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烈++牛爱科

我出生于一个旧军人家庭。父亲曾跟随黄国梁参加过北伐战争，在中任个小官：当时黄国梁是山西一标标统，阎锡山是二标标统，打进西巡抚衙门后，击毙了山西巡抚陆钟其，阎锡山掌了兵权。后来黄国梁编成了十二混编旅，父亲退出了军界。回不了老家，便在晋买了房子和十几亩地，带家眷留在了山西，有时帮黄国梁办一些地方上的事。

民国初年，黄国梁出钱修晋祠庙宇，阎锡山出了二百块光洋，晋军当地人为钱的事闹矛盾，父亲以特殊身份帮助募集资金，管理工程。

日寇占领太原后，父亲不让我和弟兄们上日本人开办的学校。我的三个哥哥去世早，二哥参加过我军抗日队伍，在一野后勤营房处，解放后在兰州建筑公司工作，后来病故。我的母亲在我小的时候病故。父亲后来去世，留下我一个孤儿，生活非常艰苦。我八九岁起在晋祠新民小学上过四年学，后来上了晋祠农植学校。1947年读完高小后在简师当了学生。农植校后来换了校长，不让学生失学。我住在学校，吃在学校，给老师端饭，打扫教室、校院，参加学校组织的劳动，以劳动换取各种学费。

1948年晋源解放后，我报名到了晋源县民政科。当时科里有三个人，科长是牛乐道。我的主要工作是刻蜡板、油印文件等。晋绥八分区七旅的人来晋源办事时，我询问了部队的情况，表示想到部队当兵。部队愿意接收我，于是我在西马峪参军，到七旅政治部宣传科当了宣传员。后来我们到清徐招收新兵，带回来十几个年轻人。宣传科的宣传员增加到十九人，人员增加后组成了宣传队。

这年，解放军对太原形成了大包围的态势。阎军为了打通南下通道，从太原出了两个师，到了小店一带。七旅从古寨村过了汾河，穿插包围了小店的敌人，协同兄弟部队解决了阎军在小店活动的这两个师。小店战斗结束后，七旅从榆次转移到寿阳，再从寿阳到盂县，绕道迂回包围了太原，驻于东山一带。七旅有19、20、21三个团，负责主攻牛驼寨。

牛驼寨是太原东面的制高点，是个军事要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打下牛驼寨，太原的东面便无险可守。阎锡山为了固守太原防线，在牛驼寨修了不少工事，派有重兵把守。明碉、地碉成群，交通壕沟相连，火力网交错，没有死角。大型碉堡共有十个，其中四号碉堡亦称庙碉，是指挥碉，设在山头上的破庙中。

为了搞清牛驼寨敌人的火力配置情况，打好攻坚战，完成上级交给的作战任务，旅长傅传作、政委曹光琳以及作战科长贺家耘亲自侦察敌情，研究作战方案。第一次攻打牛驼寨，旅长、政委、作战科长亲自上火线，旅部人员也一起上去。第一天上去，部队不能带重火器。2l团由团长仇太新带领，上去摸到碉堡前，打下七个碉堡。第二天，阎军组织强大的炮火进行了反攻，所有大炮对准我方阵地一起开火，这下，山上硝烟滚滚，弹痕遍地，我军伤亡惨重。21团仅剩下120人。后来19团上去接防了21团阵地。坚持了几天，打得十分惨烈，全团只留下200多人。战斗期间，旅部卫生部和所有后勤人员都上前线抢救伤员。

我们宣传队的人员，主要任务是战场宣传、抢救伤员和抬运阵亡战士的尸体。伤员由我们从阵地上抬下来，由民工们抬到团里卫生队，重伤员抬到旅卫生部救治。我们都受过卫生常识和急救训练，对伤员首先进行伤口包扎，做些简单的战场处理。

20团、21团经过多次激战，打掉了敌人的外围碉堡，只剩下一个庙碉。这个碉堡建在高处，爆破组炸了八次，都因为碉堡下面是陡坡，放不住炸药而没有炸掉。后由两个爆破组的爆破手组成一个爆破组，由爆破能手张玉生带领，用了几百斤炸药才一举将其干掉。炸掉庙碉后，守碉的阎军被我军俘虏，他们都是日本鬼子，日军投降后，有一部分留在中国，编入阎锡山的军队为其效命。这次殊死的战斗，使他们再一次领教了中国人民军队的厉害。

