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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电视剧中海外移民的身份认同及其演变*

2015-02-20王玉玮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身份移民文化

■王玉玮

大陆电视剧中海外移民的身份认同及其演变*

■王玉玮

【本文以身份认同为理论视角,从海外移民的身份焦虑、身份的凸显以及身份的重建等三方面来考察大陆电视剧中海外移民的心理变化。移民身份认同在不同时期被剧作者赋予了不同的内涵与特点,这是中国海外移民心路历程的一种真实写照,同时也反映出移民对异域生活的向往以及与异质空间中的国人群体差异。

电视剧;海外移民;身份认同;演变

身份认同是文艺理论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主要指的是个人对主体自身特性的认识,或者与某一特定群族之间所用的共同观念,这其中就包括民族认同、文化认同以及群族认同等。中国海外移民对自身身份认同的强烈诉求,长期以来隐现在移民题材电视剧的文本中;这种身份认同作为中国电视剧题材的重要一支,与本文所针对的问题尚待梳理和把握。不论是再现血泪史的中国早期华工,或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描写的知识分子技术移民,亦或是新世纪以来呈现的多样化海外移民,当代荧屏将镜头对准当下,或推延至现代历史,展现出中国海外移民的运动历程,进而揭示其身份认同的变迁。

一、“身份”的焦虑:移民形象的“他者”审视

移民的“身份焦虑”是指其身份的冲突性及其不确定性,也就是移民与其所居住地的政治环境、文化风俗以及社会制度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由此产生理念、心理及其行为的冲突与斗争。作为文化“他者”的中国海外移民,一直苦苦地寻求着个人精神层面的身份认同。

1.憧憬与想象:当梦想照亮了现实

“异国形象应被作为一个广泛且复杂的总体——想象物的一部分来研究。更确切地说,它是社会集体想象物(这是从史学家们那里借用来的词)的一种特殊表现形态:对他者的描述。”①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中国大陆物质生活条件匮乏,移居国外的动机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冲着“淘金梦”而奔赴日本及欧美。然而,想象与现实之间常常存在着巨大误差,大陆海外移民到了日本及西方之后面临着诸多的政治、文化差异及其生存的考验,这其中或许有的移民圆梦了,但更多的移民也许只是梦断异乡。1993年,中央电视台和美国芝加哥电视台联合制作的20集电视剧《新大陆》讲述了张海平、江建国、李芷、文倩等八位来自中国的旅美留学生在美国土地上生存、发展以及创业的故事。然而,由于东西方文化有着各自不同价值观与人生观,八位留学生在经历了种种挫折与磨难之后,最后各自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路途,其中有的在美国创出新天地,有的回到养育自己多年的中国大陆。在由郑晓龙、冯小刚执导的21集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中,王启明原本是个知识分子,并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拉大提琴的艺术家,然而和大多数人一样怀揣着美好的梦想来到美国,尽管有人说这里既是天堂也是地狱。初到纽约,王启明也的确见识了美利坚的盛世繁华:“纽约灯光闪烁,就象是一座海市蜃楼;立体交叉公路,望不尽的车灯,排更整齐耀人眼目;一座又一座摩天大楼像一个又一个不动声色的庞然大物,低头俯视着在它们脚趾缝间钻来钻去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车队。”②然而,这一切又似乎显得那么虚幻与遥远,因为王启明发现自己和普通人毫无区别,最终只得放弃大提琴的音乐梦想,到餐馆洗盘子、洗衣服。事实上,王启明从踏入美利坚土地的那一天起,其身份就出现了变化,成为美国文化的“他者”。“自我身份的建构——因为在我看来,身份,不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法国的还是英国的,不仅显然是独特的集体经验之汇集,最终都是一种建构——牵涉到与自己相反的‘他者’身份的建构,而且总是牵涉到对与‘我们’不同的特质的不断阐释和再阐释。每一时代和社会都重新创造自己的‘他者’。”③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为大陆观众勾画出一个扑朔迷离的“美国梦”,而这种梦其实正是当时大陆民众渴望发财致富,并企图融入世界以及追求欲望等需求的一次想象性满足。

