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读柳子厚《乞巧文》，彳亍中庭，彷徨半夜，为之不怿者累日。岂非天孙诏我辈以吾守吾拙之道，而偏送巧于女郎耶？此予欲无言而不能已于言者也。乃命家人以酒脯瓜果，设红氍毹上，而予为之辞。虽然，予诚拙于辞者，安望天孙七襄之巧， 以润吾辞耶？爰策管城子、即墨侯，以正告曰：

白帝辰逢，黄姑星朗。绮席群饮，绛河共仰。鸳锦朝披，鹊桥夕爽。银汉彩张，瑶台轩敞。写玲珑之心思，展经纶于指掌。传牛女之深情，听鱼轩之清响。握五色之采丝，纾七孔之灵想。感宓妃于洛滨，逢游女于汉广。

若夫越艳蛾眉，庄姜螓首，美若骊姬，丽伴甄后。齿如瓠犀，舌同鹦鹉，环树妆新，金莲步走，额点宫梅，指尖春韭，西子捧颦，南威有酒。芍药比红之姿，樱桃樊素之口。动脉脉之郎情，睹纤纤之女手。安排月管风琴，陈设冰梨雪藕。斯巧媚之姿容，乞畀妾以小蛮之腰柳。

尔乃白雪为纨，碧霞成绮，样爱翻新，情深连理。十二金钗，三千珠履，蝉翼衫轻，凤头鞋拟。越女苎罗，齐姜丝枲，赵圆日新，班扇风起。苏若兰之锦斐然，薛夜来之技神矣。侬愁织而交错无端，郎绪牵而循环不已。连鸳轴于一心，抛龙梭于十指。斯巧善之级逢，乞赐妾以网爪之蟢子。

至如弄玉箫吹，飞环金奏，檀板朝云，箜篌阿绣。听碧玉之指弹，聆绿珠之口授。歌闻桃叶之舟，舞起柘枝之袖。湘灵鼓瑟兮鱼人听，明妃琵琶兮马鸣厩。璈艳双成，筝镪络秀，春雨芙蓉，秋风橘柚。作鸾吟兮汉苑新，习霓羽兮唐宫旧。杜兰香之管珠圆，萼绿华之笛银镂。斯巧丽之讴歌，乞恩妾以天地之高厚。

别有文似青琴，武如红拂，格拟簪花，辞同绣绂。词镂雪而铿锵，气凌云而勃郁。椒花之颂供神，柳絮之吟选佛。学传博士之甄，赋拟骚人之屈。白纻清新，绛纱奇崛，薛涛彩笺，婉儿黼黻。谱十索于管弦，发九天之纶绋。室宣文兮颉颃，女论语兮仿佛。斯巧慧之文章，愿许妾向云軿而灵乞。

他如解环慧齐后之心，搔痒俊麻姑之爪。以吕易刘兮吕雉雄，反李为武兮武曌狡。褒姒乱周兮烽火胜，太真危唐兮荔枝饱。鸡牝家索，龙漦国搅，扼虎婵娟，当熊娥媌。补天兮女娲灵，佐帝兮嫫母姣。江采蘋文兮宠赋梁鹙，秦梁玉武兮名高夷獠。徐娘丰致犹存，冯后刚方不扰。吴彩鸾态本幽娴，段安香心还执拗。斯妾之私衷所乞者，惟兹窥窃大器之巧。

繄双星之保佑，翼五美之彰闻。媲佳人之貌于张丽华，夺针神之席于薛灵云。审古乐府之音于琴操，取女才子之笔于左芬。富埒家藏金窟之郭后，贵如嫔于汭沩之湘君。欢结鸳鸯之带，光生翡翠之裙，既占鸾镜之合，无虑燕钗之分。庶几拜恩于永夕，亦将有感于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