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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的反抗与建构——图画书《怪物史莱克》的多重解读

2015-01-31钱淑英

关键词:塔克后现代怪物

作者简介:钱淑英(1977-),女,浙江金华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2001年,美国梦工厂推出了动画电影《怪物史莱克》。电影改编自威廉·史塔克创作的同名图画书,它以一种后现代的狂欢形态,给观众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和观念革新。2013年,图画书《怪物史莱克》由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引进出版。这个依据童话经典所创建的后现代文本,在形象设置、情节模式、叙事语调等方面,对传统童话构成了全方位的挑战。与电影相比,图画书呈现出了更加激进的创作理念和更为开放的文本空间。在后现代理论背景下解读图画书《怪物史莱克》,可以借助文本细读、版本对照和互文性分析等方式,挖掘文字和画面共同传达的深层意涵,并在此过程中揭示作品之于读者的价值。

一、戏仿背后的严肃态度

20世纪90年代以来,欧美童书界兴起了重写经典童话的热潮。这种改写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它不只是对古老故事的简单重复,或仅仅提供一个新的故事背景,而是使新的文本同时承载故事过去与现在的双重含义。在图画书领域,出现了一系列有趣的改写作品,比如,《臭起司小子爆笑故事大集合》(席斯卡、史密斯)、《顽皮公主不出嫁》(巴贝柯尔)、《三只小猪》(大卫·威斯纳)等作品,通过对经典童话的解构和戏仿,打破了二元对立的模式,传递出更为开放的道德、审美和写作观念。

威廉·史塔克创作的《怪物史莱克》出版于1990年,正与当时暗流涌动的童话改写潮流相呼应。解读这样一部戏仿之作,如果不将它放置在后现代语境中,我们恐怕很难真正理解其深层的含义。但假若像很多人所认为的那样,后现代就是无节制和毫无立场的颠覆、解构和搞笑,那么,《怪物史莱克》能够为读者提供的,也不过是一场粗野的闹剧,除了喧嚣、热闹、好玩之外,再无其他。而实际上,在这部作品中,恰恰体现了我们常常忽视的后现代的建设性向度,即拥抱相对主义的价值观,尊重多元化的思维品格,追寻创造性成果和现实主义关怀。威廉·史塔克以一种看似嘲讽却充满创造力的方式,完成了关于自我和人生的激进表达,他在戏仿之中,融入了极其严肃的创作态度。

封面上出现的史莱克的那副怪模样,首先给我们带来了强烈的视觉震撼。这个庞然大物,不仅相貌其丑无比,眼神中还透着一股邪恶劲儿,像是一头随时要爆发的猛兽,让人产生不舒适感和不安全感。他的皮肤是绿色的,那满是胡渣的脸上,长着奇异的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臃肿肥胖的身躯上套着一件带紫色斑纹的外衣,腰间系一根皮带,双手留着长长的指甲。史莱克如此斑斓杂色的骇人形象,与传统童话中那些英俊王子或勇敢少年形成了鲜明对照,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了这个作品将会拥有不同寻常的面貌。

果不其然,故事一开始就呈现了非同一般的叙事风格,不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英俊的王子”,而是“他的妈妈很丑,他的爸爸很丑,不过,史莱克比他们俩加在一起还要丑”。这个开场白,不仅打破了人们在童话中寄予的关于王子公主的浪漫爱情想象,而且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将主人公的困境直接抛至读者面前,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随后,在第二个画面里,我们看到了史莱克那对奇丑无比的父母,他们对待孩子的方式令人瞠目结舌。他们在一起悄悄地商量“是时候让他们的小宝贝到世界上去做他该做的坏事了”,并一脚把孩子踹了出去,将史莱克无情地赶出了他出生的黑洞穴。离别时,史莱克未曾得到双亲的深情嘱托和祝福,如此这般的命运,是过去的童话主人公所没有的。

