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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科幻文学寻找绚烂的艺术空间——论拉拉的科幻小说创作

2015-03-17高亚斌王卫英

关键词:绿野拉拉科幻

高亚斌,王卫英

(1.兰州交通大学文学院,甘肃 兰州730070;2.中国科普研究所,北京100081)

在新生代科幻作家中,拉拉是年纪稍长的一位,于1970年末生于重庆。拉拉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自小受到很好的教育,童年时期的他是在书堆中长大的。上大学期间,他选择了现代教育技术专业,大学毕业后从事教育部门的技术工作,现为重庆市某区教育宽带城域网技术负责人。拉拉是一个全能型的作家,他在创作上集科幻、奇幻于一身,无论在哪一领域,都可以体现出其卓越的想象力与非凡的驾驭题材的能力。正由于此,他在科幻界获得了广泛的声誉,被誉为中国“最优秀科幻作家中的佼佼者”[1]封底。

2002年,拉拉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了他的科幻小说处女作《春日泽·云梦山·仲昆》。小说发表后,他一举摘得中国科幻银河奖“最佳新人奖”桂冠,之后,迅速成为国内软科幻的代表人物之一。拉拉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出手不凡,得益于他个人的成长经历。据拉拉回忆,他有一个孪生兄弟(即后来的新武侠作家碎石),在他们年幼的时候,时任西南大学图书馆馆长的父亲在上班时,没法管他们,常把哥俩锁在图书馆的书库中,让他们在书库中玩耍。拉拉在那里看了包括科幻小说在内的许多杂书,这是他后来写作科幻小说的知识基础。刚工作的时候,他得整天呆在电脑机房,他的许多小说,都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写出的。他说过:“《掉线》《绿野》这两部小说中的网络背景,以及其中的理念和感想,就是那两年长期待在嗡嗡作响的机房中时的所思所想。”[2]拉拉自跻身科幻领域以来,创作成果丰硕,数量可观,陆续发表了《彼方的地平线》《真空跳跃》《绿野》《多重宇宙投影》及《周天狩堰、异闻录、天巡记系列》等周天系列仙幻小说。迄今,他已出版了个人作品集《绿野:拉拉科幻小说集》,收录了他在《科幻世界》《科幻文学秀》等刊物上发表的科幻作品。

拉拉的科幻小说具有独特的创作风格。最初,他以软科幻的创作进入这一领域,但就在处女作《春日泽·云梦山·仲昆》发表的同年(即2002年),他又发表了《真空跳跃》等小说,转而进行硬科幻的创作,很快就成为硬科幻的代表作家。他创作的《星云VI:掉线》(2007年),被视为国内赛博朋克的代表作。最近,他又和孪生兄弟、新武侠小说作家碎石一起,创作了中式奇幻世界《周天》系列。这部系列小说被认为是继九州之后最成功的中式设定奇幻世界。目前,《周天》系列已出版了《周天·狩偃》和《周天·镜弓劫》,并在《九州幻想》上开始了“周天”系列新的连载。对科幻小说各个领域的开拓与探索,创作风格与题材领域的成功转型,都标志着拉拉的创作在不断走向成熟。

拉拉的科幻小说关注的大多是一些较为宏大的主题,包括科技发展和人类生存空间的开拓,以及科技发展所带来的种种社会问题、人性异化、生态恶化,等等,体现出他深厚的人文关怀与文化意识。拉拉的作品兼具硬科幻与软科幻的特点,他既重视硬科幻小说的科学因素,又重视软科幻小说的文化因素。总体来看,他的科幻小说主要蕴含了以下三种文化意识。

一、忧患意识

拉拉是一个有着深广忧患意识的科幻作家。在他的小说中,充满了对人类命运的深刻忧虑与热切关注,以及对人类苦难遭遇的巨大同情与悲悯。从他最早的小说《彼方的地平线》开始,地球毁灭、生命灭绝、生态灾难,等等,都成为拉拉小说重要的叙事主题。这种情节设置,虽然不脱当下科幻小说灾难模式的窠臼,但由于有了作家主体精神的积极参与,由于具有对人类命运与世界未来的热切关注,因而能够对读者产生强烈的心理冲击与艺术感染力,彰显出作家深切的忧患意识与悲悯情怀。

