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榛

异乡人

他的夜晚停留在一片瓦砾当中

等待着黎明

一只麻雀从远处飞来

在贫民区的屋檐上

落下。漆黑的瓦片承接它的小小重量

和它叽叽喳喳的叫唤

破晓的亮光，来自更高的楼宇

高楼的阴影下，微微的寒意

使他感到衣裳的单薄

村舍的荒芜。新的一天

他不知道将和另一个异乡人

在何处相逢。小路蜿蜒

在路的尽头，母亲坐在遥远里

麻雀带着异乡人在飞

雨 天

雨珠在地面弹起又落下

溅湿我的裤脚

我后退

两旁的路灯则向前进

它们似乎不是很好的陪伴者

我所有经历过的事物

它们都袖手旁观

在雨越下越大之后

手中的伞已不能保护我了

我蹲在屋檐下——

发现这座城市有许多避风的地方

光线从窗户透过来，有一丝的暖意

我闭上眼睛

雨打击雨伞的声音

已将它遗弃

窥 探

月光，再细致的白

也掩盖不住，栀子花的香气

我怀中抱着小女儿的脸

和月光挨得很近

月光如水，和洋葱一样

苍白、甜美、刺激

我把洋葱一层一层剥开

却始终窥探不了它的内心

月入你蓝色的窗

小厨房，洋葱的香味散去

关于生活，我也未窥探到什么

中秋望月

雨停了之后

月亮就出来了

月亮爬过的地方

云层渐低

我望着硕大的黄月亮

不敢确定她是不是也望向自己

并不是要在雨天

月亮才飞翔

并不是在雨停之后

月亮就会飞到乳城镇

开出蓝色的花朵

因为我的母亲，也喜欢蓝色

月亮的蓝

和大海的蓝一样汹涌

一样是

从22年前出发

离开母亲，避开层层的云朵

中秋之夜的月亮

把自己悬得越来越低

直到碰触

我额头的伤

哑

一只鸟

在围栏上跳来跳去

它无语，斜眼注视

铃兰的美

试图开放一个

更大的假想空间

黄昏、我、花朵、布谷的钟……

时间

诡异地流逝

我未能捕捉到它最后的渍迹

滴答之声由远而近

围栏上的鸟催起翅膀

在邻家的瓦楞上

逗留了几秒

扑棱棱

离我远去

阳光下

从阴凉的高层旅馆

走出来

对面的西纽雷利广场

正热闹非凡

一些农民蹲在剧院外的台阶上

举着生了锈的手秤

称西红柿

我走在

略显梯形的人行路

我的背影

摩擦文艺复兴时期

建筑物的投影

在大太阳下

这些建筑物

如同规则的几何图形

那么有棱角

我也想直挺挺地站立着

而那些

走动的女孩

都是拉斐尔的杰作

她们走路的姿态十分优雅

长得都很漂亮

科尔托纳

我走了很久

才从科尔托纳走到

梯田那头石砌的农庄

蹲下来

那些干农活的人们盯着我看

那些漂亮的烟草

也盯着我看

他们熟悉又模糊的眼神

让我有一种

奇怪的安详感

傍晚时分

紫罗兰色的暮霭

从暗黑的树丛

慢慢升起来

我返回

我所在的位置

这个场所

将影响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