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刘静

小酒庄 大产区：中国葡萄酒产业的宁夏模式
——专访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党组副书记、特邀顾问郝林海

本刊记者 刘静

作为宁夏代表性产区，贺兰山东麓的出色表现，不仅引来了世界瞩目，也被世界众多葡萄酒淘金者寄予了“中国最优质产区”的厚望，成为了世界葡萄酒地图中的明星版块

曾经，这里是岳飞《满江红》笔下绵亘豪放的边塞关山。

如今，这里是世界葡萄酒产区不得不提的新版块，频频出现在中国和世界葡萄酒行业的视野中。

屈指可数的数年间，贺兰山东麓凭借北纬 37°43′～39°23′黄金地带的气候、土壤优势，引得大量世界和本土资本投入，一时酒庄林立。

宁夏自治区党委、政府给予高度重视，先后推出葡萄产业文化长廊发展规划、葡萄酒产区保护法规等相关政策，并率先发布了酒庄列级管理制度。

天时地利人和，贺兰山东麓葡萄产区迅猛发展。

2015年1月15日，宁夏自治区政府党组副书记、特邀顾问、贺兰山东麓葡萄与葡萄酒国际联合会主席郝林海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Q&A

Q = 《新商务周刊》记者

A = 郝林海

小酒庄大产区的本质体现了葡萄酒的一个特色，就是，什么是好酒？好酒未必是最贵的酒，葡萄酒主要体现在每一款葡萄酒的特色上，它特别能体现西方文化的特色，就是多元和个性。这有点像中国的茶文化，你很难说普洱茶比绿茶要好，或者绿茶一定比红茶要好。其实喜欢的茶就是好茶

酒庄酒的品质保证

Q 请您介绍一下，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与全国各地的葡萄酒相比有什么特点？

A 葡萄酒是个舶来品，而我们中国人由于历史条件和饮食习惯，接触葡萄酒很晚。过去我们也喝葡萄酒，但实际上是比较甜的那种果酒。洋人的酒叫干酒，什么干红干白，这是葡萄酒里面特殊的一类，主要是用酿酒葡萄来做，而“干”从理论上讲，就是酒里头没有一点糖。

中国干红干白历史很短，最早应该在山东的烟台。张弼士老先生建了一个厂来生产比较标准的干酒，再后来中国开始大量生产“干酒”，比如张裕，它是中国产量最大的，年产1 8万吨；还有中粮集团的长城，年产7万吨～8万吨。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些都是大规模生产的工厂酒，和宁夏现在生产的酒庄酒不同，他们需要大范围收购葡萄汁，然后勾兑成酒。

而宁夏，走的完全是另一条路，就是不生产大规模的工厂酒，而生产一个一个的小酒庄酒。它最本质的特点就是每个酒庄都建在自己的葡萄园里。

可以这样讲，目前宁夏是生产酒庄酒最大的产区。有51万亩酿酒葡萄，建成投产酒庄72家，就是我刚才讲的小酒庄，每个酒庄都在自己的葡萄园里头。这个酒的品质，是我们国家最好的酒。这个圈子里面的人都知道。

Q 也就是说，大规模生产的工厂酒原料不可控，但酒庄酒因为有自己的葡萄园，所以可以从源头上控制葡萄的质量？

A 是这样的，从种苗到种植再到酿造，都可以控制。举个例子，大工厂它全世界收葡萄汁，可能从美国进一点，阿根廷进一点，新疆进一点，而卖葡萄汁的这些人，为了卖葡萄汁的价钱，在品质上都没有要求。而对酒庄来讲，我种了一千亩，是什么品种，一亩地种多少颗，亩产多少，都有严格控制。再者，宁夏的列级酒庄管理制度规定，必须要有5年以上的葡萄藤才能申请列级。因为葡萄藤越年轻，酒越差。当然也不能超30年，一般是8 年到30年之间的葡萄能做出比较好的酒。

所以，说宁夏这个产区异军突起，颠覆了好多人，尤其是懂酒的一些行家的看法，他们都觉得这是很诧异的事情。

“现在一吨煤是几十块钱，一百多块钱，而一瓶酒现在是几百块钱，高的还有上千的，但平均都是二百多到四百多。一瓶酒起码顶两吨煤”