2.冲撞与磨合:移民的身份认同危机

“如果我们从整个文化体系来考察就会发现,文化适应是一个建立新的文化模式的过程。当一些新的文化特质纳入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的现存制度及其功能体系时,文化适应实际上是一种建立新文化体系的问题,它不仅存在风俗、信仰、制度等等的再解释,而且存在着目标与价值、行为与规范的再取向。”④面对陌生的国家和环境,语言的不熟悉、政治的隔阂以及文化价值的差异,中国海外移民似乎显得有些惶恐与不安。在电视剧《纽约丽人》中,率直、单纯的美国青年杰森是汤潘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的第一任男朋友。杰森不仅给予汤潘快乐甜蜜的爱情,还有丰厚的物质基础。然而,由于杰森完全不知道英国对中国清政府发动过二次鸦片战争这段惨烈耻辱历史,汤潘只得黯然与毫无共同语言的杰森分手。保护国家、集体利益或者他人的人身与财产安全,这在中国人眼里是一种美德,因此,在电视剧《穷爸爸富爸爸》中的出租车司机王富贵看来,“抓小偷”是他义不容辞的职责。然而,在澳洲人眼里,似乎不完全如此,因为小偷造成的损失毕竟可以由保险公司来承担,而个人的生命安全大于一切。王富贵百思不得其解,并固执地认为,假如每个人都缺乏嫉恶如仇的精神,那社会不是失去了公平与正义吗?其结果是登门偷盗的“小偷”竟然以假摔骗取到保险公司的巨额经济赔偿,而王富贵反受牵连,意外地陷入官司漩涡。“近百年来,中国文化在与海外西方文化的相遇中,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主要是以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转化为其中心任务,实际上没有可能与西方文化在相同的层面上平等交流与对话的基础。”⑤在《绿卡梦》中,几位留学生为获得“绿卡”有的被迫卖身,有的遭受遣返以致发疯,有的甚至选择自杀身亡。而邹易面临要在黄种人姜建明和白种人奥斯卡这两个男人之间进行选择的时候,一开始显得有些顾忌重重,但最后她还是毅然选择了白人奥斯卡,因为很大程度上来说奥斯卡毕竟是来自于“仍然相当大地从内心至外表给人带来不同影响”的另一种文化。邹易只得感叹,在异乡生活实在艰难,而要融入这种文化就更难。其实,邹易所感叹的还是中国大陆移民们出于生存发展渴求融入异质文化,然而又难以真正融合的两难选择。

