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林海，戎佩珏

英汉N1+N2=N3结构语义关系对比研究

戎林海1，戎佩珏2

(1．常州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常州213002;2．浙江中医药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310053)

英汉两种语言中存在着大量N1+N2=N3结构。文章从语法和语义的角度对比、分析了英汉N1+N2=N3结构的表层结构(语法关系)和深层结构(语义关系)的异同，指出“同形异构”和“同构异义”是客观存在的，通过大量例证说明英语的形合和汉语的意合各有巧妙，各领风骚。文章进而强调，在具体语言实践中，望文生义是要不得的。

英语;汉语;N1+N2=N3结构;语法关系;语义关系

英语和汉语属于两个不同的语系，在这两种语言中名词都占有非常大的比例。这是因为英汉民族在思维方式、认知外部世界的方法上、观察事物的角度上存在着很多共同点。就名词而言，“名词+名词”结构在两种语言中表现得都比较突出。

英语中，“名词+名词”结构是最具能产性的一种构词法，有人称之为“复合名词”(noun compound)，也有人称之为“名词词组”(noun phrase)。由于两者之间的辨析至今仍然存在分歧，本文一律称为“名词+名词”结构(以下称为N1+N2=N3结构)。在英语中，N1+N2=N3结构有三种形式:

(1)呈现为一个词(as one word)，中间无连字号。如homework，drugstore，railway，headache等。Quirk等将其称为solid compound［1］1569。

(2)呈现为两个词，中间由连字号连接(used as one word)。如tooth-brush，mouse-trap等。

(3)呈现为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词(used as one word)。如toy shop，body shop，wind power station等。词与词之间有空隙，一看就是由两个或以上独立的名词组成。Quirk等将其称为“开放型”复合词(open compound)［1］1569。

R·A·Close认为这三种形式具体哪一种在哪种情况下使用，没有具体、清晰的规定，对使用者而言，只能多查查权威词典。但有一种趋势是人们用得越多，它就越有可能呈现为一个A类词［2］120。Quirk等认为这三种形式的演变过程是从“开放型”(open)到“连字符”(hyphenated)再到“无连字符”(solid)［1］1569。可以看出，两者的观点基本一致。

赵元任在其力作《汉语口语语法》中指出，“名词是个开放的类，词典里大部分是名词。名词不但是比任何别的词类多，并且比别的词类加在一块儿还多”［3］233。就古汉语而言，单音节词一直处于主导地位，而在现代汉语中，处于主导地位、占有绝对优势的是双音节词。在这个漫长的演变过程中，汉语借助叠加法使词语实现了双音节化。在汉语名词的构造中，N1+N2=N3结构是比较典型的双音节化结构。它为汉语简洁明了、灵活多样、生动活泼的表现方式平添了艳丽的色彩。

汉语中N1+N2=N3的结构有如下几种形式:

(1)由两个字组成。如:金榜，金器，玉器，兵器，雨衣，雨鞋，阳伞，雨伞，朋友，皮肤，灯光、墙壁，阴阳，等等。

(2)由三个字组成。如:金点子，游泳衣，八仙桌，百叶窗，五金店，钢丝床，芝麻糖，当归酒，东北虎，唐僧肉，玻璃杯，文件夹，救护车，梅花鹿，等等。

(3)由四个字组成。如:春夏秋冬，语文教师，石油工人，法国梧桐，南京大学，风刀霜剑，等等。

(4)由四个以上的字组成。这种结构在汉语中也并不鲜见，如: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金银铜铁锡，金木水火土，等等。

一、英汉N1+N2=N3结构对比

(一)英语中的“N1+N2=N3”结构

名词都是用来指称动物和事物的。英语语法习惯用可数或不可数来为名词分类，也用普通名词、专有名词等来为它分类的。现代语言学则将名词分为“有生命”和“无生命”两类。但是，如果运用上述方法来观察N1+N2=N3的结构，有些问题可能就说不清，难以揭示这种结构的本质。Laurie Bauer［4］曾在1983年指出，N1+N2=N3结构可分解为4类:(1)向心结构;(2)离心结构;(3)同位结构;(4)并列结构。这种分类很有道理，下文根据这4种分类谈谈英语的N1+N2=N3结构。