Q 为了促进葡萄酒产业发展，宁夏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这些对于全国其他产区有哪些示范作用？

A 现在无论是在葡萄酒圈子里头，还是在我们国内这个产业圈子，大家都公认，中国的葡萄酒离不开宁夏，因为宁夏现在真正意义上的产区已经形成。而其他地方比如新疆、河北，或者比较早的山东，他们没有像宁夏有这么完整的产区管理制度。从苗木、到种植、到列级酒庄管理、人大立法出台管理条例，到专门成立葡萄酒产业管理局都没有。从这点上说，宁夏都是排在中国之最，这是圈子公认的，没有任何疑义。

再说现在的这个葡萄酒列级酒庄管理机制，就是要利用尚处在起步阶段的有利契机，先把规矩立好，把门槛提高，从苗木种植、产量控制、酿酒工艺、产品质量、酿酒文化、销售价格等方面进行全面规范和引导，使每一个酒庄从一开始就按照高标准、高质量来规划、来建设，一步一个脚印做这个产业。

只有保证每一瓶酒都是酒庄酒，每一瓶酒都是行家认为的好酒，才是宁夏的立身之本。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产区一定会跻身国际一流葡萄酒产区行列。

经济结构调整的突破口

Q 一直以来，宁夏经济以煤炭为主，污染比较大，葡萄酒产业的崛起，势必会对宁夏经济产生积极的影响？

A 对，你说的很对，它作用主要在转型上，是宁夏经济结构调整的一个突破口。为什么这么讲呢？宁夏是个小省区，经济结构依赖能源和重工业，这对能源的消耗，对空气的污染都是比较严重的。再加上，近两年，国内煤炭消费需求增速大幅放缓、价格持续下降，行业经济效益大幅下滑。

而葡萄酒，恰恰是宁夏党委政府要去作为调整宁夏依能依重的一个突破口。它是一产二产三产融在一块的产业，具体来说，一产是农业，二产是工业，种葡萄，这是农业；生产葡萄酒这是工业；销售是三产，很好理解。

现在更时髦的说法叫六产，一产二产三产相加和相乘都是六。意思就是说一二三产当中的一些文化内涵，比如葡萄酒旅游，葡萄酒文化。当然这只是一个说法，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多行业融合的产业，是一个绿色产业，对宁夏调整重化工结构作用很大。而且煤炭，是越挖越少，是重污染，葡萄则是绿色无污染的。所以是宁夏党委政府调整宁夏经济依能依重的一个突破口。

Q 这个突破口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A 随着这个产业的发展，它对经济调整的作用会越来越大。首先是农民收入：种葡萄的收入很稳定，种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过去只有几万亩，现在50多万亩。再一个，我们现在这个酒庄有了销售的市场、价格要比工厂酒，要比农民种其他粮食作物收入多得多。一亩地做成酒初步算一下，都在10万左右，相当于几吨煤。现在一吨煤是几十块钱，一百多块钱，而一瓶酒现在是几百块钱，高的还上千，但平均都是二百到四百块钱。一瓶酒起码顶两吨煤。

未来，宁夏将主要打造贺兰山东麓葡萄健康休闲旅游项目，以葡萄旅游小镇建设为主体推动特色旅游发展。预计到2020年，宁夏葡萄与葡萄酒产业能带动10万人就业。

小酒庄大产区的文化元素

Q 您提出“小酒庄，大产区”是一个什么样的模式？

A 小酒庄大产区的本质体现了葡萄酒的一个特色，就是，什么是好酒？好酒未必是最贵的酒，葡萄酒主要体现在每一款葡萄酒的特色上，它特别能体现西方文化的特色，就是多元和个性。一说中国酒就是茅台最好，不是这个概念，你不能说拉菲就是最好的酒，虽然它卖的贵，那么什么是好酒呢？你喜欢的酒就是好酒，每一款酒一定都有特定的消费者。这有点像中国的茶文化，茶有绿茶、红茶、普洱茶，你很难说普洱茶比绿茶要好，或者绿茶一定比红茶要好。其实喜欢的茶就是好茶。