3.“怀乡”与“返乡”:移民的艰难抉择

“原乡之于异乡,正如异乡之于原乡,是一正一反的关系,宛如镜中映像。”⑥海外移民带着不同的伤痛和期望在异域文化冲撞中苦苦拼搏,甚至遍尝生活中的种种酸甜苦辣。在电视连续剧《金山》中,方家三代人的返乡冲动与怀乡意识不断对抗,构成了中国海外移民情感寄寓和理想追求的内在悖论。作为第一代移民者,质朴、勤劳的方得法从小就离开家乡,在美国西部旧金山开过洗衣店、修过铁路、捡过垃圾,历尽千辛万苦,因为他心中所渴求的是“衣锦还乡”。然而最终事与愿违,他依然一无所获。儿子方锦河劝其回到自己的家乡中国广东,方得法义正言辞地拒绝:“你和你阿哥在开平住两年,就让阿爸在金山再做两年生意——就不信一辈子运气都是这般衰……”因为方得法坚信,只要勤奋努力,这块异国土地迟早会让他获得荣华富贵,有朝一日肯定能换来光荣的还乡。然而结果正如他在家书中所写:“此番回乡,历年在金山之储蓄,业已虚空,万事需从头开始。”⑦就是在“怀乡”与“返乡”这两种叙述的双向互动和交锋中,中国海外移民决然远走“他乡”,而这也必将注定是个漫长而曲折的历程。“开始在异乡你的生活被求生的现实问题制约,而且很为新的环境所左右。一旦闯出路来,再仔细想想,你会发现代价高得惊人。你获得的很多,但失去的也很多,你是否真的到达了彼岸,是否真正离开了家乡,这是一个不容易确定的问题。家乡,过去,历史是你的一部分。既是你的财富,又是你的负担。”⑧曾经奢望拥有十分优越的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然而面对一落千丈的反差,受挫之后的失落、沮丧、混乱甚至后悔,中国移民不少人甚至萌生打道回府的念头。在孙皓导演的20集电视连续剧《夫妻时差》中,林楠和毛奇一对感情和睦、生活甜美的白领夫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儿子乐乐玩耍时因意外从窗户跌下而死,这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来了重重烦恼。为挽救因丧失儿子乐乐出现的婚姻冲突,林楠和毛奇决定远赴加拿大。在加拿大,善良而又单纯的林楠为了尽快让毛奇摆脱枯燥的家庭日常生活琐事,拿出家庭的全部资产给毛奇办了份报纸。然而,事与愿违,办报纸不仅没有给毛奇带来快乐,反而卷入了重重烦恼之中,甚至一度被黑社会的人带走。具有“北京大爷”气质的毛奇显然无法忍受这种行为,无法真正融入当地的文化习俗以及竞争环境,只得和林楠先后回到北京。

二、身份的凸显:寻找和恢复自身的种族文化

“华人新移民第二代的整体身份认同表现为他们是华裔美国人,对自身的定位受两种文化的影响,具有双重认同的特征。一个华人可能在族群身份上有华人的认同,在社区和国家政治身份上认同于居住国,而在语言和生活方式方面有多重认同,在价值和文化取向方面同样也是混合的认同状态。”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经济环境全面改善以及中国国际地位的全面提升,中国海外移民开始重新追忆自己的种族文化,寻求取得群体感和认同感的立足点。

1.民族文化传统的依恋与固守

“传统以过去为导向,致使过去对现在产生重大影响,或者更确切地说,过去被用来对现在施加重大影响。……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传统也显然关系到未来,因为业已确立的习俗是组织未来时间的一种方法。”⑩在电视剧《迷失洛杉矶》中,北京普通百姓孙子旺远涉美国,其目的就是寻找一对龙凤胎兄妹。然而,面对着张大年的重重猜忌与误解,孙子旺以其“真、善、美”的情怀以及“以情动人,以理服人”的真情行为,获得了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龙凤胎福兰克和安琪拉的尊重与理解,同时这种行为也深深感动了他的美国房东孟小芸。

电视剧《小留学生》中的裘知文、刘莼、熊立以及温小小等四个小留学生身处异乡,加上家庭经济条件较弱,他们不得不依靠“打工”来维持生活。在华人餐馆,他认识了同样出生在上海的罗宾斯老人。受中国传统道德文化的感知,裘知文主动去照顾一个人独自生活的七十多岁的罗宾斯,裘知文中国式的耐心与真情不仅使罗宾斯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同时也让他获得了好人有好报的结果。

在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中,为了脱离初到纽约时的经济窘境,王启明只得努力学会美式的生存法则,并不懈地追逐金钱和名利。然而,在获得了丰富的物质财富之后,王启明却与妻子郭燕似乎渐行渐远,女儿也在美国文化的熏陶中完全走样变形。王起明只得无奈地对女儿宁宁说:“我们中国人来到美国,不要什么都学,要保持我们中国人的好传统……”宁宁说:“爸爸,我真不明白了。我刚到美国时,你嫌我土,没见识,要我跟上趟,赶快适应美国……可是现在呢,你又要我,别学这个,别学那个,要保持中国人的本色。保持中国人本色,我老老实实在北京呆着不就行了么?到纽约来干什么呢?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此刻的王启明只得认真而又严肃地用中国传统方式劝导女儿:“我认为,家庭观念,伦理道德,还是咱们中国的好。我这意思是说,你该有自己的主见,坚持该坚持的东西。”(11)的确,王启明用美国人的奋斗方式赢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可他却严格要求自已的女儿不要忘了自己是中国人,是北京人,根应该在中国,因为,作用于移民族群的中华民族文化传统早已深深地影响着这些移民的价值取向、思维定势以及文化心态。