当然,我们不必为史莱克的未来担心,这个看起来令人反感的反派角色,很快就像英雄一般踏上了冒险征程。他在路上遇见了女巫和驴子,在他们的指引和带领之下,打败恶龙和骑士,最终和心爱的公主结婚,获得了他的幸福生活。只是,和一般的童话故事不同,本应充当英雄角色的史莱克,并没有受到人们的爱戴和喜爱,而帮助他的女巫和驴子,也是邪恶和愚蠢的代表。也就是说,在整体结构上,《怪物史莱克》未能完全脱离传统童话的模式,但史塔克通过一反常态的叙事语调,为作品注入了强烈的颠覆感。在结尾部分,作者更是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对传统童话进行了无情嘲弄。

故事最后,史莱克在城堡里遇见了令他倾倒的公主。但这个公主,不是电影《怪物史莱克》里那个被咒语缠身的美丽公主菲奥娜,而是世界上最吓人的丑八怪公主,她丑得难以形容,比起史莱克有过之而无不及。史莱克和丑八怪公主一见钟情的结局,是我们能够预料的,然而,作者对于他们相互欣赏的对话描写,着实让人咋舌:

史莱克说:“你的肿块硬又硬,你的脓包红又红,就像沼泽黏糊糊,就像沼泽臭哄哄,深深把我感动。”

公主说:“你的鼻子高高低低,你的脑袋尖尖怪怪,你的眼睛邪恶变态,红得如此厉害,干脆把我活埋。”

史莱克说:“噢,可怕的你,有着蓝色嘴唇,你的眼睛赤红,胭脂一般红通通,让我着迷昏冬冬。”“我要说下去,我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你,就是因为——你丑得不得了!”

公主说:“你的鼻子那样毛茸茸,噢,我们怎能迟疑停顿,你看起来如此可怕吓人,我想我们应该赶紧结婚。” [1]

在这里,史塔克以一种反传统的审美立场,对丑极尽赞美之词。最终,史莱克以近似于英雄救美的方式,赢得了属于自己的美好爱情,他和丑八怪公主互相投入对方的怀抱,从此过着人见人怕的幸福生活。在这个大团圆结局之中,作者用一种不和谐感和破坏性,来对抗完美主义的生活理想,从而为童话构建出后现代意义上的全新内涵。

可以说,《怪物史莱克》以其特有的方式为我们揭开了童话幻想中的面纱,反映了童话与现实生活更加直接的隐喻关系:我们无法成为理想中完善的自己,这样的现实我们不得不接受。史塔克借由史莱克向人们宣称,接受真实的自己,坚强地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是获得幸福的唯一路径。而史莱克的生命轨迹则使我们相信,勇敢做自己的强大信念,足以让人在童话幻境破灭之后,重新找回源于自我的心灵慰藉。

二、反抗道德偏见和歧视

初读《怪物史莱克》,我们从整体上感受到了作品所具有的颠覆力和创造力。美国学者杰克·齐普斯认为:“这是一个仿童话故事,它对所有传统的民间童话和童话故事的标准模式都进行了嘲讽性的运用,目的是迫使读者去思考邪恶与美好之间的相对本质。” [2]251作品的确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一目了然,也不是简单的搞笑,而是在后现代的喜剧情态中隐含着严肃的道德立场。这种立场,自然和作家的创作观念紧密联系在一起。

创作《怪物史莱克》时,威廉·史塔克已是耄耋之年。对于61岁才开始童书创作的史塔克来说,为孩子们写书,不只是给他们提供阅读的乐趣,他总是在热闹、有趣的故事里面,巧妙地融入自己对生命的独到体悟。史塔克深信,对现代儿童而言,童话应该更多地和现实相遇,并为解决孩子的现实问题提供助力。他在《怪物史莱克》中所展开的戏仿,目的是为了挣脱非此即彼的道德判断,希望在真与伪、美与丑、善与恶的关系中,建立更为辩证和多元的观点,增强孩子对现实的洞察力,帮助他们去除认知世界的刻板印象和消极偏见。

