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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个寡妇》中规训权力的建构与解构

2015-03-18付月平

关键词:解构

《第九个寡妇》中规训权力的建构与解构

付月平

(浙江大学 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浙江 杭州310058)

摘要:《第九个寡妇》是作家严歌苓在2006年推出的一部长篇小说。作品的主人公王葡萄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但却有着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在福柯规训力量的参照下,可以看到王葡萄在面对来自政治话语和传统规范性道德的规训时,不是像身边的其他人一样沉默顺从,相反她勇敢地对抗规训权力解构规训话语,发出自己心底的声音,从而保持了自我的主体性并且建立自己的生存美学。

关键词:《第九个寡妇》;规训权力;解构;生存美学

作者简介:付月平,在读硕士,浙江大学。研究方向:文学话语,中国传统话语和文化交际。

文章编号:1672-6758(2015)01-0120-3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Abstract:The Ninth Widow is a novel created by YanGeling in 2006. Wang Putao, the heroine, is an ordinary woman with unordinary life experiences. With the perspective of Foucault’s theory of disciplinary power, faced with the disciplinary power of political discourse and traditional normative morality,she was not obedient and kept silent as others. On the contrary, she rebelled against the disciplinary power, deconstructed the disciplinary discourse and made her own voice heard bravely. Eventually Wang Putao maintained her subjectivity and constructed her own aesthetics of existence.

《第九个寡妇》是旅美作家严歌苓的重要著作,它以中国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为历史背景,记录了女主人公王葡萄在这段动荡历史中的传奇经历:冒着危险私藏地主公爹二十年以及与不同背景不同身份男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情爱纠葛。故事以九个寡妇的出现为起始,四四年的夏天,日本人来到史屯抓八路,史屯的男女老少包括八路都被赶到空场上,日本人让媳妇领自己的丈夫,八个年轻媳妇把八路领了回来因此自己的丈夫被日本人带走而送命,只有葡萄领回了自己的丈夫铁脑,但在当天晚上铁脑就被当成日本人的奸细而被不知名的人枪杀。这样一来,史屯就有了九个寡妇,其中八个是救八路的英雄寡妇,葡萄成了第九个寡妇。第九个,这就是葡萄被视为落后分子被教育规训的开始同时也是其反抗话语规训的开始。葡萄受到的规训力量包括政治话语和传统规范性道德,它们通过建构知识来操纵支配人的思想和行为,但是王葡萄不像其他人被这些话语雕刻改变,她时刻清醒地审视着这些话语,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谱写了一曲生存的赞歌。

一规训力量

规训是法国思想家福柯在其著作《规训与惩罚》中提出的一个重要概念。它指的是“一种把个人既视为操练对象又视为操练工具的权力的特殊技术。 这种权力不是那种因自己的淫威而自认为无所不能的得意洋洋的权力,这是一种精心计算的持久的运作机制”[1]意味着规训权力遍布于日常生活的每一个层面,通过形成知识来调节人的身体行为。在《第九个寡妇》中,有政治话语的规训和传统规范性道德的规训。在这些话语的规训下,作品中的很多人物变成了另外的人,他们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规训力量传递的知识,并且试图用这些知识来教育要求王葡萄,这样一来王葡萄就被各种各样的规训力量包围。

1. 政治话语的规训。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是中国政治变革最复杂最剧烈的时候,经过了解放战争,土地改革,文化大革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因此各种政治话语层出不穷,大部分的人被政治话语裹挟,迷失了自己内心的平静和方向,随政治革命和变革浮沉迷惘,失去了自己的话语,陷入政治话语的巨大洪流中。在作品中最为典型的代表是女兵、孙少勇以及史屯村民,政治话语传递出的知识让他们不知不觉中接受了政治的规训,并且他们会试图用他们也许并不是深刻明白的知识来规训葡萄。