2.与异质文化的亲近和共融

“跨境移民移居异文化社会后自身会发生什么变化?外来移民是否必须、是否能够融入主流社会?允许跨文化移民保持其文化自决的多元文化主义,是社会进步的标志还是可能导致社会分裂的隐患?这是贯穿20世纪始终的社会现实问题,也是西方移民学界孜孜探讨的重要理论问题。”(12)上世纪九十年代,电视剧逐渐淡化了早期文化乡愁和文化冲突的移民主题选择,而是转向以一种积极、进取的身份观念去接纳并融入西方主流社会。电视连续剧《蝴蝶》中的段岭是一位在国内从事于蝴蝶学研究的研究员,在忍受了多年同丈夫庄五一分居两地的生活之后,她决定前往加拿大与庄五一办理离婚。然而,天有风云不测,就在段岭办完手续即将回国之际,庄五一却因在驾车期间接电话这个过失而造成严重车祸,陷入深度昏迷。不幸的是,在事故发生的另一辆车中,脑外科大夫约翰逊的女儿也在这场车祸中罹难。约翰逊决定寻找出凶手,一心为女儿报仇。面对着执意复仇的约翰逊以及处于深度昏迷的庄五一,段岭决心放弃回大陆的学术研究,而是要认真地维持起这个她曾经想要放弃的家。最后,段岭用自己的坚强与耐心以及真挚情感唤醒了庄五一的回归,同时也让曾经自私和固执的约翰逊感到问心有愧。剧作一方面着力展现出中国女性的坚韧与宽容以及无私奉献的美好精神,同时也通过约翰逊与擅长中医的“小陕西”的矛盾冲突,展现了中国移民与原住民美国人之间的理念冲突到相互理解以及融合的过程。中国移民题材电视剧用犀利的目光认真打量着东西方文化的优点与缺陷,让它们在碰撞过后慢慢积淀,而后互相接纳,互相融合。

在电视剧《摩登家庭》中,由于肖家妈妈竭力阻止儿女与外国人结婚,其结果是大女儿肖云楚孤身来到马来西亚,二儿子肖云天决定打消娶韩国姑娘的念头,三女儿肖云舒去了澳大利亚。思想上经历了反复斗争,肖家妈妈最终还是接受了儿子肖云天与怀了身孕的韩国姑娘朴燕姬以及肖云舒的澳大利亚籍丈夫勒内尔。中国人的善良、坚强、纯朴等个性,西方人崇尚自由、强调个体利益以及尊重个性等品质,在《摩登家庭》中得到很好体现。海外移民对中国传统文化拥有信心以及对异质文化逐渐认同,这两种文化平等对话交流的情境逐渐得到观众的认可。

三、身份的重建:对“世界公民”形象的阐释

新世纪以来,荧屏中出现的中国海外移民很多已经扎根国外,开拓着海外市场,他们是中国的新富阶层、知识精英等高端群体,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以及专业的技术技能。这些移民对居住地的文化差异开始慢慢适应,许多消极的心态也逐渐淡化。

1.“雄性化”海外移民形象的塑造

早期中国荧屏中的海外移民大多身份低微,如保姆、搬运工、小偷、工匠等,他们总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这种“阴性化”的移民形象定位显然迎合了西方对中国的一种想象。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电视剧逐渐开始注重塑造具有中国男性气质的“雄性化”海外移民形象,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西方人对中国男人的看法。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王启明是一个明显带有个人英雄气息的中国海外华人男性,更是一个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能在纽约取得成功的少数海外华人。就是在白人大卫面前,王启明也依然显得桀骜不驯、放荡不羁,他敢于在纽约闹市区用中文大肆诋毁白种人,敢于不顺眼就出手打架,敢于在曼哈顿渡口放肆喝酒,浑身上下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在加油站求职时,王启明因为不能忍受老板的侮辱而与之发生冲突,并大打出手,这种行为正如大卫所嘲讽的,王启明这位中国人就是太野蛮、太粗鲁、缺乏文明素养。

