,他们相爱了!

当然,剧名《仲夏》是向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致敬,同样是四天四夜中发生的故事,同样表达了爱情的游戏感和非理性,然而,这只是一个二流的电影故事,不是吗?只够小妞电影的素材,不是吗?只是一个让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白日梦,不是吗?

好在,这是一出戏,是一出舞台剧!

开场,她喝着昂贵的葡萄酒,她和她爱着的婚姻中的男人的约会落了空,她看到了他,她说她其实是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但她走到他身边,开口问,旁边的空座位有人吗?她用“她”描述自己,一连串的“她”之后,她和他的对话才在“你”和“我”之间展开。迅疾,又转回到“她”。

人称的变化确立了一种叙述体,叙述带来间离,在“我”行动和言语时,都有一个“他”/“她”的存在。“他”/“她”可不是理性的、评判的角色,恰恰相反,“我”是理性的、是应该如此行动和言语的,“他”/“她”反倒是本能的。演员用“她”来叙述,“她”想搭讪一个男人共度一个难捱的雨夜,随之演员化身为“我”,优雅得体地掩盖着真实的欲望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是一个“他”/“她”,每个人都分裂为自身的他者,都聪明乃至精明,都乐此不疲地玩着间离。身体与爱情无关,性与爱无关,哪里还有投入的、忘我的爱情呢?正是在这一点上,《仲夏》深深地切入了今日都会男女的内心,似乎爱情中关乎的也不是对方,仍然是自身,自己和自己商量、争执,之后自嘲、自伤,谁让自己分裂成了“我”和“他”/“她”呢?

当他们再一次不期而遇又不得不一起散步时,他们心知肚明,他们看上去像一对情侣,他们之间的交谈也较之一般朋友更为深入,可爱情并没有发生。两人傍肩而行,两人的叙述都用“他们”来做主语,“他们”把“他”/“她”变成了复数,但仍然不是“我们”。随着剧情的进展,“我”越来越多地出现,越来越多地不再是“他”和“她”单独的自述,而是两个人之间有了“我”和“你”的交流。当他们尝试了日本式捆绑,身体的极度束缚下讲出了最真切的焦虑,她才说出,她恐惧怀孕、完全没有做母亲的心理准备、又隐隐期盼着孕育一个新生命并使之美好,他也才说出他做父亲的感受,十八岁时他不知如何迎接意料之外的儿子,现在的他不知如何与儿子沟通。直至全剧最后一段台词,她追随他来到码头,她抛下了她拥有的一切追求改变,她告诉他,“我只会和你在一起一周”,之后会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但她对观众说,她其实想说,“我来给你的乐队做主唱,好吗?”

第一和第三人称的转换和跳跃,叙述带来的间离,故事情节是老套平庸的也不怕了,因为编剧找到了独属于剧场的手段,因为足够剧场化的文本让故事情节生发出了新的更立体的层次。

用剧场的方式所讲述的这个电影故事产生了远远比电影丰富的意味。电影若是一个白日梦,《仲夏》则让走出剧场的观众自问,“我”会是“他”/“她”吗?获得共鸣的,是剧场中、只有在剧场中才能产生的间离。

《仲夏》的英文原作写得像一本小说,在“我”、“他”/“她”之间甚至没有标注哪一句话究竟该由谁来讲,编剧希望不同的演出版本有不同的处理,这种文本的不确定性和开放性也是属于剧场的、只属于剧场的!当今编剧的文本可不得剧场化?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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