1．向心结构

所谓向心结构，指的是在N1+N2=N3结构中，N2是中心词(英语称为head)，N1是修饰词(premodifier，premodifying noun)，是用以修饰、限定、说明N2的。如:railway station，power plant，school friend，等等。这些名词结构重心都在后面那个词上，可以对它们作进一步的解释:a railway station is a kind of station;a power plant is a kind of plant;a school friend is a kind of friend;等等。

2．离心结构

离心结构与向心结构是相对而言的，指的是N1+N2=N3结构中，N3的意义不是简单地将N1和N2合起来，它其实与组成成分没有一点语义上的关系。如:dogear，paperback，featherbrain，egghead，scarecrow，等等。Quirk等［1］1576称之为Bahuvrihi compound(性状复合词)。我们不能将dogear解释为a dogear is a kind of ear;不能将paperback解释为a paperback is a kind of back;不能将featherbrain解释为a featherbrain is a kind of brain。

3．同位结构

同位结构指的是在N1+N2=N3结构中，N3既是N2又是N1。如:student teacher，blinker light，farmer poet，等等。student teacher既是teacher又是student，blinker light既是light又是blinker，farmer poet既是poet又是farmer。

4．并列结构

并列复合词指的是在N1+N2=N3结构中，N1和N2在结构和语义上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如:fighter-bomber，jazz-rock，secretary-treasurer，等等。但总的说来，英语N1+N2=N3结构中属于并列结构的为数不多。

(二)汉语中的N1+N2=N3结构

汉语语法对名词结构的分类不同于英语。总起来说有两类:(1)偏正结构;(2)并列结构。在“偏正结构”中，又有“前偏后正”和“前正后偏”两种。

1．偏正结构

(1)“前偏后正”。在汉语N1+N2=N3结构中，N1为偏位名素，N2为正位名素，即前述英文中的中心词(head)。汉语中，这种结构最为常见，语义也最为丰富。如由偏位名素“金”组成的名词词语:金榜，金币，金笔，金婚，金科，金库，金器，金曲，金发，金口，金文，金点子，金饭碗，等等。再如由偏位名素“玉”组成的名词词语:玉器，玉雕，玉簪，玉兔，玉体，玉人，玉色，玉手，玉照，等等。上述两组例子的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它们往往是同形异构，同构而异义。

(2)“前正后偏”。指的是在汉语N1+N2= N3结构中，N1是正位名素，N2是偏位名素，起修饰、描绘、说明、限定等作用。如:面条，面团，枣泥，枣片，脑袋，脑瓜，耳朵，脸蛋，人口，车辆，牛群，马匹，纸张，书本，房间，柳树，槐树，梅花，菊花，玫瑰花，鳗鱼，鲤鱼，鳝鱼，文山会海，车水马龙，等等。

2．并列结构

在汉语N1+N2=N3结构中，N1和N2具有同样的重要性，但是N3并不是N1和N2简单的复合，它是一个全新的词语(有点像英语里的“离心结构”)。如:身手，嘴脸，手脚，薪水，手足，眉目，题目，酒菜，声音，朋友，身体，东西，天地，阴阳，山水，风水，等等。

二、英汉N1+N2=N3结构语义对比

(一)英语中N1+N2=N3结构的语义关系据我们的观察与研究，英语里N1+N2=N3结构的语义关系大致可以分为以下17种。

(1)表示“主谓关系”，即N1是主语，N2充当谓语。如toothache，可以进一步阐释为a tooth aches;sunrise可以进一步阐释为the sun rises。据Quirk等人的研究，这类名词能产性显著。其他的有bee-sting，catcall，daybreak，earthquake，frostbite，headache，heartbeat，landslide，nightfall，rainfall，等等。