在电视剧《穷爸爸和富爸爸》《摩登家庭》《危险旅程》以及《迷失洛杉矶》中,中国部分移民不再显得那么猥琐、自私、狭隘,相反,他们盛气凌人、出手阔绰、咄咄逼人,甚至能轻易俘获白种女性的喜爱,这种行为就是白种男人也不得不为此折服。在演员选择上,电视剧《梦断天国》选用作风硬朗又不失霸气的张丰毅,电视剧《穷爸爸和富爸爸》选用沉稳而又厚重的陈宝国、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选用体型高大而又威猛的姜文,荧幕上这些坚毅与阳刚的移民男性形象,全身上下无不体现出中国的雄性气概。

2.海外移民从边缘融入主流社会

中国大陆早期移民似乎总是与贫穷、不公平、饥荒等相随相成,人物形象大多集中为保姆、小偷、偷渡客等。《危险旅程》的“女蛇头”林姐竟然用牺牲别人的幸福积累起巨额财产,过去是白人卖黑人,荒唐的是现在黄种人倒卖黄种人;《梦断天国》的偷渡客为了获得外国的居住权,竟然出卖婚姻,不顾尊严。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推进,被想象成中国代表的新富阶层逐渐走进西方主流社会。这些人群有着丰厚的个人财产、特立独行的自由个性、全球化的思维眼光、深邃的思想远见以及敏捷的市场意识,他们大多也从事着体面的工作,比如前卫时装设计、高雅的艺术创作以及前沿的IT行业等。作为电视剧的一种参照,电影《中国合伙人》以“新东方”创业故事的外壳,讲述着中国式的海外成功故事,进而寻找强烈的认同感。故事中的成东青、孟晓骏、王阳三个青年从白手起家到百万富翁的奋斗故事与“民族”话语结合起来弥合了不同阶层的民族认同。“改革开放的三十多年中,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日益提高,美国想象和美国梦也经历了多层次的嬗变。现在的文学作品里面对美国的想象,跟大众文化接触的不太一样。作家笔下的中国人去美国,不再是一定要融入美国社会,反而会强调中国文化的特性,强调中国人在美国创业,改变美国的规则。”(13)

在电视连续剧《纽约丽人》中,学习时装设计的汤潘、离婚的凌风以及大学教师何小藕因各自的心愿来到美国纽约。最终,汤潘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著名时装设计师,并开创自己的服装品牌“暧色系列”;何小藕终于拿到了博士学位;凌风的陈氏机构顺利收购了蓝诗波公司并成为纽约世界的名牌;凌姐找到真爱克里斯。“美国”似乎不再是异乡的代名词,而是成了她们梦想的载体。

3.海外移民从故国回望过渡到民族自信

在强势地位的异质文化环境中,中国海外移民深刻地体会到人情的冷漠,生活的艰辛、社会的无助以及地位上的不平等,他们常常面对东方,遥望祖国,借此慰藉心灵,摆脱内心的空虚。因此,文艺创作较为集中地表现中国移民与异域社会的交往及由此引发出的一系列心理震荡、文化冲突及其无根感和荒原感。新世纪移民题材电视剧不再仅仅沉溺于异域悲情与“他者”身份,更多是从经济与社会的发展,尤其是一些制度建设以及民族自信等方面做出更多的展示。“8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后大量涌入美国的中国留学生,以及近年的华裔移民,赴美国的原因除了向往富裕的物质生活、求学深造之外,寻求民主的社会制度、轻松的人文环境,以及自由宽广的个人空间,应该是根本性的因素之一”(14)