所以要小酒庄，多样化，每一个酒庄都不同，而不能搞成一个酒庄，一个大工厂。你可以喜欢工厂酒，就和文化艺术一样，你可以喜欢流行歌曲，也可以喜欢京剧、秦腔。所以只有小酒庄，才能体现它的个性和多样化，如果整个宁夏就生产20万吨的一款酒就和我刚才介绍的个性化多样性的路是不相符的。而大产区，就是这么多个性化的好酒品质的保证，我们要做的是一流的产区，是严格监管的产区，是保证质量的产区，而不是粗制滥造的产区。

如果你要做酒庄，就必须按照我列级酒庄的要求来办，这就是小酒庄，大产区。区别于中国的其他产区，比如说张裕，它就在全世界代收葡萄汁，只有一个品牌就叫张裕，而宁夏，一百个酒庄可能有两百个品牌，将来发展到一百万亩的时候，可能有更多的品牌，和现在的波尔多一样。波尔多的面积没有宁夏大，可是它有很多个酒庄，三万多个品牌，将来中国也是这样，好产区在哪里？在宁夏。

Q 听说您很喜欢葡萄酒，那么在您看来葡萄酒传递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

A 我觉得，我们的国家是越来越开放，社会也越来越多元化，大家可以有这种爱好那种爱好。葡萄酒文化更是这样，应该完全取一个开放的态度，大家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也无所谓。葡萄酒是和西方文化、生活习俗紧密结合在一块的，从这个角度来讲，葡萄酒可能是一种传导西方文化的载体，这是一个特点。第二个特点，医学上公认红酒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它的两种物质，就是葡萄籽和葡萄皮里面含的白藜芦醇和单宁，对软化人的心血管是有巨大的好处的，特别是管壁上结斑的这种血管，白藜芦醇就可以软化，所以我们应该是提倡的。

图片由伊莊文化·读醉俱乐部提供

葡萄种好了市场就来了

Q 近年来，宁夏贺兰山东麓生产的葡萄酒在国际上屡获大奖，得到‘中国的好葡萄酒产在宁夏’的认可。但市场占有率还不是很高，为此，政府做了很多推广工作，请问成效如何？

A 成效还是非常好的。无论是政府组织的、葡萄酒联合会组织的还是社团组织的，每次都是以产区的名义。政府牢牢盯住的是一个产区这棵大树，而不是某一款酒。

目前，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了“贺兰山东麓产区”的专柜，比如上海、北京。

国内外交流与合作，对宣传产区、提升产区影响力有很积极的作用。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们客观地讲清楚事实，并且自信宁夏的酒是好酒，而不是为了专门推销。

基于这样的自信，我不担心宁夏的酒卖不出去，但目前，我们还是要扎扎实实种葡萄，扎扎实实做好每一瓶酒。宁夏有51万亩葡萄，有真正可以做好酒的葡萄，10年以上的葡萄，也有七八万亩，按照每两株葡萄树做一瓶葡萄酒的要求算下来，我们葡萄酒是供不应求的。

Q 您之前提过葡萄酒是一个多行业融合的产业，对于全产业链发展，我们是怎么规划的？

A 这个产业链是很长的，不光是一个葡萄酒。但从政府考虑来讲，要有序地做好这个产业链，就不能急于求成。如果我们还没有几亩葡萄园，就说我们有多少酒庄，这是不合适的；如果我们还没有像样的酒庄，就说我们有多少好酒，也是不现实的。

对于相辅相成的一些延伸产业，我们都有不同要求和规划，只是要等葡萄园和酒庄都发展起来了，在不同的阶段把这些产业衔接起来。比如文化旅游，是需要葡萄酒积累才能做成的，所以我们在打造这个文化长廊的时候，重点还是在种葡萄和建酒庄上。随着葡萄酒和酒庄的发展，文化旅游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特别是真正意义上的旅游，一种闲适的、安静的、体验的旅游。葡萄酒不能弄成庙会。

现在，葡萄籽和皮做酒以后都是作为渣滓丢弃了，将来都可以对这些东西综合利用，像做成美容品、化妆品、药品、农家肥、保健品等。国外对这方面开发的比较多，也不是高难度的技术，我们也可以做。但必须等着葡萄酒产业有了一定的积累以后，千万不能激进，要一步一个脚印做好基础工作，这才是宁夏葡萄酒产业的立命之本。

牟华／摄