(2)表示“谓主关系”，即N1充当谓语，N2是主语。它与(1)正好相反。如rattlesnake，可以解为the snake rattles。turntable可以解为the table turns。其他的有crybaby，drip coffee，glowworm，popcorn，tugboat，watchdog，等等。还有那些由动名词构成的名词结构，如cleaning woman，firing squad，washing machine，等等。此类结构也有比较显著的能产性。

(3)表示“动宾关系”，即N1是宾语，N2充当谓语。这类结构有时表示一个动作，有时表示动作的结果，有时两者兼而有之。比如blood-test是x tests the blood;handshake(shake the hands)表示一个动作;book review(review the book)表示动作的结果;而meat delivery(deliver the meat)既可表示一个动作，也可表示这个动作的结果。其他还有crime report，birth-control，office management，tax cut，suicide attempt，等等。

由N1名词、N2动名词构成的名词结构大多可以归入此类语义结构关系。如housekeeping，dressmaking，matchmaking，brainwashing，sightseeing，等等。这类结构的能产性非常高。

由N1名词、N2名词(施事者)构成的名词结构也属于此类。不过要说明的是这里的N2既可以是“有生命的”(animate)也可以是“无生命的”(inanimate)。如crime reporter是sb．reports crime (s);tax payer是sb．pays tax(es);record player是sth．plays records。其他例子有dishwasher，lawnmower，penholder，language teacher，cigar smoker，等等。

(4)表示“谓状关系”，N1是动名词，N2是名词。diving board可解为dive from a board;drinking cup可解为drink out of a cup;waiting room可解为wait in a room;sewing machine可解为sew with a machine。应该指出，也有学者认为这种结构是“向心结构”，因此其语义关系表示“目的”，即a board for diving，a cup for drinking，a room for waiting，a machine for sewing。

(5)表示“状谓关系”。有3种情况。

1)N1是名词，N2是动名词。sleepwalking可解为walk in one's sleep;horse riding可解为ride on a horse。

2)N1是名词，N2是名词(有生命的施事者)。housebreaker可解为sb．breaks into a house;city dweller可解为sb．dwells in the city;daydreamer可解为sb．dreams during the day;babysitter可解为sb．sits with a baby。

3)N1是名词，N2是名词(尤指动作名词)。space travel可解为travel in the space;moon walk可解为walk on the moon;field-work可解为work in the field。其他还有table talk，night flight，gunfight，searchlight，等等。

(6)表示“主宾关系”。有2种情况。

1)N1为N2提供动力，通常情况下，N1是动力，N2是一种装置。如:windmill，就是the wind powers the mill;steam engine，就是the steam drives the engine。其他还有gas cooker，air-brake，air hammer，air-rifle，cable car，coal fire，atom bomb，water wheel，等等。

2)N1生产(produces/yields/causes)N2，或使N2产生。如:bloodstain就是the blood produces stains;cane sugar就是the cane yields sugar。其他还有waterpower，hay fever，gaslight，food poisoning，sawdust，engine noise，等等。

(7)表示“宾主关系”。有2种情况。

1)N2生产(produces/yields/causes)N1，或使N1产生。如:toy factory就是the factory produces toys;oil well就是the well yields oil;tear gas就是the gas causes tears。其他还有gold mine，water pistol，textile mill，power plant，firestone，等等。

2)N1是N2的工作对象或目的，N2管理N1，对N1负责。如:security officer就是the officer looks after security。其他还有chairperson，fireman，gasman，postman，police officer，businessman，airconditioner，farming technician，等等。

(8)表示“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即N1包含N2(N1has N2)，或N2属于N1(N2of N1)。如:table leg就是the table has a leg/the leg of the table;car boot就是the car has a boot/the boot of a car。其他还有arrowhead，doorknob，bedpost，sword blade，clockface，telephone receiver，window frame，piano keys，等等。但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N1必须是“无生命的”。如果是“有生命的”，则必须使用“所有格”来表示，如:the leg of the boy必须还原为the boy's leg。