通过电影的视觉传达,史莱克作为怪物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不过,电影画面中的史莱克,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他那圆润的身体、微笑的脸庞、奇异的耳朵,甚至可以用可爱来形容。而史塔克笔下的史莱克,要比电影中的丑陋很多。这样的丑,的确让人望而生畏。可是,一个人长得丑,就该理所当然地被定义成怪物吗?所谓怪物,是否就是不同于常态的异类?而所谓常态,又由谁来界定?在我们周围,总有那么一些长相、装扮或个性怪异的人,因为异于常态,被随意地贴上怪物的标签,这对他们而言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通过史莱克生存境遇的描述,威廉·史塔克充分表达了他的道德期待。

《怪物史莱克》的中译名,其实就体现了这样一种偏见。这本书的英文标题是“Shrek!”, [3]并没有出现“怪物”一词。动画电影与图画书同名,只是标题里少了一个感叹号。在中文翻译中加入“怪物”这一特定名词,应该是基于大众传播方面的考量,为了加强标识性,使人印象深刻。但是,这小小的符码变更过程,恰恰暗含了一种观念上的歧视。

通过细读文本,我们又可以发现,除了画面的直接呈现,史塔克无意在文字中具体描绘史莱克的丑。他主要采取侧面烘托的方式,来揭示这一事实。不管史莱克走到哪里,所有生物全都逃之夭夭,连花草树木都要为他让路。作者使用了“丑”(ugly)、“可怕的东西”(horror)、“让人讨厌的”(repulsive/disgusting)、吓人的(scary)等这样一些概括性的词汇来形容主人公的相貌。而这些词汇更多地和感官感受联系在一起,并没有指向特定的道德判断。文中始终没有出现诸如“邪恶”(evil)这样的字眼,也从未出现“怪物”(monster)这一实质性的概念论断。史塔克用词的审慎态度,也在某种程度上透露出了他的观念和立场。

读完作品,我们不得不承认,史莱克并没有当初我们设想的那般恐怖和吓人。虽然,史莱克的父母让孩子离家的愿望是希望他“到世界上去做他该做的坏事”,但是,在行为上,史莱克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作恶倾向。是自我保护的需要和赢得未来的决心,促使他扫除一切障碍,打败所有对手,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正如所有童话故事里的英雄主人公所做的那样。

在史莱克所做的事情当中,唯有吓坏山民那件事,表现出了道德上的不良倾向。当史莱克称山民为“乡巴佬”的时候,他已在不经意间为山民贴上了一个带有歧视性的标签,这是我们应该加以指摘的。不过,史莱克并没有存心伤害山民的意图,他只是因为饥饿才去抢夺山民的冷山鸡。或许,对于史莱克来说,他最大的过错,就是长得太丑了。那些心存畏惧的花草、树木、动物、人类,干脆躲他远远的。至于那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强大势力,则表现出傲慢、无礼的态度。最过分的当数雷神和电神了,他们看史莱克长得丑,就决定要修理修理他。面对这样的挑衅,史莱克自然要奋起反抗。

而我们在正文画面里看到的史莱克,也不像封面中那般面目狰狞、具有攻击性,他似乎总是咧嘴微笑着,悠游自在地行进在自己的道路上。这种无所畏惧的乐观主义生活态度,是威廉·史塔克在他的童话作品中一直强调的。《帅狗杜明尼克》《真正的贼》《老鼠阿贝漂流记》《勇敢的艾琳》《会说话的骨头》等故事里的主人公们,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史莱克也一样,他精力充沛,果敢机敏,以极强的行动力完成冒险旅程,最终为自己赢得了美妙人生。

在现代社会,价值观念已变得越来越多元化。只要不对周围的人产生伤害,每个人都有权利做真实的自己,以自信的姿态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过,现实生活中很多被视为异类的人,很难像史莱克一样做到自得其乐,他们太容易被人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深陷观念的牢笼而无法自拔。正因为揭标签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史塔克才不得不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以夸张的情节和画面,唤起我们内心深处激烈的情绪反应,为现实的反抗寻求更加强大的力量。