在拉拉的小说中,主人公几乎无一例外地面临灾难性处境,小说的情节就是在这种不停逃亡和求生的情境中展开。在《彼方的地平线》《永不消逝的电波》《绿野》等小说中,他用瑰丽离奇的丰富想象,向读者呈现了险象重重的逃亡情景,悬念迭生、引人入胜的小说情节,几乎令人目不暇接,可谓惊险刺激。联系当下科技飞速发展、生态环境却日益恶化的现状,这种灾难性的情景,的确可能会在有朝一日成为事实。拉拉的小说总是指向未来时,其中寄寓着作家明显的忧患意识。在一些科幻作家那里,灾难可能成为人类战胜自然的一个情境或契机。但是,在拉拉的小说中,这种灾难性的处境却是不容人们盲目乐观的:在强大的自然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无力与无助,人们的生命活动,只能是在更好地遵守自然法则和宇宙法则的基础上,努力适应周围的生存环境,寻找更理想的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这其中,有作家对人类自身与自然关系的思考——与历史上一个时期我们目空一切的盲目自大相比,这种姿态无疑是谦逊的,是在领受自然的法则之后对自然的敬畏。拉拉的这种忧患意识,其中渗透着的是作家对现实世界与现代社会的理解,包括对人类自身的理解:由于人类的贪婪与暴虐,世界的确面临着各种未知的灾害与劫难,如果不能很好地反思自己的行为,采取必要的措施,就可能面临更大的劫难,甚至使人类走向末日。所有的忧患意识源自于一种使命感,体现出作家的社会担当。正如科幻小说评论家吴岩所说:“科幻小说不可能停留在科学普及或日常生活的繁琐细流之中,它必须挺身而出,责无旁贷地迎接未来的挑战。”[3]“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种未雨绸缪、防患未然的忧患意识,使他的小说产生巨大的撼动人心的艺术效果。

在具体的叙写过程中,与这种灾难性情景和忧患意识相伴随的,是一种英雄主义情绪,是人们面对困境时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拉拉的小说往往把灾难作为一个背景或者语境,而把人类(或其他生命)面临灾难时所表现出来的非凡勇气与精神力量作为叙事的重心,以此来凸显人类以及其他生命的庄严存在,对人类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的热情礼赞,对人类积极探索未知领域的揄扬,等等。这在他的《彼方的地平线》《绿野》等大部分小说中,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正如作家在小说中所言:“除了灵魂,我们的身体还有什么神秘可言?”(《绿野》)这是作家对人的价值与力量的充分肯定,体现出他深厚的人本思想,从精神的层面,他对人类发出了热情的赞颂。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说过:“科幻文学是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最后一个栖身之地。”[4]正是如此,在一个贫乏的时代,同拉拉一样,许多科幻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寄寓了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已在文学中日渐式微了的、罕见的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热情。

可以看出,拉拉具有非凡的掌控和驾驭宏大结构的能力,他的小说几乎都在多个层面上展开情节,多条线索齐头并进,而又显得井然有序,并行不悖。这种复杂的小说架构,使他的每一篇科幻小说几乎都有一个丰富的内部结构,再加上小说情节所具有的史诗般的磅礴气势,非常宜于表现在世界面临毁灭的灾难情景中,人类获得新生的庄严与伟大,产生了类似创世般的恢弘效果,使作品蕴含着直击灵魂的巨大的悲剧力量。

二、家园意识

除了灾难和逃亡,在拉拉的小说中,美好家园的沦陷以及对理想家园的追寻,构成了他小说的另一个重要主题,体现出作家深厚的家园意识。拉拉总是通过瑰丽奇幻的文字,讲述着一个个有关家园的故事,为逝去的家园唱着一曲曲深情的挽歌。同时,他又用充满感情的笔调,描摹新家园的理想图景,寻找人类精神的栖居。