(9)表示“同位关系”，即补足语与主语的关系。可以理解为N2is N1。如:girlfriend就是the friend is a girl，student teacher就是the teacher is a student。其他还有blinker light，drummer boy，feeder line，killer skark，oak tree，pine tree，woman writer，uranium fuel，farmer technician，等等。

(10)表示“性状形状相像的关系”，即N2看起来像N1(N2is like N1)。如:frogman就是the man is like a frog。其他还有catfish，sandwich man，tissue paper，goldfish dragonfly，sponge cake，horseshoe magnet，等等。

(11)表示“内含成分与质地、原材料”。有2种情况。

1)N2是由N1(100%)形成的(N2is made of N1/N2consists of N1)。如:snowflake就是a flake of snow;sand dune就是a dune of sand。其他还有soap flake，chocolate bar，raindrop，milk powder，snow ball，gold ring，wood pulp，iron rod，glass ball，brass bearing，等等。

2)N1是N2(混合物)的一个主要成分，与第一种情况不完全一样。如:apple pie，milk chocolate，ice sucker，等等。

(12)表示“目的或作用”，即N2is for N1/N2is used for N1。如:safety belt就是a belt for safety; life jacket就是a jacket for life。这类N1+N2结构能产性非常高。其他还有life buoy，life belt，life boat，cough drops，fire engine，cowshed，birdcage，fish-pond，tea house，coffee time，water pipe，ashtray，family doctor，body shop，beauty salon，等等。

(13)表示“时间、空间关系”，即N1表示时间和空间，N2处于或发生在N1表示的时间空间内。如:village school就是the school is in a village; summer session就是the session is held in summer。其他还有grasssnake，mountain cat，summer school，village talk，Sunday engineer，Sunday painter，life sentence，life imprisonment，world peace，等等。

(14)表示“性质相像”，即N2具有N1的特性，属于比喻用法。如:iron lady(比较iron rod)指的是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其处事风格果断、刚毅，故有此一说;而iron horse则又不一样，它是个整体比喻，指的不是一匹马，而是火车头。

(15)表示“特指关系”，即N1是专有名词(人名或地名)，N2由N1创造、发明、发现或生产，或用N1命名以示纪念。如:Rickter scale(里克特震级，里氏震级)，Doppler effect(多普勒效应)，Nobel prize(诺贝尔奖)，Devitro ceramics(德维特罗陶瓷，一种非透明特殊玻璃陶瓷)，Dewar flask(杜瓦瓶，真空瓶)，Gini coefficient(基尼系数)，The Goldbach Conjecture(哥德巴赫猜想)，等等。

(16)表示“类比或比喻义”，即N1+N2语义上是一个整体，对某一类人或事进行比较，从而具有特别的类比或比喻意义。这类名词都属于所谓的“离心结构”。上文提到的iron horse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其他还有baby tears(不是什么婴儿的眼泪，而是一种科西嘉草)，dogear(书页的折角，折页)，dogleg(道路的急转弯)，featherweight (微不足道的人或物)，egghead(学究，学问家)，birdbrain(笨蛋，浅薄的人)，pea soup(黄色浓雾)，pigtail(辫子)，等等。对这些词语，千万不能望文生义。

(17)表示“平等、并列关系”，即N1和N2语义上没有“主从”，没有“内包”关系，英语中属“并列结构”的N1+N2结构都表示这种语义关系。如:jazz-rock(爵士摇摆乐)，manager-actor(经理兼演员)，silicon bronze(矽铜)，silicon iron(硅钢)，carbonsteel(碳钢)，等等。

(二)汉语中N1+N2=N3结构的语义关系

汉语中N1+N2=N3结构的语义关系可以概括为如下15种。

(1)表示“状主关系”，即N2是主语，N1是状语，表示地点、时间等等。如:

心语:发自内心的话语。还有心爱，等等。

水獭:生活在水中的獭。其他还有水牛，水貂，泥鳅，水雷，水兵，骑兵，山猫，山民，南京大屠杀，等等。

耳环:环在耳朵上。其他还有项链，手表，领带，胸花，头巾，等等。

金文:文字铸或刻在金(铜器)上。其他还有壁画，窗花，壁炉，桌布，等等。

(2)表示“主宾关系”，即N1为N2提供动力，通常情况下，N1是动力，N2是一种装置。如:

水磨:用水力带动的磨。这类结构能产性也比较强。其他还有风车，电车，电扇，电灯，汽艇，水车，水枪，水碾，水碓，氢弹，原子弹，等等。

(3)表示“宾主关系”。有2种情况。

1)N2生产(produces/does)N1，或使N1产生，或处理、使用N1。如:

A．钢厂，化肥厂，等等(表示“生产”);

B．药厂，药店，鞋店，等等(表示“出售”);

C．炮兵，伞兵，等等(表示“使用”);

D．菜农，瓜农，烟贩，盐贩，木匠，铁匠，等等。

A、B、C三项归类不一，厂、店、兵等也可视作集体名词。

2)N2是N1的工作对象或内容或目的，N2管理N1，对N1负责。如:文官，武将，安保人员，消防员，狱警，海警(负责领海完整与安全)，语文教师，等等。

(4)表示“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即N1包含N2。如:

伞柄:伞上的柄，是伞的一部分。

门锁:门上的锁，是门的组成部分。其他还有门框，门楣，门闩，刀刃，牛头，马尾，等等。

(5)表示“同位关系”，即补足语与主语的关系，N2是N1。如:

农民作家:作家是农民。

农技员:技术员是农民。其他还有工人发明家，农民诗人，等等。

(6)表示“内含成分与质地、原材料”。有2种情况:

1)N2由N1(100%)形成的(N2is made of N1/N2consists of N1)。如:

钢丝床:由钢丝制作而成的床。

铁门:由铁打造成的门。

金器:由金子做成的器物。

这类结构最为能产，其他还有金币，金戒指，玉簪，玉环，钢窗，钢珠，纸杯，象箸，土墩，木浆，沙丘，雪球，木房子，金戒子，等等。

2)N1只是N2(混合物)的一个主要成分。如:裘皮大衣，当归酒，芝麻糖，玻璃门，玻璃窗，酱菜，油饼，油面筋，等等。

(7)表示“目的、用途等”，即N2是用于N1。如:

雨伞:伞用来遮挡风雨。

防盗门:门用来防盗。

救护车:用以拯救生命的车。

这类结构在汉语中也比较多见。其他还有雨衣，雨鞋，阳伞，蚊帐，泳衣，泳帽，泳裤，旅游鞋，旅游车，咳嗽糖浆，等等。

(8)表示“时间、空间关系”，即N1表示时间和空间，N2处于或发生在N1表示的时间空间内。

1)表示时间概念。如:春风，夏雨，秋叶，冬雪，春秋衫，夏装，冬衣，春笋，等等。

2)表示空间概念(产地、处所、来源关系)。如:川菜，苏绣，湘莲;番茄，洋芋;申报，京腔，京官，常州梳篦;东北虎，亚洲象，北极熊，法国梧桐;等等。

(9)表示“性状形状等相像的关系”。有2种情况。

1)N2看起来像N1(N2is like N1)。有2种情况。一是整体相像，如月饼，饼的形状似月亮(强调形状)，这类结构也有显著的能产性。其他还有蛙人，狼孩，藕煤，鹿柴，鸭舌帽，瓜子脸，樱桃嘴，蛾眉，等等。二是N2(动物、器物)含有N1的形象，如:龙袍，虎头鞋，龟旗，梅花鹿，金钱豹，等等。

2)N1看起来像N2(N1is like N2)。如:脸蛋，脸像蛋一样(强调形状);其他还有耳朵，脑瓜，脑袋，等等。这一点汉语与英语不同。

(10)表示“特指关系”，即N1是专有名词(人名或地名)，N2由N1创造、发明、发现或生产，或用N1命名以示纪念。如:鲁班奖，钱学森星，宋庆龄基金会，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中山装，列宁装，华罗庚中学，茅盾文学奖，南京大学，等等。这一点英汉相同。