事实上,对道德歧视加以抵制和反抗,是美国现代童书作家积极倡导的一种创作理念。他们十分重视培育儿童的主体意识,注意避免让年幼的孩子在阅读过程中受到种族、性别等文化偏见所导致的消极影响。在杰克·齐普斯看来,《怪物史莱克》是“一个彻底破灭了童话故事期望的童话故事”,“充满了喧嚣的乐趣、天翻地覆的场面和怀疑一切的思想”,作者用一种“相对主义的道德观对传统邪恶观的偏见提出了疑问”,表达了“对于宽容和求同存异的乌托邦期望”。 [2]252威廉·史塔克通过史莱克这个局外人、边缘人的角色,让我们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做真实的自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三、以强大的内心建构主体性

比起电影里那个心性活跃、充满喜感的动画形象,图画书中的史莱克显得个性较为单一、固定。在一种缺少变化的稳定中,作者所要强调的是主人公乐观主义的天性。一路上,史莱克所向披靡,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本领,先后打败了电神和雷神、巨龙和骑士,这些对手或落荒而逃,或昏睡倒地、烤成火人。正因为拥有一颗强大的心,史莱克才能够一直做自己,不惧怕任何人的歧视、嫌恶乃至攻击。

然而,反复阅读作品,我们又能发现,这个无比强大的史莱克,并非无所畏惧。书中通过两处细节描写,向读者提示了史莱克也有内心感到恐惧的时刻。这两个细节,仿佛是作者在流畅的欢乐音符中安插的不和谐音,使人心生困惑,又觉得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第一个不和谐音,出现在史莱克打败巨龙之后的梦中。在昏迷之中,史莱克做了一个梦,梦见田野上开满鲜花,鸟儿在歌唱,一些小朋友不停地拥抱和亲吻他。这个宁静、美好的画面,是我们期待在童话中见到的,但它却不是史莱克想要的。他努力想让孩子们停下,却无法阻止,因为梦中的他一动也不能动。而梦醒后的史莱克居然庆幸:“还好这只是一个糟糕的梦……一个可怕的梦!”

这个场景,给人以极大的解读空间。这天堂般的景象,与奥斯卡·王尔德的童话《自私的巨人》中结尾处的描写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等待春天的巨人,在孩子们重新来到花园的时候,热切地拥抱和接纳孩子,而史莱克却相反,他对孩子们怀有排斥心态。威廉·史塔克以反讽的语调制造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疑团:无所畏惧的史莱克,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个可怕的梦?他是否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嫌恶,所以在面对纯真的、毫无偏见的孩子的接纳时,反而觉得不习惯以至于无法和谐融入?

在画面中我们看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以及他们对史莱克亲密无间的情感表达,和史莱克身体僵硬、汗流满面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个梦,似乎证明了史莱克内心其实埋藏着对温情的热切渴望,但习惯了冷漠态度的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温情,同时又无力抵抗。在矛盾和挣扎中,作者表达了对建立平等意识、破除固有偏见之艰难程度的理解。

第二次关于史莱克恐惧心理的描写,出现在他打败骑士即将进入城堡的时刻。此时的史莱克心情非常得意,他大摇大摆地进入城堡。可是,就在那里,史莱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这样的心理转折有些出人意料,我们不禁又产生这样的疑惑:究竟是什么让史莱克感到恐惧,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事物等待着他?难道是那个公主太吓人以至于史莱克害怕和她结婚,抑或是公主因为史莱克长得太丑而拒绝了他的求爱?

没有人能够免除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史莱克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大胆,因此,强大无比的他同样心存畏惧。虽然结局如我们所期待的那样,史莱克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公主的芳心,但在迈向结局的那一刻,一种对无法预知未来的莫名恐惧,突然向他袭来。当史莱克身处镜子大厅时,作者以更直接的方式表现了主人公的恐惧。数以百计的“丑陋怪物” ①围绕在四周,使史莱克开始感到害怕,他吓得只能喷出一点点火焰。而且,看着镜子里的丑陋之物,史莱克根本无法还击,他撞上的都是玻璃。