(1)女兵的规训。

土改运动开始,伴随而来的是大量涌入的关于这一运动的政治词汇,比如,消灭封建剥削、打倒地主富农、阶级、觉悟等。孙怀清,王葡萄的公爹,被划分为地主成为批斗的对象。而王葡萄被解放军女兵认为是现实中的喜儿,需要解救和启发觉悟的对象。这些女兵告诉葡萄她的公爹是压迫剥削了她的人,因为她是被他买来做童养媳的,葡萄“不吭气,心里不老带劲,觉得她无亲无故,就这一个爹了,女队长还不叫她有。”[2]女队长告诉葡萄“谁是亲的谁是热的要拿阶级来划分”。[2]葡萄回答道:“再咋阶级,我总得有个爹。爹是好是赖,那爹就是爹。没这爹,我啥也没了。”[2]在这里,可以看到话语间的冲突和对抗,正如福柯所说:“一种话语形成替代另一种话语形成并不意味着一个对象,陈述,概念完全新颖的理论选择的整体突然地装备完善,组织良好地出现在某一文本中。”[3]土地改革中的一些概念与葡萄所坚守的孝道发生了冲突,女兵们试图用政治中的阶级概念来规训葡萄,让她接受这样的知识,她和她公爹是对立的阶级,她是被压迫被剥削的,因此她应该与他划分清楚,站在他的对立面,甚至是参与批斗他。政治中的这些概念已经被这些女兵彻底接受,她们已经完全被这种话语规训,并把它视为真理,因此她们认定葡萄需要启发的,是可以由落后的无产阶级转为革命先锋力量,她们让她开会,参加识字班,通过这一系列活动,这些规训手段想要葡萄接受这些知识。而对于第一次接触这些话语的葡萄来说,这些知识是陌生的,就如她也曾自问过,觉悟究竟是个啥呢?这说明葡萄虽然被阶级这些话语所包围,被各种各样的规训手段规训,但她没有轻易的被规训掉。

(2)孙少勇的规训。

孙少勇,地主孙怀清的二儿子,正是女兵们想要把葡萄变成的人,一个和地主家庭决裂甚至是势不两立的老革命。他与葡萄之间的情爱是真诚的,于是他想要把葡萄从地主家庭中解放出来,正如他说给葡萄的:“我是个革命军人,你是个革命军人家属,就得和革命站一堆儿。”[2](他不间断地向葡萄灌输所谓革命,进步的意义,以及让葡萄具备政治觉悟,意识到自己的地主父亲是一个剥削者,是要与之斗争和决裂的。在这里,孙少勇不断向葡萄灌输土地改革的意义。这时,他完全是政治的代言人,而忘掉了自己儿子的身份。最后,也是孙少勇不但把自己父亲辛勤劳动所得的积蓄上交,而且亲自上交一份反省书,一方面为自己地主儿子的身份而痛骂自己,另一方面主动请求对自己的父亲执行枪决。孙少勇用自己的语言和行为来规训葡萄,试图让葡萄忘却亲情伦理,让政治主导一切。甚至是在听说自己的父亲被枪毙后,他不但不为父亲的去世而伤悲愧疚,而且他懊恼的是组织上仍然对他不信任,不让他去朝鲜,不让他革命进步。这一切使葡萄终于明白了:“原来分大洋不叫分大洋,叫进步,杀爹也不叫杀爹,叫进步。看看他,进步成了个她不认得的人了。”[2]葡萄之所以不认识孙少勇,正是因为孙少勇所信奉的政治话语葡萄是完全不认同的,所以孙少勇的规训是失败的。

(3)史屯村民和村干部的规训。

面对着政治的风云变幻,大多的史屯村民在懵懂中跟随政治潮流随波逐流,尤其是村干部,他们也许还没来得及明白政治词汇的意义就要紧跟革命形势,恐怕自己落伍,跟不上时代的大潮。同时,自视为村里的先进分子和带头人的他们,致力于带动全村人跟上时代大潮。这时,被他们视为落后顽固分子的葡萄自然成为了他们重点规训的对象。规训手段包括监视和检查,葡萄就一直处于史屯人和干部的监视和检查之中,这种手段是规范性的,致力于把对象规训,改变其思想和行为方式。在作品中,可以看到蔡琥珀经常性地批评葡萄不爱开会,思想积极性不高,她试图用这种监视规训葡萄成为有政治觉悟的人。在大炼钢期间,葡萄不允许村里人把她喂猪的锅砸了,村干部史春喜称葡萄这一行为是阻碍大跃进,是有思想问题。由此可见,村干部们试图用政治话语来让葡萄臣服。

2.传统规范性道德的规训。

福柯说:“就道德史而言,我们必须区分行为和道德法规。”[4]也就是说,福柯区分了两种道德范畴,一种是规范性的道德,它是规范性的,教条地规范人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另一种是行为性的道德规范,主要是服从于人的内心的声音。葡萄,作为寡妇,是规范性道德重点规训的对象,尤其是传统的贞洁观。正如孙怀清对她说的:“闺女,寡是不好守的。眼都盯着你哩。”[2]女人是注视的对象,被男人注视,被社会注视,要求女人守妇道,特别是寡妇。这里女人没有自己,她们被规训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声音,完全服从于传统规范性道德。王葡萄却不把这当回事,从她与男人的情感纠葛中就可以看出,她关心的是自己,自己的幸福与快乐,她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性道德来对抗传统的规范性道德。