纵观拉拉的大部分科幻作品,比如他的《彼方的地平线》《永不消逝的电波》《绿野》《旷野》,等等,自始至终都贯穿着现实家园的失落与理想家园的重建的主题。在小说中,人们一面在逃避灾难性的生存环境,一面在寻求并重建新的家园。由于对家园的眷恋,他的小说还流露出明显的还乡意识和故乡回望的情结。他的许多小说都把地球作为故乡和家园,对它进行了深情的描摹。这时,他的叙述笔调是抒情的、诗意的,呈现出诗情画意的优美景象,表现出对自然、对人类、对宇宙的崇高赞美与敬意。如他在小说《彼方的地平线》中所写:“天空,多么令人敬畏的归宿!”他这样描绘作为人类文明象征的城市:

在那高楼后面是更高的桥梁,然后在所有这些之上是一大片紧密相连的高大建筑,以刺入天空的架势一层接一层地向上,一栋接一栋地攀高……在更上方是已经完全成为一体的城市中心,仿佛是山脉上隆起的陡峭山峰,雄伟挺拔地将刚刚所看到的一切踩在脚下。它的内部没有多少灯光透出,却被城市里四处架设的各色探照灯光映射得绚烂夺目,在高高楼顶的高处,一盏孤灯闪烁着,在它的上面就是天幕。[1]82

另外,他小说中的家园意识,还表现在叙事视角的选择上。他喜欢用儿童的视角来结构小说。这一视角的选择,首先与他童年的阅读经验有很大的关系。他曾经深情地回忆:“我父亲是大学图书馆的领导,他的办公室旁边不仅是藏书库,而且是他的育儿房。他把我和哥哥丢在里面就高高兴兴地办公去了。那个时候我七八岁,毫不客气地把所有能找到的科幻小说全部找出来,坐在书库的落地大窗下,把它们一一看完。很多年后,我才慢慢意识到,原来,我早已把包括《2001——太空奥德赛》在内的诸多科幻名作全部收藏在脑袋里了。13岁的时候,看了阿瑟·克拉克的《与拉玛相会》。这本写于1973年的小说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做了个决定:如果宇宙本身不在乎我胡言乱语,那么我也来写科幻小说吧。”[1]封底由于有了这一记忆深刻的童年经历,拉拉在创作时总是对童年情有独钟,在他的小说中,出现了众多的儿童形象,如《春日泽·云梦山·仲昆》中的两个少年偃师和“我”,《彼方的地平线》中的小女孩有弟,《绿野》中的小女孩莉迪亚,等等,使小说有着童话般澄明纯净的意境。拉拉之所以选择童年视角作为他小说的叙述视角,一方面出于他个人的童年生命体验,另一方面,运用儿童视角,本来就是科幻小说乃至整个现代文学表达家园意识的重要表现手段之一。童年与家园几乎有着天然的联系,童年、故乡、家园等语汇,具有大致相近的语言能指,它们共同参与构建了作家的家园情结与家园想象。

在文学作品中,作家的家园意识一般是通过某种家园想象来表现的,拉拉的科幻小说也大都有这样的家园想象图景。他的科幻故事,总是发生在某个陌生的太空星球,或者一个虚拟的遥远年代,由此展开他的家园想象。这样的情境设置,虽然是科幻小说常见的时空呈现方式,但足以使他的科幻小说摆脱传统时空的阈限,在浪漫主义的艺术空间中自由游弋穿梭,达到“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文赋》)的艺术境界。与此同时,我们又能够感受到,拉拉小说中所表现的一切,绝非脱离现实的向壁虚造,而是有着显而易见的现实来源,凸显出巨大的现实意义。

三、宗教意识

就情节特征来看,在拉拉的许多科幻小说中,都包涵着一个宗教神话故事的隐形结构与叙事原型。他常常围绕着类似创造世界、人类起源、世界末日等等宏大主题,以“安乐园”“失乐园”的宗教叙事模式来展开小说,在小说中创造了或绚烂美不胜收、或宏大撼人心魄的情境和场景,使他的作品获得了某种宗教意识与救赎情怀。