(11)表示器物的使用方法。如:手雷，手榴弹，手语，旗语，脚车(脚踏车)，手鼓，手风琴，等等。

(12)表示“颜色”，即N2具有N1表示的色彩。如:金发，霜鬓，霜叶，玉色，玉露，玉手，银杏，等等。

(13)表示“比喻意义”。有2种情况。

1)N1表示喻义，取其价值属性，用以修饰N2。如:玉照，玉体，金榜，金婚，金曲，冰心，金饭碗，金点子，牛脾气，等等。

2)在N1+N2=N3结构中，N3是一个整体，形成一个完整的比喻，与N1和N2的原字面意义没有关系，这与英语中的Bahuvrihi compounds(性状复合词)很相像。如玉兔(比喻月亮)，熊包(比喻软弱无能的人)，土木(喻指建筑工程)，铜墙铁壁(比喻坚固)，风刀霜剑(比喻环境严酷)。其他还有桃李，身手，手足，手脚，嘴脸，眉目，爪牙，门户，风云，云雨，皮毛，分寸，铁齿铜牙，狼心狗肺，虎背熊腰，凤毛麟角，等等。

(14)表示“个体与集体的关系”。即N1是个体，N2表示集体或一类。如:

A．树:槐树、柳树、杨树、香樟树……

B．厂:服装厂、化肥厂、毛纺厂、钢铁厂……

C．店:灯具店、香烟店、眼镜店、杂货店……

D．花:梅花、桃花、梨花、油菜花、玫瑰花……

(15)表示“同义重置关系”，即N1在语义上等于N2，是一种重叠关系，这恐怕也是现代汉语双音节化的又一个例证。如:牙齿(牙就是齿);墙壁(壁就是墙)。其他还有首脑，朋友，树木，皮肤，脸面，肌肉，油脂，等等(黄巽斋称这类词为“骈词”［5］)。

三、问题与启示

上述分析比较表明英汉两种语言在N1+ N2=N3结构上有很多相同和相似之处，但也存在一些差异和不同。这些问题带给我们很多启示，总起来说有如下几点:

(1)英语中有表示“谓主关系”的N1+N2结构，如turntable等等。在这个结构中，turn(既可作动词，也可作名词)属于去动词化的名词(deverbal noun)。汉语中也有这种结构，如“转椅”“转轴”等。不过，根据《现代汉语词典》［6］，“转”是动词，“转椅”是由动词加名词组成，因此不可与英语等同视之。其实，汉语“转椅”中的“转”为什么不能是去动词化的名词呢?当“转盘”指十字路口中间的圆形地带时，恐怕不能将其理解为“会转的盘”。

(2)汉语中有“表示色彩”的N1+N2结构，即N1表示色彩，修饰N2，如金发，银发等。这在英语里好像是一个空缺。

(3)英语中有表示“主谓关系”的N1+N2结构，如headache，heartbeat，等等;而汉语里似乎没有。汉语里有表示“主谓关系”这样的复合词，但它的构成不是N1+N2结构，而是N+V结构，如“天亮，地震，海啸，霜降，气喘，耳鸣”［3］185，等等。有趣的是，如果将其中一些词语译为英语，它们便是N1+N2结构，如:天亮→daybreak，地震→earthquake，心跳→heartbeat，头痛→headache，等等。其中的原因是英语对词语的词性分得比较细，而汉语则比较笼统和模糊。