在36集电视连续剧《温州一家人》中,1981年至2004年期间“温州商人”的经历和命运都与中国经济的每一次变化有关。“温州女儿”周阿雨是一个坚强而又能自理的女性,很小就被送到国外意大利。然而,周阿雨和温州同乡们最终用踏实的行动从打工者奋斗为餐馆老板,以中国式的诚信成为中国在意大利普拉托温州商人的代表。《温州一家人》将异国元素与中国温州人的坚持不懈、倔强勇敢的拼搏精神融为一体,让观众体会浙江商人的内在精神特质,也让观众了解到这三十年间“中国人确已改变了世界”的事实。同样,由尹大为执导的30集电视连续剧《温州人在巴黎》讲述了几代温州人离开家乡,远赴海外艰苦创业的故事。能吃苦耐劳的温州人李中坚为摆脱温州贫穷落后局面,竭尽全力将温州符号产业“打火机”行业冲入欧洲市场。面对欧洲市场的重重阻拦以及欧盟“反倾销”的竞争环境,李中坚沉着应对,一方面联合众多法国温州企业家努力适应市场竞争法则,另一方面积极拓宽产品销售渠道,最终为中国小商品行业赢得了“反倾销”的胜利,同时获得了国际市场的认可。面对着中西文化和市场规则的迥异,勤劳而聪慧的温州人依靠那粗大有力的双手、充满智慧的头脑以及海外温州人团结协作的精神,改变了温州家乡一穷二白的面貌,成为令中国人民感到骄傲的民族代表。

从上世纪90年代初的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上海人在东京》,到《别了,温哥华》《下南洋》《钱学森》和《温州一家人》等,越来越多的移民题材电视剧进入大众视野,并以不同视角和艺术手法立体化地展示出海外移民的生存发展状况以及与祖国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最初对出国移民抱有的憧憬和新鲜感,到从海外移民与西方主流文化的冲撞中陷入烦恼而难以自拔,到移民在异质文化中探寻传统文化与西方主流文化的共融,再到移民的文化自信以及民族自豪感的增强,当代荧屏再现了中国海外移民在他者身份以及异质文化的合力下,其自我身份认同的演变过程,这种过程反映出中国海外移民自身综合实力对中国本土影响力的上升。移民将来自不同地方的文化带到一起,在冲撞、融合后保存下来,他们既对移出地的文化有强烈的认同感,又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异域文化的精神取向。因此,中国海外移民需要在不同的文化价值系统中相互尊重、相互融合、相互吸收,这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人类文明自我完善、延续发展的要求。

注释:

① [法]达尼埃尔-亨利·巴柔:《从文化形象到集体想象物》,载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21页。

②(11) 曹桂林:《北京人在纽约》,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78、157页。

③ [美]爱德华·萨义德:《东方学》,王宇根译,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48页。

④ 司马云杰:《文化社会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11页。

⑤ 胡勇:《文化的乡愁——美国华裔文学的文化同》,中国戏剧出版社2003年版,第2页。

⑥ 何与怀:《“精神难民”的挣扎与进取——试谈澳华小说的认同关切》,《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1年第1期。

⑦ 张翎:《金山》,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301页。

⑧ 叶凯蒂:《蓝土地,远行者》,《小说界》,1996年第1期。

⑨ 李其荣、姚照丰:《美国华人新移民第二代及其身份认同》,《世界民族》,2012第1期。

⑩ [英]安东尼·吉资斯等:《自反性现代化:现代社会生活巾的政治、传统与美学》,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75页。

(12) 李明欢:《20世纪西方国际移民理论》,《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4期。

(13) 张平:《中国梦无需照搬美国梦》,《中国文艺报》,2013年7月3日。

(14) 张抗抗:《强心录—中国当代文学中所描述的美国华族》,《小说界》,2001年第3期。

(作者系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编辑:张国涛】

*本文系教育部重大课题攻关项目“大众传媒在文化建设中的功能和作用机制研究”(项目编号:12JZD020)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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