不过,史莱克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他知道在镜子里看到的都是自己。面对镜子里自己的丑陋模样,史莱克不仅坦然接受,而且“快乐得无与伦比”。这不禁又使人联想起王尔德的另一篇童话《西班牙公主的生日》。故事里那个跳着滑稽舞蹈逗公主发笑的小矮人,在一个明亮房间的镜子里,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困惑和挣扎给他带来了难以名状的痛苦。在最终确认镜子里的丑陋怪物就是自己以后,小矮人倒在地上,心碎而死。

作为一个典型的后现代文本,《怪物史莱克》从很多方面体现出了互文性特征。通过以上两个画面的互文性分析,我们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创作者的意图。虽然,在拉康看来,镜子阶段是场悲剧,它将自我引向幻象并导致异化,但史塔克还是赋予了史莱克直面“镜像之我”的勇气。发现镜中的自己如此丑陋之后的史莱克,没有像王尔德笔下的小矮人那样倒下去,他甚至为丑陋的自己感到自豪。当史莱克尖叫着“他们都是我!”(They’re all me!)“都是我自己!”(All me!)时,我们仿佛听见他在向全世界宣告:我很丑!但就算别人都视我为怪物,也无法夺走我的快乐!

一个强大的人,一旦表现出虚弱的一面,显露其真实的人性,就很容易得到他人的情感共鸣。史塔克在文中设置的这两个细节,给人以极大的玩味空间,也使《怪物史莱克》因此产生了更加丰富的文本意涵。它们似乎暗示着,每个人所要面对的最大敌人就是自己,只有凭借自我肯定的信念,才能战胜心中的恐惧。而史莱克最吸引我们的,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快乐和自信。这种单纯的信念和力量,足以打败人在心灵深处隐藏着的那些丑恶浮华的欲望。

正因如此,威廉·史塔克在史莱克身上建构的主体性,让人深深着迷。在1990年初版的英文图画书的封面中,史莱克站立在一个大大的英文字母“I”所构成的空心框架里,这个主格“I”代表了比宾格“me”更具主体意识的自我。而在中文引进版的封面里,这个字母框架已被“拆除”,只见史莱克的上半身几乎占满整个画面,呈示出一种自我膨胀、主动进攻的意味。这一方面缓解了主人公身处封闭空间局促不安的情绪,使其无需依靠他人的符号命名,便能自觉地从内心迸发出一个强大的自我;另一方面,这个观念松绑的过程,帮助我们再一次打破了绝对主义的思想牢笼,进一步体会到《怪物史莱克》这个作品所包含的革新精神。

四、结语

尽管《怪物史莱克》不是威廉·史塔克最好的作品,但它以极强的颠覆力和创造力,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具有示范意义的后现代童话文本。作者以一种激进的方式告诉我们,既然我们没有办法拥有完美的样子,不如接受真实的自我。因为,只有做真实的自我,才是幸福和自由的。

蒂姆·莫里斯认为:“20世纪美国的经典图画书都是简洁与多义相融的作品。作为探讨权力和欲望的所在,许多图画书都不愿做直白明确的表达。” [4]面对《怪物史莱克》这样一部开放性的作品,我们理应以开放的观念进行解读。作为引导儿童阅读的成年人,了解作品背后所包含的诸多信息是十分必要的,否则我们就有可能搭建起一个封闭的框架,在不经意间限制孩子的理解力和想象力。儿童对来自成人社会中的文化信息的理解中所表现出的想象力、创造力,往往令成人惊奇。 [5]当我们把图画书《怪物史莱克》推荐给年幼的孩子时,无需太多阐释,让他们享受纯粹的阅读乐趣即可。倘若面向具备一定阅读经验的高年龄段的孩子,我们则应该鼓励他们成为故事的参与者,带领他们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探寻作品可待挖掘的深层空间。

注释:①“丑陋怪物”对应的英文词汇是“hideous creatures”。这里虽然出现了“怪物”这样的字眼,但它指向的是镜像之物,并非主人公真正的自己。而“creature”作为一种生命形态,也与“monster”这样暗含邪恶意味的符号指称有所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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