(4)汉语中有一种N1+N2结构是通过改变量词的词序而来，形态结构上属于“前正后偏”结构。如:“车辆”(一辆车)，“马匹”(一匹马)，“人口”(一口人)。其他还有布匹，船只，纸张，书本，枪支，房间，花朵，钟点，灯盏，银两，地亩，等等。这些名词全部是集合名词。英语中没有量词，它通过数字与名词来表达量的概念，比如a bottle of milk，a sheet of paper，a loaf of bread，a swarm of bees，a school of fish，等等，但上述短语不能分别改变为milk bottle，papersheet，bread loaf，beeswarm，fish school，等等。当然这样说并不是绝对地讲英语里就没有同样的结构。英语里有少量这样的结构，但表示的意思与汉语仍然有差异。比如:a box of matches→matchbox，a glass of wine→wine glass，a sheet of metal→metalsheet，a member of the board→a board member，等等。这些词不是集合名词，它们都可以有复数形式［1］1332。这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5)语义复杂。英语中，同一个N1+N2结构可以有两种以上的语义，如toy factory可以是“玩具厂”，也可以是“小工厂”(其他还有snowman，bookworm，toy dog，等等)。这种情况汉语里也并不少见，如“农技员”既可表示“农业技术员”也可表示“农民技术员”，“转盘”既可表示“(器械或仪器上)会转动的圆盘”，也可表示“赌博器具”，还可以表示“十字路口中央的圆形环岛”。再如“龙头”可表示为:1)龙的头(如画上或舞龙中);2)火车头;3)自行车车头;4)水龙头;5)邮票(清朝)。

(6)语义关系难以确立。如:fire engine与steam engine;fire fight与fire fighter。在第一组里fire和steam都可以是engine的动力源，然而事实是fire engine属“宾主关系”，表示“目的”，是“消防车、救火车”的意思，而steam engine则属“主宾关系”，表示“N1为N2提供动力”，是“蒸汽机”的意思。在第二组里，两者从表层结构看完全一样，后者是前者的实施者(英语后缀er通常表示人)。其实，这种理解是错的。fire fight是“枪战、火拼”的意思，而fire fighter义为“消防员”。个中原因不清楚。这又一次说明“语言是任意的”［7］3，语言是约定俗成，“语言是一套习惯”［8］156。

(7)同一个N1+N2结构可以有不同的归类，如:“化肥厂”可以是“宾主关系”，也可以是“个体与集体的关系”。英语的toy factory，steel plant等也是如此。这种现象英汉普遍存在。

四、结语

英汉两种语言都拥有大量名词，而N1+N2= N3结构又大大地扩充了各自的名词词库，丰富了其表现形式，增强了其表达力。上述分析清楚地表明，英语N1+N2=N3结构形式多样，词素成分复杂，语义丰富多彩;它有时一目了然，有时模棱两可，有时模糊不清甚至“牛头不对马嘴”。相对而言，汉语词语没有什么词形变化，N1+N2=N3表层结构是凝固的。但是，相同的N1+N2=N3结构构成要素之间呈现出不一般的组合关系，错综复杂的词素关系使得简单的表层结构富有复杂的深层语义关系。这就是汉语的意合魅力:简约，丰富，形象，生动，意在言外。另一个必须引起注意的是，在理解N1+N2=N3结构名词时，千万不能想当然，“望文生义”，也不能囿于某些语法规则，不加分析地生搬硬套。在语言实践中，我们必须严格遵守各自语言的习惯与规律，不能自行其是，遇到吃不准的，一定要多查词典，多请教行内专家。

［1］Quirk R，Greenbeaum S，Leech G，et al．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Londen and New York: Longman Group Ltd，1985．

［2］Close R A．A Reference Grammar for Students of English［M］．Hong Kong:Longman Group Ltd，1978．

［3］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4］Bauer L．English Word-formation［M］．Cambridge:CUP，1983．

［5］黄巽斋．说古今语骈词［J］．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科版，1987 (1):30-37．

［6］中国社科院语义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5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791．

［7］Wardhaugh R．Introduction to Linguistics［M］．2nd ed．New York:McGraw-Hill Book Company，1977:3．

［8］赵元任．语言问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注:文章已获2013年江苏省社科学术大会优秀成果二等奖

责任编辑: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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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887(2015)02-0065-07

10．3969/j．issn．1673-0887．2015．02．016

2014-12-11

戎林海(1957—)，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