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勇军

第一次读董知远的小说，单看题目，以为是“鉴宝”传奇类的作品。这个题材有太多的作家涉猎过，再写出新意好像不容易。但短篇小说《古玩店》，让历史与现实紧密联系的内蕴，在当下小说却很少见。

《古玩店》写得不只是古玩店，而是一种历史的穿透。

开篇的切入，作者的确把笔墨放在“古玩店”上，让读者误以为描写的对象是古玩行。他在文中煞有其事地介绍古玩店的老板“名气似乎比县长还大”。还不厌其烦地描叙古玩店“古色古香”。

陈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公务员，文笔好，踏实工作，凭借跟局长的渊源，当了个小科长。多年过去，陈重仍原地踏步走。为此老婆多次抱怨他不思进取。痛定思痛，陈重决定走捷径，他打听到县主要领导喜欢古董字画，决定投其所好，把祖传的檀木匣子送过去谋求升官发财的道路。文中这一段描写并不多，但残酷的官场环境跃然纸上。

小说到此，铺垫已顺利完成。古玩店的老板是大师级的人物，陈重是百般焦虑想升官的公务员。陈重抱着檀木匣子去古玩店，是想请老板鉴定一下檀木匣子是不是古物。如果是，需知道它的价值;如果不是，顺便购买其他的古玩。这对那些歪门邪道的官员是一个绝妙的嘲讽。

檀木匣子进了古玩店，故事由此发生。作者层层递进，首先介绍檀木匣子的来历。日本侵华期间，陈重爷爷的家乡大栗子沟来了一帮王公贵族，其中有皇帝溥仪和大臣随从。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昔日的清王朝在鸭绿江畔垂死挣扎。为活命不得不变卖珠宝字画。各地买家涌来抢购，抢劫杀人时有发生。在这个大背景下，陈重的爷爷救了一个被土匪追杀的男人。那人为谢恩，送给陈重爷爷一个檀木匣子。

故事讲到这里，文字开始有了历史的沧桑与厚重。作者笔锋一转，开始写人的内心世界。陈重急于寻找合适的礼物贿赂县领导。既怕檀木匣子不是古物，又怕丢失。甚至做好买替代品的打算。小人物的心态勾画得栩栩如生。

令读者意外的是，古玩店老板竟是陈重的“有缘人”。陈重爷爷当年救得那人是老板的父亲赵荫茂。无巧不成书，老板、陈重两家人跟这个古朴的檀木匣子紧紧联系到一起。老板告诉陈重匣子的秘密。“这个檀木药匣价值很高，是皇帝用过的，如果里面的宫廷药方还在，就更是价值连城。既然是你爷爷留下的，我希望你不要卖掉它。”

遇到这样的好人，陈重满载而归。匣子不仅没有卖，还得到一幅纪晓岚的字画。按道理可以马上把字画送给县领导，然后得到提拔。然而他并没有那样做。在这厚重的历史前，他心事重重，不断地拷问自己，“如果爷爷遇到这种事，会这么做吗？”就在他犹豫之间，那位县领导出事了，被双规。为此陈重庆幸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他决定将檀木匣子一代代传下去。这匣子就是传统的力量，历史的文明之光。

《古玩店》塑造了一个小官员的纠结窘境。既传统守旧，又处心积虑;想务旁门左道，又冲不出束缚，在善与恶之间摇摆沉浮。在人物构造上，小说是成功的。但通篇读来，亦有也有可商榷之处。后半部“气脉”没绷住，致使情绪早泄。陈重态度转变上的起承转合，还有可开掘之初，现在的处理流于形式了，阻止了小说往幽深境地开进。

但不管怎么说，《古玩店》从厚重的历史，反观到残酷的现实，让我们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及其潜移默化的濡染，这是意外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