攻克牛驼寨后，七旅转移到太原西山的红沟一带休整。在那里补充了兵员，收编了红沟支队。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对俘虏进行了诉苦教育，对部队进行了新式整军，部队的战斗力得到了恢复。部队休整后，转移到了榆次侯村一带，在那里过了春节后又回到红沟。总攻太原前从红沟出来，转移到杨家峪一带的小窑头、石柱沟附近，准备总攻太原城。4月17日，运动到小东门库区，与太行部队和东北部队一同做攻城准备。太行部队主攻上马街，我们七旅主攻小东门，东北部队炮一师协同我们进攻。我们进攻的主要目标是小东门一带的群碉。由于有了高射炮，敌机不敢来参战，阎军更是经不起我军冲杀。我们顺利打掉碉堡，但没炸开城墙，于是架起云梯打进城里。太行部队炸开城墙缺口，我们打进城里。我们进城后，阎军溃退，不敢抵抗，一下城墙我们就缴了他们六门山炮。冲进柳巷口时遇到阎军机枪大队的阻击，我们组织火力打垮了机枪大队，一直从新南门打出了太原城，完成了解放太原的战斗任务，驻在城外等待新的战斗任务。

在牛驼寨战斗期间，我们的宣传工作一直紧锣密鼓进行，而且效果也很好。我们主要的宣传对象是阎锡山的部队。我们不能直接和他们讲话，但要把我军的意思向他们表达，就得想办法。我们将标语写在门板上，从山坡上将门板推下去，送给阎军的士兵看，宣传我军，震慑阎军。我们用洋铁皮制成话筒，白天和黑夜在阵地上向阎军喊话，喊话的主要意思是：“阎军弟兄们，你们听着，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解放军优待俘虏，解放军已解放了全国的大片地区，阎锡山孤立无援，已经被解放军包围了。阎锡山是秋后的蚂蚱，扑腾不了几天了，阎锡山的地盘已经丢光了，只剩下这个老巢了，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完蛋了。 你们不要给他当炮灰了，你们大都是受苦人，我们也是受苦人，共产党是解放受苦人的。跟上共产党有好日子过，解放了全国，受苦人会翻身的。有时敌人会和我们对话，我们听出他们的口音，知道他们是晋南人，就对他们说，晋南已经被咱解放军扫平了，你们的家乡已经开始分房子分地了，人民就有好日子过了。你们想回家就过来吧，解放军保证让你们回到家乡。

我们喊话时，阎军有时能听我们，有时会朝着我们打枪，有时还会骂我们。到了战役的中后期，阎军的补给有了问题，守碉堡的士兵吃不上东西，饿得受不住。我们将猪肉和白菜挂在他们的铁网上，对他们他们喊话：阎军弟兄们，你们受饿受冻，实在不好受了，我们把猪肉和菜给你们送过去了，出来取吧，我们不开枪。敌人冒险取回了我们的东西，我们真的不开枪。阎军吃不到食盐，我们就将60炮炮弹改装，将盐装在炮弹里，给他们打到阵地上，让他们体会解放军的好意，瓦解阎军将士的军心。这些办法起到了很大作用，有的趁夜色悄悄投奔我军，有时一群一群投向我军。他们长时间吃不上菜，都得了夜盲症，一个拉着一个的后襟，趁黑逃出碉堡，向我军投诚。

有人做过计算，原来太原城里有12万守敌，通过喊话，喊出了4万人，宣传工作起到了千军万马的作用。这些通过喊话过来的阎军人员，大都是贫苦农民出身，被阎军抓去当兵的。他们过来后，经过诉苦教育，多数能参加我们的军队，有的带头参军，当了标兵，有的成了战斗英雄，象张玉生就是投诚过来的，他参加了解放军，作战勇敢，能吃苦，不怕死，是个爆破能手，炸时大冬天身穿单衣，抱着炸药俯身向前，肚皮都磨破了，最后炸掉了碉堡。

1949年3月，师政治部成立了文艺宣传队，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下连队教战士们唱歌，现编现演搞一些文艺演出，演出的节目主要是扭秧歌、霸王鞭等。还有其他宣传形式，如写标语等，部队每到一处，我们就在墙上张贴标语，宣传共产党的政策。我们的设备非常简陋，一把旧刷子，几支破毛笔。有一次，我们到了榆次侯村，要演出节目，找不到毛泽东和朱德的像，就找了一本书，上头有领袖的像，我们就临募画下来，挂在台子上方，以壮军威。

我们的标语内容根据战况和不同情况，灵活变动。在牛驼寨战场上，我们的标语内容一般是：打倒阎锡山，解放太原城;推翻阎锡山的罪恶统治，解放受苦受难的人民。

部队训练时标语内容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勤练杀敌本领，争当战斗英雄;再接再厉，争取更大胜利。

行军途中路过乡镇、城市时标语内容是：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太原解放后，我们到了晋祠，在晋祠庙里的板桥上摆了庆功宴，画了功臣像，摆在会场上，开了庆功会。当时西北野战军第七军由彭绍辉军长带领驻在晋源。开完庆功会后，我们接到命令继续南下作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