拉拉作品中的宗教意识,首先表现在表层的话语层面上。他的好几篇小说,如《彼方的地平线》《大狩猎》等,都是把《圣经》中的原文作为小说的引子,使人很快就置身于一种宗教般的氛围之中,为小说奠定了宗教般庄严肃穆的叙事基调。并且,他还常常喜欢在小说中引入大量与宗教相关的词语,如“教会”“教堂”“祈祷”“哈里路亚”,等等,都是拉拉小说中高频使用的词汇,极其富有宗教的意味。其次,在拉拉的小说中出现了许多宗教人物的形象,作者设置了许多与宗教相关的情境和场景,如《永不消逝的电波》中人们不断祈祷的主,《绿野》中频繁出没的“众神”,等等。尤其在小说《大狩猎》中,出现了诸如大长老、诸神等形象,出现了大量宗教人物活动的情节和场景,宗教的氛围和情绪都很浓厚。另外,在叙事的过程中,拉拉还摘录了许多宗教文本,如《绿野》中的“众神救地球论坛”等,这就使他的小说有了明显的宗教文化的意味。

拉拉常常通过宗教话语或宗教故事的叙写,为小说制造出类似宗教或神话的叙事氛围,使小说产生一种庄严与神秘的艺术效果。比如,在《彼方的地平线》中,拉拉通过一个小孩子有弟、一条苍老的蓝鲸波比的故事,创设了人类与动物和谐共处、心灵感应的美好情景,就具有明显的宗教故事的原型依托。同时,拉拉还希望通过宗教故事来彰显小说的人文内涵,寄寓他对世界、生命与存在的认识与思考。宗教文化重点关注的是来世、彼岸与永恒这类主题,由于有了这种宗教意识的参与,拉拉的小说有了明显的哲理意味和形而上的思辨色彩。比如,在小说《彼方的地平线》中,他设置了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有弟,极富悲剧的意味;在《掉线》中,他更是把个体的人置身于没有真实肉体与灵魂的机器人世界里,凸显人之存在的意义。可以看出,拉拉总是关注人之存在的本质、永恒价值与终极意义,极其善于利用宗教的背景来描摹小说的情景,他的许多文字简直就是对宇宙、对光明、对人类、对生命辉煌的崇高颂扬,把我们引领到一种极度华丽璀璨、气势磅礴的宗教般的大合唱之中,从而受到极大的精神洗礼。

值得指出的是,除了对于宗教话语的引进等等之外,拉拉还试图在小说中融入其他各种不同的叙事元素。比如他把网络论坛帖子直接引入小说,这使他的小说获得了强烈的当下感与在场感,构成其科幻小说创作现代性的一大表征。

四、结语

在艺术特征上,科幻小说是一种具有浪漫想象力、充满丰沛激情的文体,无论是在表现人的生存状态,还是在表达人的精神世界方面,它都能以虚拟的形式直逼生活的真实。在拉拉的科幻小说中,他是以忧患的口吻来讲述一个个生活中的苦难故事,有着摄魂动魄的美,极大地彰显出科幻小说的文体魅力。

拉拉显然是一个有着深刻文化内涵的科幻作家,他的小说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幅多彩绚烂的艺术画卷。对于拉拉来说,他的科幻创作正处于如日中天的状态,此后他将面临不断的挑战,包括创作领域的突破、叙事技巧的翻新、话语风格的转向,等等。我们期待着包括拉拉在内的新生代科幻作家们,在科幻创作这一方兴未艾的文学园地,能够开辟出新的绚烂的艺术空间,共同缔造科幻小说明天的辉煌。

[1]拉拉.绿野——拉拉科幻小说选.[M].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

[2]小辛.寻找时空缝隙中的拉拉[DB/OL].新科幻的博客.[2010 -06 -09].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cbdabe0100insu.html.

[3]吴岩.科幻文学的中国阐释[J].南方文坛,2011(6):25-28.

[4]刘慈欣.从大海见一滴水:对科幻小说中某些传统文学要素的反思[J].科普研究,2011(6):6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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