二规训的解构

对福柯而言,“有权力,就有反抗。”[5]自我并不是话语,机构和权力关系发生作用的原材料,相反可以通过自我的技术拥有自我的行为性道德规范来抵制规训权力。也就是说虽然人无法逃离自身产生于其中的规范性机构和话语,但是却可以鉴别它们,鉴别这些话语,关心自己,了解自己,建立自己的生存美学,获得内心的宁静与快乐。建立自己生存美学的一项非常重要的自我技术是了解自我,即“决定有关自己的真理,因为只有知道这个真理我们才能作用于自身以便获得完全性”。[6]

葡萄就是这样一个勇敢的反抗规训,建立自己生存美学的人。葡萄对于规训的反抗是从始至终的,葡萄的反抗从她选择救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八路,选择做第九个寡妇而不是英雄寡妇开始。葡萄了解自己想要的想做的是什么,她是时刻都保持清醒,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一个人,就如她一直具有的炯炯目光,她审视着社会的各种规训力量,决定自己的行为道德,从而获得自己的生存美学。

葡萄的公爹以地主的身份被枪毙,葡萄背回奄奄一息的公爹,把他藏于自家的红薯窖二十多年。葡萄不去理会女兵,孙少勇,村干部向她灌输的政治话语,诸如阶级,消灭,觉悟,革命,进步,她不管自己的公爹是什么所谓的需要消灭的地主,她只知道他是他的爹,她不能失去他。葡萄用自己的行为性道德来对抗政治话语的规训,她胜利了。她的公爹在他的保护下得以颐养天年,她也拥有了爹在身边给予的幸福和生活上的指导。葡萄与几个男人的情感纠葛更是她与传统的规范性道德的直接对抗,这几个男人中有她真心爱的,也有她纯粹出于生理上的欲望而来往的。朱梅,葡萄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为了朱梅,她在刚守寡时就穿上了颜色娇艳的假缎子棉袄,刚开始她担心别人在背后指点,但“葡萄怕谁呢?她胸一挺,下巴一抬,我葡萄是风流寡妇又怎样?”[2]就这样葡萄瞬间解构了传统规范性道德对她的规训。史春喜,一个她不爱却可以与之发生关系的男人,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管他是谁,她身子喜欢就行。”[2]在这里,葡萄呈现出的是一个反抗一切规训,只关注自我需求的主体。另外,在政治风云和政治话语的变换中,很多人成为政治上的受害者,他们流落到史屯,大部分人避之唯恐不及,好像沾上他们就成了落后分子。而葡萄敢于直接和政治话语对抗,她热情地帮助这些人。瘸老虎,一个在“三反、五反”中被打成老虎的瘸腿的转业军人,娶了当年的“英雄寡妇”之一,定居在了史屯。村里的大人小孩受了新的政治词语的鼓舞,好像与瘸老虎有着深仇大恨,只有葡萄,这些新兴的词汇根本进不到她心里,她帮着瘸老虎打水,偷蜀黍。朴同志,一个由受人尊敬的作家老朴到被打为反党老朴的作家,在葡萄的引导中,由迷惘到逃离政治话语的规训,他告诉葡萄,他以后再也不跟着别人瞎举拳头了。这时的老朴,再不是以前那个紧跟时代潮流的老朴,也变得跟葡萄一样,成为了真正关心自己有自己生存美学的主体。

三结语

葡萄,这个平凡却不平凡的女子,正如她那缺乏畏惧,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自己的处境,想法和行为时刻保持着清醒的认识。虽然她处在政治话语和传统规范性道德的包围之中,但她用自己的生存美学无声而简单地解构掉它们的规训。她清楚地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而不是别人或者说这个时代想要她做什么。她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性道德,她坚持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什么,什么没有觉悟,什么风流寡妇,这些词汇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总之她是一个了解自己,懂得关爱自己的女性新形象,对于如今的女性甚至是男人到底该如何生存都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参考文献

[1]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 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三联书店,2007:193.

[2]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50,69,77,91,22,200.

[3]福柯.知识考古学[M].北京:三联书店, 1998:193.

[4][美] L. 德赖弗斯,保罗·拉比诺.超越结构主义与解释学[M].张建超,张静,译.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306.

[5]汪民安.福柯的界线[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8:219.

[6]丹纳赫,韦伯.理解福柯[M].刘瑾,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147.

Construction and Deconstruction of Disciplinary Power in The Ninth Widow

Fu Yueping

(Department of Linguistics and Applied Linguistic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0058,China)

Key words:The Ninth Widow; disciplinary power; deconstruction; aesthetics of existence

Class No.:I106.4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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